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8朕的女人
世宗把安锦绣带进了宫室里,吉和领着太监宫人们一阵忙活,很快就将这间宫室弄得温暖如春了。
安锦绣显得坐立不安,不时就要往门那里张望。
世宗这一回没再跟安锦绣说什么不过一个奴才的话了,凭着世宗的眼力早就看出袁义对于安锦绣而言,绝不是一个伺候她的太监那么简单。袁义初进宫时,世宗甚至特意命太医给袁义又查了一回身子,就是为了确定袁义真的是个阉人。
“怎么会遇上抢匪呢?”安锦绣絮絮叨叨地跟世宗念:“日后再让袁义出宫去,臣妾还要给袁义派几个侍卫吗?”
“他的运气就这么差?”世宗把安锦绣往怀里一搂,说:“回回出去都让他遇上劫财的?”
“那些人得抓啊,”安锦绣说:“不然京城里的百姓怎么办?”
世宗笑了一声,说:“难得你除了袁义还能想起京城百姓来。”
安锦绣抬头看世宗,说:“圣上这是说的什么话?臣妾谁都关心。”
“行,你谁都关心,”世宗说:“有向远清在,袁义一定没事的。”
安锦绣这时吸了吸鼻子,说:“圣上来时服过什么药了?”
世宗简单的嗯了一声,对于自己的病情,他不想多谈。
安锦绣在世宗的肩头靠了一会儿,说:“圣上回去休息吧,臣妾这里无事了。”
“算了,”世宗往坐榻上一躺,说:“朕就在这里睡一会儿,天就要亮。”
安锦绣望望窗外,庭院里大雪纷飞,天空的夜色已经如褪了墨色一般,渐渐发白了。
“又是一天过去了,”世宗跟安锦绣叹道:“日子过得真快啊。”
安锦绣扭头看向了世宗,用手理了理世宗的头发,轻声道:“一会儿就要上朝了,圣上睡一会儿吧。”
世宗把安锦绣的手握到了手里,摸一摸安锦绣手指上的血玉戒,道:“朕一直想再找一些这玉,给你做一套首饰。”
安锦绣道:“圣上给臣妾的东西已经很多了,臣妾不需要这些。”
“是啊,”世宗叹气道:“你什么也不想要。”
安锦绣微微一惊,说:“臣妾在宫里住着,什么也不缺啊。”
世宗一笑,道:“你是朕的女人,朕拥有天下,你也应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圣上啊,”安锦绣似是叹息地喊了世宗一声。
“嘘,”世宗道:“不说话了,你陪朕一会儿。”
世宗闭上了眼睛,似是累极,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了。
安锦绣坐在世宗的身边,从吉和的手里接过了被子,替世宗盖上。
吉和小声跟安锦绣道:“娘娘,向大人替袁义把伤口包扎好了,袁义也服了药,向大人说他会等袁义退了热后再走。”
“替我谢谢他,”安锦绣道:“就说这一回劳烦他了。”
吉和说:“奴才这就去跟向大夫说,那袁义?”
安锦绣冲吉和摇了摇手。
吉和看了一眼打着微鼾的世宗,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的兵部衙门里,安元志冷眼看着兵部的几个官员,他们的脚下全是打开的箱子。要配给御林军的弩,他们几个人已经数了三遍,结果数来数去,还是少了十把弩。
兵部的几位官员面面相觑后,其中一个开口跟安元志道:“五少爷,你说你是从朱雀大营那里得到的消息,那这十把驽弓应该是在朱雀大营了。”
安元志说:“我要是在朱雀大营里搜到了弩,我还用得着跑来烦各位大人吗?”
“那这弩去了哪里?”一个官员道:“五少爷是听谁说的?”
“人已经被处死了,”安元志道:“弩去了哪里,这就要问各位大人了。”
兵部的几个人跟安元志大眼瞪小眼,他们要是知道这驽去了哪里,那不就等于这驽是他们偷出库房去的了?安元志这个人看着笑嘻嘻的,说出来的话却是杀人不见血。
最后一个官员跟安元志道:“五少爷,此事我们会报与尚书大人。”
“这是配给御林军的东西,”安元志说:“尚书大人得上报圣上得知吧?”
几个官员脸色都难看,兵部的库房不是没有少过东西,他们自己把事压下,只要他们不少了京城驻军们的东西就行,现在安元志明摆着是一副要把事情闹大的架式,这让这几个官员心里发慌了。安元志如今是驸马,得着世宗的宠信,虽然这人口口声声说是从朱雀大营里得到的消息,可是谁知道这是不是世宗的意思呢?
“怎么都不说话了?”安元志把脚下的一箱子弩踢到了一边,说:“这些驽是谁放进库房里的,你们兵部总有个登记吧。”
“把本子拿过来,”一个官员命手下道。
这个文书忙就跑了出去,不会儿拿了一个面皮已经破损了的黑皮本子跑了回来。
“五少爷,进出过这个库房的人都是要留下姓名的,”这个官员把本子递给了安元志,道:“五少爷觉得从这个本子上,能看出偷弩的人是谁?”
安元志看了这官员一眼,说:“不知道啊,这弩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偷出去的,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这官员还想说话,被身旁的同僚拦住了。
安元志从后往前翻这个登记本,粗粗看了一遍后,又从最后一页开始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看,最后就是在这一页,给他看到了一个名字,王襄。安元志记得这个人,这个在兵部任职的小文书,是白承泽的侧妃王氏的兄长。在王襄的名字后面还写着一行字,王襄进库房,是看装弩的木箱有没有破损的。
“五少爷,”几个官员等了安元志半天,看安元志拿着这个本子不撒手,其中一个官员开口问安元志道:“你看出了什么?”
“没看出什么,”安元志把本子一合,说:“看来我没有去刑部任职的命。”
这个时候没人有心情跟安元志开玩笑,几个官员都一脸凝重地看着安元志。
安元志把手里的本子往身后的桌子上一放,道:“幸好弩箭没有少,偷弩的人得手了,我想他也用不了这些弩。”
“那五少爷的意思是?”
“就当我没有来过吧,”安元志望着几个官员一笑。
几个官员险些没背过气去,他们被安元志折腾了这一晚上,然后这个少爷说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安元志说:“我就是想看看朱雀大营的那个死人有没有骗我。”
“五少爷只是为了这个?”一个官员问安元志道。
“这事要是闹大,怕是管着库房的诸位都得倒大霉了,圣上这几日的心情不好,”安元志说道:“我是为诸位着想,你们还是尽快把这事圆过去吧。”
“怎么圆?”一个官员脱口就问安元志道。
“这要是我,”安元志歪着头想了想,说:“我就尽快把这些驽给御林军送过去,少也好,多也好,只要这东西离了兵部库房,就与诸位大人无关了啊。”
几个官员分辨不出安元志的话是真是假,站在那里都默不作声了。
安元志冲几个人一拱手,道:“我也打扰诸位多时了,这就告辞了。”
几个官员听安元志说要走,都松了一口气。
安元志出了库房,又跟几个官员道:“这事我知道,保不定还有人也知道,你们要想圆这事,就得尽快,不然出了事,谁也救不了诸位。”
几个官员都冲安元志一拱手。
安元志出了兵部,上马就往安府飞奔而去。
几个官员看着安元志一行人跑远了,才有人开口道:“我们要怎么办?”
“先看安元志会不会把这事捅出去吧,今日早朝太师不提,那我们再想办法,”几个人中资历最老的一个官员小声道。
兵部的几位官员都点头。
安元志到了安府,直接就进了安太师的书房。
安太师一宿未合眼,看安元志冷着一张脸进屋来了,小声道:“查出来了?”
安元志道:“兵部那里少了十把弩。”
安太师道:“看来箭是从御林军那里拿的,弩是从兵部拿的了。这人行事很谨慎,我们若不是两边都查,就一定摸不着头脑。”
“我让他们尽快把这批弓弩交给御林军,”安元志往椅子上一坐,说道:“到时候看看谁做手脚,这个在兵部藏着的耗子就显形了。”
安太师点头道:“现在不动声色是对的。”
“我姐呢?”安元志道:“她要怎么做?”
“这一回虽然袁义重伤,但许兴是保住了,”安太师道:“娘娘那里损失不大。”
安元志马上说道:“袁义差点死了,这还叫损失不大?”
“袁义没死,”安太师看着安元志道:“这个人按在御林军和兵部的人却有可能被我们找出来,你觉得这个得失,是我们占着好处,还是对方占着好处?”
安元志说:“我不管什么得失,我只知道袁义这一回不能白伤。”
“袁义自然不能白伤,”安太师道:“先看兵部那边的动作吧。”
“那我先回房了,”安元志道:“天亮之后,我带平宁回我姐夫那里去。”
安太师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安元志说:“还有什么事?”
安太师道:“公主殿下那里,你准备怎么办?”
“养着吧,”安元志起身道:“反正我不会饿死她。”
“你们是夫妻,”安太师道:“该去她那里过夜你就得过去,她是你的正妻。”
“又是安家的穷规矩,”安元志不屑一顾地道:“要我跟那个女人睡一张床上?”
“安元志!”
安元志转身就往外走,没理会安太师的喊,他现在哪有空去操心女人的事?
648弓弩
安元志走出了安太师的书房,范舟拿着伞等在廊下,看到安元志出来,跑上前问道:“少爷,你这一回要去哪里?”
安元志弯手指在范舟的头上敲了一下,说:“我还能去哪儿?回去睡觉。”
范舟跟着安元志走到了庭院里,高举着手替安元志打伞。
安元志把伞从范舟的手里抢下来,说:“好吃好喝的养着你,养到今天怎么还是这点个子?你不会是只能长这么高了吧?”
范舟抱着头,说:“少爷老是打我的头,我怎么可能长高?”
安元志听范舟这么一说,抬手又在范舟的头上敲了几下,说:“你小子长不高也能怪到我头上?这种遇事就外怪的本事,你是跟谁学的?”
范舟躲不开安元志的手,只能委屈地受了安元志的敲打。
主仆两个走出了安太师书房的庭院,没往前走几步,就听见斜刺里有人喊安元志。安元志扭头一看,看见洪嬷嬷打着把伞,往自己这里走过来了。
洪嬷嬷到了安元志的跟前就先行礼,说:“奴婢见过驸马爷。”
“免礼吧,”安元志说:“这么晚了,嬷嬷怎么还不休息?”
洪嬷嬷道:“驸马爷,您去公主殿下那里吗?”
安元志说:“嬷嬷就是为这事来的?”
洪嬷嬷说:“驸马爷,公主殿下这会儿身体有些不适。”
安元志人往前走,边走边道:“嗯,我回府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么冷的天,公主殿下还跑到院子里去玩雪。”
洪嬷嬷跟在安元志的身后走着,安元志一句关心云妍公主的话都没有,这在洪嬷嬷的预料之中。“驸马爷,您去看看公主殿下吧,”洪嬷嬷小声跟安元志道:“公主殿下这会儿正是需要驸马爷的时候。”
“我又不是大夫,”安元志说道:“嬷嬷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让大夫去看看她。”
“驸马爷,”洪嬷嬷说:“公主殿下从小被娇养长大,所以脾气不怎么温婉,还请驸马爷多担待一些。”
“你这人不错,”安元志停下了脚步,看着洪嬷嬷道:“云妍这两天没少折腾你,没想到你还能为她着想。”
洪嬷嬷冲安元志半蹲行了一礼,说:“奴婢就是伺候公主殿下的人,驸马爷,奴婢是真心希望驸马爷和公主殿下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我也不是不想好好过日子,”安元志冷道:“只是她这个女人不配。”
洪嬷嬷站在原地,看着安元志带着范舟走远。安元志应该是个不错的人,至少没有哪家少爷会为自己的奴仆打伞的,可是这个人的心也是冷硬的,云妍公主在风雪里闹了大半夜后,这会儿在床上发高热,这个时候安元志若是肯去看看云妍公主,也许这两个人的关系就能缓和一些,洪嬷嬷没想到安元志现在根本就不想问云妍公主的事。
等洪嬷嬷一个人回到云妍公主的屋中,吴嬷嬷忙就迎了上来,看看洪嬷嬷的身后,失望道:“驸马爷没来?”
洪嬷嬷摇头叹气。
吴嬷嬷说:“他不知道公主殿下病了?”
洪嬷嬷走到了床前,看看躺在床上的云妍公主,云妍公主这会儿烧得两颊通红。
吴嬷嬷跟过来说:“你没能跟驸马爷说上话吗?”
“说了,”洪嬷嬷道:“驸马爷说会让大夫过来看看。”
吴嬷嬷道:“大夫已经来过了啊,这会儿驸马爷能来看看不是更好?”
“日后我们也不要操这个心了,”洪嬷嬷跟自己的老姐妹小声说道:“我看驸马爷对公主没有这个心。”
吴嬷嬷忙就道:“驸马爷说了什么?”
想到安元志用冰冷的声音说的,这个女人不配这句话,洪嬷嬷就只能叹气,“不要问了,”洪嬷嬷说道:“只盼公主殿下闹了这一场后,日后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安元志没回自己的卧房,而是进了上官平宁住着的客房里。
老六子几个死士侍卫在外室里坐着打嗑睡,看见安元志进来,都要起身。
“都休息吧,”安元志忙小声道:“我去看看平宁,这里没出什么事吧?”
老六子摇了摇头,说:“少爷,没出什么事,大夫来给小少爷又换了一回药。
安元志点了一下头,推开内室门,走进了内室里。
上官睿抱着上官平宁睡在床上,听见安元志的推门声后,睁开了眼睛。
安元志走到了床前,看上官睿把上官平宁抱在怀里睡着,小声道:“怎么这样睡?你不累啊?”
上官睿说:“今天袁义的伤把他吓到了。”
安元志伸手小心翼翼地把上官平宁从上官睿的怀里抱了起来,放进了被窝里。
睡在床边地上的大王抬头看看安元志,又趴伏在了地上。
上官睿下了床,活动一下被上官平宁压得又酸又涨的手臂,说:“你查的怎么样了?”
“兵部库房里少了十把弩,”安元志替上官平宁把被子盖盖好,跟上官睿道:“我看了进出那个库房的人员名册,你猜我看到谁了?”
上官睿说:“这我怎么能猜得到?”
“王襄,”安元志坐在了桌边。
上官睿说:“王襄是什么人?”
