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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毒妃全文阅读

作者:梅果     重生之毒妃txt下载     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72双管齐下

    安锦绣不在意地一笑,说:“没什么,在我这里不必太拘礼,只是出了千秋殿后,宫里的规矩你们一定要守,出了错,我就是想保你们,也不定能保得住。”

    两个奶娘忙就跟安锦绣道:“娘娘放心,奴婢们进宫之前,太师已经命人跟奴婢们说过宫里的规矩了。”

    安锦绣笑道:“这样就太好了,我让人领你们去看看九殿下,我不用你们伺候,你们日后专伺候九殿下就行了。”

    两个奶娘忙都道:“奴婢明白了。”

    安锦绣想了想,又多说了一句:“九殿下的性子还好,他若是调皮,你们尽管来告诉我,我一向不娇惯他的。”

    两个奶娘又应了一声是。

    一个千秋殿的管事嬷嬷进来,领着两个奶娘去看白承意了。

    不多时,袁义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问安锦绣道:“太师怎么说?”

    安锦绣小声道:“何炎的胞姐,嫁的是西江康氏的一个公子。”

    袁义左眼角神经质地颤了两颤,说:“这事真跟那个康春浅有关?”

    “一定是跟她有关了,”安锦绣道:“康,何,叶,这三个姓氏串在了一起,至于那个蒋,想必跟这个西江康氏也有着什么密切的关系。”

    袁义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康春浅一个内宅的女人,怎么能参和到这事里的,听着安锦绣的话意,这个康春浅说不定还是出主意的那个人,这女人有这么大的本事?“那我们下面该怎么办?”袁义问安锦绣道。

    “等将军那边动手吧,”安锦绣道:“不要去盯芳草殿那边,只要守好宫门就好,特别是小门那里,让韩约多派些暗哨。”

    袁义点了一下头。

    “那两个奶娘是新进宫的,”安锦绣跟袁义道:“是安家的家生奴才,家人都在太师的手里捏着,我不担心她们作怪,只是你还是帮我盯着她们一些。”

    “知道了,”袁义说:“娘娘,九殿下其实也不需要奶娘了。”

    “可是我这里不安排,圣上就会安排,”安锦绣说:“想想还是安府的家生奴才能让我放心些。对了,今天我遇到了一个内廷司的管事嬷嬷,带着人要拿敬太妃的东西去烧,这个嬷嬷是姓何的。”

    天下姓何的人很多,只是这个时候,这个何姓剌激着袁义的神经,“她是曲水人吗?”

    “我没有问她,”安锦绣说道:“你去打听一下吧,千万不要惊动了她。”

    袁义转身要走,突然又停下来问道:“敬太妃那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安锦绣说:“我发现这个太妃很喜欢做些小孩子的布偶玩具,有一个布老虎的挂件已经做了一半,真是可惜了。”

    袁义一点即透,说:“她就是七殿下喊的那个婆姨了?”

    安锦绣说:“在京都城这里,祖母的妹妹,是被小辈们称为姨婆的,也许在山阴府那一带,这种长辈是被称为婆姨的吧。”

    “那个布老虎也许在七殿下那里还能找到,”袁义说道:“要不然我今天夜里,去芳草殿查一下?”

    “那个剌客一定藏在芳草殿里,”安锦绣说:“你去了,不会被发现吗?”

    袁义挠一下头,把头一别,有点难堪了。

    安锦绣忙又道:“我不是说你打不过他,那个人不就是轻功好点吗?”

    安锦绣的这个安慰还不如不说,越说袁义越难受。袁义是干咳了两声后,跟安锦绣道:“让那个何嬷嬷把东西一烧,我们不是没证据了吗?”

    安锦绣小声道:“这又不是能闹上公堂的事,要什么证据?我知道他们打着什么主意就可以了。这个蒋妃看来就算没有康春浅帮她出主意,也是个谨慎的,知道防患于未然。不过她把事情想差了,她以为我会把这事闹到圣上的跟前去,所以才会这么急着毁去敬太妃的遗物,可我没准备把这事说给圣上听。”

    袁义说:“除去那个剌客之后,想杀蒋妃是件很容易的事。”

    安锦绣一笑,说:“这事以后再说,入夜之后,你亲自去一趟安府,把这事告诉太师。”

    袁义点了一下头。

    御书房里,吉和跟世宗说着,贵妃娘娘们去天岁殿祭拜敬太妃的事。

    世宗听了一半就挥手让吉和闭嘴了,道:“把她好好发送了就是。”

    吉和说:“奴才遵旨。”

    “安妃呢?”比起死了的太妃,世宗更关心安锦绣。

    吉和忙道:“安妃娘娘祭拜了敬太妃之后,就回去千秋殿去了。”

    苏养直这时走了进来。

    世宗一边受着苏养直的礼,一边道:“查得怎么样了?”

    苏养直跪在地上道:“圣上,臣已经查清,将敬太妃娘娘的那尊观音像送去给太子妃娘娘的人,是内廷司的管事嬷嬷何氏,也是她找上的敬太妃娘娘。”

    世宗嗯了一声,说:“你接着说。”

    苏养直道:“这个何氏是曲水人,进宫已有三十年,一直以来在内廷司也算老实。臣查到,她时常会揽过往天岁殿送东西的活,虽然明面上看不出她有对敬太妃娘娘多加照顾,但敬太妃娘娘若是有事,都是命身边的宫人去找她,她都会为敬太妃娘娘办好。”

    世宗道:“这个何氏跟太子妃很熟?”

    苏养直说:“臣也查了,何氏为了观音像之事,跟太子妃娘娘在前段时间里走得很近。”

    世宗说:“曲水人,你觉得她会是谁的手下?”

    苏养直摇头道:“圣上,后宫的娘娘们没有出身曲水的人,臣一时还没能查出她是谁的手下。圣上,是不是把这个何氏抓起来审?”

    吉和在一旁听着这对君臣之间的对话,紧张地手心冒汗。

    世宗摇头道:“你现在抓了何氏,她的主子不就被惊动了?”

    苏养直忙道:“圣上英明。”

    世宗看向了吉和,道:“全福犯了大错,贬去他慎刑司总管之职,把他调到内廷司去,让他看着这个何氏。”

    吉和忙就道:“奴才遵旨。”

    “告诉全福这个奴才,这是朕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奴才遵旨。”

    “还有,”世宗道:“那个敬太妃,空棺入陵,尸首么,埋到荒山去吧。”

    吉和又领了旨。

    在吉和和苏养直看来,世宗这一回没把算计他子嗣的敬太妃扔去喂狗,就已经是这位老太妃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换来的运气了。

    吉和壮着胆子问世宗道:“圣上,那太子妃娘娘那里?”

    “她的事以后再说,”世宗冷道:“把她的院子给朕封住了,再让她见到外人,朕就要你这奴才的命!”

    吉和忙就磕头道:“奴才遵旨,奴才再让太子妃娘娘见到外人,就提头来见圣上!”

    世宗随即就又跟苏养直道:“你再去查,曲水的查不到,就查跟曲水相邻的地方,把这些人都查出来。”

    苏养直忙也领旨道:“臣遵旨。”

    “宫里的奴才有曲水出身的,”世宗跟吉和道:“都给朕盯上。”

    “是,”吉和说:“奴才遵旨。”

    一个太监的声音这时从门外传了进来,说:“圣上,四殿下求见。”

    “宣,”世宗说了一声。

    白承允来了,这对父子一定是有政事要谈了,苏养直和吉和都给世宗行礼告退。

    白承允手里捧着一叠奏折走进了御书房,行完礼后开口就问世宗道:“父皇,九弟他还好吗?”

    世宗招手让白承允近前,道:“小孩子忘性大,他没事了。”

    白承允道:“大哥他们想进宫来看看九弟。”

    “不必了,”世宗道:“云妍出嫁那天,他们不就见到承意这个幼弟了?”

    白承允说:“父皇,宫里出了这样的事,云妍的婚事还要如期举行吗?”

    “不能为了小九儿,耽误云妍的婚期吧?”世宗小声道:“你当你的这个妹妹年纪还小吗?要不是因为江南的战事,朕早把她嫁出去了。”

    白承允愁道:“云妍的年纪是不小了,只是万一那天再出事呢?闯进千秋殿的那个剌客还没有抓到啊。”

    世宗冷笑了一声,说:“越是这种时候,朕就越要将云妍的婚事办好,朕不能被一个剌客吓到。你啊,万事求稳,却不知道这样患得患失,只会让你自己和你周围的人,更加心慌吗?朝中这么多的兵将,都是摆件?”

    白承允低声道:“儿臣受教了。”

    安锦绣得知全福被贬到内廷司当值的消息,是半个时辰之后。

    袁章在一旁咂舌,爬到慎刑司的总管太监,这是多难的一件事,只做错了一件事,一下子就又成了下等的太监,袁章就在想,不知道这个全福能不能受的住。

    安锦绣和袁义却都心中有数,全福是被世宗派去内廷司看着那个何氏了。

    “你去看看九殿下醒了没有,”袁义赶自己的小徒弟道。

    袁章听话地走了。

    袁义看着袁章走了,回过头就跟安锦绣说:“看来圣上也在查这事。”

    “圣上怎么可能不查呢?”安锦绣小声道:“九殿下可是他的儿子。”

    “圣上会查到蒋妃,何炎,康春浅的头上去吗?”袁义也小声问安锦绣道。

    “我们不要管圣上那边的事,”安锦绣道:“也许我们双管齐下,蒋妃会更沉不住气,这个时候,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

    “那五殿下呢?”袁义问道:“康春浅是他的女人,他对这个女人做的事,一点也不知情?”

    “这个女人应该会跟五殿下说一些事,”安锦绣说道:“否则她怎么让五殿下知道她的好处?不过,她也不会把事情都跟五殿下说,我想她会说一半,留一半吧。”

    “为什么?”袁义问道。

    安锦绣冷道:“她自然要为自己留些后路,一下子都说了,难保五殿下会觉得她这个女人用心险恶,不再留她了啊。”

573惊马

    蒋妃这个时候,在芳草殿里看着白承瑜练字。白承瑜这时已经没有了那日当着许兴面大哭的稚气,一张小脸板着,透着一股与年纪不符的老成,UU小说的字写得工整,一丝不苟。

    一个宫人放轻脚步走进了这间宫室,走到了蒋妃的身边,附身耳语道:“娘娘,何嬷嬷那边把敬太妃娘娘的遗物都烧干净了。何嬷嬷说安妃娘娘看了敬太妃娘娘的屋子后,还发了一顿脾气,最后空手而回了。”

    蒋妃轻声道:“她没有拿走敬太妃娘娘的什么遗物吧?”

    “没有,”这宫人道:“娘娘,何嬷嬷说她两眼都盯着安妃娘娘呢,没有看到安妃娘娘拿走什么。”

    蒋妃这才一笑,直接从头上拔了一支翡翠的头簪来,放到了这宫人的手上,道:“拿上百两纹银,加上这个,送与何嬷嬷去,告诉她,我很感激她。”

    这宫人接了头簪,退了出去。

    白承瑜歪头看蒋妃。

    蒋妃摸一下白承瑜的头,道:“母妃是怎么跟你说的?大人的事你不要管。”

    白承瑜点一下头,低头继续练自己的字。

    “这笔用的还顺手吗?”蒋妃问儿子道。

    “这笔是湖笔,”白承瑜道:“这是何叔父送进来的?”

    “是啊,”蒋妃小声道:“这字帖也是他为七殿下找的,说是现在祈顺的士人大夫推崇这种字帖,这种颜体字也是你父皇喜欢的字体。”

    白承瑜噘了噘嘴,道:“父皇都不想看到我,我练这些字有用吗?”

    蒋妃的脸色一沉,说:“七殿下,你在说什么?”

    白承瑜道:“母妃,承瑜练字只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父皇。”

    听了儿子这话,蒋妃半天无言,最后摸着白承瑜的头,道:“也好,为自己练,只为自己就好了。”

    白承瑜看着面前的字帖,跟蒋妃道:“但我还是要谢谢何叔父,下次有机会,母妃替承瑜跟何叔父说一声谢吧。”

    “好,”蒋妃答应道。

    正被蒋妃母子二人谈论着的何炎,这时从家门里出来,上了马,带着自己的一队亲兵,往朱雀大营走去。

    大衘上行人如织,一如往常的热闹繁华。

    一行人走到街心之时,跟在何炎身后的一个亲兵突然开口问何炎道:“将军,我们直接回大营去吗?”

    何炎回头看一眼这个亲兵,说:“怎么?你这小子还想我带着你去青楼,让你睡一回女人?小兔崽子,天天都在想美事呢,嗯?”

    这个亲兵年纪也不大,低头呵呵地笑了两声。

    何炎说:“别让女人把你的身子掏空了知道吗?女人这东西,玩多了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你看看你小子,天天钻女人的裤裆,你小子日后啊,有出息也吓不死人!”

    这下子其余的十来个亲兵都笑了起来。

    “走吧,”何炎骑马走在行人如织的大街上,没办法让跨下的马放开了跑,看看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各色各样的行人,何炎心烦不已地摇了一下头。

    “前面有新娘子过来了!”这时,几个小孩子欢叫着从何炎一行人的身边跑了过去。

    何炎再往前走了一段路,隐隐听到前边有喜乐声传了过来,便跟手下的亲兵们说了一句:“还真是有新娘子过来了。”

    “将军,”一个亲兵在后面又喊了何炎一声。

    何炎回头看向这亲兵。

    一串鞭炮这时不知道被谁扔到了何炎的马前,突如其来的噼啪声,让何炎的马猛地长嘶一声,前蹄离地,整个马身几乎要立了起来。

    何炎惊觉不好,忙回身,嘴里一边安抚着自己的座骑,一边双臂用力,死死地勒着缰绳,不让这马大动,伤人伤己。

    何炎的亲兵也纷纷滚鞍下马,围住了何炎的坐骑,帮着何炎安抚这匹上等的战马。

    “马惊了!”就在此时,从何炎一行人的后方,又响起了一个男子的惊叫声。

    “真是马惊了!”

    “快跑啊!”

    ……

    那一声男子的惊叫声响起之后,不到片刻的工夫,这条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大街上,就乱成了一团,行人纷纷奔走呼号,避让那匹大多数人还没有亲眼看到的惊马。

    何炎想翻身下马,身为一个从军多年,真刀真枪从沙场上拼下功名来的将军,从惊马上全身而下的本事,何炎还是有的。只是就在何炎的左脚将将离了马蹬,在他身边大约十来步的人群里,有人打了一声呼哨,何炎的马顿时疯了一般,拼命原地挣跳了起来,丝毫也不管勒在它口鼻上的缰绳,已经深深勒进了肉中,将血都勒了出来。

    “马惊了!”

    何炎身边的人群里,也有人高声惊叫了起来。

    围着何炎坐骑,护卫着何炎的亲兵们,被在慌乱中夺路而逃的行人们一冲,顿时冲离了何炎这里。

    何炎被自己的坐骑掀到了地上,右脚却还牢牢地扣在马蹬里。何炎被这马在地上拖行了几步,抽出腰刀想砍断马蹬的时候,一匹惊卤着冲到了何炎的这匹惊马前。

    “将军!”何炎能听到自己亲兵们的惊呼声,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自己的胸口这里像是被什么人重重地击了一掌,头也撞到了地上,随后何炎就失去了知觉。

    “完事了,”街旁的一家商铺里,袁白跟袁威说道。

    袁威点了一下头,没说话。

    庆楠这时带一队朱雀大营的人马从街西头那边跑了过来。

    何炎的亲兵们远远地看到庆楠过来了,虽然平日里,他们的将军都在防着这位庆将军,不过这时候,何炎的亲兵们管不了这么多了,纷纷大声喊庆楠道:“庆将军!”

    庆楠带着人跑到了跟前,也没说话,直接策马到了何炎的马前,挥刀砍了几下,将何炎战马的马头斩断到了地上,大声命令自己的手下道:“去追那匹惊马!”

    军士们快步往已经跑远的,另一匹惊马那里追了过去。

    何炎的战马失了头颅之后,倒在了地上,马血在地上淌成了河。这马倒的位置也不好,直接将何炎压在了它的身下。

    庆楠滚鞍下马,几步就到了何炎和死马的跟前,看了一眼被马压在身下的何炎后,就跟何炎的亲兵们大喊:“还愣着看戏吗?过来把这马搬开!找个大夫来!”

    何炎在马身下,口鼻出血,对于众人的呼喊全无反应。

    街上的行人里有大胆的,凑到跟前来看了一眼,地上全是血,光看也分不出这是马血还是人血,这行人叫了一声:“死人了!”

    “滚开!”庆楠跟这位喊了一声。

    几个何炎的亲兵使尽了全力,才把死马搬开。

    庆楠在马身离开何炎的那一刹那,手急眼快地按往了何炎的胸膛。上过沙场的人都清楚,被重物压过之后,突然将重物离身,被压伤之人,一定出血致死。庆楠试了一下何炎的鼻息,然后就大喊:“大夫呢?这条街上没有医馆?!”

    袁威和袁白从藏身的商铺里走了出来,看了看淌了一地的血,闪身进了人群里。

    一个大夫被何炎的亲兵连拉带拽地,拉着跑了来。

    “快给何将军看看!”庆楠大声跟这大夫道。

    何将军?周围的行人听到庆楠的喊声后,稍微想了想,就知道倒在地上的这位,不知是死是活的将军是谁了,在京都城里,只有一位何将军,那就是朱雀大营的何炎了。

    半个时辰之后,世宗在御书房里,得知何炎在大街上惊马坠地,身受重伤的消息时,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

    “他的马怎么会惊的?”世宗问进宫来报信的庆楠道。

    庆楠这时已经将自己草草地冲洗了一遍,身上是看不到血迹了,不过那股浓烈的血腥味,还是没有洗掉,跪在地上跟世宗道:“末将回圣上的话,末将到场的迟,只是听说有人在何将军的马前扔了一串鞭炮,然后何将军的马就惊了。”

    世宗道:“不是说还有一匹惊马吗?”