“白承泽二儿子白林的亲舅舅,”安元志道:“我在五王府见过这个人一回。”
上官睿忙就道:“是白承泽?”
“十有**吧,”安元志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喝了一口,道:“等兵部往御林军那里交弓弩的时候,我再试探一下这小子。”
上官睿坐在了安元志的身边,说:“这个王襄会武?”
“看着不像,”安元志道:“他就是兵部的一个文书,具体管什么的,我不清楚。”
“这样的官会是白林的亲舅舅?”上官睿不相信道。
“那是兵部啊,书呆子,”安元志跟上官睿道:“圣上会让白承泽有个做兵部尚书的大舅子吗?现官不如现管,王襄在兵部官不大,可是他在里面蹲着,兵部发生的事,白承泽基本上都能知道了。”
“你要怎么做?”上官睿问道。
“真要是这小子,我一定弄死他,”安元志把喝空了的茶杯放回到了桌上,小声道:“我之前就想弄死他,只是一直没空出手来。”
“你小心一些,”上官睿道:“这事若真是五殿下指使的,他这次针对袁义,下一次就有可能针对你。”
安元志说:“让他来杀。”
“安元志!”
“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安元志看上官睿要跳脚,便道:“你也要小心,我还有武艺傍身,你拿什么保命?”
上官睿说:“我不到处走动就行,现在我就想守着平宁。”
安元志说:“拉倒吧,你能守着他一辈子?开春后,你就要下场去应试了,多读点书吧。”
上官睿现在没心思去想科举的事,问安元志道:“袁义说他遇上了五个人,怎么兵部那里少了十把弩?”
“你还不兴人家一人拿两把弩的?”安元志说:“也许袁义数错了。”
“这些人不找到,我们的日子还是难安啊,”上官睿道。
“去了军里,白承泽拿我们就没什么办法了,”安元志道:“城南旧巷的侯府你不要住了,带着平宁还是住卫**营里去。”
上官睿看着把自己卷缩成了一团,睡在床上的上官平宁,小声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大雪一直下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才渐渐停歇,太阳出来后,将京都城包裹住的雪开始融化。雪水从各家各户的房檐上滴落,滴滴答答的声音,仿佛又有一场雨降临到了京都城一般。
安元志站在宫门前,看着兵部的车马运着弩弓进了帝宫。
韩约站在安元志的身旁,小声道:“五少爷,数字许兴看过了,跟您给的数字不一样。”
安元志说:“多了还是少了?”
韩约说:“少了十把弩,弩箭也少了。”
“那就是说少了十套弩?”
韩约说:“一把弩,配三十支箭,没错,少了十套弩。”
“清单呢?”安元志说:“你把清单拿给我看看。”
韩约跑去拿了一份清单来。
安元志看这清单,清单上的兵部那里的签名不是王襄,可是安元志看这清单上的字迹,跟他昨天看那黑皮本上,王襄签名的字迹是一样的。
韩约说:“这清单有问题?”
安元志把清单还给了韩约,抬眼就看见王襄站在一辆运弓弩的车旁,跟另一个兵部的文书正说着什么。
韩约顺着安元志的目光看过去,说:“五少爷认识那个人?”
“五殿下的大舅子,”安元志小声道:“白林是他的外甥。”
韩约说:“看着像是个书生。”
“跟我去会会他,”安元志冲韩约挤了一下眼睛。
王襄看着安元志和韩约两个人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忙就给安元志行礼。
安元志笑道:“王大人不必多礼了,就冲着王夫人,我也不敢受大人的这个礼啊。”
韩约这会儿装傻,说:“五少爷,这位大人是?”
安元志说:“王襄王大人,林小王爷的亲舅舅。”
韩约忙看着王襄道:“林小王爷?五王府里的小王爷?”
王襄冲韩约躬身一礼道:“下官王襄见过韩大人。”
韩约往旁边走了一步,避开了王襄的礼,笑道:“原来是王大人,是我有眼无珠了。”
安元志指指他们三人身边的车辆,说:“王大人您这是?”
王襄道:“这是要交与御林军的兵器。”
韩约说:“是什么兵器?”
王襄公事公办地道:“这个下官不能说,请韩大人恕罪。”
安元志跟韩约说:“你一会儿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韩约冲王襄一抱拳,说:“抱歉王大人,我问了不该问的话。”
650所求之物
王襄看着安元志和韩约两个人像是在讨好自己的样子,有些摸不准这两个人要做什么,干脆就闭了嘴,只听安元志和韩约两个人说话,他自己是一声不吭。
安元志看王襄不说话了,便道:“王大人,这种运货的活,怎么也要你做呢?”
王襄这才道:“原本我不用来,只是负责文书的那个同僚临时有事来不了,所以我就替他来了。”
韩约说:“看来王大人在兵部的人缘一定不差,今天街上化雪,路不好走吧?”
王襄惜字如金地道:“还好。”
“王大人,”安元志说道:“我看你也不用对同僚太好了,人善被人欺。”
王襄说:“这只是小事,谁做都一样。”
“不该你管的事,你要管它做什么?”安元志说:“我这会儿正愁要怎么走呢,马跑起来一定溅一身的泥,”安元志说到这里,看看王襄身上穿着的官服,说:“我看王大人的这身衣服算是彻底毁了,回去后就得扔。”
王襄说:“五少爷留在这宫门这里不走,就是不想骑马走?”
“对啊,”安元志说:“我在等安府的轿子。”
“我看韩大人跟五少爷的关系不错,”王襄看向了韩约道。
韩约说:“王大人也是我的朋友,日后有用的着韩某的地方,王大人尽管开口。”
王襄看着韩约一笑,这个人连笑起来都是阴沉沉的,让人生不出好感来。
“那什么,”安元志说:“韩大人,我们就不要打扰王大人办差了。”
韩约说:“王大人我们改日再聊。”
王襄冲这两个人一拱手。
安元志跟韩约又走到了原先站着的地方,韩约说:“那小子的架子不小啊,一个小文书,给我脸子看就算了,五少爷的账他也不买?”
安元志说:“白林可是正经的小王爷,我拿什么跟他比,我又不会生娃。”
“噗,”韩约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的笑出了声来。
袁白这时骑着马到了宫门前,下了马就往安元志这里跑。
安元志看王襄在往自己这里望,就大声问袁白道:“你一个人来了?轿子呢?”
袁白愣了一下。
安元志说:“我还是得骑马回府去?”
韩约说:“五少爷,你让马跑慢点,也溅不到多少泥。”
袁白这时到了安元志的跟前,小声道:“什,什么轿子?”
“别想着轿子了,”安元志小声道:“东西呢?”
袁白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叠成了正方形的纸,递给了安元志,说:“我问过兵部的林大人了,他说少了弩的事,兵部邱尚书把这事压下来了,没让他们往外说。”
安元志把纸打开,韩约伸头一看,这也是一份清单。
安元志指着清单上的数字,跟韩约说:“这个跟我报的数一样。”
“清单被人改过了?”韩约说。
“指定是被人改了,”安元志道:“这个才是从兵部出来的清单,少了就是少了,御林军也不会为了十把弩,跟兵部闹到圣上跟前去。”
韩约点头,说:“这倒是,就是我们大内侍卫的东西,也时常会少,为了这事闹到圣上的跟前去不值当。”
安元志把清单递给了韩约,说:“你把这两份清单交给安妃娘娘吧。”
韩约把清单接过来,小心地收好后,说道:“这清单是什么人改的?不改也不会出事,袁义是遇上劫财的了,圣上不会查弩箭的事啊。”
安元志一笑,说:“这人心虚了,知道害怕就是好事啊。”
韩约说:“那个王襄有问题?”
“这个字迹是王襄的,”安元志小声跟韩约道:“你去告诉安妃娘娘,王襄去看过兵部库房里的弓弩,又改了兵部的清单,他还主动替了同僚的差事,送弓弩来宫里。”
韩约扭头看了王襄一眼。
安元志说:“三件事加在一起,这就不是巧合了。”
“我这就把消息给娘娘送去,”韩约说着话就要走。
安元志说:“袁义怎么样了?”
“他还好,”韩约道:“昨天晚上发了高热,向远清守了他一夜,今天早晨就退热了。”
安元志说:“那就是没事了?”
“应该没事了,”韩约说:“就是得卧床。”
“王襄又看这里了,”袁白这时小声提醒了安元志一句。
韩约冲安元志点了点头后,往宫门里走去。
安元志看着像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摇着头上了自己的马。
王襄走到了安元志的马前,道:“五少爷不坐轿子回去了?”
安元志说:“是啊,我的手下都是废物,什么事也办不好!”
袁白坐在马上,把头一低,摆出了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王襄的目光停在袁白的身上,说:“去叫个轿子来,这不是什么难事啊。”
“你听见没有?”安元志大声问袁白道。
袁白小声道:“太师说少爷是武将,无伤不得坐轿。”
“滚蛋!”安元志冲袁白吼了一声后,打马往前先走了。
袁白追着安元志喊:“少爷,这真是太师说的,少爷,你等等我啊少爷。”
王襄看着安元志跑远,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只是细想之下,又觉得没有什么事是不对劲的。
安元志打马跑出了一条街后,才跟袁白笑道:“你小子挺能编瞎话啊,无伤不得坐轿,妈的,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袁白说:“少爷,那我能说什么?轿子那事是你先编的啊!”
“回府,”安元志道:“今天算你立一大功。”
袁白跟安元志并马前行,说:“少爷,那个王襄是不是得宰了?”
安元志斜眼看袁白,说:“宰了?”
“他伤我大哥,我能不弄死他吗?”袁白一脸杀气的道。
“不急,”安元志说:“这一回我要让他们这帮人死得干净一点。”
袁白说:“什么叫死得干净一点?”
安元志甩一下马鞭,往前跑去。
安锦绣坐在千秋殿的小花厅里,看着手里的两份清单。
袁章说:“主子,那个送信来的大内侍卫还在殿门外等着。”
“让他告诉韩约,就说我知道了,”安锦绣低声道。
袁章又跑了出去。
安锦绣将两份清单扔进了炭盆里,看着清单烧为了灰烬。
伺候袁义的小太监这时又找了来,说:“娘娘,袁总管醒了。”
安锦绣这才一喜,站起了身,道:“我去看看他。”
袁义躺在床上,伤口用了向远清给的伤药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高烧退去后,袁义这会儿虽然全身无力,但人是舒服了不少,看见安锦绣走到了他的床前,袁义甚至还想坐起身来。
“躺着别动,”安锦绣按了一下袁义的肩膀,说:“向大人说了,你现在不能动,不然伤口会崩裂。”
袁义说:“主子,事情怎么样了?”
安锦绣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问袁义道:“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袁义说:“药吃过了,也吃了一碗粥,主子,我没事。”
安锦绣说:“向远清说你没事,你才没事。”
袁义无奈地一笑,说:“主子,那些人是什么来路?”
安锦绣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袁义咬牙道:“又是五殿下?”
“看这行事,倒像是他的作派,”安锦绣小声道。
“他要杀我?”
“杀了你,断我一臂,”安锦绣道:“再对付我,他行事就能方便很多了。”
袁义瞪大了眼睛,说:“他,他要杀了主子?”
“他只是看清自己应该先对付谁了,”安锦绣道。
“他不是应该去对付四殿下吗?”袁义忙道:“难不成主子能跟他争位?”
“他不想要圣心了,”安锦绣小声道:“只要兵权在手,他就还有机会。”
“他想干什么?”袁义涨红了脸问道。
“他想要卫**,”安锦绣冷道:“拿我跟将军换卫**。”
袁义惊得身子一挺,要不是安锦绣按着他,袁义能从床上跳起来。
“你躺着别动,”安锦绣跟袁义笑道:“现在我们不是还没事么。”
“他,”袁义组织语言,组织了半天,说出来的话还是结结巴巴,说:“他,他想拿主子去威胁,威胁将军?”
“其实他要是真能让我跟将军走,我也乐意,”安锦绣道:“只是他的话不能信,五殿下登基为皇之后,怕就是我和将军的死期了。”
“卑鄙!”袁义不是个会骂粗话的人,憋了半天,才骂了这么一句。
“你休息吧,”安锦绣轻声跟袁义道:“我们在宫里暂时不会有事的。”
“他杀我不成,再有动作呢?”袁义问安锦绣道。
安锦绣冷冷地一笑,说:“我想他很快会来见我。”
袁义说:“主子还要见他?”
“既然走到这一步了,我就没有要见他的必要了,”安锦绣说道:“我只是好奇,伤了你的那几个人是什么来路。”
“五殿下在江南就收买过江湖人给他卖命,”袁义说:“可能是他收买的江湖中人。”
“你觉得他们像江湖中人吗?”安锦绣问道。
袁义点头,道:“他们的武功都不弱,我听他们说话,不是京都口音。”
安锦绣忙道:“他们还跟你说话了?”
袁义说:“就说了一句,让我站住。”
安锦绣觉得自己是空欢喜一场,说:“就这两个字,你能听出他们是哪里人吗?”
袁义说:“应该不是京都人,他们追我的时候,若是熟悉京都城的地形,我想我可能逃不掉。”
“刚到京都城不久的剌客?”安锦绣喃喃自语道。
袁义说:“是被五殿下刚刚收买的?”
“我要把这几个人找出来,”安锦绣看着袁义低声说道:“我不能让你白受这个苦。”
651中看不中用
袁义愣愣地看着安锦绣,他能从安锦绣的表情里看出愤怒的情绪来,安锦绣这样情绪外露的样子可不多见。
“你休息吧,”安锦绣说着话就站起身了,望着袁义一笑,道:“先养好身体。”
袁义只能点头,说:“主子你要怎么做?”
“让我再想想,”安锦绣说道。
袁章这时又给自己的师父端了药进来,说:“师父,你好点没有?”
袁义伸手拿药,只是手拿着药碗发抖,愣是没有力气把这碗药从袁章的手里接过来。
安锦绣端过了药碗,把药送到了袁义的嘴边,说:“喝吧。”
袁章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景,小袁章再也没有想到安妃娘娘能这样待他的师父。
袁义没说什么,就着安锦绣的手把这碗药喝了下去。
“苦吧?”安锦绣问袁义。
袁章忙拿了清水来给袁义漱嘴,一边就跟安锦绣道:“主子,紫鸳姑姑在问师父的事呢。”
“不要告诉她这事,”安锦绣还没开口呢,袁义就说道:“让她好好养身子。”
袁章说:“师父你不去看她,紫鸳姑姑就没心思养病啊。”
袁义瞪了袁章一眼,说:“不准再胡说了。”
袁章往安锦绣的身边凑了凑,说:“这是紫鸳姑姑自己说的话,我什么也没有说。”
“瞒着紫鸳吧,”安锦绣跟袁章道:“你和伺候她的人就说,袁义被我派出宫去办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哦,”袁章答应了安锦绣一声。
“你出去吧,”袁义赶袁章道。
袁章耸拉着脑袋,端着空药碗走了出去。
袁义在床上喘了一口气,跟安锦绣说:“主子,还是快点把紫鸳跟韩约的事办了吧。”
安锦绣说:“就是办也要等紫鸳的伤养好了啊。”
“她的脸?”
安锦绣摇头,“有一道疤,向远清尽力了。”
袁义说:“韩约不嫌她?”
“这也要他们两个过起日子之后,我才能看出来啊,”安锦绣小声道:“袁义,你舍得让紫鸳嫁出去吗?”
袁义看着安锦绣一笑,笑容里充满了无奈,说:“主子,我是个太监。”
“我知道了,”安锦绣冲袁义摆了摆手,“你不用说了。”
袁义说:“日后我可能要跟着主子养老了。”
“这是当然的事,”安锦绣道:“不然你还能去哪里?”
袁义跟安锦绣相视而笑,日后的事情他们谁也不知道会怎样,只是现在就算是嘴里说一说,也能让他们的心情好一些。
到了这天的下午,韩约又跑到了千秋殿来见安锦绣。
“你这样跑来,让人发现了就麻烦了,”安锦绣看着韩约皱眉道。
韩约说:“娘娘放心,苏养直派来跟着我的人,被我拿了。圣上这会儿正在御书房跟户部的一帮大人议事,他暂时不会宣我。”
“被你拿了的那个人现在关在哪里?”安锦绣问道。
韩约说:“关在我房里。”
“杀了,”安锦绣道:“把人头送去给苏养直。”
韩约一惊,说:“娘娘,你要对付苏养直了?”
“他既然还是想与我作对,那我还要跟他客气什么?”安锦绣冷道:“日后你也不必再让着他了,苏养直的人,你仔细看看,能用的你就想办法拉拢吧。”
韩约说:“苏养直要是把这个人头送到圣上那里去,娘娘,我们该怎么办?”
“他没这个胆子,”安锦绣直接说道:“你就这么做吧。”
韩约一阵激动,他忍苏养直已经忍了这些天了,终于不用再忍这个人了。
安锦绣手指点一下韩约身边的空位,让韩约坐下,说:“你派一个人去找卫国侯爷,那个帮蒋氏和何炎传信的小太监现在关在大理寺里,这些人不日就将被处死,你让侯爷把这个小太监保下来。”
韩约说:“娘娘要这个小太监何用?”
“他既是传信人,那就应该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跟蒋氏有联系,”安锦绣道:“让他把人供出来。”
韩约忙就问道:“娘娘想他供出谁?”
安锦绣道:“王襄。”
韩约说:“娘娘,这个小太监能经得起韦大人的细问吗?王襄牵扯到五殿下,要是韦大人再把他弄到圣上的面前,这个小太监能把话说好吗?”
“王襄一定不能留,”安锦绣道:“至于这个小太监,你跟侯爷说,能留他一命就留,不能留就不要勉强。”
“好,”韩约起身道:“娘娘,我这就让人去找侯爷。”
“你去见侯爷,”安锦绣看着韩约道:“跟他说,唯一可保命的东西就在他的手里,不管发生了何事,他都不能撒手。”
韩约点头,安锦绣的话他懂,上官勇手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支卫**了,安锦绣这是在让上官勇一定要保住手里的这支军。
安锦绣看韩约点头,就道:“那你去吧。”
韩约说:“娘娘,紫鸳怎么样了?”
“她还好,”安锦绣说起了紫鸳,脸上才有了一点笑容,道:“只是脸上的疤痕难消了。”
韩约笑道:“我只要她活着就好。”
“你有心了,”安锦绣起身走到了韩约的跟前,说:“韩约,你若是能真心待紫鸳,我是真的感激你。”
“娘娘,”韩约恨不得跪下来发誓给安锦绣听。
“你与紫鸳的事,等紫鸳的身子养好了后再说吧,”安锦绣虚扶了韩约一把,道:“现在我们手头上有很多事要做呢,你行事要小心。”
“下官明白,”韩约郑重其事地冲安锦绣躬身行了一礼。
安锦绣走到了小花厅的窗前,窗外的小庭院里今天还没有进过人,积雪在阳光下一点一点地化去,一根冰棱从枝头上掉落,掉在了雪地里,断成了几截。安锦绣目光冰冷地看着雪地里的这根冰棱,突然就冷笑了一声,这冰棱看着又粗又壮,却是中看不中用,就如同白承泽的诺言一样。
“白承泽,”安锦绣在心里自言自语道:“你当我今世还愿再做你的踏脚石吗?”
几只觅食的飞鸟停在了庭院里的一棵泡桐树上,树枝晃动之下,结在枝杈上的冰棱纷纷掉落,掉在雪地上后,无不是断裂成数段。
在这天的傍晚时分,苏养直回到宫里,他在宫里也有让他歇脚的地方,进了屋后,苏养直就看见屋中的桌上放着一个木匣。“这是什么?”苏养直问自己的小厮道。
小厮说:“大人,奴才不知道啊,刚才还没这东西呢。”
苏养直走到了桌前,把木匣的盖子打开了,站在苏养直身旁的小厮顿时就惊叫了起来。
“闭嘴!”苏养直吼了自己的小厮一声。
木匣里一个成年男子的人头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两眼圆睁,面容扭曲。
苏养直把盖子砰地一声盖上了,
“大,大人,”小厮被苏养直吼得不敢叫了,声音发颤地喊苏养直。
“滚出去,”苏养直道。
小厮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也不敢跑远,就站在门前守着。
苏养直坐下了,再打开盖子看,他的手下他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韩约,”苏养直咬牙切齿地念着韩约的名字。
小厮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才听到自家主子在屋里喊来人,小厮答应了苏养直一声,又一头冲进了屋里。
苏养直说:“韩约现在在哪里?”
小厮摇头,说:“大人,您要见韩大人?”
“去把他叫来!”苏养直沉声道。
木匣还是放在原先的地方,原封未动一样。小厮看着这个木匣就双腿打战,他伺候苏养直的日子不长,还没练出不怕见死人的胆量来。
“你还不快去?”苏养直看着自己的小厮道。
小厮还没出门,就有御书房的太监来找苏养直,世宗要见这位大内侍卫统领。
苏养直跟小厮道:“你给我看好了这个东西。”
小厮战战兢兢地站在了桌子旁边。
苏养直到了御书房,就看见韩约带着一队大内侍卫在往高台下走,苏养直停了步。
韩约远远地就冲苏养直一拱手,道:“苏大人。”
苏养直就看着韩约。
韩约没事人一样,冲苏养直笑道:“苏大人,下官奉旨去办差,就不与苏大人多说了。”
苏养直把身子一侧,给韩约让开了路。
韩约从苏养直的身边走过,手一直按在刀柄上。
“大人,”苏养直上了高台之后,有大内侍卫给他行礼。
苏养直小声道:“韩约去办什么差?”
这个大内侍卫忙道:“圣上命韩大人带人去朱雀大营看看。”
吉和这时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冲苏养直招手道:“苏大人,圣上正要找你。”
苏养直只得先进御书房。
韩约带着人进了朱雀大营后,命自己的手下去到处看看,他自己见了上官勇。
上官勇道:“圣上对朱雀大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韩约笑道:“圣上就是怕朱雀大营再出事,这才让下官来看看。侯爷,这样也省得下官今天晚上特意去府上找你了。”
上官勇说:“何事?”
“娘娘有话要我带与侯爷,”韩约压低了声音把安锦绣的话跟上官勇说了一遍。
“我知道了,”上官勇不动声色道。今天白天庆楠已经去过了大理寺,找到了那个叫小风子的小太监,看来安锦绣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个小太监是真的对他们有用。
韩约打量着上官勇的神情,道:“侯爷,娘娘说了王襄一定得死。”
“跟何炎扯到一起,王襄就一定没有活路可走了,”上官勇说道:“明日我就去见那个小太监。”
“见?”韩约说:“侯爷你们已经找到那个小太监了?”
652小风子
上官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补救道:“娘娘既然说那个小太监在大理寺里,那他就一定在大理寺了。韩大人,你回去后跟娘娘说,这事我去办。”
韩约说:“侯爷,韦大人那个人不太好说话,侯爷能从他的手里把那个小太监带出来吗?”
“我尽量,”上官勇说了一句。
韩约挠一下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要多问了,起身跟上官勇道:“那侯爷,下官这就告辞了。”
“你不看朱雀大营了?”上官勇问韩约道。
“朱雀大营里什么事也没有,下官要看什么?”韩约笑道:“下官也不能留下来,混庆将军的一口饭吃啊。”
上官勇这才起了身,说:“我送你。”
“不必,”韩约忙说:“侯爷,让人看到你送下官出去,会让人怀疑下官巴结侯爷的。”
上官勇这才一笑,道:“你不是有事让我帮忙的吗?”
韩约笑着摇头,说:“侯爷,下官真有几个族侄,只是那几个都不是从军的料,他们吃不了这个苦。”
上官勇点头,道:“从军是要吃些苦头。”
“我家里的那些人,唉,不说也罢!”韩约说到这里,冲上官勇一抱拳,道:“侯爷您留步,下官回宫去了。”
韩约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队大内侍卫在营门前上了马,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韩约前脚刚走,庆楠就拎着两个食盒来见上官勇了,说:“大哥,吃晚饭吧。”
上官勇看着庆楠把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
庆楠说:“韩约怎么来了一下就走了?他这么快就回去交差,圣上能饶得了他?”
“圣上不喜欢人拖拉,”上官勇道:“朱雀大营无事,韩约要看什么?”
“大哥,”庆楠小声问上官勇道:“你说圣上是不是不信我们朱雀大营的人了?”
“他谁都不信,”上官勇嘀咕了一声。
庆楠说:“大哥你说什么?”
上官勇站起了身,说:“我就不用饭了,我去大理寺一趟。”
庆楠筷子都给上官勇摆好了,看上官勇说着话就要走,忙道:“你这会儿去大理寺?为了那个小风子?”
“嗯,”上官勇道:“我有话跟他说,你先吃饭吧。”
庆楠追着上官勇道:“我是答应救他一命,大哥你能把那小子带出大理寺吗?”
上官勇出了房门,头也不回地跟庆楠道:“再说吧。”
“你别再说啊,”庆楠说:“那小子滑头的很,我们不救他出大理寺,他就什么也不说。”
“这个由不得他,”上官勇回头看了庆楠一眼,说:“你跟着我干什么?回去吃饭吧。”
庆楠站了下来,问上官勇道:“要给你留饭吗?”
“随便吧,”上官勇大步往前走去。
随便,庆楠踢了一脚雪,那是留饭还是不留饭?
上官勇带着几个亲兵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韦希圣亲自迎了出来,冲上官勇笑道:“侯爷怎么会踩着饭点来我这里?”
上官勇下了马,跟韦希圣小声道:“韦大人这里的牢饭我可不稀罕。”
韦希圣哈哈一笑,把上官勇往大理寺里让。
上官勇进了大理寺,开门见山地跟韦希圣道:“韦大人,我是来见那个叫小风子的太监的。”
“小风子?”韦希圣说:“庆将军上午来过,见的也是这个小风子。”
上官勇说:“是,他就是来找他的。”
“侯爷,”韦希圣跟上官勇道:“小风子是内廷的太监,我说这话也是为了侯爷你好,内廷之事,我们这些外臣如何能管?”
上官勇道:“我明白韦大人的意思,这个小风子以前常去朱雀大营,所以我才有话要问他。”
何炎与蒋妃之间的事,韦希圣不可能知道,听了上官勇这话后,韦希圣就是一惊,说:“他是伺候芳草殿蒋氏的太监,怎么会时常跑去朱雀大营?”
上官勇摇摇头,说:“这事我不好说。”
蒋氏的太监经常去朱雀大营找何炎,蒋氏自尽,芳草殿的众人全都处死,何炎满门下狱,朱雀大营为着何炎死伤数百人,韦希圣把这些事串起来一想,有些东西他能想明白,却不敢往下深想了。
上官勇看着韦希圣道:“韦大人,你可否行个方便?”
韦希圣点点头,冲门外大声道:“来人。”
一个衙役班头应声进了屋。
韦希圣就问上官勇:“侯爷,你要在这里见小风子,还是去牢里看他?”
小风子也不是单独被关押的,在牢里见面很多话都说不了,上官勇想到这里,道:“我在这里见他。”
韦希圣命班头道:“你去把芳草殿的太监小风子带过来。”
班头领命走了出去。
韦希圣亲自给上官勇倒了一杯茶,小声道:“侯爷,你是要救这个小风子吗?”
上官勇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我有几句话想问他。”
“芳草殿的人都受过刑了,”韦希圣道:“苏养直亲自带着人来审的,审了些什么我不清楚,不过我看苏养直的样子就知道,他什么也没有审出来。”
“苏大人要审什么?”上官勇问道。
“不是他要审什么,而是圣上想审什么,”韦希圣道:“宫里明明有慎刑司,圣上却偏偏要把这些人关到大理寺来,侯爷你说圣上这是为了什么?”
上官勇说:“为了什么?”
韦希圣手指点点茶几,小声道:“侯爷还是当心些吧。我还是那句话,内廷之事,外臣不要过问,连听都不要听。”
上官勇放下了茶杯,他知道韦希圣跟他说的是好话,只是,上官勇眉头一锁,道:“韦大人的好意,卫朝心领了。”
韦希圣突然就苦笑起来,说:“侯爷跟着太师,想必是不会出事的。”
上官勇说:“此事与太师无关。”
“我明白,”韦希圣道。
上官勇不知道韦希圣这是明白什么了。
“喝茶,”韦希圣又让上官勇喝茶。
上官勇茶杯还没拿起来,方才领命出去的那个班头一头冲了进来。
韦希圣忙就问道:“怎么了?”