    庆楠说:“那马已经被兵卒们砍杀了,末将去看过那马,只是一匹运货的劣马。末将无能,末将没能查出那马的主人是谁。”

    世宗不相信一串鞭炮就能惊了何炎的马,何炎的坐骑可是战马,沙场之上号角,战鼓,厮杀之声,哪一样比鞭炮声好听?战马要是这么好惊,那他们还打什么仗?“那马呢?”世宗问庆楠道:“何炎的马你们查了没有?”

    庆楠说:“末将启禀圣上,查了,没查出什么来。”

    “吉和!”世宗掉脸就命吉和道:“命大理寺去人,去给朕查那匹死马!”

    吉和忙说了一声奴才遵旨,就退了出去。

    庆楠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世宗在吉和退出去后,才又看向庆楠道:“你平身吧。”

    庆楠从地上站了起来,神情看着有些紧张。

    “何炎的伤大夫是怎么说的?”世宗直到这时才问起何炎的死活。

    庆楠忙说:“大夫说何将军的右脚踝骨断了,肋骨断了三根,还被马韶压,伤了内脏。圣上,总之这一次何将军的伤,是伤得重了。”

    “伤得重了,”世宗重复了一句庆楠的话,突然就道:“他大白天里,不在朱雀大营呆着,跑回家去做什么?”

    庆楠看着犹豫了一下,说:“这个,末将不知。”

    “你是他的副将,他的事你不知道?”

    “何将军最近一般都是回府休息的,”庆楠说:“末将最近在朱雀大营里,不太能看到何将军。”

    庆楠的这句话,让世宗在意了起来,一个将军不在自己的军营里呆着,是要干什么?

    庆楠这时又道:“圣上,末将等人把何将军送回他的府上去了,那里离着出事的地方近些。”

    世宗看向了一旁的白承允,道:“何炎伤了,你觉得谁人可暂代朱雀大营的主将之职?”

574封府

    白承允道:“儿臣对于军中事务所知不多,此事父皇一人独断即可。”

    白承允的这句话有些做作,但是却和世宗的心意,世宗就是不喜欢儿子在军中事上,跟他指手画脚。“你曾是上官勇的旧部吧?”世宗问庆楠道。

    庆楠回世宗的话道:“圣上,末将原先与卫国侯爷一起在周宜,周大将军的麾下效命。”

    庆楠的这句话说完之后,世宗倒是认真打量起了庆楠,跟上官勇身边的那帮武人比起来,这个庆楠倒是有些特别之处。

    白承允这时说了一句:“父皇,朱雀大营守卫京城要害之地,主将人选还是慎重为好。”

    “你,”世宗手指着庆楠道:“朕记得你们营里有一个副将叫何海生的,是何炎的同族?”

    庆楠说:“是,何小将军是何将军族中的侄儿。”

    “你暂时与这个何海生一起共掌朱雀大营吧,”世宗说道。

    庆楠二话没说,跪地道:“末将遵旨。”

    “去吧,”世宗冲庆楠一挥手。

    庆楠退了出去。

    白承允说:“这个庆楠能堪如此大任吗?”

    世宗道:“朱雀大营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听他的话,你觉得他可堪此大任吗?”

    白承允道:“他只是副将啊。”

    “他与何炎不是同系,合的来才叫见鬼,”世宗道:“老四你记住,一支军里的将军,不能全是同门同系的将军,否则这支军变成了他们的私家军,朝廷就麻烦了。”

    白承允说:“那上官勇的卫**?”

    “他的军中各派将军都不少,”世宗道:“只是上官勇这个人倒是个善于交友,也不贪功的人,所以能把这支卫**捏和成一团。上官勇这个人,现在看来没什么野心,他跟着安书界也有好处,安书界会教他怎么为人处世的。”

    “父皇,”白承允又多问了一句:“安书界这个人就没有野心吗?”

    “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世宗说道:“他跟上官勇不是父子,这两个人为着造反,可走不到一处去。”

    “那何炎之事?”

    “让大理寺去查,”世宗道:“你亲自去大理寺一趟,告诉韦希圣,何炎一定是被人害的,叫他把凶手给朕查出来。”

    “儿臣遵旨,”白承允忙领旨道。

    世宗道:“你现在就去吧,再替朕去何炎的府上探望一下何炎,让他安心养伤,”世宗说到这里,问一旁伺立的太监道:“韩约现在在哪里?”

    这太监忙道:“圣上,韩大人应该还在正宫门那里。”

    “让他来见朕,”世宗说道。

    白承允原以为世宗是要让韩约跟他一起去何炎府上,现在看世宗不是这个意思,便道:“父皇,儿臣告退。”

    世宗道:“你跟何炎说,他的府中可能不干净,朕会让韩约带人去他府上看看的。”

    白承允不明白,何炎明明是被人害了,怎么他的父皇反而要让韩约带人去搜何府。

    “有疑问,办完差后,再回来问朕吧,”世宗道:“你下去吧。”

    白承允只得退了出去。

    世宗低头看御书案上放着的名册,何炎出身曲水何氏,内廷司的那个何嬷嬷也是出自曲水,他在宫里刚命人去查这个女人,何炎在宫外就被人害至重伤,这是要灭口吗?世宗将这名册猛地一合,神情显得暴燥,总是有人要让他过不上安稳日子!

    不多时,殿外传来太监替韩约通报的声音。

    “进来,”世宗说了一声。

    韩约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世宗等韩约行过礼后,抬手让韩约平身,说:“你带上你的人,去何炎的府上一趟。”

    韩约忙道:“不知圣上想让臣去做什么。”

    “查他,”世宗冷声道:“就跟他说,你去他府上是为了查害他之人的线索,其他的话什么也不要说,你拿着朕的旨,何炎不敢拦你。”

    “臣遵旨,”韩约领旨道。

    “将他府上书信什么的,都拿回来,”世宗又道:“然后命人守在何府那里,将何府给朕封了,就说是为了保住他和他的家人。”

    韩约领了旨后,说:“圣上,这样一来,何将军不会多想吗?”

    世宗说:“朕的旨意,还轮不到他多想。”

    韩约给世宗又行了礼后,退了出去。

    御书房外,吉和传了往大理寺去的圣旨,匆匆往高台上走,看见韩约从高台上往下走,忙往旁边侧身一站。

    韩约从吉和的身边走过,小声道:“圣上命我带人去搜何炎的府宅,要封了何府,问问娘娘有什么话,要快,我马上就要带人走。”

    吉和看着韩约走了后,快步上了高台,招手叫了一个自己的小徒弟到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这小太监退到了一旁站下,看吉和进了御书房去向世宗复命之后,转身往高台下跑去。

    安锦绣的千秋殿里听到这小太监来报之后,亲手给了这个小太监赏钱,道:“你回去跟你师父说,就说我知道了。”

    这小太监得了赏钱自是开心,跟安锦绣谢了恩后,由袁章领了出去。

    安锦绣随即就跟袁义道:“让韩约把何炎的府宅好好的查一查,不过我想在他家中,要想查出他跟蒋妃暗中来往的证据不大可能。”

    袁义说:“那就什么也不做了?”

    “圣上让韩约去查,就说明圣上已经疑他了,”安锦绣道:“毕竟他跟那个何嬷嬷都是曲水人。让韩约看看何宅里有没有宫中的物件,那怕是一块宫纱也是好的,若是没有,”安锦绣看了看自己脚下的针线箩,道:“你去找吉和,让他给你一块宫中妃位女子用的手帕,上面最好是绣鸳鸯的,让韩约带去何府,就说是从何府搜出来的。”

    袁义点了点头。

    “告诉韩约,既然要封何府,就一定把这座府宅封住了,多安排一些人手,做到滴水不漏。”

    “我知道了,”袁义快步走了出去。

    半刻钟后,韩约带着数百大内侍卫离宫,往何炎的府宅赶去。

    芳草殿里的蒋妃,在韩约带人离宫之后,得知了何炎重伤的消息。

    “娘娘,”来报信的宫人面色惊慌地问蒋妃道:“何将军怎么会突然出事呢?”

    蒋妃呆愣片刻之后,大惊失色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宫人扶了蒋妃一把,小声喊道:“娘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蒋妃甩开了这个宫人的手,在宫室里来回走着,“我不能慌,”蒋妃跟自己道:“这个时候,我一定不能慌。”

    宫人站在一旁,害怕不已地四下看着。

    蒋妃来回走了一会儿后,又坐了下来,跟自己的这个宫人道:“现在还不知道何将军为何会受伤,也许是他们军中的事,不一定是为了我的事。”

    这宫人道:“娘娘,您能肯定吗?”

    “再等等,”蒋妃道:“你去打听一下何将军是怎么伤的。”

    这宫人又跑了出去。

    蒋妃在宫室里坐立不安,何炎出事出得一点预兆也没有,让她现在现想后路,一时半刻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后路来。

    芳草殿的这个宫人快到内廷司的时候,被几个慎刑司的太监拦了下来。

    这宫人强忍着心中的慌张,冲这几个太监笑道:“几位公公有什么事吗?”

    “芳草殿的人?”为首的太监问道。

    这宫人点头,说:“奴婢是芳草殿的管事宫人秀妆。”

    “你这是要去哪里?”为首的太监又问。

    秀妆说:“芳草殿里的炭不够了,七殿下是不能受冻的,所以奴婢想去内廷司再要一些炭。”

    “炭不够了?”为首的太监说:“你们芳草殿的人,把炭当饭吃吗?是不是得把全帝宫的炭都送去你们芳草殿才行?”

    秀妆说:“这位公公,奴婢听不懂您的话,若是奴婢不能去内廷司,那奴婢回去就是。”

    “回去?”这太监说:“来不及了。”

    秀妆被两个太监架住,刚要呼喊救命,被另一个太监把嘴堵上了。

    “带走,”为首的太监说了一声。

    几个太监押着秀妆往慎刑司走了。

    韩约带着人到了何府时,白承允已经在他之前到了。

    何炎刚满十五岁的长子赶到府门前,迎韩约进府。

    “何大公子,”韩约看到何炎的长子后,一脸关切地问道:“令尊现在怎么样了?”

    何炎长子冲韩约摇头,道:“四殿下带了太医来,太医这会儿正在给我父亲诊病。韩大人,我父亲到现在还没有醒。”

    韩约跟着何炎长子走进了何府中,摇头叹了一口气,跟何炎长子道:“长公子也莫要忧愁,何将军千军万马的阵仗都闯过来了,这种小打小闹一定伤不到他的性命。”

    何炎长子冲韩约行礼道:“多谢韩大人的吉言。”

    韩约说:“我这不是吉言,是实话。”

    两个人说着话,就进了何炎的卧房。

    因为何炎重伤昏迷,所以何炎的夫人王氏只能出面招待白承允和韩约这些外男。

    韩约进了屋,看见坐在外室里掩面小声哽咽的王氏,忙就冲王氏一抱拳。

    王氏起身避开了韩约的礼,还礼道:“妾身何王氏,见过韩大人。”

    “王氏夫人尽管放心,”韩约说:“何将军一定不会有事的。”

    王氏抹着眼泪,又冲韩约半蹲行了一礼。

    韩约摇了摇头,跟着何炎长子进了内室。

    内室里,白承允正坐在何炎床前的太师椅上,两个太医在给何炎看伤。

    韩约快步走上前,要给白承允行礼,被白承允摇手拦住了,小声道:“你来得倒快。

    韩约伸头看看床上躺着的何炎,就见何炎脸色煞白,伤口上的纱布倒是看不到血迹,韩约说:“四殿下,何将军的伤怎么样了?”

    白承允说:“看他的造化吧。韩约,你来只是为了探病?”

575再会白梨园

    “圣上要查封何府,”韩约跟白承允耳语道。

    白承允听了韩约的话后,面无表情,只是冲韩约挥了挥。

    韩约直起腰,看向了何炎长子,小声道:“长公子,圣上怕何府里不干净,所以命我来府上好好看一看,在这个害了何将军的凶手没有被缉拿归案之前,由我们大内侍卫护卫何府上下的安全。”

    何炎的长子跟他的将军父亲不同,因为身体从小就羸弱,无法子承父业,所以一个将军之子,成了一个在太学院进学的书生。听了韩约的话后,何炎长子不疑有他,在屋里就冲皇宫的方向跪下了,磕头谢世宗的恩典。

    韩约看着何炎长子谢过圣恩之后,跟白承允小声道:“四殿下,那下官办差去了。”

    白承允还是只冲韩约挥了挥手,跟何炎长子道:“何长公子还是出去与你母亲说一声吧,不要让他们大内侍卫的动作惊扰到你们何府中人。”

    何炎长子应了一声是,跟着韩约一起出了内室。

    韩约目不斜视地从王氏夫人的面前走了过去。

    王氏夫人听了长子的话后,心中是疑窦重重。何炎从来不与她说府外之事,王氏夫人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做了什么,才惹来了今天的这场祸事,这位将军夫人本就在既担心,又气恼何炎之中,现在又听说大内侍卫要搜何府,王氏夫人是手足无措,慌得只会哭,说不出话来。

    白承允这时从内室走了出来,对王氏夫人道:“王氏夫人,我把两位太医留下守着何将军,你也不要着急,太医说何将军这一次伤得虽重,但还不至于危及性命。”

    王氏夫人被长子扶着,给白承允行礼道:“何王氏多谢四殿下。”

    “这是我父皇的意思,”白承允道:“韩约带着大内侍卫,也是为了查那个凶手的线索,你不要多想。”

    “妾身省得,”王氏夫人只能道:“妾身谢圣上隆恩。”

    白承允带着自己的人,走了出去。

    “去送四殿下,”王氏夫人强撑着跟长子道:“千万不要失了礼数。”

    何炎长子答应了母亲一声后,快步追了出去。

    王氏夫人走进了内室里,内室里的两个太医看到王氏夫人进来之后,都冲王氏夫人拱手一礼。

    王氏夫人还礼道:“妾身这里谢过两位大人了,妾身已命人去给两位大人收拾客房,供两位大人休息之用。”

    两位太医跟王氏夫人说了几句谦辞之后,便避让到了一边。

    王氏夫人站在了床前,呆呆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何炎,在心里冲何炎大叫道:“这事不对劲,将军,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要命的事?你做事之前,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一家人的性命?!”

    王氏夫人在何炎的床前哭成了一个泪人,何炎却只是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

    何炎长子送了白承允走,再回府时,何府的管家慌慌张张地跑到了他的跟前,小声道:“大公子,那帮大内侍卫哪里是来查线索的?奴才看他们像是来抄家的!”

    “嘘!”何炎长子忙道:“你不要乱说啊!韩约是天子近臣,我父亲都得罪不起他!”

    管家说:“这可怎么办?大公子,你去看看吧。”

    韩约这时站在何炎的书房里,身为武将,何炎书房里的书还挺多,在两个书架上被码放得很整齐。韩约站在书架前看了看,命身后的手下道:“一本书一本书的翻,看看里面有没有夹着东西。”

    “是,”几个大内侍卫领了命后,上前来就翻书。

    一个韩约的兄弟这时跑了进来,说:“何炎的儿子在找大哥你。”

    韩约又命了手下一声,说:“把这里的每个地方都给我搜一遍,”说完这话后,韩约才跟着自己的这个兄弟走了出去。

    何炎长子站在院子里,看着大内侍卫们这副抄家的架式,看得发懵。

    韩约背着手走到了何炎长子的跟前,笑道:“长公子莫怕,这帮人干活就是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已经吩咐过他们了,不准弄坏何将军府上的物件,否则我就严惩他们!”

    何炎长子指了指在院中忙活着的大内侍卫们,这些人不像是在查凶手的线索,而是像在查他们何府的罪证。

    韩约笑着安慰面前的这个少爷,道:“他们也就是样子吓人,长公子什么也不用怕,我们这也是圣命难违,动作不快点,回宫之后,圣上那里我们这些人都要受罚的,请长公子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办差的人。”

    何炎长子被韩约绕得有点犯晕,这还是他在为难这帮在“抄”他家的人?

    韩约说:“长公子还是去陪着何将军和将军夫人吧,我这里一定尽快完事。”

    何炎长子望着韩约还想说话。

    韩约已经在命自己身边站着的一个兄弟道:“赶紧送何长公子去何将军那里。”

    韩约的这兄弟忙就走到了何炎长子的跟前,说:“长公子,请吧。”

    何炎长子只得走。

    韩约看着何炎长子走了,才又转身进了何炎的书房,亲自动手,搜起了何炎的书桌。

    白承允回到御书房向世宗复命之时,发现白承泽站在御书房里。

    “四哥,”白承泽在白承允给他们的父皇行完礼后,就看着白承允,笑着喊了一声。

    白承允说:“你也是为了何炎之事来的?”

    “何炎?”白承泽说:“何炎受伤之事我已经知道了,不过这事不归我管啊。父皇,”白承泽看向了世宗道:“儿臣想,父皇应该已经有决断了吧?”

    世宗道:“何炎之事先查凶手要紧。老四,老五是进宫来给云妍送嫁妆的。”

    祈顺家族嫁女,兄长要给出嫁的妹妹添嫁妆,这风俗就是皇家也是讲的。白承允听了世宗的话后,就说道:“我那里添给云妍的嫁妆也准备好了,明日就送去芳华殿。”

    白承泽笑道:“四哥为云妍准备的嫁妆,自是不会差的。”

    白承允嗯了一声,就算他没用心,但他一个皇子拿出去的东西,自然不会是差的。

    白承泽这时又跟世宗道:“父皇,云妍及笄之后,一直住在海棠殿里,是不是让她从海棠殿出嫁?”

    “让她见沈嫔?”世宗道。

    白承泽把头一低。

    “就让她从芳华殿走吧,”世宗道:“再让她见沈嫔,天知道又要出什么事!你到了今天,你当沈氏那个女人是个好的?”