班头喘着粗气道:“大人,牢里死了人!”
韦希圣一下子就站起了身来。
上官勇坐着没动,问道:“小风子呢?”
“小风子死了,”班头说:“跟小风子关在一起的六个人,全都死了。”
“是怎么死的?”韦希圣怒问道。
班头说:“属下看他们脸色发黑,像是中毒死的。”
“叫仵作,”韦希圣抬脚就往外走,大声下令道:“去查什么人进过牢房。”
“是,”班头忙又领命。
上官勇把茶杯重重地往茶几上一放。
韦希圣听到这个声响,好像才想起来上官勇还坐在堂屋里呢,忙又回身跟上官勇道:“侯爷,你看这?”
“我跟大人去看看,”上官勇起身道。
韦希圣想开口让上官勇走,可是转念一想,要是上官勇疑是他下手杀了小风子怎么办?想到这里,韦希圣只得跟上官勇道:“侯爷跟我来吧。”
牢房里,七具尸体倒在一起,像是死后被人扔成了一堆。
上官勇看看这七具尸体,问牢头道:“谁是小风子?”
两个牢头忙就上前,把被压在最底下的小风子给拖了出来。
上官勇听庆楠说过,小风子是个小白脸,这会儿躺在他脚下的这个人可看不出长相好来了,小风子脸上的皮肤乌黑,五官皱成了一团,看不出原来的长相。
“这是中毒死的,”韦希圣跟上官勇道:“不用仵作来查了。”
“是什么毒?”上官勇问韦希圣道。
韦希圣摸摸鼻子,扭头问牢头们道:“仵作怎么还不来?”
上官勇蹲下身,仔细看起了小风子的尸体。
韦希圣也蹲下身来,指着小风子身上的伤口,说:“这是受刑留下的。”
小风子身上的伤口不少,皮开肉绽地看着很吓人,上官勇看了后,却道:“这些都不致命。”
韦希圣说:“苏大人不想要他的命。”
上官勇扒开小风子的嘴唇,说:“嘴里有伤,他是被灌药的。”
韦希圣伸头看看小风子的嘴唇,嘴唇的嫩肉那里有几道擦痕。
“舌头都黑了,”上官勇又看了看小风子的舌头,跟韦希圣道:“韦大人,这事你要怎么办?”
韦希圣道:“还能怎么办?他是钦犯,被人杀了,我得去向圣上请罪。”
仵作这时背着自己的工具箱子跑了来,进了牢房看一眼小风子的尸体,就跟韦希圣道:“大人,他是中毒死的。”
韦希圣说:“你看看他是中的什么毒。”
上官勇走出了牢房。
韦希圣拍一下仵作的肩膀,跟着上官勇走了出去。
上官勇站在狭窄的走道里,大理寺地下第四层的牢房,地下水渗得厉害,上官勇看看脚下的积水,用劲地一踩,泥水都能溅起一些水花来。
韦希圣在上官勇的身边站下来,说:“侯爷,您看这事?”
“人死了,我还能怎么办?”上官勇道:“韦大人,为何这牢房的左右都没有关人?”
韦希圣看看上官勇手指着的空牢房,道:“他们由大内侍卫审问,那怎么关他们就是大内侍卫的事了。侯爷,我看这事得去问苏大人了。”
上官勇说:“不关人也好,不然他们也得跟着一起死。”
韦希圣道:“芳草殿的人总归都是死,迟一天早一天罢了。”
“小风子死了,我再留下来就没有必要了,”上官勇低声道:“韦大人,我就不打扰你了。”
韦希圣手往前一伸,说:“我送你出去。”
上官勇闷头跟着韦希圣出了大理寺的牢房,站在雪地上叹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如不来了。”
韦希圣看了上官勇一眼,说:“出了这事,我也不想连累侯爷,今日我就当侯爷没有来过这里,侯爷你看如何?”
653难得糊涂
上官勇一时之间理解不了韦希圣的话,愣怔了一下,才冲韦希圣一拱手,道:“我信此事与韦大人无关。”
“多谢侯爷,”韦希圣反过来跟上官勇道谢道。
上官勇看着韦希圣,突然就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韦希圣小声道:“此事还望侯爷替我在太师面前美言几句,小风子的死,与下官真的没有关系。”
上官勇说:“我真不是太师派来的。”
“不管是谁吧,”韦希圣道:“我都不想与此事扯上关系。”
“我知道了,”上官勇望着韦希圣点了点头。
韦希圣把上官勇送出了大理寺,看着上官勇上马,由亲兵们簇拥着走了,才回到了自己办公的房中。
有衙役班头带着仵作走了进来。
韦希圣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说:“那个小太监中的是什么毒?”
仵作说:“大人,小人没见过这种毒。”
韦希圣抚额道:“你是我大理寺资历最老的仵作了,还有你没有见过的毒?”
这个仵作跟随韦希圣日久,也不怎么怕韦希圣,回了韦希圣一句:“大人,天外有天,这个世上一定有小人没有见过的毒。”
韦希圣冲仵作一挥手,说:“你退下吧。”
班头说:“大人,这事要查吗?”
韦希圣道:“这是他们大内侍卫的犯人,让大内侍卫们操心去吧。”
班头还是第一次看到韦希圣放着坏人不抓的,听了韦希圣的话后,就愣在当场了。
仵作拉了班头一下,说:“大人,小人们告退。”
韦希圣“嗯”了一声。
仵作拉着班头退了出去。
一个刑名师爷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走到了韦希圣的跟前,小声道:“大人,怕是苏养直会把罪责推到大人的头上啊。”
韦希圣说:“苏养直我倒不怕,现在他的圣宠大不如前了,他告不倒我。”
师爷道:“大人是在担心卫国侯爷身后的那个人?”
“是啊,”韦希圣道:“那个小风子明显就是被人灭口了,卫国侯来迟了一步。”
师爷说:“那大人的意思是?”
韦希圣冲师爷一摆手,道:“你让我静一会儿。”
师爷退出去的时候,替韦希圣带上了房门。
韦希圣靠着椅背坐着,手捏着眉心。符乡林氏的那些官员死在他的大理寺那一日,他进宫面圣,出御书房时跟他说话的那个小太监,这会儿也被关在大理寺的死牢里,罪名就是这个人出身于曲水。韦希圣想不明白出身曲水,怎么会成为一个让人必死的理由的,就像他想不明白,世宗为何要将芳草殿的人由慎刑司转到大理寺关押一样。韦希圣现在有很多东西都想不明白,但那日御书房与千秋殿并肩立在他眼前的情景,这些日子一再的被韦希圣想起。
这些纠缠在一起,让人看不分明的事情里,都有千秋殿安妃的影子,韦希圣现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去想这个安妃娘娘。有的时候韦希圣觉得自己似乎窥探到了什么,可是他不愿去想。
拿起笔,韦希圣在面前的白纸上,写下了糊涂二字。人有的时候,要学会难得糊涂,这是韦希圣的恩师在韦希圣入仕之时,送与韦希圣的话。韦希圣看着自己写下的这两个字,心里想着,这种时候,做个糊涂人也许才是保命之道。
小风子死了的消息,很快经由韩约那里,传进了千秋殿里。
吉和苦着脸站在安锦绣的面前,说:“娘娘,你应该命奴才去做这事的,奴才提前几天去见这小子,就出不了这档事了。”
“你如何出宫去?”安锦绣问吉和道。
吉和唉了一声,说:“圣上突然把他们转到大理寺去,奴才就感觉事情不好了。”
“蒋氏死在慎刑司,”安锦绣小声道:“圣上只是怕这些人再被人灭口罢了。”
吉和说:“可是娘娘,圣上这是在防着谁?”
“防谁都好,”安锦绣道:“我问心无愧。”
“那是,”吉和忙赔笑道:“圣上疑谁都不会疑娘娘的。”
安锦绣对吉和拍马屁的话没反应,只是说道:“小风子竟然死了,看来是有人想保王襄的命了。”
“娘娘,您在说什么?”吉和问道。
“没什么,”安锦绣道:“很快就要过年了。”
安锦绣的话题转得太快,让吉和反应不过来,他们在说小风子的事,怎么就说到过年的事上去了?
“你回去伺候圣上吧,”安锦绣跟吉和道:“现在我们什么也不要做,一切都等到过年再说吧。”
吉和说:“娘娘,这,这就这么算了?”
“不到十日,我等得起,”安锦绣冷道:“你去吧。”
安锦绣的话音一冷,吉和就不敢再问了,低头退了出去。
安锦绣在吉和走后,就叫来了袁章,道:“你去找韩约来,就说我有话要跟他说。”
袁章很快就把韩约叫了来,韩约进了小花厅就跟安锦绣说:“娘娘,苏养直带着人去大理寺了。”
“你送了人头给他,苏养直有什么反应?”安锦绣问道。
韩约说:“他就是瞪了我一眼,还是娘娘说的对,他不敢去圣上那里告我。”
“一个大内侍卫凭什么盯你的梢?”安锦绣冷笑道:“你就是当着众人的面杀了这个人,苏养直也说不出你的不是来。”
韩约马上就懊恼道:“那我就应该当众把这个尾巴砍了啊!”
安锦绣一笑。
韩约说:“娘娘,小风子会不会是苏养直下手杀的?”
“他知情,但不是他下的手,”安锦绣道:“韩约,你再去见侯爷一面。”
韩约忙说:“娘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侯爷?”
“让他们想办法把王襄除掉,”安锦绣说道:“明面上动不了手,就只能暗中下手了。”
韩约说:“娘娘的意思是剌杀?”
“就当是劫财好了,”安锦绣道:“总之这个人不能再活着。”
韩约说:“王襄那个人我看过,就是一个读书人,想杀这个人容易。”
“在王襄的府上也许还住着一些江湖中人,”安锦绣道:“你告诉侯爷,让他不要大意,伤了袁义的那几个,很可能就在王襄的府里藏着。”
韩约这下子有些傻眼了,说:“娘娘,你,你怎么知道的?”
安锦绣小声道:“我想赌一回。”
韩约被安锦绣弄得摸不着头脑,说:“赌?”
安锦绣点头。
“那,那就赌一回吧,”韩约觉得就算那几个凶徒不在王襄的府里,能杀了王襄也是好事啊。
安锦绣看着韩约道:“韩约,这么一来,我跟五殿下就对上了,你不怕吗?”
韩约忙摇头,说:“娘娘,苏养直是五殿下的人,我跟苏养直一直关系不好,所以娘娘,韩约现在只怕,只怕最后苏养直选对了主子,那我就完了。”
安锦绣笑道:“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韩约笑了起来,说:“娘娘是韩约选的主子,怎么能是贼船?”
“去吧,”安锦绣笑着冲韩约挥一手。
韩约冲安锦绣躬身一礼后,退了出去。刚一出门,韩约就看见袁义由袁章扶着,从走廊那头往自己这里走了过来,“袁义?”韩约喊了袁义一声。
袁义望着韩约一笑。
韩约往前赶了几步,扶住了袁义的另一只膀子,说:“你这会儿就能下床了?”
“不是什么大伤,”袁义小声道。
“中了五箭还叫不是大伤?”韩约咂舌道:“你当你是不死之身吗?”
袁义这会儿走路走不快,一边慢吞吞地挪着步,一边问韩约道:“是不是出事了?”
韩约说:“是,小风子死了。”
袁义说:“谁?”
“就是那个给蒋妃往朱雀大营跑腿的小太监,”韩约扶着袁义说:“你这样行不行啊?”
“袁义?”安锦绣这会儿也走出了小花厅,看着袁义往小花厅这里走,马上就沉了脸。
“主子,”袁义望着安锦绣也是笑。
安锦绣走到了袁义的跟前,说:“你怎么能下床了呢?”说着话,安锦绣就看向了袁章。
袁章怯生生地道:“是师父逼我的。”
“来人,”安锦绣往庭院里喊了一声,道:“抬躺椅来。”
“娘娘,那我先走了,”韩约小声跟安锦绣道。
安锦绣点头,说:“你小心一些,让侯爷他们也要小心。”
韩约冲袁义竖了一下大姆指,转身跑走了。
安锦绣让两个太监把袁义又抬回了房里,正要开口教训袁义不爱惜身体,袁义就已经对房中的人道:“我与主子有话说,你们出去吧。”
袁章说:“师父,你有什么话要跟娘娘说?”
“小东西,”安锦绣拍一下袁章的头,说:“出去替你师父看着点门。
安锦绣这一开口,屋里的人都出去了。
“小风子死了,是五殿下下得手?”袁义在几个太监都出去后,小声问安锦绣道。
“元志在宫门前跟王襄搭话,”安锦绣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跟袁义道:“五殿下应该在怀疑元志发现什么了。”
“他怀疑少爷,要杀小风子做什么?”
“因为我能想到用小风子杀了王襄,他也能想到。”
袁义眉头深锁着道:“所以他就先下手为强了?”
“蒋氏死了,何炎被关了,现在还有谁知道小风子的事?”安锦绣道:“袁义,你这次出的事,不是五殿下一个人的手笔。“
袁义说:“还有谁?二殿下?”
安锦绣摇头,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康春浅。”
袁义呛咳了一下,伤口一震动,一阵疼痛袭卷了袁义的全身。
“你没事吧?”安锦绣忙给袁义倒了一杯水。
袁义就着安锦绣的手喝了一口水,缓过了这口气来后就说:“这里面,这里面还有这个女人的事?”
654彻寒
“只有这个女人知道小风子的事,”安锦绣跟袁义轻声道:“五殿下知道要去杀小风子灭口,那王襄这件事,康春浅就一定知情。”
袁义顺着安锦绣的话往下想,小风子的事必然是康春浅告诉的白承泽,那白承泽会告诉康春浅他要断安锦绣一臂的事吗?若是这事从一开始就与康春浅无关,白承泽又怎么会跑去跟康春浅说这样的事?“康春浅说不定就是出主意的人?”袁义问安锦绣道。
安锦绣拿毛巾替袁义擦了擦嘴角,道:“不管这个主意是不是她出的,这个女人不会看着她的丈夫一败涂地。”
袁义低声道:“这个女人不该留的。”
“康春浅的事我来办,你不用管她,”安锦绣把毛巾放到了一边,问袁义道:“你还要喝水吗?”