    白承泽冲世宗躬身道:“儿臣明白了,是儿臣想事没有想周全,儿臣知错。”

    白承允站在一旁,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就没有白承泽这样的本事。若是他们的父皇这会儿说的人是他的生母魏妃,白承允想他一定不会这样心平气和地认错。

    “你退下吧,”世宗冲白承泽冷道。

    “父皇,”白承泽却还是站着不动,跟世宗道:“儿臣想去看看云妍。”

    “随便你,”世宗很不耐烦地说道。

    白承泽跪下给世宗磕头行礼,道:“儿臣谢父皇,儿臣告退。”

    世宗别过头去,不看白承泽。

    白承泽起身后,望着白承允还是一笑,退了出去。

    白承允看着白承泽退出去了,看向了世宗道:“父皇?”

    “不谈他的事,”世宗道:“你去看过何炎了?”

    白承允只得把心思从白承泽的身上收回来,认真回世宗的话。

    白承泽离了御书房的高台后,只带了白登,往宋妃的芳华殿走去。

    袁义站在白承泽去芳华殿的必经之路上,看着是在回避白承泽,给白承泽让路的样子,却在白承泽从他的跟前走过时,飞快地冲白承泽点了一下头。

    白承泽一个眼神也没有给袁义,目视着前方,面色还是平常的面色,让人看不出这位皇子殿下的半点情绪来。

    白登跟在白承泽的身后走着,这个时候,他连大声喘口气都不敢。

    主仆二人到了白梨园的门前时,白承泽停下了脚步。

    白登小心翼翼地道:“爷?您要进去?”

    “你在这里等我,”白承泽说着,就上了十几阶的台阶,推开虚掩着的门,走进了门里。

    白登抄着袖子站在阶下,四下张望着,心里紧张,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只是想归想,再借白登一个胆子,他也不敢跑。

    白承泽走进梨林,梨树在这个时节落光了叶子,只剩下了落光了叶后,更显得形状各异的枝桠。

    快走近梨林深处的那个小水塘时,白承泽踩断了一截枯枝,“啪”的一声脆响,让站在池塘边上的安锦绣回过头来。

    白承泽将断成了两截的枯枝踢到一旁,方才看了安锦绣那一眼,他的心中就充斥了各种情绪,这让白承泽都分辨不出自己这一刻的喜怒来,但他还是慢慢地,看着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安锦绣的跟前。

    安锦绣望着白承泽,神情疲惫道:“五殿下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一定要见我?”

    白承泽小声道:“原来你不怕。”

    安锦绣道:“我怎么能不怕?九殿下差一点就没了。”

    白承泽道:“我说得不是这个。”

    安锦绣皱眉道:“那你在跟我说什么?”

    白承泽道:“锦绣,有人跟我说……”

    “有人跟你说这个凶手是谁了?”安锦绣打断了白承泽的话,问道:“这个凶手是谁?”

    安锦绣这会儿的急切让她失了往日里,遇事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只是这份急切,看在白承泽的眼里,倒是让他觉得这会儿站在他面前的人,是真实情绪外露的那个安锦绣。

    “你怎么不说话呢?”安锦绣看白承泽望着自己不说话,便又催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这个凶手是谁,”白承泽轻声跟安锦绣道,然后他就看到安锦绣的脸上流露出了极端失望的神情。

576裙角飞扬

    白承泽向安锦绣伸出了手,似是下意识间,身体快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他想要搀扶安锦绣一把。

    安锦绣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白承泽向她伸出的手。

    一阵大风呼啸着从梨林里席卷而过,将梨树的枝桠吹动的“哗哗”作响,却又更显得这片千亩梨林寂寥幽静。

    白承泽看着自己伸出去的,这只什么也没有抓到的右手发着愣,在安锦绣避开他的那一瞬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空。

    “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安锦绣这时跟白承泽道:“五殿下自己保重吧。”

    “锦绣!”白承泽听安锦绣说要走,身子往前一倾,到底还是被他一把抓住了安锦绣的手,道:“我有话与你说。”

    白承泽的手很冷,一直冷到安锦绣的心里,安锦绣望着这只紧紧抓着她的手,似是也愣怔住了,忘记了要甩开这只属于白承泽的手。

    “我四哥派人去杀了沈氏的长公子夫妇,这事你知道吗?”白承泽问安锦绣道。

    安锦绣呼地一下抬头看向了白承泽,用劲甩开了白承泽的手,一脸惊愕地道:“你说什么?”

    “我要你的一句实话,”白承泽被安锦绣甩开了手后,没有试图再去握住安锦绣的手,而是望着安锦绣沉声问道。

    “沈长公子夫妇的死,跟四殿下有什么关系?”安锦绣问道。

    白承泽说:“你不知情?”

    “是四殿下害得沈家?”

    “我查过了,把沈氏长媳杀婢一案闹大的人,虽然不能算做安太师的门下,可是顺着这几个人往下查,就能看到你父亲的影子了。”

    “你不如直接跟我说,害了东阳沈氏的人,是我父亲,或者你干脆跟我说,就是我安锦绣害了你的母族好了!”

    “锦绣,”白承泽盯着安锦绣道:“我知道你恨我母妃,她想要你的命。”

    安锦绣道:“我若是真恨她,我会想尽办法杀了她!”

    “毁了沈家,比杀了她更让她痛苦,”白承泽道:“她现在生不如死。”

    “沈氏长媳杀婢女,我呆在帝宫之中,离着东阳万里之遥,我怎么能知道这事的?”安锦绣问白承泽道:“我有眼线在东阳,还是我是神仙,能掐会算?”

    这也是白承泽想不通的地方,被安锦绣这么一问,白承泽无话可说了。

    安锦绣望着白承泽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白承泽马上就道:“怎么这么问?”

    “之前一直无事,”安锦绣说道:“突然之间,我的千秋殿进了剌客,你又特意跑来问我这些,五殿下你想干什么?”

    白承泽把安锦绣的这话想了一下,忙道:“你怀疑那个剌客是我派的?”

    安锦绣冷冷地看着白承泽。

    白承泽不禁气恼起来,道:“我说过,我会护着你和九弟,我不会失言,你怎么能无缘无故就把这么大的罪名安在我的头上?”

    安锦绣冷笑道:“五殿下不也把东阳沈氏之事,安在了我的头上?你想报复我?”

    白承泽咬了牙,第一次发现,安锦绣这个人也会无理取闹。

    安锦绣的目光暗含着探究,观察着白承泽的神情。白承泽能来亲口问她,就说明康春浅的话,白承泽并不全信,这个时候,她能用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白承泽永远看不清这些事的真相,再好一点的结果,就是白承泽日后都不再信康春浅这个女人,不过安锦绣不是什么天真乐观之人,这个结果可能永远只是她的一个心愿罢了。

    白承泽看了身右侧的梨树一会儿,又看了身左侧的池塘一眼,开口跟安锦绣道:“我不会害你和承意,不管你信不信我,我做下的这个承诺,我一定会遵守。”

    安锦绣的目光由狐疑渐渐恢复成了一片平静,跟白承泽道:“这个剌客我一定会把他揪出来,这个人一定要死!”

    白承泽说:“是,这个人是该死。”

    “东阳沈氏之事,与我无关,”安锦绣又道:“我不管你查到了什么,我没做就是没做,我安锦绣虽是个女人,却也不是敢作不敢当之人。”

    白承泽叹气,喊了安锦绣一声:“锦绣。”

    “是谁在你面前说我的不是?”安锦绣盯着白承泽道。

    白承泽沉默不语。

    安锦绣便又冷笑,道:“能让五殿下维护的人,一定对五殿下很重要了。”

    白承泽说:“你就这么肯定是有人跟我说了什么?”

    “不然你怎么会来问我这些话?”

    “就不能是我自己查出来的?”

    “若是五殿下自己查出来的,五殿下早就来找我了,不会拖到今天。”

    白承泽只得道:“看来我今日不应该来找你。”

    “我方才得知将军何炎遇剌了,”安锦绣道:“这事跟千秋殿之事有关吗?”

    白承泽意外道:“何炎一个主管朱雀大营的将军,宫中之事怎么会跟他有关?”

    “两件事发生的时间不会太巧了吗?”

    “锦绣,他们军中如今也是斗的厉害,”白承泽跟安锦绣道:“何炎手里的朱雀大营,也是好多人眼里的香饽饽。”

    “什么意思?”安锦绣假装听不懂白承泽的话,心里却在思量着,康春浅没有把何炎之事告诉白承泽?

    “这事你何必要知道?”白承泽说:“何炎与你无关啊。”

    “是啊,”安锦绣道:“我一个深宫妇人,哪能打听军中之事?五殿下,这事你替我保密吧,后宫嫔妃干政,可是死罪。”

    “锦绣,”白承泽望着安锦绣苦笑道:“你对着我,非要有这么大的火气吗?”

    “我的儿子差一点死了,”安锦绣冷道:“五殿下,我有失礼之处,也请五殿下见谅吧,我现在实在没有好心情对着任何人。”

    “好,”白承泽说:“是我说错了话,锦绣我不是在怪你。”

    “我已经死了一个儿子,我不能再让这个儿子也死了,”安锦绣说到这里,哽咽了一声,道:“也许是我这个人的命不好,克母,克子,九殿下若是没了,我该怎么办?”

    对于安锦绣的这个问,白承泽的眉头一锁。此刻能安慰安锦绣的话,也许就是一句平安未死了,只是这话现在白承泽没办法跟安锦绣说。

    “算了,”安锦绣伤心完了,又跟白承泽道:“你不信我便不信吧,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招着不少人的恨。五殿下,他日你成皇,我安锦绣等着你来杀,只是九殿下还小,不知世事,你看在你们是同父异母兄弟的份上,饶过他的性命吧。”

    “锦绣!”白承泽沉了脸。

    “我不过一个女人,我能有多少的算计?我不过就是想和九殿下能活的好一点?这个心愿就这么天理不容?”安锦绣望着白承泽还是流了两行眼泪下来,说:“你们是皇子殿下,天之骄子,日后坐拥天下也好,寄情山水也好,这些都与我这个女人无关啊,我只求深宅大院里的一个容僧所。五殿下,”安锦绣说到这里,长叹一声,转身就走。

    “锦绣?”白承泽伸手再想拉住安锦绣,却只碰到了安锦绣的一角衣袖,绣着几朵红梅的衣袖,从白承泽的手缝里飞快滑过。“锦绣,”白承泽在安锦绣的身后道:“你记住我的话,我不会害你和承意。”

    安锦绣快步往前走去,没有因为白承泽的话而停下脚步来。

    白承泽目不转睛地看着安锦绣越走越远,风越发的大了,将安锦绣身着衣裙的裙角高高地吹起。白承泽捻了一下手指,手指间残留着一丝熏香的味道,这是适合安锦绣的香味,不浓烈,却在不经意里,沁入闻香之人的心田。等白承泽再抬头之时,他身前那个裙角飞扬的女子,已经只剩下小小的一点,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安锦绣走出了梨林之后,等在梨林外的袁义忙走到了安锦绣的面前,小声道:“谈完了?”

    安锦绣点一下头,说:“有话我们离了这里再说。”

    白承泽一个人在池塘边又站了一会儿,安锦绣的辣气壮,让白承泽对康春浅的话又疑上了几分。不过怀疑归怀疑,白承泽望着被风吹得起了皱褶的池塘水面苦笑,他如今也不敢再信安锦绣的话了,有些事情真真假假,他宁可信其有。

    安锦绣跟袁义走出了白梨园的侧门之后,两个人也没有往千秋殿走,而是如同散心一样,步入了白梨园外的一处松林里。

    入了松林之后,袁义确定周围无人之后,跟安锦绣小声道:“那个秀妆什么也不肯说。:”

    “她的嘴这么硬?”安锦绣有些意外地道。

    “吉和查过她了,”袁义道:“这个女人在宫外没有亲人,自幼跟着蒋妃长大,不知道蒋家怎么有这种本事的,硬是把她也送入了宫,还把她安排在了蒋妃的身边伺候。”

    “总归是有原因的,”安锦绣道:“只是我们一时之间没有查到罢了。”

    袁义说:“这个秀妆若是不招,我们不是反而让蒋妃警觉了吗?”

    “这个时候她警觉也没有用了,”安锦绣道:“如今最要紧的是,把那个武艺不错的剌客抓到,这个人一日不除,我一日难安。”

    “五殿下知道这个人吗?”袁义问道。

    “康春浅可能没把这个剌客的事,还有何炎之事告诉白承泽,”安锦绣边走边道:“这个女人这样做也对,她总要留些可以保命的东西下来。”

    “一个何炎就可以保她的命了?”

    “何炎不算什么,只是朱雀大营白承泽和白承允都会想要的,”安锦绣小声跟袁义道:“你说若是白承泽发现,康春浅隐瞒了何炎之事,他会怎么做?”

577忠心的奴婢

    袁义想像了一下,跟安锦绣道:“他会杀了这个女人吧?”

    “还不至于,”安锦绣脑子里的念头这时候又转了两转,道:“也许他会欣赏这样的女人,毕竟多一个人帮他是好事。”

    “他能容下一个骗他,算计他的女人?”袁义不相信道。

    “白承泽这个人,”安锦绣一笑,“他能容得下,只要能成皇,他什么都可以容忍。”

    袁义说:“这就是说我们暂时没办法对付康春浅了?”

    “慢慢来,”安锦绣道:“先解决那个剌客。”

    袁义点头,看到安锦绣的脚前有一个低洼,伸手扶了安锦绣一把,道:“那五殿下这次找主子,是为了什么事?”

    “康春浅说是我害了东阳沈氏,”安锦绣道:“她应该说了不止这一件事,不过五殿下只是问了我这事。”

    袁义忙就问道:“那主子是怎么回他的?”

    “我的话真真假假,他日后不会再信我,不过我也不怕他,”安锦绣低声道:“到了最后,我们的出路就是趁乱离开,谁成皇,谁死无葬僧地,其实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袁义说:“那那个康春浅呢?”

    “说到底,那个女人跟我也没什么关系,白承泽会用她,但不会喜欢她。”

    “可她不放过主子你啊。”

    “有机会除掉她就是,”安锦绣不以为意地道:“也许让这个女人知道何炎出事,是件好事。”

    “那我去五王府一趟?”袁义忙道。

    安锦绣摇头,“你若是可以进五王府,那我就让你直接杀那个女人了。这事让元志跑一趟吧,你再去一趟安府,让元志帮我这个忙。”

    袁义说:“少爷要怎么做这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安锦绣道:“让元志花些钱找个五王府的人,就说是宫里传出的消息,只说一句何炎被害就够了。”

    袁义皱眉道:“康春浅能信吗?”

    “她自己会去打听这个消息的真假的,”安锦绣道:“何府都被大内侍卫封了,这消息会在京都城传开,康春浅怎么会打听不到。”

    “知道后她会怎么做?”袁义不知怎地,越听安锦绣说这个康春浅,就越对这个女人感兴趣,能跟安锦绣唱对台戏的女人,这个世上可是没几个的。

    “她会怎么做我不关心,”安锦绣道:“这个时候,她做的事越多,就越会出错。我只是不能让这个女人,安安稳稳地呆在五王府里,架一口热油锅给她,让她慢慢熬吧。”

    袁义跟着安锦绣走出了这片松林,两个人终于是往千秋殿走去。

    千秋殿里,慎刑司的一个管事太监正在等着安锦绣,见到安锦绣和袁义进殿之后,忙就给安锦绣行礼。

    安锦绣一边抬手让这太监起来,一边就跟袁义道:“你速去速归。”

    袁义点了一下头,又快步走了出去。

    安锦绣坐下了,看着这个管事太监问道:“那个秀妆招了?”

    这管事太监跟安锦绣摇头道:“回娘娘的话,这个奴婢骨头还挺硬,奴才都快把她的皮扒了,她还是只张着嘴喊冤,其他的话一句也不肯说。”

    “看来她还挺忠心,”安锦绣说了一句。

    这管事太监忙道:“娘娘,那个贱婢是不知好歹罢了!”

    “问不出来就算了,”安锦绣转着左手食指上的指套,道:“成全她的忠心吧。”

    这就是要下手杀人了,管事太监忙就应声道:“奴才遵命。”

    “黄昏之后,把这个秀妆的尸体放回到芳草殿里去,”安锦绣又道:“什么话也不用说,把尸体放下后,你们就走。”

    “是,”管事太监说:“娘娘放心,这事奴才一定办好。”

    “去吧,”安锦绣道:“辛苦你了。”

    这管事太监忙说不敢,跟着袁章退了出去。

    袁章领着这个管事太监出了千秋殿的正殿后,往这太监的手里塞了一个钱袋子,说:“洪公公,这是我家主子赏你的。”

    管事太监手捏着钱袋,顿时笑眯了眼。他倒不是贪图这钱,只是这是安锦绣赏的,这赏钱就跟宫中其他主子赏的不同了,若是得了安妃娘娘的青眼,那他日后还能再往爬一爬啊。

    袁章小声道:“为我家主子办事的人,我家主子都是有赏的。”

    管事太监转身往正殿的门前一跪,又恭恭敬敬地冲着殿里磕了三个头。

    安锦绣坐在殿中,手指习惯性的敲着桌案,面前的事她还是要好好的,再从头想一遍。

    白承泽此时被芳华殿的一个太监,领进了云妍公主住着的庭院门前。

    “五殿下,“这个太监在院门前停下了脚步,躬身跟白承泽道:“公主殿下就在里面,奴才告退。”

    “你去吧,”白承泽说道。

    这太监忙就退到了一旁站下。

    白承泽走进庭院里,就看见云妍公主坐在廊下,低头绣着一个荷包,两个教习嬷嬷站在她的站旁,小声指点着什么。白承泽掩嘴咳了一声,往廊下走去。

    两个教习嬷嬷忙走出了走廊,给白承泽行礼道:“奴婢见过五殿下。”

    “我与云妍有话要说,”白承泽对着两位来自御书房的教习嬷嬷,很客气地道:“两位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是,”两个教习嬷嬷应着声,退出了庭院。

    白承泽走到了廊下,看看就放在云妍公主脚下的炭盆,和晒在云妍公主身上的阳光,道:“你这是不想再理我了?”