袁义摇头,说:“那王襄呢?小风子死了,主子你要怎么杀他?”
“王襄的事,让将军他们去做吧,”安锦绣道:“你还怕他们杀不了一个兵部的文书?”
“会不会太冒险?”
“不会,”安锦绣拍一下袁义盖着的被子,“不要瞎想了,让向大人知道你今天就下床走路,他一定骂你。”
袁义摇头叹气,“我伤的不是时候。”
“你能活着我就谢天谢地了,”安锦绣叹道:“吓死我了。”
袁义说:“我也以为这一次我死定了。”
“呸!”安锦绣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不准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那我们现在就只有等了?”袁义问安锦绣道。
“等几天,”安锦绣望着袁义笑道:“不会很久的。”
“康春浅在五王府里,要怎么杀她?”袁义想想还是问安锦绣。
“我有办法,”安锦绣没有跟袁义明说,只是劝袁义休息,看着袁义听她的话,闭上眼准备睡了,安锦绣才走出了袁义的卧房。
庭院里还是冰天雪地的景色,屋檐下结着的冰棱不断地往下滴着水,如同在下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安锦绣站在袁义的卧房门前站了一会儿,楚寻岸前世里也有一帮生死兄弟,这一世这个人早早地为着康春浅死了,那他的那些兄弟呢?安锦绣伸手接了几滴冰冷的雪水在手掌心里,康春浅可以让楚寻岸为她死心塌地,说不定楚寻岸的那些兄弟也掌控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呢?
袁章走到了安锦绣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喊了安锦绣一声:“主子?”
再回过头时,安锦绣的脸上又挂上了笑容,说:“你好好照顾你师父,这段日子就守着他,他要是不听劝,你就来告诉我。”
袁章忙应声道:“我知道了主子。”
“好好看着他,”安锦绣拍一下袁章戴着的帽子。
袁章抬手扶自己的帽子时,碰到了安锦绣的手,慌得他忙就要跟安锦绣请罪,安锦绣却已经转身往前边走去了。袁章往自己的双手上哈着气,安锦绣的手冰冷,那股寒意都彻骨,袁章都觉得自己主子的那只手不像一个活人的手。
韩约在这天晚上,跑到城南旧巷的卫国侯府,跟上官勇见了一面后,又急匆匆地赶回了宫里。
等安元志到了卫国侯府的时候,上官勇已经跟袁威几个人在书房里说了半天的话了。
“少爷来了,”袁威看见安元志进门,忙就跟袁英几个死士侍卫一起站起了身。
安元志看看书房里的人,开口就道:“这是又出事了?”
上官勇冲袁威一挥手。
袁威跟袁英几个人说:“我们先出去。”
安元志看着袁威几个人都走了,跟上官勇隔着一张书桌坐下了,说:“出什么事了?”
“你姐姐让韩约来过了,”上官勇道:“她说王襄这个人不能留。”
安元志马上就说:“要杀王襄?”
上官勇点头。
“这事不难啊,”安元志说:“我带袁威他们几个去他府里,把人杀了就走。”
上官勇说:“你姐姐还说,伤了袁义的那几个人,也许也住在王襄的府里。”
“什么?”安元志说:“我姐怎么知道这事的?”
“韩约说她是赌的。”
安元志半晌没说出话来,这种事也能赌?
上官勇道:“我与袁威他们说过了,杀王襄还是在街上动手的好。”
安元志说:“那他府里的那几个呢?”
“若是他的府里真的住着白承泽的杀手,王襄一死,这些人一定会走,我们等他们出了府再动手,”上官勇说道:“这样才不至于漏过一个人。”
安元志手托着腮帮子想了半天,然后一拍桌子,“用箭射死他,袁义不是被劫财了吗?就让他王襄也是被劫财的好了。”
“太师呈给圣上的是什么样的箭?”上官勇问道。
“就是一般的短箭,”安元志说:“姐夫放心,不会有人因着这箭,追到安府头上去的。”
“五殿下对王襄一定有安排了,”上官勇道:“我们不一定能当街一箭射死他。”
“那就要我父亲在兵部的人帮一下忙了,”安元志小声道。
“只要他落了单,杀这个人就不成问题,”上官勇说道:“兵部的这个人可靠吗?”
安元志又是一脸的嬉皮笑脸了,说:“姐夫放心,这个人不会知道我们要做什么的。其实我姐就是不说这话,我也想把王襄弄死的。”
上官勇看着安元志道:“你有什么打算?”
“算了,”安元志起身道:“既然我们要明着杀他,那我的打算不提也罢。我去看看平宁,然后就回家找我老子去。”
上官勇冲安元志点了点头。
上官平宁这会儿已经睡着了,床边的地上铺着一张大毛毯,大王一家五口全都睡在上面,一人五猴都睡得很香甜。
安元志推开内室的门,大王听到动静就醒了,看到来人是安元志后,冲安元志龇一下牙,又趴那儿了。
安元志跟身后的袁白皱眉道:“猴子怎么也睡在这里了?”
袁白说:“外面不是下雪么,小少爷怕它们冻着。”
安元志摇头,说:“他倒是知道心疼猴子。”
袁白说:“小少爷睡着了。”
安元志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上官平宁的床前,先就看上官平宁的眼睛,左眼睛还是肿着,但好歹已经不像一个烂桃了。
上官平宁睡着睡着还咂巴一下嘴,冒一个鼻泡出来。
“这是做什么好梦呢?”安元志笑着小声道。
上官平宁小身子一翻,背对了安元志。
安元志探头过去,亲了小外甥一下,又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内室。
袁白忙把内室的门关上,不让房里的热气跑掉太多。
“他眼睛还疼吗?”安元志问袁白道。
“还是疼,”袁白愁眉苦脸地道:“不过小少爷能忍,没用手去揉。少爷,小少爷这一回可吃了大苦头了。”
安元志在心里又骂白柯,嘴上跟袁白说:“辛苦你了。”
袁白说:“我辛苦什么啊,我天天跟着,小少爷不还是受伤了?”
“谁知道白承泽能养出那种刑子来呢?”安元志小声道:“反正日后不能让他一个人瞎跑了。”
袁白说:“我啊,我现在就看着他,哪儿也不跑了。”
安元志重重地拍一下袁白的肩膀,走了出去。
门外,上官睿正好进院门,手里拎着一只灯笼,看见安元志便说:“我听说你过来了,所以来看看你。”
安元志走到了上官睿的跟前,说:“你回这里温书了?”
上官睿说:“我不放心平宁,再过一日,我就带着平宁住到军营里去了。”
安元志跟着上官睿往外走,说:“知道我们要杀王襄的事了?”
“知道了,”上官睿道:“韩约来的时候,我在场。”
“冲王襄下手,我们跟白承泽的关系就更是水深火热了,你跟平宁都要小心,”安元志低声道:“他没办法冲我们下手,说不定就会盯上你们两个。”
上官睿道:“他也是做大事的人,冲我与平宁下手这种白费力气的事,他会做?”
“他又不是君子,”安元志说:“你站在他面前,你看他杀不杀你。校子,你是不是书读太多,读傻了?”
“我去他面前做什么?”上官睿好笑道:“我躲着他就是。”
“你能躲着他一辈子?”安元志冲上官睿翻了一个白眼。
“只要不是五殿下登基,那我就不用躲他一辈子,”上官睿道:“就是不知道,四殿下能不能笑到最后。”
安元志嘴角一扬,将脚下的一个雪疙瘩踢出去很远。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走了一会儿,上官睿突然就问安元志道:“你不用陪公主殿下吗?”
“不用,”安元志说:“不见面,对我们两个都好。”
“就这样下去了?”
“反正我不会饿死她,”安元志说到这里有些不耐烦了,冲上官睿道:“你操心我做什么?有空多看看书,考不成状元,你好歹也弄个榜眼探花什么的啊。”
上官睿一笑,说:“我听说你的三哥,四哥这一次也会下场应考。”
“他们在太学院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当然要去考,”安元志看着上官睿道:“不过那两个人的事跟我没关系,校子,你可不能输给那两个啊。”
上官睿说:“太师不会为他们打算吗?”
“他最多为他们争个小官回来做做,”安元志不在意地道:“你放心吧,我老子不会傻到为他们两个去偷考题的。”
上官睿低头又往前走。
安元志歪头看看上官睿,“你想我老子帮你?”
“不用,”上官睿道:“我若真想找人帮忙,我会去求大嫂。”
“这倒也是,”安元志耸一下肩膀,“总之你认真温书吧,我姐怎么可能让你名落孙山呢?”
655无本下注
上官睿一直把安元志送到了大门口,安元志跟随从们打马扬鞭而去,马蹄声在空无一人的窄巷里听着格外的清脆。上官睿站在大门前,往左右都看了看,这时的城南旧巷,再也看不到一点过去的痕迹了,比起如今的豪门大宅,上官睿还是更喜欢那时的小宅院,闭上眼想像一下这条深巷过去的样子,上官睿跟自己说那时的日子已经回不去了。
“你站在门前做什么?”上官勇站在了上官睿的身后问道。
上官睿扭头冲自己的大哥一笑,说:“我刚送元志走了。”
上官勇走到了门前,门前的雪已经差不多化成了水,显得路上有些泥泞。
“元志说我们日后跟五殿下的关系,会更水深火热,”上官睿小声跟上官勇道:“大哥,你真的一点退路也不留吗?万一笑到最后的人不是四殿下,怎么办?”
上官勇道:“我们在五殿下那里已经没有退路了。”
上官睿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府里走。
“你的事我跟太师说过了,”上官勇却突然道:“你现在只管好好温书就是。”
上官睿呼地转身瞪向了上官勇。
上官勇走进了大门里,把半开的门关上了,道:“你也应该知道,现在这世道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了,你就是才学再好,光靠着自己的本事,你一定没办法出人头地。”
“太师要怎么做?”上官睿问道。
上官勇走到了上官睿的跟前,说:“他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上官睿的笑容讥讽,“天下那么多人寒窗苦读,图得是什么?”
“早点休息吧,”上官勇把被上官睿放在了门前的灯笼,又交到了上官睿的手上,然后从上官睿的身边走过去,往自己的书房那里走了。
安元志回到安府时,安太师已经睡下了,被安元志硬站在床前叫醒了。父子两个就在安太师的卧房里,说了半天的话。
第二天,安太师下了早朝之后,就给安元志带回来一个消息,王襄请了病假,在府中养病闭门不出了。
“病了?”安元志在安太师的书桌前来回走着,说:“五殿下还真把这个大舅子当成一个宝贝了?”
安太师道:“王襄现在闭门不出了,你们准备怎么办?”
安元志迈步就要往外走,说:“我去军营。”
“如果五殿下就等着你们去杀王襄呢?”安太师叫住了安元志道:“杀朝廷官员,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吧?”
“他把人手安排在了王襄的府里,等着抓我们?”安元志停下脚步问安太师道。
“你们有把握吗?”安太师道:“王襄躲在了府里,去不了兵部衙门,他对五殿下的作用就不大了。”
“你让我们等?”
“五殿下为何要保一个对自己无用的人?”安太师说:“这个王襄会不会是一个能将你们这帮人一网打尽的饵?”
“他可是白林的亲舅舅,”安元志说道。
“白林不过一个庶子,能将你们一网打尽,别说是他的舅舅,就是用白林来换,我想五殿下也是愿意的,”安太师冷道:“你别忘了,为了上官勇的命,五殿下可以拿白柯的命来换。”
安元志撇一下嘴,说了一句:“知道了,我跟姐夫再商量一下。”
看着甩门出去的儿子,安太师紧锁了眉头,如今事情又是两难了。
大管家不一会儿走了进来,说:“太师,五少爷方才又出去了。”
“不用管他,”安太师道。
大管家说:“方才洪嬷嬷又来找奴才,说公主殿下的病不见起色,想给公主殿下换一个大夫看,还问能不能为公主殿下请个太医来。”
“太医不见得就比宫外的大夫强多少,”安太师道:“让公主殿下安心养病吧,若是心病,吃再多的药也无用。”
大管家忙应道:“奴才知道了。”
“去库房里拿些江南的绸缎来,”安太师命大管家道:“备轿,我要进宫去看望一下安妃娘娘。”
大管家答应着退了出去。
安太师换了身衣服,又坐轿去了宫里,先到御书房,跟世宗说自己怕袁义受伤,安妃娘娘会受惊,想去千秋殿看望安妃娘娘一下。
白承允这时正站在世宗的身旁,听了安太师的话后,就说道:“袁义不过是个奴才,安妃娘娘怎么会因为他的事受惊?”
“罢了,”世宗摆了摆手,跟安太师道:“你去看看她也好。吉和,你带太师去千秋殿。”
伺立在旁的吉和忙就领了命,跟安太师一起退了出去。
白承允道:“父皇,为了一个袁义,你就让太师去看安妃娘娘?”
世宗道:“安妃见到太师会高兴一些,她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父皇……”
“你怎么这么关心安妃了?”世宗看向了白承允,问道:“安妃做了什么事吗?”
白承允忙道:“儿臣不敢。”
“办好你自己的事,”世宗道:“朕就是偏宠安妃一些,又如何了?”
白承允心底没由来的就是一阵发慌,却不好再说什么。
安太师跟着吉和进了千秋殿,来迎他们的是一个叫小邓的小太监。
吉和说:“袁章呢?怎么不见他?”
小邓忙恭声道:“回大总管的话,袁章去伺候袁总管了,主子不让他干别的活了。”
“你们袁总管怎么样了?”吉和又问道。
小邓说:“今天向大人来过了,说袁总管的伤口在长肉,要卧床静养。”
“我也带了一些补药来,”安太师这时跟小邓道:“是给你们袁总管的,一会儿你拿去给他,让向大人看看他能不能吃。”
“是,奴才知道了,”小邓忙又应安太师的声。
把安太师和吉和领到了小花厅前,小邓就垂手退了下去。
吉和说:“太师进去与娘娘说话吧,奴才在这里给你们看着门。”
安太师冲吉和点了点头,走进了小花厅。
坐在小花厅坐榻上的安锦绣看见安太师进来,直接说道:“太师不必行礼了,你今天怎么会来?”
安太师坐在了安锦绣的下首处,道:“王襄请了病假,闭门不出了。”
“哦?”安锦绣挑一下眉头。
安太师道:“娘娘,元志他们若是硬冲进王襄的府中去,会不会中了五殿下的圈套?”
安锦绣说:“王襄得了什么病?”
安太师道:“说是高烧不退。娘娘,在这种天气里,想把自己弄病太简单了。”
安锦绣手指敲着坐榻的扶手。
“我来就是为了这事,”安太师跟安锦绣小声道:“娘娘,王襄只是一个文书,杀他不急于这一时啊。”
“他是五殿下在兵部的眼睛,”安锦绣低声道。
“只要五殿下的手伸不进兵部,他就是看着又能怎样呢?”安太师问安锦绣道。
安锦绣看着安太师道:“太师是说我这一次心急了?”
安太师捻须道:“我知道袁义受了如此重伤,娘娘一定怒火中烧。”
敲着扶手的手指一停,安锦绣说道:“太师,我这么做不完全是在为袁义报仇。”
“可是娘娘有赌气的意思在里面,”安太师说道:“像王襄这样的文书,兵部有几十人,死了一个王襄,五殿下就不会再找一个眼线吗?”
安锦绣道:“王襄的命是算不上什么。”
安太师忙就道:“那娘娘你何必急于这一时?五殿下这么用心的保着王襄,一定是王襄对他而言还有用。这个用处是什么?就是能让上官勇,元志他们担上私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啊。”
“这个罪名听着倒是一个很重的罪,”安锦绣低语道。
“这是死罪,”安太师道:“娘娘,既然我们在怀疑五殿下的用意,那我们就不如再等等看,看清了五殿下想做什么,我们再下手也不迟啊。我不相信,五殿下能这样护着王襄一辈子。”
安锦绣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跟安太师道:“王襄一定要死。”
“娘娘!”安太师有些急了,和着他前边说这么多,全是白说了?
安锦绣这时冷笑了一声,道:“我本来只想杀他王襄一人,现在看来王家的人一个也不用留了。”
安太师起身走到了安锦绣的跟前,道:“娘娘,你不能为了袁义乱了心神!”
“我的心神没有乱,”安锦绣看着自己的父亲道:“王襄这个人的命我不看重,我要借着这个人,把那些帮着白承泽杀人的人逼出来。”
“杀袁义的那几个人?”安太师问道。
“安府里有圣上的眼线,我想五王府里也应该有圣上的眼线,”安锦绣小声道:“五殿下不会把那些江湖人藏在五王府里的,他会把这些人藏在哪里?”
安太师说:“江湖人?”
安锦绣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暂且叫他们江湖人好了。”
“他们会在王襄的府里?”
“有这个可能,为什么我们不赌一把呢?”
“那我们若是赌输了呢?”
“如果我们赌赢了呢?”
安太师背着手在安锦绣的面前踱了几步。
“如果王襄那里是一个陷井,”安锦绣道:“五殿下凭什么有这个自信能抓住元志他们?凭他府里的那些侍卫吗?那些人不会是元志他们的对手。”
“所以一定是那些江湖中人?”安太师说道。
安锦绣点了一下头。
“赌注是元志他们的命?”安太师道:“这个赌注会不会太大了一点?”
“我不会拿他们的命去赌,”安锦绣小声道:“太师,我从来喜欢无本下注。”
安太师说:“你要怎么做?”
安锦绣低头看看手指间的血玉戒,语调冰冷地道:“大理寺的那些死囚们可以派上些用场了。”
656硬碰硬
安太师拖了把椅子到了坐榻跟前,坐下了,跟安锦绣说:“你想怎么做?”
“从宫里押去大理寺的囚犯不少,”安锦绣道:“这么多人不可能全部在大理寺处死,这些人若是在押往刑场的路上逃了,那时候借口抓捕逃犯,元志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进入王襄的府中。”
“人犯要怎么逃?”
“自然是在囚犯里事先混一些我们自己的人进去,”安锦绣看着安太师一笑,说:“太师,这种事做起来很简单,你怎么会不知道?”
阴谋诡计对于安太师来说,从来都是家常便饭,所以安太师听了安锦绣的话后,只是一笑,道:“要往人犯里塞人,你就要过韦希圣那一关,娘娘,我们要怎么过韦希圣这一关?”
安锦绣道:“太师觉得韦希圣这个人怎么样?”
安太师说:“官是个好官,只是他这个人不会选边站的。”
“当年韦希圣揭发皇后一党的事,太师还记得吗?”安锦绣问安太师道。
这事安太师怎么可能忘?韦希圣来的这一下,让当时的祈顺又多死了多少人?“记得,”安太师跟安锦绣道:“娘娘,这里面难不成还有文章可做?”
“名字是将军给他的,”安锦绣冷冷地说了一句。
这话把安太师惊住了,说:“你说什么?”
“我说那王侯五人的名字是将军给他的,”安锦绣道:“太师去见见韦大人吧,毕竟韦希圣的姐姐为了信王一事身死,我们现在说他是为了替姐报仇,他就是长了十张嘴,怕是也说不清。”
安太师沉吟片刻道:“你要逼韦希圣?万一逼人不成,被他反咬一口怎么办?”
“他做那事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不是吗?”安锦绣道:“心中都有鬼,就谁也不要说谁是坏人。”
“你真不怕逼急了韦希圣?”
“逼急了他,到时候太师矢口否认就可以了,”安锦绣道:“太师要怕他什么?没有落笔成字,韦希圣拿什么反咬你?”
安太师说:“那我们也没有证据可以胁迫他韦希圣啊。”
“这个时候了,韦希圣就算不选边站,心里对日后也会有打算的,像他这样的臣子,大体都是不出声熬到新皇登基那一天的心思,”安锦绣说道:“他怕事,太师你怕事吗?”
安太师坐着想了半天,最后道:“他那时谁都不查,只查那王侯五人,现在说起来是有些奇怪。”
安锦绣一笑,道:“太师去跟韦大人谈谈吧。”
安太师想想还是摇头,道:“娘娘,我们费这么大的劲值得吗?”
“太师不要小看了这些人,”安锦绣道:“很多时候,越是不起眼的小人物,越有可能要了你的命。五殿下现在已经不准备跟四殿下再争圣心了,太师没有看出来吗?”
安太师道:“四殿下手中无兵,五殿下手里就有了?”
“他的手里究竟有些什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安锦绣道:“至少在京城里,我们不能让他随意就能支使杀手杀人。”
“这事让四殿下去做不是更好?”安太师又道。
“四殿下不是他的对手,”安锦绣直接就道:“太师还是听我的话去安排吧,我不会害死安家的。”
“娘娘!”
“王襄的府邸靠近城南街市那里,去刑场可以安排从那附近走,”安锦绣道:“元志他们进入王襄的府中后要做的事,他们自己清楚,不用我再说了。”
安太师说:“娘娘,圣上会让卫**护卫吗?”
“他们可以刚好路过,出手帮忙,谁能说出他们的错处来?”安锦绣道:“太师,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地方?”
安太师摇了摇头,道:“没有了,我回去后就安排。”
“吉和进来,”安锦绣冲小花厅外高声说了一句。
吉和应声走了进来。
“辛苦你送太师过来了,”安锦绣道:“你陪太师走吧。”
安太师只得起身,冲安锦绣行了一礼,道:“娘娘,下官告退。”
安锦绣点一下头。
吉和赔着笑脸跟安太师道:“太师,奴才送您。”
安太师跟着吉和走出了小花厅,站在廊下深吸了一口隆冬时节里清冷的空气。
吉和小声跟安太师道:“太师,奴才看娘娘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啊。”
“不好的事情太多,”安太师道:“娘娘如何能高兴?”
吉和忙点头。
“走吧,”安太师道:“我好言相劝过了,希望娘娘能听进去我的劝吧。”
安锦绣坐在坐榻上,目光阴沉地看着花厅的地面,手指敲着扶手,发出单调地啪啪声。白承泽撒下了网,他们要不躲,要不比这网更大力,可以一举把这张网冲破,安锦绣如今更愿意跟白承泽硬碰硬一回,一味的躲,对于白承泽这样的人,无异是在邀请他下一次的谋算。
五王府里,王氏侧妃在白承泽的面前已经哭了大半天了,却还是止不住眼泪。
白承泽道:“你要哭到什么时候?”
“爷,妾身就这一个哥哥,”王氏哭道:“他怎么会突然就病了?”
白承泽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爷,你让妾身去看看哥哥吧,”王氏求白承泽道:“他连兵部都去不了了,妾身不去看一眼,妾身不放心。”
“不要哭了,”白承泽递了一块巾帕给王氏。
王氏还是跟白承泽强调道:“爷,妾身就这一个哥哥啊。”
“怎么,”白承泽笑了起来,伸手一挑王氏的下巴,道:“你还怕我害了你兄长?”
王氏忙就摇头。
“过几天吧,”白承泽道:“过几天你带林儿去看看他。”
王氏的眼泪顿时就止住了,说:“爷,您此话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白承泽笑着问王氏道。
王氏低下了头,跟白承泽都生养了一个儿子了,这会儿看着白承泽的笑,王氏还是有些脸红。
白林这时被白登带进了屋里,小孩儿原本被白登哄得正笑得开心,看见白承泽坐在他母亲的房中后,白林顿时就被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白承泽看到白林这样,心里不喜,但面上没有露出来,笑着抚了一下王氏的眼角,起身就往外走。
王氏忙起身,跟白林道:“还不快点喊父王?”
白承泽停下来,低头看自己的这个儿子。
白林抬头看了白承泽一眼后,飞快地把头低下了。
白承泽说:“林儿不认识父王了?”
“父王,”白林这才蚊子哼一样,喊了白承泽一声。
“他是男孩子,”白承泽跟走到他身边的王氏道:“这样像个女子脾性,日后该怎么办?”
王氏被白承泽这一突然变脸,吓得忙就跪在了地上。
白林看母亲跪下了,张嘴就哭了起来。
白承泽一甩袍袖走了出去。
白登给白林和王氏侧妃分别行了一礼后,也跟着白承泽跑了出去。
“你这孩子怎么不喊人呢?”王氏侧妃问白林道。
白林抹着眼泪不说话。
王氏侧妃看儿子这样又心疼了,人还跪在地上就把白林搂在了怀里,道:“你这样不敢跟爷亲近,爷怎么能喜欢你呢?”
“父王只喜欢大哥,”白林总算是哭着说了一句话。
“都是庶子,谁比谁高贵?”王氏咬着牙说了一句。
白承泽出了王氏的院子,还是有点余怒难消,但转念又一想,他也不指望这个儿子日后成什么大器,他要生什么气?想到这里,白承泽又平静了下来。
白登跟在白承泽的身后不敢说话,他的主子现在越来越喜怒不定了,前一秒能笑,后一秒就能发怒,这样的白承泽,就是自幼跟在白承泽身边的白登,也不敢去招惹。
白承泽走进自己书房所在的院中时,就看见康春浅站在他的书房门前,看样子已经等了他许久了。
“爷,”康春浅面对着院门,看见白承泽走进了院中,就从廊下迎了出来。
白承泽冲身后的白登抬了一下手。
白登退到了院门前站着了。
白承泽看着康春浅走到了自己的面前,道:“你有事找我?”
康春浅小声笑道:“爷让人来告诉妾身,小风子已经死了。”
白承泽道:“苏养直去了大理寺查,不过他不会查到什么。”
康春浅跟在白承泽的身后走着,说:“爷,妾身现在只怕安妃娘娘不会放过妾身了。”
“你呆在五王府里,她还能到五王府杀了你不成?”白承泽冷道:“无事你就回去吧。”
“爷,”康春浅伸手拉住了白承泽的手。
白承泽低头看看康春浅拉着他的手,道:“你还有何事?”
“安妃娘娘若是知道这一次是妾身帮了爷,她还能让妾身再活着吗?”康春浅小声问白承泽道:“爷,你可是答应过妾身,一定会保妾身无事的。”
“我既然说了这样的话,就一定会做到,”白承泽道:“你这是不信我?”
“妾身不敢,”康春浅道:“只是妾身现在有些害怕。”
白承泽看向了康春浅的脸,说:“害怕?我要怎样做,你才会不害怕?”
康春浅很坦然地看着白承泽,双眸平静到波澜不惊,她跟白承泽道:“爷今晚到妾身的房里来吗?”
白承泽拿开了康春浅抓着他的手,道:“你就这么想我?”
“有一个孩子,妾身才能心安,”康春浅还是说得很坦然,仿佛她跟白承泽要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钱财一般。
白承泽看着康春浅,说不出来自己心里的是个什么滋味,康春浅这样的女人他之前真的没有遇上过,好像这世上的任何事对这个女人而言只是一桩买卖。
657葬送
“爷?”康春浅看着白承泽又问。
白承泽一时想不出自己要用什么样的言语,来拒绝这个女人。
就在两个人僵持着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了白登的声音,说:“爷,王夫人带着林小王爷来了。”
白承泽和康春浅一起往院门看去,就看见王氏侧妃拉着白林的手站在院门外。
白承泽看到这对母子,竟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看向了康春浅道:“你先回去吧。”
康春浅说:“那今天晚上?”
“有空我就过去,”白承泽说道:“你都这样相邀了,我如何能拒绝?”
康春浅笑着给白承泽行了一礼,往院门走去。
王氏侧妃看着康春浅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原本她是想表现出比康春浅高一等的姿态来,只是面对着康春浅完美如同面具一般的笑脸,王氏侧妃就感觉气短,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儿子的手。
康春浅给王氏侧妃和白林行了一礼,道:“王姐姐带着林小王爷来给爷请安吗?”
王氏侧妃冷道:“关你什么事?”