    云妍公主的手一停,也不抬头,道:“五哥送来的嫁妆我看过了,多谢五哥了。”

    “云妍,”白承泽道:“再过一日就要出嫁了,你若是还想不开,受苦的只能是你自己,我与二哥不可能替你去过日子。”

    “嗯,”云妍公主道:“嬷嬷们说,我与安元志拜堂成亲之后,要送他一样我亲手做的东西,我的女红一向不好,只能用这个荷包凑合了。”

    白承泽在云妍公主的面前半蹲了下来,说:“安府有专门做针线活的奴婢,安元志不会在乎这些的。”

    云妍公主这时不得不看着白承泽了,道:“那他在乎什么?”

    “你好好跟他过日子就好,”白承泽说道:“他们军中之人,欺负女人是会让同僚看不起的,所以他不会为难你。”

    云妍公主笑了一声,说:“五哥,安元志这个人对你有用吗?”

    “自然是有用,”白承泽一点也不掩饰地道。

    “我知道了,”云妍公主道:“只是我好好跟他过日子,他就能忠心于五哥你了吗?”

    “至少不为敌啊,”白承泽说:“云妍,你今日能跟我说出这些话来,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客氏来看过我,”云妍公主说:“跟我说了半天的话。她说我若是能巴住了安元志的心,就是帮到五哥的忙了,是这样吗?”

    “我用不着你帮忙,”白承泽道:“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就行。”

    云妍公主点了一下头,她现在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来,跟白承泽更是没什么话可讲,低头又绣起了荷包。虽然漫不经心,但荷包上的并蒂莲花还是被云妍公主绣得很像样子。

    白承泽站起了身,道:“再过一日,五哥来送你出嫁。”

    云妍公主轻轻嗯了一声。

    白承泽看看云妍公主在自己面前低着的头,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难过,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云妍公主不想理他,他也无话可跟云妍公主说了。

    听见白承泽离开的脚步声,云妍公主才抬头看向了白承泽,看着这个兄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开,云妍公主把手里正绣着的荷包扔到了地上,绣这东西到底有何用处?

    两个教习嬷嬷走进院中,看见了被云妍公主扔在脚下的荷包,两个嬷嬷这个时候已经没力气再教导这位公主殿下这个不对,那个不对了。再有一日就要出嫁的人,到了现在还是这副脾气,一天的时间她们能教云妍公主什么?

    袁义这时在安府门前下了马,问上前来迎他的安府下人道:“五少爷在府上吗?”

    这下人忙道:“袁总管,五少爷在府里,您跟小人来。”

    还有一天时间就要做新郞官的安元志,这会儿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拨弄着算盘珠子,看着没有一点就要做新郞官的样子。

    袁义进屋之后,打量了安元志一眼,说:“你还在算帐?”

    安元志招手让袁义坐,说:“我现在哪里也去不了,不给自己找点事做,我就得去床上睡着了。”

    袁义说:“太师不让你出门了?”

    “再过一天我就要迎云妍那个女人进门了,”安元志说:“毕竟是公主殿下,我父亲说,我这会儿应该在家中忙着准备婚事,让人看见我满大街地乱跑,是对皇家的大不敬。”

    袁义看安元志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这就已经是对皇家的大不敬吧?袁义摇了摇头,说:“主子想让少爷去办一件事。“

    安元志这才抬头看向袁义,说:“什么事?”

    袁义把安锦绣的话跟安元志说了一遍。

    安元志听完袁义的话后,就道:“这个康春浅既然是个麻烦,想办法杀了不就得了?”

    袁义说:“主子想先抓到那个剌客。”

    “那个剌客真就这么厉害?”安元志又一次问袁义道:“你的轻功就已经很厉害了,你都比不过的人,他能飞天不成?”

    “是我没用,”袁义只能这么跟安元志说。

    “我没这个意思,”安元志冲袁义一笑,说:“我就是好奇。”

    “我不能久留,”袁义说:“这事就拜托少爷了,我回宫去了。”

    “那个七殿下,”安元志却跟袁义道:“你跟我姐说,想弄死蒋妃其实很简单,让她死了儿子,她还有什么可指望的?”

578城南街市

    看安元志说杀皇子,都能说得这么坦荡荡,袁义慌得忙看向了这间书房的门窗,说:“少爷,你就不能说些正常点的话吗?”

    安元志说:“书房外面有没有藏着人,你不知道?”

    袁义说:“那你也不能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啊。”

    安元志笑了起来,说:“袁义,我的袁义哥哥,我怎么发现你的胆子越来越小了?”

    袁义拿安元志没办法,沉声道:“这声哥哥我可当不起。”

    安元志笑着起身,绕过了书桌,走到了袁义的跟前,手往袁义的肩膀上一搭,小声道:“我这话没说错啊,姓蒋的那个女人也不冲九殿下下了死手?我姐还跟她客气什么?一个圣上连见都想不见的小皇子,死在芳草殿里,有多少人会在乎?”

    袁义摇头,说:“这事我回去后跟主子说吧。”

    “你别吧啊,”安元志说:“我姐是个女人,下了不狠心,你还下不了这个手吗?”

    袁义说:“你要我瞒着主子过去?”

    “等那个剌客被抓之后,你就去办这事,”安元志说:“谁能保证姓蒋的那个女人,在那剌客死了后,不会再想坏心思?对付这种人,就是要断她的指望!”

    袁义想了想,说:“杀了蒋妃不就得了?”

    “扯,”安元志说:“你把人娘亲杀了,这刑子长大成人了,不找我们玩命?”

    袁义说:“杀了七殿下,蒋妃就不找我们玩命了?”

    “她一个不得宠的女人能跟我们玩什么命?”安元志不屑道:“齐妃还是贵妃呢,你看她弄死沈妃那个女人了吗?皇子跟妃嫔不一样,妃嫔生死都在帝宫里,皇子,你就不知道他日后是成龙还是成虫了。”

    袁义想想安元志的话也对,只是袁义不敢答应安元志,说:“这事等那个剌客被抓之后再说吧,我回去先跟主子商量一下。”

    “辛苦你了,”安元志大力地拍一下袁义的肩膀。

    袁义望着安元志叹口气,说:“少爷,你还有一日就要成亲了,我那天一定是不能来了,先恭喜你一声。”

    “嗯,”安元志笑道:“日后记得补一份贺礼给我,我知道你有钱,便宜了别人,你不如便宜给我。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啊,钱少了我不要。”

    袁义觉得安元志的这桩婚事算不上是什么喜事,心里为安元志不值,但被安元志嬉皮笑脸的这一闹,袁义为安元志担着的那份心,被安元志闹没了。

    “你让我想想,”安元志看袁义这会儿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了,却还是巴着袁义不放,说:“你是直接送钱好呢,还是送我东西好?”

    袁义拍开了安元志搭在他肩头上的手,说了一句:“我走了,少爷记得尽快把消息送进五王府去,”说完这话,袁义一个闪身就出了安元志的书房。

    安元志伸了一个懒腰,迈着方步走出书房时,袁义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范舟在走廊西头,探头探脑地往安元志这里张望。

    安元志抬头看了看天,这会儿日头正好,阳光晒在他的身上,让安元志感觉到了一阵暖意。安元志扭头跟范舟说:“别望呆了,去让人给我备马,我今天带你出去走一圈。”

    范舟跑到了安元志的跟前,说:“少爷,太师不是不让你出府吗?”

    “我又不是坐牢,”安元志说:“不让我出府,我就不能出府了?你到底是我的跟班,还是太师的跟班?”

    范舟瞅着安元志,说:“那太师要是怪罪少爷呢?”

    “我再过一天就成亲了,我父亲还能在我成亲之前,再打我一顿?”安元志不耐烦地冲范舟一挥手,说:“你小子怎么这么没胆儿呢?”

    范舟嘴里嘀嘀咕咕地跑去找人给安元志备马了。

    安元志回了书房,往兜里装了几张银票,拿了件棉披风在手上,出了书房,一路晃晃悠悠地往安府大门口走去。

    安元志带着范舟走了快一个时辰之后,安太师才坐着轿从尚书省回来。下了轿后,安太师就听管事的跟他说了安元志的事。

    大管家很有眼色地让门前所有的人都退后。

    安太师说:“他有说他要去哪儿吗?”

    管家的摇头,说:“太师,奴才问了,五少爷说他就出去走走。哦,对了,宫里的袁总管来找过五少爷,进府没一会儿工夫就又走了。”

    安太师点了一下头,往府里走去。袁义这时候来找安元志,肯定是安锦绣那里有事要安元志去办了。安太师进了府门之后,想想现在的这个局面,说一团乱麻一点也不为过,安太师背着手,身形有些佝偻地往自己的书房走去。现在撑不下去,也要强撑,到了这个地步,退一步可不是海阔天空,而是悬崖万丈。

    安元志没带着范舟去五王府,而是带着范舟去了城南的街市。两个人在街市上逛了一一会儿,在一个菜摊前停了下来,看一个男人跟老板讨价还价,没等看出个结果来,就又往前走去。

    范舟跟在安元志的身旁说:“少爷,你想买菜?”

    “我又不做饭,我买什么菜?”安元志说着话就进了街边的一家茶舍。

    范舟追着安元志说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安元志拍了一下范舟的头,跟迎上来的老板说:“给我一个雅间,上一壶好茶。”

    这老板忙就把安元志领上了二楼。

    安元志指着就靠着楼梯的雅间道:“这里面有人吗?”

    “没有,”这老板把安元志往这间雅间里领,说:“这位爷,您请进。”

    范舟跟着安元志在这间雅间里坐下了,跟安元志说:“少爷,府里什么样的茶叶没有,你要跑出来喝茶?”

    安元志说:“府里的女人多的是,按你这么个说法,我干嘛还要从外面娶一个女人回来?”

    范舟瞪着安元志,喝茶跟娶老婆是能放在一起说的事吗?

    这时,方才在安元志停驻的菜摊前,跟老板讲价的男子走了进来。

    范舟从座椅上跳了起来。

    安元志却笑道:“我就知道能在这里找到你。”

    这男人走到了安元志的跟前,给安元志行了一礼,说:“五少爷,您是特意来找小人的?”

    “范舟儿,”安元志跟范舟说:“出去替我看着点门。”

    范舟跑了出去。

    安元志跟这男人说:“你坐下说话。”

    这男人坐在了安元志给他指的座椅上,说:“五少爷找小人何事?”

    “你们府里的康侧妃,最近还好吗?”安元志问道。

    这个在五王府里,负责采办的人忙就道:“那是内宅,小人进不去啊。”

    安元志一笑,说:“今天怎么没人跟着你了?”

    这个采办干笑了一声,他们五王府的规矩一向严,不管是出来买什么,都得五人同行,就是为了防他们私下里跟外人接触。

    安元志看着这个被他找到私宅,才钓上钩的五王府管事,道:“你不会是又接了什么私活吧?”

    这个采办忙就摇头,道:“这小人哪里敢?是府里的杨夫人自己掏了钱,让小人出来替她买些东西的。”

    安元志说:“她要自己做饭?”

    这采办说:“郡主病了,想吃杨夫人做的羹汤,厨房里却又差了几样菜。杨夫人不想让府里人知道郡主病了的事,这才让小人一个人出来把少的菜买齐。”

    安元志说:“五殿下可就一个女儿,怎么你们的杨夫人连郡主病了,都要瞒着呢?”

    这采办看了安元志一眼,说:“五少爷,您与云妍公主殿下就要成婚了,我家爷这些日子也忙,杨夫人不想让郡主在这种时候生病,惹爷不高兴。”

    安元志说:“这也能惹五殿下生气?”

    采办摇头,说:“五少爷,我们爷的事小人不好说,反正爷对府里的小主子们,也就小王爷被他放在了心上?”

    “你说的这个小王爷是白柯?”安元志问道。

    采办说:“是,是柯小王爷。”

    安元志心里骂了一声,早知道这个白柯这么得白承泽的宠,在江南他就应该把这小孩弄死,让白承泽尝尝痛失爱子的滋味。

    茶舍老板这时端了泡好的茶和几碟茶点走了上来。

    范舟看到老板上楼来了,就冲雅间里道:“少爷,老板来了。”

    老板站在门前不敢走了,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能不能进去。

    “进来,”安元志在雅间里说了一声。

    范舟替老板推开了雅间的门。

    采办把头一低,不让这老板看清他的脸。

    老板放下东西,没敢说话,冲安元志行了一礼后,就退了出去。

    “你帮我一个忙,”安元志为采办倒了一杯茶,道:“想办法让你们府里的康侧妃知道,何炎出事的事。”

    这采办听了安元志的话后就为难道:“五少爷,小人没办法进内宅啊。”

    “康侧妃的人总要去厨房,衣间这些地方拿送东西吧?”安元志说:“你当着她下人的面,故意跟身边的人说一声何炎被害,就说这四个字就行了。”

    采办说:“这就行了?”

    安元志把银票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往这采办的面前一推,说:“这些你拿着,务必把事情替我办到。”

    采办看着面前的银票,最后把头一点,说:“小人知道了。”

    “事情办成之后,明天还在方才的那个菜摊那里,多给那小贩十个铜板的赏钱,我会派人去问这事,”安元志说:“记住了?”

    采办起身冲安元志躬身又是一礼,说:“小人明白,五少爷,那小人就先走了。”

    “走吧,”安元志说:“这事伤不到你的性命,所以你不用害怕。”

    采办拿了银票,走出了雅间,没敢从正门出去,鬼鬼祟祟地从这家茶舍的后门离开了。

579康父之死

    范舟品不出茶的好坏来,但还是坐着陪安元志喝了一杯茶,手里拿着块点心,又跑到了窗前,趴在窗台上,看楼下的街市。

    安元志手里端着一杯茶,走到了范舟的身后,看看楼下热闹非凡的街道,问范舟道:“看人好玩吗?”

    范舟嘴里还塞着茶点,口齿不清地跟安元志说道:“街上热闹。”

    安元志这时看到从街东头那里来了一队人,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被人护卫着,往茶舍这里走了过来。等安元志看清这人的脸后,眼中就是寒光一闪。

    范舟这时正好仰着头看安元志,看见安元志这一表情后,根据自己这段日子以来对这位少爷的了解,范舟知道安五少爷是又要冒坏水了。“少爷,你怎么了?”范舟试探地问安元志道。

    安元志把范舟的头扭向了窗外,说:“没什么,你看你的大街。”

    街上,那个被五六个壮汉护在中间的人,安元志见过这人一次,这个人是康春浅的父亲,送女入京出嫁,却没想到不但女儿没能做成五王妃,自己也官位连降了两级的倒霉蛋。安元志听袁义说过,康春浅的大哥已经离京了,没想到康父还没有走。

    范舟看了看窗外的大街,又仰头看向安元志,说:“少爷,你是不是想做什么事了?”

    安元志看着离自己这里越来越近的康大老爷,想着康春浅这个女人做下的事,安元志的杀心就越重。这个康帝师的长子,不过是一个文官,身边倒是带着不少护卫,不过应该不是自己的对手,安元志在心中盘算着自己下手的胜算有几成。

    范舟看安元志不理他,顺着安元志的目光往楼下望去,说:“少爷,那人是个官老爷吧?”

    安元志随口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官老爷的?”

    范舟说:“看他走路的样子,跟太师很像。”

    安元志笑了一声,朝中的那些读书人,哪个不是迈着这种看着沉稳,胸有成竹似的方步的?就连上官睿那个书呆子,被他们这帮人嘲笑了那么多次,不还是时常迈这种看着能把人急死的步子走路?

    范舟说:“少爷,你别光笑啊,我说的话对吗?”

    “嗯,”安元志说:“没错,他是个官老爷。”

    范舟看看安元志按在佩刀上的手,压低了声音说:“少爷,你又想杀人了?”

    安元志的手指在刀柄上来回摩挲着,杀了这个康家大老爷不是难事,只是自己把这人一杀,白承泽会不会怀疑他姐知道康春浅的事,从而下手杀人报复康春浅?想到这里,安元志的手离开了佩刀,低头问范舟道:“点心还吃了吗?”

    范舟摇了摇头,两眼放光地跟安元志说:“少爷你要杀谁?我跟你去。”

    安元志在范舟的头上拍了一巴掌,说:“就你?你现在只有被人杀的命。”

    范舟不服气,想跟安元志再争两句,看安元志走回到餐桌前坐下了,只得跟了回来,跟安元志说:“少爷,总有一天,我会练好武艺,我日后也要做将军。”

    安元志对范舟的这句话没往心里去,说:“你先练好武再说吧,你现在这叫好高骛远懂吗?”

    范舟拿起了一块茶糕,泄愤一样狠咬了一大口。

    茶舍楼下,对于自己逃过了一个死劫之事,毫无察觉的康大老爷,背着手慢慢地走在城南街市上,长子已经先行离京,他却被吏部没有任何理由地强留在了京城,只跟他说有事,却不说是什么事,这让康大老爷内心不安。实在在驿馆里坐不下去了,他这才带着几个护卫,来据说是京都城最热闹的街市逛一逛。

    安元志看着范舟又吃了两块茶糕,这才带着范舟结帐离开了这家茶舍。

    走出了茶舍之后,范舟就问安元志:“少爷,我们回府吗?”

    安元志往康大老爷走过去的方向走,说:“天还早呢,我带你再逛逛。”

    范舟不明所以,乖乖地跟在了安元志的身后。

    安元志快步走了一段路后,远远地看到了康大老爷那一行人,只是隔着人群,他也发现有人在跟着这一行人。安元志不动声色地拉了范舟一把,说:“你饿不饿?我给你买个肉饼吃?”

    范舟想说他方才才吃了两碟点心,喝了一壶茶,他哪还有肚子再吃肉饼?可是范舟还来不及说话,便被安元志拎着后衣领子,拎到了一个卖肉饼的摊子前。

    卖肉饼的小贩看到有客人上门来了,忙就招呼安元志,喊了安元志一声爷。

    安元志也不看这小贩,只说了一声:“两个饼,呃,加双份肉。”

    “好咧,”小贩答应着,手脚麻利地做起了肉饼。

    “学着点,”安元志又在范舟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范舟被安元志拍到肉饼摊前了,他想做将军,一点也不想做什么卖肉饼的小贩,可是安元志的手一直按在他的头上,让范舟想动都动不了。

    安元志一边按着范舟,一边看着康大老爷进了一家卖书画的商铺。读书人的臭毛病,安元志在心里骂着,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个跟着康大老爷的人也进了那家商铺。

    范舟这时问安元志道:“少爷,你吃肥肉吗?”