康春浅还是笑,道:“林小王爷,康氏先行告退了。”
白林懵懂地看向自己的生母。
王氏侧妃想叫儿子不要理这个女人,可是康春浅没有等白林回应她的话,就已经从母子俩的身边走了过去,脚步走得不急不慢。康春浅的这个样子,让王氏侧妃可以很明白地看出,她一点也不乎白林这个人,她行礼问好,完全只是因为礼数。
王氏侧妃气结,却没有胆量叫住康春浅,她本就是一个性子偏软的女人,强势不起来。直到康春浅走远了,王氏侧妃也只是看着康春浅的背影,没说出一句话来。
白承泽在院中冷眼看着康春浅演完了这出戏,这个女人有做五王府女主人的本事,只是这个女人他喜欢不起来。
白林拉了拉王氏侧妃的手。
王氏侧妃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白承泽的目光有些慌张,她好像又在白承泽的面前丢脸了。
“进来吧,”白承泽对站在院门外的母子俩开口道。
王氏侧妃带着白林走了进来。
“什么事?”白承泽看着白林问道。
白林看白承泽问他话,忙就把头一低。
王氏侧妃忙道:“小王爷知道自己方才不对了,特来向爷道歉的。”
“你自己说,不是要让王氏替你说话,”白承泽跟白林说道。
白林过了半天才说:“父王,对不起。”
“你对着我尚且这样,日后出府对着外人你怎么办?”白承泽问儿子道。
白林被王氏侧妃拉着手,还是往后退了一步,想躲生母的背后去。
王氏侧妃说:“爷,小王爷一直跟着妾身住着,妾身哪会教小王爷养成好性子?”
白承泽说:“那按你的意思?”
“就像柯小王爷那样,爷给小王爷安排一个院子吧,”王氏侧妃想这事,已经想了很久,今天终于有机会跟白承泽把这话说出来了,不禁有些激动了。
白承泽的脸色马上就转冷了,道:“你们跟柯儿比什么?”
王氏对着白承泽的冷脸,害怕了,为了儿子强撑着说:“小王爷也大了,再说,柯小王爷也常年不在府中住。”
“怎么,”白承泽道:“你还想他住远渚书斋去?”
“不,不是,”王氏忙摇头道:“妾身没有这个意思,妾苫是……”
“还有,府里的小王爷只有柯儿一人,你喊林儿小王爷?”白承泽打断王氏的话道:“只有你们母子俩的时候,你爱喊他什么都行,在我的面前,你最好守规矩。”
白林听着白承泽训王氏的话,本就害怕见到白承泽的小人儿,马上又哭了起来。
白承泽看到白林哭,心情更是糟糕了,厉声对王氏道:“带他走!”
“爷,”王氏还想再跟白承泽说些什么好话。
“滚!”白承泽吐出了一个字。
白登跑了过来,跟王氏说:“王夫人,您带着林小王爷跟奴才走吧。”
王氏看着白承泽,突然也掉下泪来,抱起白林就走了。
白登送了王氏母子俩出了院子,站在院门口再看白承泽时,就看见自己的主子还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天空,影子在身边的雪堆上被阳光弄成了很小的一个黑团。白登没敢进院再打扰白承泽,退到院门边上站下了。
白承泽看着头顶的一片云飘远,突然就伸腿把身边的雪堆踢得整个碎开。他没有想到,把安锦绣这个女人当成自己的对手,是能让他这么痛苦的一件事,就好像他亲手葬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永远也追不回来了一样。
白登在院外看着白承泽的动作,把身子缩了缩,就算离白承泽还有些距离,他也想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没有什么东西比江山重要,身为皇子不去夺那把龙椅,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只是安锦绣呢?这个女人对自己而言又是什么?白承泽知道自己没有选错,没有了江山,他便什么也不是,得到了这座江山,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白承泽按着自己的心口,明明做了对的事,为何心里却又会这么难过?
康春浅这会儿站在远渚书斋的门前,白柯走了后,这座有前后两个花园的书斋大门上便挂了锁。
奶娘从桃枝园一路找了过来,看见康春浅站在书斋门前,忙就上前跟康春浅小声道:“夫人,爷不准人在这里逗留的,您还是跟我回去吧。”
“爷对白柯这个儿子还真是很好,”康春浅跟奶娘道。
奶娘说:“爷偏爱小王爷,这是府里人都知道的事啊。”
“一个庶子罢了,”康春浅道:“我也打听过了,他的生母余氏生前也没有多得爷的宠,怎么她的儿子就这么入爷的眼呢?”
奶娘说:“这可能是爷跟小王爷投缘吧。”
康春浅笑了一声,道:“这世上哪有没有来由的缘份?爷若真是一个慈父,我怎么不见他对另两位小王爷多加照顾的?”
奶娘被康春浅问住了,道:“那夫人的意思是?”
“这个小王爷一定对爷夺江山有用,”康春浅说道。
奶娘说:“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康春浅转身往桃枝园走去,小声道:“不过再给我一些时间,也许我就能看出来了。”
娘娘追着康春浅,说:“夫人,这个小王爷对夫人还是尊敬的。”在奶娘的心里,白柯是康春浅进府那日,唯一一个命人送了礼去,对她家小姐进府表示过欢迎的人。
康春浅停下脚步,望着奶娘一笑,低声道:“不过几匹江南的布料,就把你的心收买了?”
奶娘被康春浅说得张口结舌。
康春浅回过头,继续往前走,说道:“我只知道我日后若是有了孩儿,这个小王爷就是他的拦路虎,我很希望他这次走了,就永远也不要回来了。”
奶娘脚下一滑,险些跌在地上。
康春浅没有管奶娘,径自往前走了。
白承泽这时在书房里,得到了安太师去千秋殿见安锦绣的消息。
看着白承泽挥手让传信的人退下去后,白登给白承泽把凉了的茶水换成了热茶,问白承泽道:“圣上怎么就这么宠安妃娘娘呢?奴才那时在宫里受教的时候,哪有后宫的娘娘能这么见母族之人的?”
白承泽瞄了白登一眼。
白登忙说:“奴才多嘴了。”
“安元志去了卫**营,”白承泽道:“安书界就是心有怀疑,能劝住安元志吗?”
白登说:“爷,那安妃娘娘能劝得住吗?”
“让人这些天盯住了韩约,”白承泽道:“看见他去城南旧巷,朱雀大营,又或者是去卫**营,就在路上杀了他。”
白登忙应声道:“奴才明白了。”
“经常替韩约传消息的那几个大内侍卫也盯好了,有异动就杀,”白承泽又道:“对了,有往去安府的,也解决掉。”
白登说:“爷,奴才就怕他们没办法把人杀了,袁义他们就失手了。”
“韩约的武艺不如袁义,更别说他手下的那几个了,”白承泽冷道:“再失手,我何必再养着他们?”
白登说:“就怕安妃娘娘派她身边的人传消息啊。”
白承泽喝了一口热茶,道:“她身边那个叫袁章的若是出宫,就下手杀了。”
白登说:“那要不是袁章呢?爷,奴才觉得,吉大总管都有可能被安妃娘娘用上。”
白承泽一笑,道:“安锦绣有些事只会让自己人去做,这个袁章她都未必会用,更何况吉和?袁义伤了对我也有好处,至少断了安锦绣往外传要紧话的一个人手,最得用的人手。”
白登挠着头说:“那她就这么信任韩约?”
“韩约的命早就是她的了,这个人不会叛她,安妃自然敢用,”白承泽晃着手里的茶杯,道:“没有安妃,哪有如今的韩大人?安妃出事,韩约一族都难逃一死。”
白登呵呵笑道:“奴才还以为是因为那个紫鸳呢。”
“凭着一个女人,还是身在奴籍的女人?”白承泽好笑道:“安锦绣有这么天真吗?在身家性命的面前,男女之情算得了什么?”
白登连声说是。
“你去吧,”白承泽放下了茶杯。
“奴才这就去传爷的命令去,”白登冲白承泽躬身道。
“你最近小心一些,”白承泽道:“出门多带几个人在身边,我能想到要袁义的命,安妃娘娘也能想到要了你的命。”
白登差点掉下泪来,说:“奴才感爷的关心。”
“你不如袁义,”白承泽低头翻桌案上的公文,头也不抬地跟白登道:“只是我用着你顺手,不想你这么早就死了。”
白登如鲠在喉,却不敢再跟白承泽说什么,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658夫妻
这天夜里,京都城又下了小雨,将原本就因为化雪而显得泥泞的街道,弄得更加难行。
安府的门前在这天天黑之后,就显得人来人往地很热闹。
先是安长公子带着身怀有孕的宁氏夫人出门,然后就是安府的一个管事的,行色匆匆地离了府,再然后就是安四公子独身一人出了府,骑马往城北走去。就这样安府里不断有人外出,让看在安府外的眼线们,有些无所适从了。
很快五王府就来了命令,让眼线们只要盯住安太师的行踪即可。
在夜色已深的时候,还留在安府外的眼线看见,安元志骑马走在安太师的官轿前,安府大管家走在官轿旁,几十名安府的家丁护卫着,安元志的十几名亲兵骑马走在最后面押阵。一大群人簇拥着安府的当家人离了府后,一直往南走,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城,一路走到了安氏在城南郊外的家庵。
远远尾随其后的五王府探马,在安氏家庵外等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上官勇带着一队亲兵也到了庵堂门前,没经通报,便进了庵堂。
在白承泽接到飞鸽传书,说安太师与上官勇在安氏庵堂见面的时候,一顶小轿落在了大理寺卿韦希圣的府邸后门前。
韦希圣听了门人来报太师求见,还是在后门,愣了半天还特意又问了一句:“是安太师?”
门人都想笑,世宗朝就一个太师,除了安太师,还有哪个太师?门人冲韦希圣点头道:“是安太师啊,老爷。”
韦希圣到了后门一见安太师就又是一愣,安太师这会儿还穿着进宫要穿的官服呢。
“韦大人,”安太师看见韦希圣迎了出来,笑着冲韦希圣一拱手。
韦希圣满心狐疑地把安太师请进了府中,小声道:“太师,您这是刚从宫里来?”
安太师说:“韦大人怎么这么问?”
韦希圣看看安太师的身上。
安太师顺着韦希圣的目光,低头看看自己穿着的官服,然后安太师就是一笑。他白天离宫之后,就让大管家抬了空轿回府,他自己去了一家背街的小客栈,一直呆到了天黑才来见韦希圣。
韦希圣说:“太师,圣上有旨意?”
安太师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跟韦希圣道:“韦大人,我来找你有事,我们找个地方细说吧。”
韦希圣忙把安太师往书房里让,心里隐隐感觉不妙,安书界这样避人耳目地来找他,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安太师跟着韦希圣往书房里走,还有心情欣赏一下韦府里的景致,跟韦希圣道:“韦大人的府里太素净一些了。”
韦希圣道:“太师有所不知,下官老了之后是准备还乡的,这座宅子不作养老之用,下官就无心情打理它了。”
安太师笑道:“韦大人现在就想着告老还乡之事了?”
韦希圣说:“下官无事之时,也会想想后路的。”
“韦大人的后路,就是告老还乡?”安太师意有所指地问道。
韦希圣的心肝就是一颤,扭头看着安太师道:“太师这话何意?”
安太师看看跟在他与韦希圣身后的韦府下人,道:“韦大人,有些话还是我与大人单独说比较好。”
韦希圣被安太师弄得满腹心事,把安太师让进了自己的书房里,命人给安太师上了茶点后,就命下人们退下去,只他自己跟安太师两人坐在了书房里。
安太师出于礼貌,抿了一口韦府的香茗。
韦希圣道:“太师,您夜访下官这里,究竟有何事?”
安太师抬眼看向韦希圣,叹了一口气,道:“韦大人,有些话之前我一直不好与你说。”
韦希圣道:“什么话?”
安太师一副与韦希圣同悲的神情,小声道:“例如韦大人嫡亲胞姐的事,事关皇家隐秘,我真的不好在信王身死之时,跟韦大人说一声节哀。”
韦府的管家守在书房门外,听不到自家主人与安太师的说话,但屋里那声茶杯落地的声响,他是听得真切。管家听到这声响后,以为韦希圣会喊他进去收拾,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屋里烛光闪烁,却再没有声音传出来了。
这天夜里,安太师在韦希圣的书房里,跟这位大理寺卿足足说了两个多时辰的话,才告辞而去。
韦希圣在送安太师出了自家的大门后,又回到书房里,一个人独坐大半夜后,命人去后宅请自己的夫人郭氏到书房来。
郭氏夫人在睡梦中被贴身的婢女叫醒,睁眼一看窗外,天还没亮,不禁神情不睦地道:“出了什么事?大半夜的叫醒我?”
婢女忙道:“夫人,老爷请您去书房。”
郭氏夫人的睡意顿时被婢女这话吓醒了,韦希圣这个时候叫她,这一定是家中出事了。等郭氏夫人匆匆穿好衣服,没有梳洗就赶到书房,一看韦希圣神情凝重,心下就更觉不好,急声问道:“老爷,出什么事了?”
韦希圣冲跟着郭氏夫人进来的婢女挥了一下手。
郭氏夫人忙回头跟两个婢女道:“你们退下。”
等书房里只剩下夫妻二人了,韦希圣才道:“你天一亮就收拾行李,带着儿女们去谦磊那里吧。”
韦谦磊是韦希圣的长子,在岭南为官,郭氏夫人听韦希圣这么一说,心里就更是惊慌了,说:“老爷,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就不要问了,”韦希圣道:“我就不留信给谦磊了,你跟他说,若是京城传出我出事的消息,让他什么也不要问,带着你们由岩关出关去,永远也不要回来了。”
郭氏夫人踉跄着,几步走到了韦希圣的跟前,说:“你不说出了什么事,就要赶我们走吗?若是我们没有逃出关去,老爷你是不是要我们这一家子到死,也是一个糊涂鬼?”
韦希圣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道:“你也知道如今圣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四五两位皇子为了夺嫡斗得厉害。”
郭氏夫人说:“这关老爷什么事?”
“我是不想沾这事,只是现在看来我逃不过去了,”韦希圣道:“坐在我这个位置,好像一开始就不该抱置身事外的侥幸。”
“是谁在逼老爷?”郭氏夫人声音带颤地问道。
“不能说,”韦希圣道。
郭氏夫人说:“我来的时候,问过了,安太师方才来过了。”
“韦平那个混帐!”韦希圣马上瞪眼就骂知情的管家道。
“是我逼他的!”郭氏夫人道:“我是他的主母,他不说话,我一样能打发了他。”
“我不知道是谁在逼我,”韦希圣拉住了郭氏夫人的手,低声道。
他们老夫老妻了,早已难得有这样亲密的举动,只是如今再牵着手,郭氏夫人满心的惊惶,韦希圣满心的无措。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郭氏夫人小声叫道:“不是安太师来,老爷你又怎么会要我们走?”