    “随便,”安元志说了一声。

    小贩看着范舟,这个随便让他怎么办?是放肥肉还是不放?

    范舟鼓了鼓腮帮子,说:“一半肥一半瘦。”

    小贩小声跟范舟道:“你能替你家少爷作主吗?”

    范舟又看了安元志一眼,最后冲这小贩点了点头,刚才安元志也吃了不少点心,天知道这肉饼做完之后,安元志能吃上几口。

    安元志这时却在心里想着,这事不对,远远地,不让人发现地跟着才是跟踪啊,跟人跟进商铺去,这算什么事?生怕康大老爷不知道他们俩的存在?这事安元志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康大老爷这时在书画商铺里,随意地走了一圈,不愧是天子脚下,这商铺里虽然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古画,可是挂在墙上待售的画作都是上等的画作。

    商铺老板跟在康大老爷的身后,殷勤地跟康大老爷说着话,一心指望着能让康大老爷多买几副画走。

    几个护卫站在了商铺门里,目光随着康大老爷动。

    两个跟进商铺来的人,因为身上穿的衣服只是普通的布衣,一看就只是平民百姓,所以只有一个伙计跟着这两个人转。

    “这画多少钱?”这两个人在商铺里也转了一圈后,终于在一副南山寿星老的画前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人问价道。

    伙计忙道:“这位爷,这画十五两纹银?”

    这人伸手揪住了伙计的衣襟,把伙计揪到了自己的面前,说:“一副破画十五两?你咋不去抢呢?”

    老板一看要坏事,忙就往这两人这里走,连声道:“两位爷,有话好说,若是两位爷真想买,我们价钱上好商量。”

    这人把伙计往店堂里的桌子上一推,骂了一声:“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老板和其他的伙计都围到了这两个人的面前,老板想息事宁人,可是这两位蛮不讲理,嘴里骂咧咧,两方人最后还是闹了起来。

    康大老爷和护卫们都在看这个热闹。

    “这位爷,您看中了哪副画?”就在康大老爷看两方人互相推搡叫骂的时候,他听见身后有人小声问他话。

    康大老爷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忙回头,只是刚一侧身,就感觉自己的后心那里被什么东西剌了一下。

    安元志这时已经站在了这家商铺的门外,手里还拿着刚刚做好的肉饼,正想咬一口的时候,听见了商铺里有男人大叫道:“老爷!”

    安元志没进商铺,而把手里的肉饼往范舟的手里一塞,说了句:“你守在这里,看出了什么事,我们府里见!”

    范舟手里拿着两个肉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安五少爷往这家商铺的后门那里跑了。

    商铺里,康大老爷倒在地上,一个护卫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后,手碰到了康大老爷的后心处,碰了一手的湿滑还略显温热的液体。

    “老爷?”另一个护卫伸出手探康大老爷的鼻息。

    “老爷死了!”抱着康大老爷的护卫,冲众人抬起自己血红了的手,叫了起来。

    两个来这家商铺里“闹事”的人,这时趁着众人都在愣神的时候,就想往外跑。

    两个康家的护卫亮了兵器,把这两个人拦了下来。

    “你家老爷死了,关我们什么事?”这两个人喊起了冤来。

    “报官,快去报官啊!”商铺老板这时回过了神来,大喊道。

    商铺门前这时已经挤满了人,范舟挤在人群里,好容易看清了死在商铺里的人,范舟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方才还在茶舍那里看过这个官老爷,没想到就这一会儿的时间,这个官老爷就死了?

    安元志追到了商铺的后门,就看见一个人影极快地从这家商铺的后门闪出,进了商铺对面的一条小巷里。等安元志追进这条小巷的时候,就看见这个人翻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墙。

    “妈的,”安元志骂了一声,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追着人跑的事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就在安元志望着面前有他三个高的院墙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开门声,安元志回身,就看见一个奴仆模样的人,从旁边一户人家的门里走了出来。

    “小哥,”安元志走到了这奴仆的跟前,小声问道:“我问一下,这是谁的府邸?”

    这奴仆看看安元志指着的院墙,说:“那是兵部王大人的府邸。”

580酒壮怂人胆

    兵部的王大人?兵部有好几位王大人,安元志又问了这奴仆一句:“是哪位王大人?”

    奴仆说:“王襄大人。”

    安元志笑着谢过了这奴仆,转身往这小巷外走去。王襄这个人他知道,是三年前才调进兵部的官,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是白承泽的门下之人。安元志走到了巷口之后,回头再看,方才的那个奴仆,把门前的几个箩筐一一搬进了门里去,最后站在门外往安元志这里看了一眼,看安元志还站在巷口,也没再问什么,迈进门槛里,把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那个剌了康父的人,是从王襄的府借路呢,还是这个人去王襄的府里躲了起来?安元志晃到了程府的大门前,看看程府紧闭着的大门,抱着碰运气的心思,安元志又往五王府走去。

    范舟留在了书画商铺的门口,看着韦希圣亲自带了人来。等两个大理寺的衙役抬着康大老爷的尸体从书画铺里走出来时,书画铺前已经被围观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了。

    “让开!快让开!”大理寺的衙役们呼喝驱赶了半天,才让围观的众人让出了一条路。

    康大老爷的尸体被放在了一块门板上,由两个大理寺衙役抬着,路过范舟的跟前时,康大老爷的左手从盖尸的被单里掉了下来。范舟看了死人的手一眼,咽了一口口水,口干舌燥之下,范舟咬了一口手中已经凉透了的肉饼。

    韦希圣闻到了一股香肉饼的味道,这味道要在平日里,会让人感觉很香,只是在这个时候,让人闻着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韦希圣在人群里找了一下,瞪向了范舟。

    范舟也望着韦希圣,顺便又咬了一口肉饼进嘴里。

    “你,”韦希圣走到了范舟的跟前停了下来,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孩?”

    直觉告诉范舟,这个时候他不能把安元志说起来,便望着韦希圣一笑,说了声:“我饿了。”

    韦希圣冲被衙役押着,走在自己身后的商铺老板道:“他进过你的店吗?”

    老板看一眼范舟,哭丧着脸摇了摇头。

    韦希圣再看范舟时,发现这小孩还在啃肉饼。

    范舟这会儿塞了一嘴的肉饼,却是食不知味,心里就担心这事是他家少爷冒坏水,干下的坏事。

    韦希圣从范舟的跟前走了过去,这种面对着尸体还能面不改色,不,是还能笑得出来,啃肉饼的小孩,这是见多了死人,还是天生傻大胆?韦希圣走出去很远了,还回头看范舟。

    范舟看韦希圣回头看他,又讨好地冲韦大人一笑。

    韦希圣跟左右道:“那小孩长大后,不会是什么好人!”

    衙役们不知道韦希圣在说哪个小孩子,想回头看看被他们韦大人预言,不是好人的小孩长什么样时,就听见韦希圣又说:“三岁看老,这小孩一定好不了!”

    众人一起好奇地回头看,只是他们身后站满了人,范舟小小的身子淹没在人群里,让众人就是想看也看不到。

    范舟啃完了一个肉饼,安元志塞给他的肉饼是实在吃不下了,但范舟也舍不得扔,想着安元志的马还在街头的店里存着呢,范舟拿着肉饼,挤出了人群往安元志存马的店家走去。

    安元志快走到五王府的时候,就看见五王府的大门里有人在往外走,安元志定睛一看,这人正是兵部的王襄王大人。这么巧?安元志在心里吹了一声口哨,干脆走到了五王府门前台阶下。

    “安五少爷?”有五王府的门人老远就看见安元志了,这会儿看安元志走到王府门前站下了,忙就跑下了台阶,跑到了安元志的跟前,给安元志行礼。

    “五殿下在府里吗?”安元志问这门人道。

    这门人忙说:“在,五少爷,我家爷在府里,您容小人去通禀一声。”

    安元志把手一挥,说:“去吧。”

    这门人一溜烟地跑进了王府。

    王襄这时走到了安元志的跟前,冲安元志躬身一礼道:“下官王襄,见过安五少爷。”

    安元志伸双手虚扶了王襄一把,笑道:“没想到会在五王府这里见到王大人。”

    王襄在五王府门前被安元志迎头撞上了,心中懊恼,但还是面带微笑,跟安元志客气道:“下官只是有些私事来见五殿下。”

    安元志说:“王大人还能有私事找五殿下?”

    王襄看了安元志一眼,“是。”

    安元志说:“是什么私事?”

    王襄又看了安元志一眼,军中不少武夫都是粗鄙不识礼数的,可是安元志不应该啊,浔阳安氏的公子,连不问人**之事这个礼数都不知道?

    安元志上下打量着王襄,这人虽是兵部的官,却是个专管文书的,细胳膊瘦腿,属于那种很容易就能被弄死的人。

    王襄被安元志打量得浑身不自在,冲安元志一拱手道:“五少爷,下官还有事,下官告退了。”

    “你是个兵部的官,”安元志却跟王襄道:“日后少到五王府来,圣上最恨你们这样的官了,没事往皇子殿下们的府邸跑什么?不怕给五殿下招灾吗?”

    王襄被安元志说红了脸,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白承泽这时从王府的大门里走了出来,边下台阶边跟安元志笑道:“元志,你怎么会来我这里的?”

    安元志看着王襄不说话。

    白承泽走到了两人的面前,说:“王大人来见我,不会犯我父皇忌讳的。”

    安元志说:“殿下,他可是兵部的官啊。”

    白承泽笑着冲安元志摇了摇手,说:“王襄的胞妹是我的侧妃,他与我不算外人。”

    “啊?”安元志张大了嘴。

    “白林,”白承泽说:“我的次子,就是王氏所生,王襄可是他嫡亲的舅舅。”

    白林是白承泽的二儿子,这事安元志知道,可他不知道原来这个王襄是白林的亲舅舅。

    “你回去吧,”白承泽这时跟王襄道:“日后有空,你多来看看王氏他们母子,林儿很喜欢你这个舅舅。”

    王襄又冲白承泽拱手一礼,说:“下官知道了,殿下,下官告退。”

    安元志看着王襄上了轿,既然这个不是白承泽的外人,那那个人跑进王襄的府里,就不是借道了。有意思,安元志想到这里,噗得一笑。

    白承泽说:“看着王大人,就让你这么好笑?”

    安元志说:“没什么,殿下,末将到了今天才知道王大人是林小王爷的舅舅,末将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白承泽把安元志往府里让,说:“王氏不过一个侧室,不值得提。”

    “也是,”安元志忙点头道。

    白承泽扭头看看安元志,突然就小声道:“你的生母是太师的平妻,她可不是妾室了,元志,你懂我的意思吗?”

    “嗨,”安元志说:“我当了十几年的庶子,习惯了。”

    “你也是浔阳安氏的嫡出公子,”白承泽跟安元志认真道:“这种事可不能玩笑,再有一天,你就是云妍的夫婿了,日后可得更争气才行。”

    安元志低头一笑,说:“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哦?”白承泽说:“这话怎么说?”

    安元志走进了五王府里,扭头四下里看了看,说:“我总觉得我在做梦,会不会到了后天梦醒了,根本没有一场婚事在等着我?”

    白承泽笑了起来,在安元志的肩上重重地一拍,说:“我还以为你这小子是个胆大包天的,没想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安元志也笑了起来,这笑容里带着腼腆,说:“我在府里呆不住,不知怎地就走到这里来了。”

    “好了,”白承泽说:“既然来了,就喝些东西再走。”

    安元志说:“喝酒吗?”

    白承泽说:“你要喝酒?”

    安元志笑道:“酒壮怂人胆嘛。”

    “你这小子,”白承泽笑着把安元志往自己的书房领。

    一直跟在白承泽身边的白登,整张脸皮都抽了抽,这两个人明明刚在江南你死我活的斗了一场,这会儿又好成了这样,如同相交多年的知己一样,白登怎么看眼前的这一幕,都觉得怪异。

    安元志进了白承泽的书房后,看看这间书房,说了句:“这么多书!”

    白承泽说:“太师的书房里,想必比我这里的书更多吧?”

    “没有的事,”安元志说:“他有一个专门放书的小楼,要看书他会去那里看书。五殿下,你是不知道我父亲,书就是他的命,他看书之前还要焚香呢。”

    白承泽与安元志隔着一张茶几坐下了,说:“焚香沐浴,这也是对书的敬重。”

    安元志笑道:“不就是书么,几张纸罢了。”

    白承泽笑着摇了摇头。

    安元志看似无意地道:“不过我姐姐也爱看书。”

    白承泽知道安锦绣是个才女,脑子里不知怎地突然就想起了,之前白梨园里,安锦绣在风中飞扬的裙角。

    安元志看白承泽突然间失神,便喊了白承泽一声:“五殿下?”

    白承泽望着安元志一笑,说:“逝者已逝,元志你还是往前看吧。”

    安元志说:“是啊,人得往前看。五殿下,我要娶云妍公主了,这真不是美梦一场吧?”

    “不是,”白承泽道:“说吧,你今天来找我何事?”

    安元志把脸上的笑容一收,说:“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来见五殿下一面。”

    “为了什么?”白承泽问道。

    安元志说:“为了江南之事。”

    白承泽说:“江南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安元志的眉头一挑。

    白承泽笑道:“江南离着京城也是万里之遥,我如今已经不大记得江南那里的事了。元志,你是来提醒我,江南之事不可忘的?”

581六安瓜片

    安元志听了白承泽的话后,哈哈一笑,说:“我也不大记得了,就是记着江南的这个冬天真他妈的冷,都赶上我们北方了。”

    白承泽道:“是啊,江南百姓不是说,这是上天给水匪们的天罚吗?”

    安元志点头,说:“我就记得这些了,五殿下你还记着什么?”

    白承泽说:“我记得的东西还没你记得多。”

    安元志说:“那就是说,以后我们都不提江南了?”

    白承泽笑道:“我以为,我跟卫国侯爷已经把话说清楚了。”

    安元志说:“他是他,我是我,不来一趟,我这心里总归不舒服。”

    “好了,”白承泽道:“这话就到此为止吧。”

    安元志看着白登进来为他和白承泽上茶,说:“五殿下,您不请我喝酒?”

    “你是在军中呆久了,成了酒鬼了?”白承泽道:“多喝些清茶对你有好处,尝尝我府上的茶吧。”

    安元志拿起茶杯,看了一眼,说:“殿下,你这茶杯也太素净了,这种白瓷杯,满大街都是。”

    白登都没敢抬头看安元志,低着头退了下去。他们五王府一向用这种茶杯待客,也没见谁挑剔过,安五少爷怎么就这么难伺候呢?

    白承泽道:“玉杯我也有,只是喝水的东西,要那么好的做什么?元志,我一向觉得,茶叶和水比茶具重要。”

    安元志觉得白承泽跟他说这话,话中有话,只是一时要让他想明白,安元志觉得自己还没有这个脑子。

    “喝茶吧,”白承泽冲安元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安元志看看茶杯里水,说:“这茶水颜色倒是挺好看。”

    白承泽说:“太师是个品茶的高手,元志你跟太师学过?”

    安元志心说,我小时候字都是自己坐在安元乐书房外面学的,我还跟太师大人学茶道?“没有,”安元志说:“我这人对茶这东西没什么兴趣,我不爱喝茶。”

    白承泽记得安锦绣也跟他说过,不爱喝茶。

    安元志手里拿着茶杯晃荡的时候,白登又冲外面跑了进来,说:“爷,大理寺来了一位大人。”

    安元志忙放下茶杯跟白承泽道:“既然五殿下有事,那末将就告辞了。”

    白承泽说:“无妨,白登去请那位大人进来。”

    白登退了出去,不一会儿领了一位大理寺的官员进来。

    这官员进屋之后,看见安元志也在,明显是愣了一下。

    白承泽问这官员道:“这位大人为了何事来我的府上?”

    大理寺的官员冲白承泽恭声道:“五殿下,府上康侧妃夫人的父亲,康元镇大人一个时辰之前,在城南街市的一家书画铺里被人剌杀,康大人当场身亡。”

    安元志听完了这官员的话后,扭头看向了白承泽。

    白承泽脸上愕然的神情一闪而过,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官员说:“韦大人正在查,特命下官来禀告殿下一声。”

    安元志说:“最近是不是剌客们在京城扎堆了?到处是剌客!”

    白承泽冲安元志摆了一下手,问这官员道:“康大人的尸体我可以领回来吗?”

    “韦大人说了,殿下随时可以让人去领回康大人的尸体。”

    安元志说:“康大人被人剌到哪里致死的?”

    这官员觉得安元志有点多管闲事,可一想这位安五少爷马上就要做皇家的驸马爷了,这官员是一丝不满也不敢在脸上露出来,跟安元志说:“是后心那里被匕首剌了一刀。”

    白承泽道:“康大人是一个人去的书画铺?”

    官员说:“康大夫带了七个护卫。”

    “这七个护卫是废物吗?”安元志说:“七个人护着一个人,都护不了?”

    这官员只能望着安元志干瞪眼了,这七个人是不是废物,是康家的事,跟他没关系啊。

    白承泽叹口气,道:“我让人跟你去大理寺领尸,康大人家不在京城,如今也只有我能为他收殓尸体了。”

    这官员忙道:“下官遵命。”

    安元志看着白登领了大理寺的这个官员退出去,就跟白承泽道:“这个康夫人怎么运势差成这样?先是嫁妆被人一把火烧了,再后来听说她进宫惹了圣上的厌,自己失了身份不说,父兄还被降了官,现在连父亲都被人杀了!”

    白承泽摇了一下头,说:“我去见她。元志,看来今天我是真的没办法请你喝酒了。”

    安元志起了身,说:“殿下,我也不应该议论你的女人的,抱歉,我这人嘴坏,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走吧,”白承泽看着很无奈地站起身来,跟安元志道:“我送你出府。”

    安元志说:“不用,殿下叫个下人送我出去就行。”

    白承泽拉着安元志往外走,说:“你这张嘴应该让太师好好治一下,若不是我父皇看重你,你这小子为了这张嘴,就得闯下不少的祸事来。”

    安元志讪笑不语,出了五王府的大门,才小声跟白承泽道:“五殿下,康大人被剌,不会是有人冲着你来了吧?”

    “这事我会查的,”白承泽道:“杀康元镇简单,杀我就不那么容易了。”

    安元志忧心忡忡地说:“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我怎么觉着京城最近是血流成河了呢?我后天还成亲吗?”

    “不要胡思乱想了,”白承泽看着安元志哭笑不得道:“这些事与你何干,你就等着做你的新郞官吧!”

    安元志这才冲白承泽一抱拳,说:“殿下,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元志告退。”

    白承泽说:“你没骑马?”

    安元志说:“我是走来的。”

    “来人,”白承泽跟又站在了自己身后的白登道:“给五少爷备马。”

    安元志摇头说:“不用,我走回去。”

    白承泽道:“一匹马我还是送得起的。”

    白登去了没一会儿,给安元志牵了一匹上好的战马来。

    白承泽跟安元志说:“上马吧,这马是好马,好好待它。”

    安元志也不跟白承泽客气了,翻身上了马,让这马在白承泽的面前转了一圈,喜道:“殿下,这马我喜欢。”

    白承泽笑道:“去吧。”

    安元志策马跑走了。

    白登看着安元志跑没影了,才小声跟白承泽道:“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白承泽转身回了府中,道:“康元镇之事我亲自去跟康氏说,府里的人不准多嘴。”

    白登忙应了一声:“是。”

    白承泽回到了书房院中,一个穿着五王府侍卫服的人正等在书房外面,见到白承泽回来,忙跪地给白承泽行礼。

    “进来吧,”白承泽迈步进了书房。

    来人跟着白承泽进了书房,没等白承泽问,就跟白承泽道:“爷,何府已经被大内侍卫封了。”

    “那你没能见到何炎了?”白承泽问道。

    来人点了一下头,说:“何炎的马是被庆楠砍落的马头,大理寺去了刑官查,马头已经找不着了,说是不知道被什么人捡走了。”

    白承泽说:“被人捡走了?”

    来人说:“朱雀大营的人,还有大理寺的人都在找。”

    白承泽冷笑道:“一串鞭炮就能惊了何炎的马?怕是这马的头上有东西不能让人看吧,这马头是不要想找到了。”

    来人从怀里拿了两张画像,呈给了白承泽,说:“这两个人在何炎出事时,就站在附近的店铺里,掌柜的觉得这两个人不对劲,所以属下问到这家店时,掌柜的跟属下说了这两个人的样子。”

    白承泽打开了这两张画像。

    来人说:“爷,属下觉得这两个人眼熟,就是不肯定是不是他们本人。”

    “袁威,袁白,”白承泽看着画像道:“那掌柜的没有记错吧?”

    “那掌柜的说,是这二人,还说庆楠带着人过来之后,他们两个就走了。”

    “庆楠也是上官勇的人啊,”白承泽把两张画像放在了书桌案上,小声念了一声:“上官勇。”

    来人说:“是上官勇害得何炎?”

    “不然袁威和袁白跑去哪里做什么?”白承泽道:“我不相信他们是正好逛街逛到那里去的。”

    来人说:“上官勇跟何炎有仇?”

    白承泽冲来人一挥手。

    来人看见白承泽挥手让自己出去,有再多的话也不敢说了,忙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白承泽望着画像,庆楠入宫向他父皇说何炎之事时,白承允就在御书房里,之后庆楠与何炎的族侄何海生共掌了朱雀大营。白承泽的思路往这上面一走,脑子里想到的东西就是,这是白承允想要朱雀大营,所以通过上官勇来办成了这事。何海生是个有名的废物,庆楠再跟这人争权,岂有争不过的道理?

    白登端着茶水站在了书房门外,大着胆子喊了一声:“爷。”

    “进来,”白承泽把两张画像叠在了一起。

    白登把新沏的茶水放到了白承泽的书桌案上。

    白承泽道:“安元志没碰那茶水吧?”

    白登说:“应该没有,奴才收拾时,看那茶水没少。”

    白承泽说:“他是怕我毒死他啊。”

    白登赶紧把头一低,说:“没想到,安五少爷也有小人之心。”

    “他跟我作对,自然就不敢喝我府上的茶水,”白承泽说道:“他当我不知道,他是喜欢喝六安瓜片的!”

    白登说:“奴才看着五少爷跟爷您有说有笑的,还当他……”白登的话说了一半,不敢往下说了。

    白承泽把一把钥匙扔给了白登,说:“把暗格里的那个盒子取出来。”

    白登忙拿了钥匙,走到了一排书架后来,打开一个暗格,把一个小铁盒子拿了出来。

    白承泽看着白登当着自己的面打开了盒盖,盒中放着十瓶黑瓷瓶子,口都用蜡封着,在盒子里每排五个,放了两排。“一会你把柯儿叫来,”白承泽跟白登道:“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吗?”

582寂静也是折磨

    白登的脚边上就放着一个短脚炭炉,但听了白承泽的这句话后,白登是生生地打了一个寒战。

    白承泽伸手摸了一下盒里的黑瓷瓶,小声地叹了一口气,道:“让人去叫柯儿来。”

    白登退了出去。

    白承泽将盒盖盖上,把这盒子放在了书桌案的左上角上,起身想走时,又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迈步离开了自己的这间书房。

    康春浅这时坐在房中听奶娘说话,奶娘这会儿说起话来语无伦次,但康春浅能听出奶娘想说什么,何炎被害了。“何将军是被谁害的?”康春浅问奶娘道。

    奶娘摇头,说:“我就听到这句话,那两人看见我后,就住了嘴。夫人,我,我也不好上去问他们啊。”

    康春浅说:“说话的两个人是什么人?”

    奶娘说:“看着像是府里的管事。夫人,何将军怎么会突然出事呢?他不是朱雀大营的主将,手下管着上千号人吗?”

    “你想办法去打听一下这个消息,”康春浅望着奶娘一笑,说:“这事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你慌什么?”

    奶娘闷不作声了一会儿,又跟康春浅抱怨道:“夫人进府来也好几天了,殿下一次也没有来过,这算什么事?”

    康春浅拿了一些碎银子给奶娘,说:“去打听一下吧,要快。”

    奶娘拿了钱,说:“那我这就去。”

    “去问那些能出府去的人,”康春浅又教了奶娘一句,道:“天天呆在府里的人,就是知道些什么,也只是道听途说。”

    奶娘答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奶娘出去之后,康春浅才沉了脸,何炎怎么会突然出事?是安锦绣已经查到了蒋妃的头上,从而把何炎给揪了出来?这个女人有这样的本事?查到了何炎的头上,安锦绣会不会再顺藤摸瓜,查到自己的头上?想到这里,康春浅终于体会到了坐立不安的滋味。

    房门这时被人在外面敲了一下。

    康春浅以为是自己的两个婢女,这会儿她谁也不想见,便坐在坐榻上没有出声。她的婢女,都是被她亲自调教过的,知道她不出声就是不想见人的意思,会自己走开,不会再来烦她。

    敲门声停了之后,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你们……”康春浅在坐榻上坐直了身体,刚想训自己的婢女,看见走进屋来的人是白承泽,康春浅失了声。

    白承泽进屋之后,径直走到了康春浅的面前。

    康春浅起身给白承泽行礼。

    白承泽说了一声:“免礼吧。”

    康春浅站直了身体,笑着跟白承泽道:“爷,妾身这就给您去泡茶。”

    “不用了,”白承泽说:“你坐下吧。”

    康春浅说:“爷您请坐啊。”

    白承泽神情平淡地看着康春浅,眼底透着冷意。

    康春浅便不再说话,坐在了坐榻上,等着白承泽说话。

    白承泽看了看康春浅的这间卧房,杨氏这个女人会耍小性子,只是面上的事还是能做的很好,康春浅的这间房被布置得很不错,甚至比府里其他侧妃的卧房还要看着精贵一些。

    康春浅想到白承泽可能是为了何炎之事而来,心里就有些紧张了。

    白承泽打量完了这间屋子,才跟康春浅道:“方才大理寺来了官员,康氏,康元镇方才在城南街市被人剌杀,我已经命人去大理寺领尸了。”

    康春浅说:“爷你在说什么?”

    白承泽便又道:“我是说,你的父亲被人杀了。”

    康春浅从坐榻上仓惶起身,何炎出事那是事出有因,她的父亲怎么会出事?“死,死了?”康春浅看着白承泽问道。

    白承泽还是第一次从康春浅的脸上,看到除了微笑和平静之外的神情,道:“我会在这事上跟你玩笑吗?”

    “怎么会?”康春浅摇了摇头,说:“这没有道理。”

    “我的府上会让你父亲停一个晚上,”白承泽道:“今天晚上你可以为你父亲守灵,明天我会命人将他送到城外的义庄去,等西江康氏的人来接他走。”

    康春浅听了白承泽的安排后,没跟白承泽说感激的话,反而是问白承泽道:“家父被人害了,圣上就不问吗?”

    白承泽说:“大理寺会查这个案子,又不是什么一品大员,他的事还不必我父皇出面。”

    白承泽的话说得很剌耳,康春浅心中不快,但还是冲白承泽又行了礼,道:“妾身多谢爷,让家父来府里停一晚上。”

    “那天晚上,你应该还有话没有跟我说吧?”白承泽突然就问康春浅道。

    康春浅动作极慢地抬头看向白承泽。

    白承泽说:“承意还活着,所以你的这份礼没有送到我的手上。”

    康春浅等着白承泽往下说。

    “康帝师应该没有教你如何为人妻,不过他把你的脑子教得不错,”白承泽背着双手站在康春浅的面前,道:“康氏你说你可以帮我,只是你本就是我的女人,你不帮我你又能去帮谁?你会武艺,可以走出这座五王府吗?”

    “爷,”康春浅跟白承泽道:“妾身没有欺瞒爷。”

    “那个剌客是谁?”白承泽问道。

    “爷先告诉妾身,是谁杀了臣妾的父亲?”

    “你要我亲自去查这事?”

    “妾身觉得爷知情,”康春浅定定地看着白承泽,说道:“爷,是谁杀了妾身的父亲?”

    白承泽伸手摸了一下康春浅的左眼角,道:“一滴眼泪也没有,康氏,你不伤心吗?”

    “伤心。”

    “可我看不出来,你是在担心你自己吧?”

    康春浅垂眸,她长得很美,垂眸之后,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了一片阴影,显出了一些楚楚可怜的味道,“爷,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白承泽冷笑,道:“你若真的在乎你父亲,你应该问我你父亲是哪里被剌到了,找了大夫没有,是不是真的就没救了,你父亲的灵堂要怎么设,我要怎么通知你在西江康氏的家人。”

    康春浅说:“难道妾身不应该关心凶手是谁吗?”

    “应该,”白承泽道:“但你应该问的是,大理寺什么时候可以抓到那个凶手。康氏,你自己想想你方才都问了我些什么,你只急于想知道这个凶手是谁,你有关心过你的父亲吗?”

    “爷……”

    “你是很聪明,”白承泽打断了康春浅的话,道:“只是不要在我的面前玩心计。”

    “妾身没有欺瞒爷,”康春浅说道:“爷若是不信,那妾身也无法自证清白。”

    “我不信你,”白承泽道:“好好想想你日后想过什么日子,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康春浅咬着嘴唇,牙齿微微露了出来。

    “康元镇的灵堂我会让杨氏安排,你今天就去守灵,”白承泽道:“管好你的嘴。”

    康春浅伸手想去抓白承泽的手,只是白承泽说完话后,就转身离去,脚步走得很快,像是一刻也不想在屋里多留。

    “爷,”屋外,康春浅的两个婢女看见白承泽出来,忙跪在了地上。

    白承泽一言不发地,从这两个奴婢的身边走了过去。

    康春浅跌坐在坐榻上,安锦绣发现了她,所以杀了她的父亲报复?杀子之仇,就算安锦绣这个女人杀了整个西江康氏,好像也不为过。康春浅紧紧地按着自己的心口,这会儿胸膛里的心脏跳得太快,让她有一种眩晕的感觉,这感觉让康春浅很不好受。

    两个奴婢一直等白承泽走出桃枝园后,才从地上起了身。

    小玉壮着胆子冲屋里喊了一声:“夫人?”

    屋里半天没有动静。

    “我们要进去看看吗?”小洁问小玉道。

    小玉摇了摇头,她比小洁要大上两岁,老成了很多,小声道:“我们进去了,夫人要是发火怎么办?等着吧,她有事会叫我们的。”

    屋外响了一声小玉喊自己的声音后,就又安静了下来,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在耳边响着,康春浅觉得屋中的这份寂静原来也能变成一种折磨。她这时从安锦绣想到了白承泽,白承泽怎么知道自己有事瞒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康春浅听到屋外传来了奶娘的声音,“进来,”康春浅应了奶娘一声。

    奶娘跑了进来,一直跑到了康春浅的身边小声道:“夫人,何将军是真的出事了,连何府都被大内侍卫们封上了,何府的人一个也不准出府!”

    “知道了,”康春浅又抬手按上了心口,这个时候康春浅开始后悔,何府被封,那何炎这个人基本无用了,自己方才应该将何炎与蒋妃之事告诉白承泽的,只是现在,康春浅懊恼地想着,现在已经迟了。

    奶娘说:“夫人,我去问了好几个人,他们的说法都不一样,有说何府要倒大霉的,也有说大内侍卫封了何府,是圣上为了保护何将军的家人的。对了,夫人,说是带人去何府的人,是韩约,那个大内侍卫副统领。”

    康春浅知道何炎是一定东山再起无望了,韩约是安锦绣的人,何炎那里就是没有什么,韩约也能拿些能要何炎命的东西去给世宗。“我还是小看了那个女人,”康春浅自言自语了一声。

    奶娘说:“夫人你小看了哪个女人?”

    “我父亲死了,”康春浅看向奶娘说道。

    奶娘整个人都呆住了。

    康春浅说:“他会在王府停一夜,明日一早爷就会把他送去义庄了。”

    “不是,”奶娘想叫又叫不出来,跟康春浅说:“老爷怎么会死呢?”

    “被杀了,”康春浅小声道:“也许安锦绣那个女人已经查到我的头上了。”

    奶娘腿一软,跌在了地上,说:“小姐啊,安妃娘娘会怎么对付你啊?!”

583黑瓷瓶

    康春浅看着奶娘面无人色地跌坐在地上,那句白承泽不信她的话,康春浅便没有告诉奶娘。

    奶娘膝行到了康春浅的身前,说:“夫人,你下面该怎么办啊?”

    康春浅看看自己的双手,两只手的手心都有着深深地掐痕。

    “夫人!”奶娘这会儿终于能放开嗓子喊康春浅一声了。

    康春浅把奶娘扶了起来,道:“我是爷的女人,他若是连我一个女人都护不住,那他还夺什么天下?“

    奶娘以前听康春浅说什么天下,说什么朝堂还觉得没什么,不过这一次,奶娘突然就有一个预感,自家的小姐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这天下二字上面。

    白柯被白承泽身边的一个侍卫叫到了白承泽的书房,到了书房门口后,就看见白登站在廊下,愁眉苦脸地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奴才见过小王爷,”白登见到白柯过来了,忙给白柯见礼。

    白柯看看半开着的书房门,说:“我父王在里面?”

    白登说:“回小王爷的话,爷说在书房里呆着闷气,他去走一走,让小王爷来了后,在书房里等他。”

    “闷气?”白柯说:“我父王一向都是呆在这书房里的,怎么会突然之间感觉闷气了?”

    白登说:“奴才也不知道啊,小王爷您看,奴才把书房门打开了通风呢。”

    白柯问:“我父王去哪里散心去了?”

    白登小声跟白柯道:“应该是去杨夫人那里了。”

    白柯哦了一声,心情不好的时候去找个女人,这个他听师兄们说过,女人就是男人的解语花,只是白柯想想杨氏侧妃,这个女人会是他父王的解语花?

    白登这时把白柯往白承泽的书房里让,说:“小王爷,外面冷,您快些进屋吧,一会儿您冻着了,爷能把奴才的这只眼睛也弄瞎了。”

    白柯看看白登的眼睛,白登在江南时瞎了一只眼睛,虽然白承泽命人用琉璃珠子给白登做了一只假眼,可白登还是喜欢在脸上戴个眼罩子,把瞎眼罩起来就完事了。“你这样也不错,”白柯跟白登说:“看着像个独眼大侠。”

    白登笑了起来,说:“小王爷,您这是在拿奴才开心呢,就奴才这样的还大侠呢?”

    白柯进了白承泽的书房后,就往白承泽的书案上看去,扫了一眼后,就看见了那个铁盒子。

    白登这时在白柯的身旁叹气,跟白柯说:“不过奴才倒真是想着,奴才要是个武林高手就好了。”

    白柯看向了白登,说:“你不是也会些拳脚工夫吗?”

    白登说:“奴才的这点本事,帮不到爷啊。”

    白柯低声道:“我也帮不到我父王。”

    白登搬了把椅子,放到了书桌案旁边,说:“小王爷,您坐。”

    白柯坐了下来,这下子他一抬眼就能看向那个铁盒子了。

    白登又给白柯拿了茶水和点心,说:“小王爷,方才有大理寺的人来找爷了。”

    白柯说:“大理寺能有什么事找我父王?皇爷爷让我父王管大理寺了?”

    白登摇头,说:“小王爷,要真这样,那就是好事了,爷还能在书房里坐着生闷气?”

    白柯看着白登说:“原来你知道我父王是为了什么不高兴啊。说吧,出了什么事了?”

    白登做贼一样看了看书房门口,然后小声跟白柯道:“小王爷,其实奴才这心里也憋得难受。”

    白柯说:“那你就说啊,出了什么事了?”

    “奴才跟您说了,您可千万别让爷知道,是奴才跟您说了这话啊。”

    “你的废话还真多,”白柯说:“你不说,我自己去问父王。”

    “哎哟,”白登说:“小王爷,爷跟您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他哪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跟您说呢。”

    白柯把头往白登这里歪了歪,说:“乱七八糟的事?”

    “康夫人的父亲方才在外面被人杀了,”白登把嘴凑到了白柯的耳朵边上,跟白柯耳语道:“说是一刀毙命,直接就下得死手。”

    白柯没什么反应,在他想来,康春浅就是全族人被杀了,那跟他也没有关系。

    白登看看白柯的神情,只得又说:“这哪是杀那位康大人啊?这是在扇我们爷的耳光啊!”

    白柯这才在意起来,说:“康夫人的父亲跟我父王的关系很好?”

    “打狗也得看主人啊,”白登说:“小王爷您说,这叫什么事?康夫人刚进门,她爹就被人杀了,他西江康氏在京城里能有多少仇人?这一定是冲着爷来的啊。”

    白柯说:“凶手是谁?”

    “大理寺在查呢,”白登说:“不过奴才看啊,大理寺指定查不出什么来。”

    “为何这么说?”白柯说:“大理寺敢不用心查这事吗?”

    “这话是爷说的,可不是奴才说的,”白登说:“那帮人,爷惹不起。”

    白柯把眉头一皱,说:“你把话说清楚,这个凶手是谁?”

    “奴才就这么跟您说吧,”白登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说:“何炎,就是掌管朱雀大营的那个将军,今天也让人在街上害得半死不活,朱雀大营现在归庆楠和何海生管了。”

    白柯眨了一下眼睛,庆楠这个名字他听着很熟悉。

    白登说:“爷说,那个何海生争不过庆楠,朱雀大营日后一定是落到庆楠的手上了。”

    “这个庆楠是上官勇的人吧?”白柯问白登道。

    “是啊,”白登忙点头道:“所以说啊,这个朱雀大营日后就是上官勇的了。”

    白柯虽然年纪小,但是却比与他同龄的小孩子要敏感很多,白登的话刚说完,白柯就问道:“是上官勇害了何炎吗?”

    白登又看了看书房门口,冲白柯点了点头,说:“爷没明说,但奴才听爷那话音,应该是这个卫国侯爷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白柯马上就问道。

    “卫国侯爷可是四殿下那边的人啊,”白登说:“他这么做还能是为了什么?为了四殿下呗。”

    白柯阴沉着小脸,半天不说话。

    白登又道:“康夫人的父亲被人杀死在大街上,这事日后还不定怎么样呢!”

    白柯说:“这也是上官勇干的?”

    “这个爷没证据啊,就是他干的,爷能拿他怎么样?”白登说:“大理寺的那帮人又是什么好东西?现在是四殿下帮着圣上理政,谁不巴结他?奴才听说啊,四殿下现在就是太子爷的架式了!”

    “胡说八道!”白柯凶了白登一句。

    白登忙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说:“奴才该死!”

    “我父王就没办法了吗?”白柯冷着一张小脸问白登道:“他去找杨夫人能有什么办法?”

    “杨夫人能有什么办法?”白登跟白柯叹气,说:“小王爷,爷方才恨不得去找上官勇,不过最后爷把这口恶气忍了。”

    “为什么要忍?”

    “上官勇手里一支卫**啊,”白登说:“京师四营的人马加一块,也打不过卫**啊。再说了,爷现要也指使不动京师四营的兵马啊。”

    “去告诉皇爷爷啊,”白柯说。

    白登中白柯摇手,说:“圣上现在就信四殿下的话,爷说话,圣上要信才行啊。”

    白柯没招了。

    白登指着桌上的铁盒,跟白柯说:“爷是真有杀上官勇的心,就是没办法下手。”

    白柯望着铁盒道:“这是什么?”

    白登再看书房门一眼,偷偷摸摸地把铁盒拿到了白柯的跟前,打开盒盖给白柯看里面的黑瓷瓶,说:“毒药。”

    白柯的目光就是一闪。

    白登说:“这是一个江湖人送给爷的,爷今天也是被气狠了,才把这东西翻了出来。”

    白柯伸手要去拿。

    “小王爷,”白登忙就伸手把白柯一拦,说:“这东西可不能乱碰,您别看这小小一瓶,还没小王爷的小指头长,半瓶就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白柯说:“父王是想毒死上官勇?”

    白登说:“爷也就是想想,谁有本事把这毒下到上官勇的身上去?他帮着四殿下,能喝爷一口水?”

    “那我父王怎么办?”

    “爷会有办法的,”白登说着就把铁盒的盒盖上了,放回了原处,说:“四殿下是兄长也就算了,上官勇一个乡下种田的出身,他也敢欺负到爷头上了!爷一定不会饶过他,有本事他就派他手下的人,把爷杀了!”

    “白登!”白柯叫了一声。

    白登忙说:“这是爷在书房里发火时,自言自语的话,奴才站在门口都听见了。小王爷,奴才这心里难过啊!奴才要是武艺高点该多好?奴才拼着这条贱命不要,跟那个上官勇拼了!”

    “上官勇是大将军,”白柯声音冰冷地道:“你的武艺再高能高过他去?”

    “是,”白登点头说:“奴才现在也就这张嘴能说说了,奴才是废物啊。”

    “你去给我换杯热水来,”白柯说道:“你的胆子倒是大,我父王事,你就这么往外传?”

    白登说:“小王爷,奴才也就跟您说,爷日后还不是得指望着小王爷?别的人,就是把奴才活剐了,奴才也一个字不敢说啊。”

    “去拿热水吧,”白柯冲白登一摆手。

    白登连声应着是,出去给白柯拿热水去了。

    白柯将铁盒拿到了自己的跟前,铁盒里的十个黑瓷瓶剌着白柯的眼,没人可以让上官勇喝下五王府的水吗?白柯伸手拿了一个瓷瓶在手里,瓷瓶摸上去不像看着的那么光滑,瓶身上有小颗粒磨着白柯的手。白柯突然就一阵的心慌,他想像不出上官勇坏人的样子,只是再想想白承泽,白柯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对不起他的父亲,白柯揉了揉眼睛,揉出了几滴眼泪下来。

584小儿的天真

    白登给白柯拿了热茶来,说:“小王爷,您慢用。”

    白柯把茶杯拿在了手里,当做了手捂子。

    白登把白承泽的书桌收拾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铁盒用双手捧了,掂着脚,把这铁盒放到了书架最上层的一处空位上去,然后回头跟白柯说:“小王爷,毒药这事您也千万别跟爷说啊。”

    白柯看了白登一眼,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很冷,盯得白登把头低下了。

    这时一个杨氏身边的婆子跑了来,站在书房门外说:“小王爷,爷让奴婢来跟您说一声,他今天在杨夫人那里用饭了,让您不用等他了。”

    “知道了,”白柯回了这婆子一句。

    杨氏身边的这个婆子听了白柯冰冷冷地回话之后,忙就走了。

    白登带着小心地跟白柯说:“小王爷,您晚上想吃什么?奴才替您身边的来旺跑一趟厨房?”

    “不必了,”白柯起身道。

    白登说:“那小王爷这就回去了?”

    白柯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自言自语了一句:“温柔乡。”

    白登说:“小王爷,您说什么?”

    白柯没再理会白登,走了出去。

    白登追着白柯出了书房,一直把白柯送出了这个庭院。等看着白柯走没影了后,白登再回头时,就看见白承泽站在书房门前的廊下,看样子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白登忙跑到了白承泽的跟前,说:“爷,小王爷刚走。”

    白承泽嗯了一声,转身进了书房。

    白登没敢再跟进去,守在了书房门前。

    白承泽走到了书架前,拿下了那个铁盒,打开一看,里面只剩下了九个瓷瓶。白承泽看着盒中的九个瓷瓶,心里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反而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小王爷?”书房外这时又传来了白登的声音。

    白承泽将铁盒放回了原处,回到了书桌后坐下。

    白登在门外躬身跟去而复返的白柯说:“您怎么回来了?爷刚进去。”

    白承泽在屋里道:“是柯儿来了?进来。”

    白柯走进了书房里。

    白承泽坐在书桌后面冲白柯招手道:“过来吧。”

    白柯阴沉着小脸走到了白承泽的跟前,说:“父王不是说要在杨夫人那里用饭的吗?”

    白承泽说:“突然又不想了。”

    “那杨夫人岂不是要很伤心?”

    “小东西,”白承泽笑着拍拍白柯的肩膀,说:“你才多点大,懂女人心了?”

    白柯盯着白承泽看。

    白承泽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脸上有东西?”

    白柯说:“父王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我没事干嘛要心情不好?”白承泽说:“本就是想找你来一起用饭的,既然你又跑回来了,那就我们俩一起用饭吧。”

    “我听说康夫人的父亲被人杀了,”白柯说:“父王,你真的心情好吗?”

    白承泽这才沉了脸,说:“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白柯说:“方才我看到府里人抬着康大人的尸体回来了。”

    白承泽把白柯搂进了怀里,说:“嗯,没错,你父王这一次被人打脸了。”

    “是上官勇吗?”白柯小声问道。

    “上官勇?”白承泽把白柯从怀里拉开,让白柯面对了自己,说道:“这关上官勇什么事?”

    “父王,”白柯认真地问白承泽道:“上官勇是不是应该死了?”

    “柯儿……”

    “你不要什么事都瞒着我。”

    白承泽突然又是一笑,说:“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子操什么心?上官勇该不该死,我们父子两个说了都不算,他的命是你皇爷爷的。”

    没有说上官勇不该死,那就是上官勇该死了,白柯的目光黯淡下来。

    白承泽说:“柯儿,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康大人死了,跟你无关啊。”

    “我知道,”白柯又揉了一下眼睛。

    白承泽把白柯的手拉开了,说:“你这手洗过了没有?脏手不能揉眼睛。”

    白柯“哦”了一声。

    白承泽看着白柯的双眼,道:“怎么还哭上了呢?谁让你这么伤心了?”

    “没什么,”白柯说:“有灰进眼睛了。”

    “那只眼?”白承泽问道。

    白柯说:“两只眼都进了。”

    白承泽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冲着白柯的两只眼睛都吹了几口气,说:“父王替你吹一下就好了,日后回到你师父那里去,要记得脏手不要揉眼睛,眼睛坏了,可不好治。”

    白柯听了白承泽的话后,忍不住又掉了眼泪。

    白承泽忙替白柯擦着眼泪,说:“眼睛里有这么多的灰吗?那父王可没本事替你吹了。”

    白柯把头埋进了白承泽的怀里。

    白承泽轻轻拍着白柯的后背,说:“是不是在府里听到什么闲话了?”

    “嗯,”白柯说:“听到了,父王,我难过。”

    “小傻子,”白承泽笑着道:“你父王什么事没见过?能被这点事难住?”

    白柯在白承泽的怀里半天不说话,眼泪往下掉着,却又死倔地不肯发出声音来。

    白承泽也不劝白柯了,就抱着白柯坐着。

    白登这时在门外道:“爷,屋里的炭该加了。”

    “进来,”白承泽说了一声。

    白登带着两个下人走了进来。

    白柯把脸埋在白承泽的怀里,更是不动弹了。

    白承泽也善解人意地,抬起臂膀把儿子的头挡住了。

    白登走到了书桌前,小声问白承泽道:“爷,您要跟小王爷一起用饭吗?”

    “嗯,”白承泽说:“你去把那个盒子给我收起来。”

    白柯忙把头从白承泽的怀里扭了过来,就见白登把书架上的那个铁盒子又拿了下来,“这是什么?”白柯问白承泽道。

    白登站在书架前不敢动了。

    白承泽说:“就是个盒子。”

    白柯说:“那拿来我看看。”

    白承泽把白柯的脑袋一拍,说:“一个盒子有什么好看的?你想要盒子,父王送你一个玉的。”

    “盒子里装着什么?”白柯还是问白承泽道,对白承泽提到的那个玉做的盒子,一点也不感兴趣。

    白承泽看了白柯一眼,最后说:“毒药。”

    白柯看着像是吓了一跳。

    “被吓到了?”白承泽说:“我不想说,可你非要问啊。白登,把这个东西收起来。”

    “为什么要在书房里放毒药?”白柯问白承泽道。

    白承泽说:“别人送的,我就顺手放那儿了。”

    “父王,”白柯跟白承泽说:“用毒这种小人行径,不是我们男儿丈夫所为。”

    白承泽回避了白柯盯着自己的目光,说:“臭小子,我又没用这毒药,都说是别人送的了。”

    白柯走到了白登的跟前,看了一眼白登满是哀求的目光,跟白承泽说:“这东西为何要收着,毁掉好了。”

    “小王爷!”白登叫了一嗓子。

    白柯不理白登,就盯着白承泽看。

    白承泽无奈的一笑,说:“好,都依你,白登,把里面的东西毁了。”

    白柯不等白登有所反应,从白登的手里抢过铁盒就地上狠狠地一掼。

    白登张大了嘴,没能叫出声来。

    铁盒被白柯掼在地上后,盒盖被掼开了,里面的黑瓷瓶滚到了地上,白柯上去几脚,把这些黑瓷瓶全都踩碎,让这些瓷瓶碎片混在了一起,看不出先原是几个瓷瓶放在盒中了。

    白承泽在白柯停了脚后,才走到了白柯的跟前,看看白柯脚下的一滩水,把白柯一抱,抱到了自己的身前,说:“这事让白登做就好了,你这是有多恨这东西?”

    “父王会因为这东西名声受损的,”白柯跟白承泽辣气壮地道。

    “我又没想用它,”白承泽嘀咕了一句。

    “存着也不行,”白柯说道:“父王,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行了,行了,”白承泽投降一般地跟白柯说:“都是你有理啊,现在东西让你踩成这样了,我的名声应该还是好的了吧?”

    白柯走了又跑回来,就是想到他父王若是开盖子查看,发现少了一瓶毒药,那这事就难办了,所以白柯跑回来,就是要把这九瓶药毁掉,让白承泽发现不了十瓶毒药少了一瓶。现在目的达成了,白柯看白承泽也没有对他起疑,放下了心来,跟白承泽说:“父王,我饿了。”

    “饿了,就吃饭啊,”白承泽说:“想吃什么?”

    白柯回头看看目光呆滞中的白登,说:“吃什么都可以,面条吧。”

    白承泽就跟白登说:“你还站着?”

    白登说:“奴才这就去厨房。”

    “把这里收拾干净,”白柯却道:“这块地毯沾了毒水,拿出去烧了,这里重新换一块好的。”

    白登忙就冲白柯躬身道:“是,小王爷,奴才这就办。”

    白承泽拉着白柯往书房外走,说:“我真是好奇了,白登这个奴才到底是你的奴才,还是我的奴才?”

    “我不能使唤他吗?”白柯问白承泽道。

    白承泽说:“能,你想使唤他,我就让他去你身边伺候。”

    “算了,”白柯把头一摇,“他少了一只眼睛。”

    “兔崽子,”白承泽笑骂道:“我都不嫌弃他,你倒是嫌弃上了。”

    白柯冲白承泽笑道:“父王,其实外面面馆里的面更好吃。”

    “你让我歇歇脚吧,”白承泽说:“一会儿还会有人来找我,我们今天就在府里吃一顿,等我忙完了你云妍姑姑的婚事,我带你好好出去吃一顿。”

    白柯马上就趁机道:“云妍姑姑成婚的时候,柯儿可以去安府吗?”

    白承泽道:“你去安府做什么?”

    白柯的脸上有了一些小儿的天真,说:“柯儿想去看看云妍姑姑的家,如果那个家不好,那我去找皇爷爷,让他给云妍姑姑再换一个。”

    白承泽一笑,说:“好,都依你,想去就去吧。”

585鸳鸯锦帕

    五王府里为康大老爷设起了灵堂,康春浅在灵堂里哭了一场,而帝宫之中,安锦绣听到康大老爷被剌身亡的消息后,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即就只是一笑。

    袁义在一旁说:“主子,你派谁去杀了康元镇?”

    “我没派人去杀他,”安锦绣看着袁义道:“杀他的人是白承泽。”

    袁义原先还坐着,这会儿站起来了,走到了安锦绣的跟前,“白承泽为什么要杀他?”袁义再怎么想,康春浅都是在帮白承泽的人,白承泽连帮他的人都要害?这人是不是有些是非不分了?

    安锦绣说:“康春浅有事瞒着他,所以惩罚她一下。”

    袁义脚下晃了晃,说:“他杀了康元镇,康春浅不找他报杀父之仇?”

    在前世里,康元镇可是白承泽手下的重臣,不过在白承泽登基为帝半年之后就暴病而亡了,那时候安锦绣自己在京都城郊乞食度日,没有在意过这位康大老爷的死,但是现在,安锦绣又是一笑,想来前世里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却暴病毙于家中的康元镇也是死于白承泽之手吧。

    袁义看着安锦绣发笑,问道:“主子,你笑什么?”

    安锦绣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笑罢了。”

    康春浅前世里,可没有做过要杀皇子的事,这一世她做下这事,让白承泽过早的看到了这个女人的本事,想必白承泽对他的这个女人是有了戒心了吧?安锦绣好笑地想着,按照白承泽的脾性,他会用康春浅,不过要把这个女人可能伤到他的利爪尖牙都拔掉才行,康元镇只是康家死的第一个人,西江康氏的这一族,怕是不久之后都难逃一死,。没有了母族,康春浅除了安心做他的女人,还能有什么指望?

    袁义有安锦绣的身旁坐下了,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起来,跟安锦绣说:“皇家子弟的心都太狠了。”

    安锦绣说:“不能让五殿下把杀康元镇的罪名安到我们的头上,我不能让康春浅日后像疯狗一样咬住我们不放。”

    袁义说:“五殿下会栽赃嫁祸给我们?”

    “他一定会这么做的,”安锦绣说道。既然康春浅一开始就对上了自己,那她当康春浅的杀父仇人,再合适不过了。安锦绣看看身旁茶几上,袁义为她倒上的热水,手指在茶杯上的晃了晃,让热汽将自己有点干的手熏一下。康春浅上一世里一心想与白承泽并肩天下,恐怕这个女人到了最后也没能达成这个心愿吧,安锦绣想到这来,跟袁义说:“其实康春浅这个女人也有些可怜。”

    袁义没看出来康春浅有哪里可怜,说:“要怎么让康春浅知道,是五殿下杀了她的父亲?”

    “不急,”安锦绣小声道:“等五殿下将她的母族都杀了后,我们再让她明白也不迟。”

    “他,他还要杀她的全家?”袁义吃惊道。

    “断了这个女人所有的后路,他才好用这个女人啊,”安锦绣语气很轻巧地道:“康春浅用起来,还是很好用的。”

    袁义嘴里的一口水含了半天,最后说:“他对他的女人也这么狠?”

    “他又不喜欢那个女人,”安锦绣道:“他要在乎她什么?”白承泽能喜欢上什么样的女人?安锦绣自嘲地叹了一口气,跟袁义说:“安府那里,元志的婚事都安排妥当了?

    袁义说:“这个我没问,少爷一个人坐在书房里。”

    “他在看书?”

    袁义摇了摇头,跟安锦绣说:“他在看太师替他从兵部弄来的一本账册,他,”袁义说到这里,想到了安元志跟他说的,要杀了七皇子白承瑜的话,突然又话题一转,跟安锦绣说:“主子,黄昏了。”

    安锦绣往窗外看去,窗外天空昏黄,是日落西山的时辰了。

    “我去芳草殿看看吧,”袁义说道。

    “嗯,看看蒋妃接下来会怎么做,”安锦绣说:“你不要惊动她。”

    袁义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芳草殿里,蒋妃久等不见秀妆回来,心里知道出事了,再想派人出去打探,但除了秀妆之外,芳草殿里的人她没有一个是能完全相信的。就在蒋妃犹豫之时,一个管事太监跑进了蒋妃坐着的暖阁里。

    蒋妃没等手下的这个管事太监开口说话,心就已经悬了起来。

    这管事太监连礼都忘了行,结结巴巴地跟蒋妃道:“主子,秀,秀妆,秀妆死,死了!”

    蒋妃的呼吸就是一滞,手抓着坐榻的扶手,道:“怎么死的?”

    管事太监可装不出蒋妃这会儿的镇静来,神情慌乱地跟蒋妃说:“有人,有人把秀妆的尸体扔在了,扔在了殿门前。”

    “是谁把她的尸体送来的?”蒋妃问道。

    管事太监摇头,说:“奴才不知。”

    “带我去看看她,”蒋妃站起了身,说道:“殿里有多少人知道这事了?”

    管事太监忙说:“奴才没敢惊动殿里的人,奴才把秀妆的尸体藏前院耳房里去了。”

    “好,”蒋妃说:“你带路吧。”

    管事太监转身时还趔趄了一下,走在前边为蒋妃带路。

    秀妆的尸体被管事太监放在了前院一间耳房的地上,蒋妃走到了秀妆的跟前,然后就掩嘴惊呼了一声。

    管事太监守在耳房门外,到了这会儿两只腿还是在打着战。

    蒋妃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尸体,秀妆跟她一起长大,是她最熟悉不过的人,只是这会儿面前的这个人是秀妆吗?秀妆的全身上下好像都被人炮烙过,脸上被烫得整张脸皮都不见了,外露的筋肉发黑,过去这个人长什么样,现在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了。蒋妃再看这具尸体上,被人胡乱又套上去的衣服,这是秀妆的衣服没错,“你是秀妆?”蒋妃问面前的死人道。

    地上的尸体以一种很扭曲的形状躺着,生前跟面前的这个活人再亲近,这会儿她也没办法再回答这个人哪怕是半句的问话了。

    韩约这时走进了御书房里,往世宗的面前一跪,说:“圣上,臣韩约复命。”

    世宗道:“查到了什么?”

    韩约说:“圣上,何炎的府中臣都命人搜过了,他的府中很干净,臣没能找到什么,只找到了这些,”韩约说着,把手里的一个木匣捧过了头顶。

    “呈上来,”世宗说了一句。

    吉和忙就走上前,把韩约手中的木匣捧到了世宗的御书案上。

    世宗说:“打开。”

    吉和又把木匣移到了自己的面前,打开之后,才又把木匣移到了世宗的面前。

    世宗看一眼木匣,里面放着不少封书信,还有两本帐本。世宗说:“这些书信你都看过了?”

    韩约说:“回圣上的话,臣都看了一眼,都是何炎与他在曲水族人的通信,臣没发现什么。”

    世宗说:“那帐本呢?”

    “那是臣在何炎的书房找到的,”韩约说:“好像是朱雀大营这一年来的帐。”

    世宗把两本帐拿在手上翻了翻,往身后太监的手里一扔,说:“把它交到兵部去,让他们查查这些帐。”

    这太监捧着两本帐,退了出去。

    世宗再翻木匣,在众多书信的最下面,放着一块锦帕。

    韩约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直到听到世宗问他这是什么,才抬起头来。

    世宗用两根手指拎着那方锦帕。

    韩约说:“回圣上的话,这锦帕是被何炎藏在书桌暗格里的,臣觉得奇怪,所以就把它带了回来。”

    “圣上,”吉和这时看着世宗欲言又止。

    世宗把这锦帕再打量几眼,跟韩约说:“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韩约给世宗叩首之后,起身退了出去。

    韩约退出去之后,世宗把锦帕扔在了御书案上,不用吉和说,他也想起来这锦帕是宫中之物了。

    吉和站在世宗的身边,大气不敢出。

    世宗坐了一会儿,又把这锦帕打开,在御书案上放放好,说:“还是鸳鸯戏水!”

    吉和偷眼看了一下世宗的脸色,看世宗看向他了,忙把头又低下了。

    世宗道:“你躲什么?”

    吉和扑通一下给世宗跪下了。

    世宗说:“你给朕滚起来,看看这锦帕是那种女人用的!”

    吉和从地上站起身,伸手摸了一下这锦帕,跟世宗小声道:“圣上,奴才愚笨,奴才觉得这是妃位,妃位娘娘们用的帕子,也,也可能不是。”

    “去叫内廷司的人来!”世宗冷声道。

    吉和自己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带了一个内廷司的管事嬷嬷进来。

    世宗把锦帕扔到了这嬷嬷的跟前,说:“这锦帕是何人用的?”

    这嬷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拿起了面前的锦帕,仔细看了看,说:“奴才回圣上的话,这鸳鸯上用了银线,是宫中妃位娘娘们用的帕子。”

    世宗说:“你没有认错?”

    这嬷嬷忙说:“圣上,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手帕中,一般会添金线,妃位娘娘们的一般用银线,宫里其他的娘娘们一般就是用上好的绣线,这个奴婢不会弄错。”

    世宗把手一挥。

    吉和跟这嬷嬷说:“你退下吧。”

    这嬷嬷给世宗磕了头后,退了出去。这个老嬷嬷感觉宫里又要出事了,只是还琢磨不出要出什么事。

    片刻之后,在御书房里伺候的太监宫人,除了吉和之外都退了出来。

    吉和把地上的锦帕捡了起来,也不敢再往世宗的面前送,只敢拿在自己的手上。

    “何炎是曲水人?”世宗问吉和道。

    吉和说:“是,圣上,何将军是曲水人。”

    “宫里没有妃嫔是曲水人,”世宗自言自语了一句。

    吉和说:“圣上,敬太妃是曲水人。”

    世宗一眼瞪过来,吉和又跪到地上去了。

586练轻功不光是为了上屋顶

    世宗冲吉和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吉和爬到了世宗的脚下,说:“圣上,您现在不能动怒啊,圣上!”

    世宗的手一伸。

    吉和把锦帕交到了世宗的手里。

    靛蓝色的锦帕上,两只交颈戏水的鸳鸯被绣娘绣得栩栩如生。世宗盯着这两只鸳鸯,突然又将木匣里的书信拿了出来,一目十行地,一封封看了起来。

    吉和跪在世宗脚下,世宗不说让他平身,他就不敢起来。

    世宗看了能有半刻钟的信,然后给他看到了一封写着宣和蒋氏字样的信封。世宗把这信拆开,这是一封何炎的妹妹写给何炎的家信。信里的内容不过是些家长里短,但能看出何炎这个嫁入了宣和蒋氏的妹妹,跟何炎的关系很好,说起话来也很肆无忌惮,透着一股跟何炎亲密无间的味道。

    “宫里有宣和蒋氏的宫妃吗?”

    吉和听了世宗的这个问后,忙就道:“奴才回圣上的话,有。”

    世宗的手一松,何氏妹的家信从世宗的手上飘落到了御书案上。

    吉和说:“奴才记得芳草殿的蒋妃娘娘就是宣和蒋氏的小姐。”

    世宗没有去过芳草殿,但是芳草殿里住着什么人,他一直都记得,“蒋嫣然,”世宗再次说出这个女人名字的时候,还是咬牙切齿。

    吉和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千秋殿里,安锦绣听袁义说蒋妃让一个太监把秀妆扔进了芳草殿的一口枯井里后,跟袁义说:“去找全福,让他去御书房跟圣上说,何嬷嬷这两天去了几次芳草殿。”

    “好,”袁义答应着就要走。

    “还有,再去告诉韩约,”安锦绣说:“若是今天有人要出宫去,让他放行。”

    袁义忙道:“主子这是何意?”

    “让韩约带人去五王府附近,”安锦绣说:“何炎的府地,让庆楠说动何海生带人去帮忙守着。今天晚上,那个剌客不是去找何炎,就是去找康春浅,找康春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让韩约千万小心,不要让这个剌客把他给害了。”

    袁义说:“要抓活口吗?”

    “不用了,”安锦绣声音听着有点冷地道:“这种人就是活抓了,我们也撬不开他的嘴,杀了他。”

    “如果五殿下不想他死?”

    “告诉韩约,这个人不要留给五殿下收为己用,”安锦绣马上就道:“这个人武艺高强,袁义,韩约有办法杀了他吗?”

    袁义说:“主子不想要活口,那这事就容易了,打不过他,用箭把他射死就行。”

    安锦绣点了点头,说:“也对,好汉难敌四手,你去吧。”

    袁义嗯了一声后,走了出去。

    袁义出去之后,一个世宗身边的暗卫抱着白承意找了来,白承泽看见安锦绣后,也不伸手让安锦绣抱,就眼巴巴地看着安锦绣。

    安锦绣说:“这是怎么了?”

    “母妃,我要练武,”白承意跟安锦绣说:“母妃,承意练武好不好?”

    安锦绣看向了抱着白承意的暗卫。世宗身边的暗卫都没姓名,只是暗字加一个序号,抱着白承意的这个,年纪可能是世宗暗卫里最小的一个,长得不错,脸上还能看出少年人的稚气来,叫暗四九。

    暗四九看安锦绣看向自己了,把头一低,跟安锦绣委屈道:“娘娘,奴才什么也没有做。”

    “你也会飞啊,”白承意一听暗四九这话就急了,跟暗四九叫道:“我看到你飞屋顶的!”

    暗四九要不是抱着白承意,就给安锦绣跪下了,说:“娘娘,奴才只是上屋顶去查看一下,奴才什么也没有做。”

    “你会飞!”白承意揪住了暗四九的衣领子。

    “那是轻功,不是飞,”安锦绣跟儿子说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要练武呢?”

    白承意一噘嘴,说:“母妃不让承意练武?”

    “四九是圣上身边的人,你要跟四九练武,得去问圣上,”安锦绣说:“这个主母妃可做不了。”

    白承意还闹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望着暗四九道:“四九,你比袁义还厉害吗?”

    暗四九忙摇头,说:“袁总管比奴才厉害。”

    白承意犯愁了,说:“那怎么办?袁义很忙啊,我都看不到他。”

    暗四九不敢答应白承意,他们暗卫从来只听世宗的命令,他要是听了白承意的话,那说严重点,就是叛主了。

    “你看不起我!”白承意看暗四九不说行,也不点头,跟暗四九瞪起了眼睛。

    暗四九头疼,仗着安锦绣这几天对他们这些暗卫都是和颜悦色,暗四九求救地看向了安锦绣。

    “别闹了,”安锦绣也没让暗四九失望,在白承意的头上拍了一巴掌,小声道:“日后母妃替你问问圣上,你先学识字吧,跑路都会摔跤的人,你还练武?”

    “母妃,”白承意看着安锦绣,难得有了原来母妃也不懂的神情,说:“四九两岁就练武了啊,母妃你不懂。”

    暗四九低着头不敢看安锦绣。

    安锦绣跟白承意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

    白承意说:“母妃,你不会武,所以这种事你不懂。”

    “行,我不懂,”安锦绣说:“四九你把九殿下放下来。”

    暗四九把白承意放下了。

    白承意在安锦绣的面前蹦了两蹦,说:“母妃,你要做什么?”

    “我知道练武的人一定要练扎马步的,”安锦绣说:“四九,你就教九殿下扎马步好了。”

    白承意看向暗四九说:“马步是什么?”

    暗四九为难地看着安锦绣。

    安锦绣说:“就算你陪着他,九殿下练武的事,我们日后再说。”

    暗四九看看白承意胖乎乎的圆球身材,跟安锦绣点了点头,说:“奴才遵命。”

    屋外的几个暗卫透过半开着的窗,看他们的小兄弟教白承意扎马步。

    “这样做没问题?”有暗卫问他们的首领道:“九殿下现在能练马步了?”

    暗卫首领说:“他都教上了,我能进去说不能教吗?”

    “要是练坏了九殿下怎么办?”

    暗卫首领看着暗四九扶着白承意的腰让白承意往下蹲,首领简直是不想目睹,“那小子就是根木头!回去后我非揍死他!”

    听自己的老大发了狠话,暗卫们都不吱声了,暗四九这个木头,要揍死早就揍死了。

    “这一回我说的是真的!”暗卫首领又强调了一句。

    众暗卫听着屋里的白承意跟暗四九喊腿酸,都是抽抽了眼角,这马步扎了有眨眼的工夫吗?

    安锦绣这会儿虽然满腹的心事,但是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看着就是一个在看儿子笑话的母亲。

    世宗在御书房里正要让吉和去翻后宫嫔妃名册的时候,御书房外,有太监跟他禀道:“圣上,内廷司太监全福求见。”

    “进来,”世宗说了一声。

    全福穿着一身下等太监的衣服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伤,看着就像一只丧家之犬。

    世宗看着全福给自己行了礼,也不让全福平身,说:“什么事?”

    全福说:“圣上,奴才这两天跟着那个何嬷嬷,发现这个嬷嬷除了去芳草殿几趟之外,就没去过别的地方了,奴才看她往芳草殿跑得那么勤快,奴才觉得这事不对。”

    吉和忙看向了世宗,那意思是说又是芳草殿?

    世宗冷冷地看了全福一眼,说:“那个何嬷嬷现在在做什么?”

    “在内廷司正跟人打听何炎何将军的事,”全福说道:“奴才趁没人注意到奴才,就从内廷司跑了出来。”

    世宗又看了一眼御书案上的锦帕,道:“吉和,你带着慎刑司的人去搜芳草殿。”

    吉和忙道:“奴才遵旨。”

    “至于你,”世宗看向了全福,道:“你回慎刑司去吧,带着人将宫里曲水,宣和两地出身的宫人太监都给朕拿了。”

    全福忙一脸激动地领了旨,又给世宗磕头谢恩。

    “都滚吧,”世宗道。

    吉和和全福退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的天已经全黑了,吉和跟全福小声道:“你动作快一些,那些不老实的,就当场杀了好了,除了曲水和宣和两地的,你再查一下西池的人在宫里有多少。”

    全福忙道:“师父放心,徒弟知道了。”

    “再办砸了,安妃娘娘都救不了你了!”吉和又盯了全福一句。

    全福冲吉利哈着腰,他哪敢再办砸差事啊?

    世宗在御书房打开了一本奏折,看了两眼之后,实在看不下去,将这本奏折砸在了御书案上后,世宗命人摆驾千秋殿。

    千秋殿门前的大内侍卫们看见世宗到了,忙跪地给世宗请安。

    世宗道:“不要惊动安妃了,我们进去。”

    抬步辇的太监直接将世宗抬进了千秋殿里,等到了安锦绣所在的暖阁,站在门外,世宗就听见里面的白承意在叫:“母妃,你不疼我!承意以后也不要理母妃了!”

    安锦绣的声音听着像是在边说边笑,“就这样,九殿下还想要练武呢?”

    “四九教的一定不对!”白承意接着叫:“我看袁义一下子就上屋顶了!”

    “那是因为他扎过很多年的马步了,”安锦绣说:“你欠着多少年的没扎呢,怎么能上屋顶?”

    “我,我……”白承意我了半天,说不出话了。

    安锦绣就说:“你要是想上屋顶,母妃让人给你搬梯子来就是。”

    “我是想飞啊!”白承意叫:“像袁义和四九一样飞!”

    安锦绣说:“都说了那是轻功,鸟才会飞呢,你有翅膀吗?”

    “袁义就会飞。”

    “你要想上屋顶,等袁义回来,让他带你上去。”

    “娘娘,”世宗这时又听了一个声音,说:“练轻功也不光是为了上屋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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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毒妃介绍:
太师庶女安锦绣一世错爱,机关算尽,最后情人成皇,她却被弃于荒野,成为为天下人所不齿的毒妇恶女,受尽屈辱而亡。人生重来之后,安锦绣只想洗尽铅华,与前生所负之人相守到老,却没想到这一生仍是一场无关风月的局,爱与恨,争与弃,笑与泪从来就不由她选择。江山血染之后,凤临天下,谁还记得珠帘之后的女子初嫁时的模样?都说蝶飞不过沧海,蝉鸣不过初雪,红颜不过刹那,一场盛世繁花谢尽后,终是谁执我之手,共我一世风霜?重生之毒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毒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