“因为我不知道安太师在帮哪位皇子,”韦希圣说道。
郭氏夫人道:“不是四殿下,就是五殿下,我这个妇人都知道的事,老爷会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他好像两个都不帮的样子,”韦希圣小声道:“你知道为何四五两位,到现在也分不出一个胜负来吗?”
郭氏夫人摇头,她一个内宅妇人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
“在四五两位殿下之间,总有一只手,”韦希圣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做了一个拨动的动作,道:“这只手在摆弄他们,让他们谁也没办法一步登顶。”
郭氏夫人惊道:“这个人是谁?”
“不能肯定的事,我不好说,”韦希圣看了看窗外,道:“你回去收拾行李吧,城门一开,你们就走。”
郭氏夫人扭头,发现就在他们夫妻说了这几句话的工夫里,天已经快要亮了。
“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你们了,”韦希圣松开了郭氏夫人的手,道:“也不用太担心我,我不一定会出事。”
郭氏夫人站着没动。
韦希圣道:“你想儿女们跟着我一起在京城赌命吗?”
韦希圣说到了儿女,郭氏夫人没办法再坚持了,想了想说:“让他们自己去谦磊那里,我留下来。”
韦希圣看向了郭氏夫人的脸。
“我陪着你,”郭氏夫人跟韦希圣说道:“我活到这岁数也够了。”
“同生共死?”韦希圣笑了起来。
郭氏夫人含泪点头,这个时候她笑不出来。
“我以为我们只是夫妻,”韦希圣说道,他也有好几位妾室,他以为自己跟这个夫人远不到要共死的地步。
郭氏夫人却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就因为我们是夫妻啊。”出嫁从夫,在郭氏夫人的心里,这个夫君就是她的天了,没有了韦希圣,她要怎么活?
“走吧,”韦希圣又拍了拍郭氏夫人的手,道:“你若有心,替我看着儿女们都成家立业吧,将来到了黄泉,由你来亲口告诉我儿女们的事。”
成婚数十年,这可能是韦希圣唯一跟郭氏夫人说过的情话了,如果这也算是情话的话。
郭氏夫人转身,走了几步后,又问韦希圣:“那你的那些女人呢?”
“她们若是都走,整个京城的人就会知道,我韦希圣举家外逃了,她们留下,”韦希圣道:“只你一人带着儿女们走吧。”
郭氏夫人回头再看韦希圣一眼,突然掩面快步走了出去。
清晨的南城外,安元志护送着安太师的官轿走在进城的官道上,与一队赶着不少车马的行人迎面而过。
大管家看看这队人,赶到了安元志的身边,小声道:“五少爷,那是韦府的几位公子。”
安元志回头看看大管家指给他看的几个少年人,轻笑了一声,看来他的父亲昨天威胁利诱韦希圣成功了。
659家门不幸
“走,”安元志命身后的众人道。
韦府的小公子骑在马上,跟坐在马车里的郭氏夫人道:“母亲,方才安五少爷带着人过去了。”
“安五少爷?”郭氏夫人在马车里惊叫了一声。
小公子被郭氏夫人叫得吓了一跳,说:“是啊,这会儿他带人走了,方才他还回头看我们这里一眼。”
“我们快点走,”郭氏夫人在马车里急声道:“不要理安府的人!”
大管家一直在回头看,看韦府这一队人行进的速度突然就快加了,忙又跟安元志道:“五少爷,他们好像跑快了。”
安元志坐在马上没有回头,道:“我想他们是去岭南韦长公子那里探亲去了,不用理他们,这事回城后,也不要再说了。”
大管家忙又答应了安元志一声,说:“奴才明白。”
韦希圣这时站在府中的祠堂里,在一个只刻着韦氏二字的牌位前上了三柱香,道:“姐姐,你若泉下有知,现在一定心中惊惶,弟弟跟你说,你只管安心,官途本也是险途,我若心有怯意,就走不到今天。”
安太师昨晚说的话,半真半假,在安太师这个老谋深算的人面前,韦希圣显然道行还不够深,被安太师说得分不清这个当朝太师,到底知道了他多少事,自己还有什么事是在这个人的算计中做下的。在这种分不清之下,韦希圣就不敢拿整个韦氏家族的性命来跟安太师赌,妥协是韦希圣唯一能做的选择。
“现在朝臣们的处境都艰难,”韦希圣对着胞姐的牌位自言自语道:“四殿下与五殿下各有劣处,圣上的心意又一向多变,我看不出谁才是日后的新君,安书界这个人历经数朝不倒,素来眼光毒辣,我宁愿信他一回。”
黑漆的牌位在烟雾缭绕中,显得面目模糊。
韦希圣摸一下牌位上的字,神情黯然却又语调平稳地道:“姐姐,为你报仇是弟弟该做之事,所以我不后悔。”
韦府的几位姨娘听说韦希圣在祠堂后,都赶到了祠堂的院外。
韦希圣在胞姐的牌位前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出了祠堂。出了庭院后,看见自己的女人们站成一排在等着他,便沉了脸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知道郭氏夫人带着府里的公子小姐们,天一亮就走了之后,姨娘们心里发慌,打听不到出了什么事,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只能跑来跟韦希圣打听消息了。
“老爷,”平日里最得韦希圣宠的一个姨娘问韦希圣道:“夫人带着少爷小姐们走了,他们做什么去了?这是府里出什么事了吗?”
“能出什么事?”韦希圣背着手道:“夫人想大公子了,想去一趟岭南,我准了。”
这姨娘说:“去岭南那么远,怎么还要带着少爷小姐们呢?”
“少年人不出去走一走,能成什么大才?”韦希圣道:“让他们跟着去,一路上长些见识不好吗?”
另一个姨娘道:“少爷们是长见识,那两位小姐呢?”
“我韦某人的女儿,不养在深闺做无识妇人,”韦希圣扫了姨娘们一眼,冷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要问?”
姨娘们被韦希圣这一眼扫得,都不说话了。
“夫人不在府中时,程氏,”韦希圣点了最得他宠的姨娘的名,道:“你管着后院吧。”
程姨娘忙就道:“是,妾瑟道了。”
韦希圣往前走去。
姨娘们看着韦希圣走没影了,才一起看向了程姨娘。
程姨娘这会儿心中欢喜异常,但脸上还是强忍着笑意道:“这是老爷的决定,几位姐姐,以后就多担待吧。”
程氏是最晚进门的一个姨娘,原本最得韦希圣的宠,已经让几位姨娘们眼红了,现在韦希圣更是让这个程氏管了家,心里不平,嫉恨之下,让几位姨娘们无心再去细究,郭氏夫人是为了什么事带府里的少爷小姐们远走岭南了。当然,这也是韦希圣选程氏管家的原因。
这天的早朝之后,世宗先行坐着步辇,由白承允陪着回了御书房。
众臣在世宗走了后,依次退出了金銮大殿,然后三三两两地散开,敌友之间泾渭分明,绝不会发生两个彼此之间敌对的人走在一起的事。
白承泽被一群朝臣簇拥在当中,往金銮大殿的台阶下走。
“父亲,”安元志从白承泽一行人的附近跑过,追上了走在白承泽一行人不远处的安太师。
安太师听到了安元志的喊声后,不但不停步,反而下台阶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就走在安太师身旁的大公子安元文和二公子安元礼对望了一眼,最后安元礼伸手扶住了他们的父亲,安元文回身走到了安元志的身前。
“父亲!”安元志追近了安太师后,又喊了安太师一声。
安元文把安元志一拦,小声道:“元志,你就不要闹了,这里是金銮殿,你疯了?”
安元志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元志!”安元文看安元志绕过了自己,还要去追安太师,伸手就把安元志一抓,说:“你要在金銮殿前闹事?”
安元志抬手一甩,把安元文的手甩开了。
安元文站立不稳,要不是在他身后的一个朝臣,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赶上来拉住了他,安大公子能滚下台阶去。
白承泽在台阶上停了步,簇拥着他的朝臣们忙都停了步。
身后的动静,终于让安太师停了步,回头看了一眼。
安元志趁这个机会跑到了安太师的跟前,说:“我有话跟你说。”
“我无话跟你说,”安太师望着安元志冷道。
安元礼道:“元志,你就不要跟父亲闹了,你跟着父亲一起回府去吧。”
“父亲不用去三省六部看看了?”安元志问安太师道。
“你马上给我回府去,”安太师手指着台阶下道。
安元志说:“我得去军营啊。”
“你刚成婚,去什么军营?”安太师问道。
安元志撇一下嘴,转身就要走。
“站住!”安太师喝了安元志一声。
安元文这时赶到了安太师的身旁,说:“父亲,有什么话我们回府去再说吧。”
安太师没理长子,看着安元志道:“当了驸马爷,你的翅膀硬了?”
安元志说:“我又不是鸟,哪来的翅膀?”
“元志!”安元文跟安元志急:“你一定要跟父亲顶嘴吗?”
“你们两个,”安太师命自己的长子跟次子道:“你们两个押着这个孽子回府去,再去衙门!”
安元文和安元礼,一脸为难地站在原地没动弹。
安元志笑了一声,说:“父亲,就凭他们两个,能押住我吗?”
“你们两个给我过去,”安太师把身旁的两个儿子往下一推,道:“我今天就看看他安元志的本事!”
安元文和安元礼只得往安元志那里走。
安太师跟安元志道:“孽子,你有胆子就打你的兄长吧,我在这里看着你打!”
“你当我不敢?”安元志这时看着也发了狠,冷眼看着安太师道:“我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就不要怪我。”
“那你就动手啊,”安太师冷笑着看着安元志。
安家父子四人这样一个闹法,周围没人敢上前劝。
“元志,你就听父亲的话吧,”安元文求安元志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一定要这里跟父亲犟吗?”
“带他回去,”安太师道:“没有我的话,不准他出府。”
安元志看着安太师不屑地一笑,转身就走。
安元礼追上了安元志,伸手拉安元志,没想到拉了一个空。
安元志回身就冲安元礼挥起了拳头。
“元志!”上官勇这时带着几个武官从高处的台阶上跑了下来,跑到安元志的跟前,伸手就把安元志举着的拳头按了下去,说:“你干什么?”
安太师这时走到了安元文站着的台阶上,安元文忙扶住了被安元志气得不轻的父亲。
“太师,”上官勇一手制着安元志,一边喊了安太师一声。
“你来了也好,”安太师跟上官勇道:“你替我把这个孽子送回安府去。”
“太师好大的架子啊,”白承泽这时说着话,信步走到了安太师的身旁,道:“教训儿子,还得劳烦卫国侯爷跑腿?”
“五殿下,”安太师和安元文忙给白承泽行礼。
“哼,”安元志冷哼了一声,甩开了上官勇的手,往台阶下跑去。
“安元志!”安太师看安元志跑了,一下子提高了嗓门,好像什么也顾不上了,跟安元志喊道:“你今天若是不回府里,我安书界就没你这个儿子!”
安元志的脚步停了。
安太师说:“今天众位大人都在这里,都能给我做个见证,安元志,你听到我的话了?”
安元志头也不回,快步跑走了。
上官勇看了安太师一眼,转身也要走。
安太师道:“卫朝,元志年纪还小,经的事少,你可是一个比他见识多的人。”
上官勇没说话,也没回头,带着几个武官也快步走了。
白承泽看着安太师说:“太师,这是家事还是什么?”
安太师叹道:“家门不幸啊。”
白承路这时走到了这层台阶上,道:“太师,你这话什么意思?元志可是我们皇家的女婿,什么叫家门不幸?”
安太师苦笑道:“我们安家的门第太小,安驸马看不上。”
“什么?”白承路说:“太师,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呢?”
安太师对身遭的人道:“诸位今日就给我做个见证吧,日后他安元志做下的事,与我安家无关,我安书界要不起这个儿子了。”
白承路还要再问,被白承泽拦住了,说:“安家的家事,二哥就不要问了。”
660艳阳与雨
这天回府之后的白承泽,听到了手下来报,安元志没有回府,而是带着亲兵,直接打马出了南城门,往卫**营去了。
“这小子真的不想姓安了?”就坐在白承泽书房里的白承路急道:“安书界这是想干什么?元志去个军营,也惹到他了?”
白承泽只是一笑,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元志生性桀骜,安书界管不住他,这对父子间的事太多,派最好的帐房先生去都不一定能算得清。”
白承路说:“安元志敢忤逆父亲?他在自毁前程。”
白承泽看白承路恨不得马上跑去安府,给安氏父子说和的样子,好笑道:“二哥,你着哪门子的急?云妍跟元志过日子,离了安家更好,他们小夫妻从此过自己的日子不是更好?安家的人有几个是好人?”
白承路急道:“不孝子得招多少骂名啊?安元志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白承泽起身,把自己的胞兄按坐了下来,道:“元志不懂事,安书界能让自己的这个驸马儿子前途尽毁吗?二哥你就放心吧,过不了几天,安书界就会把这个儿子请回家了。”
白承路盯着白承泽看了一会儿,道:“老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白承泽说:“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二哥?”
“你一点也不着急啊,”白承路说:“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今天的事我们两个不都看到了?”白承泽笑道:“安氏父子闹成这样,不知道千秋殿的安妃娘娘会不会着急。”
“安妃娘娘?”白承路道:“这关她什么事?”
白承泽说:“二哥,这事还用我再提醒你吗?浔阳安氏可是安妃娘娘的母族,安家出事,怎么能跟她无关?”
白承路坐着呆了半天,然后道:“现在老四得着宠,你要怎么办?”
白承泽一笑,道:“难得,你还知道问我这事。”
白承路说:“我是没什么好怕的,我也没有得罪过老四,大不了他成皇,我带着一大家子去我的封地,从此我在封地老死,不碍他的眼。老五,你该怎么办?你跟他从小斗到大,他成皇,能饶过你?”
白承泽道:“是啊,到时候白承允成皇,我为败寇,二哥,那时候你会救我吗?”
白承路说:“我当然不会看着你死。”
“那你要怎么做?”
“老五,”白承路显然已经想过这个问题,说:“如果没有胜算了,你就跟老四低个头吧。老四那个人不是一个不讲情面的人,屠弟的事,你不逼他,他一定不会做。”
白承泽道:“这又是客氏教你的?”
“她一个女人家会没事想这些东西吗?”白承路也懒得跟白承泽强调,客氏是你二嫂的话了,说道:“老四现在天天跟在父皇的身边,他都辅政了,你还要怎么跟他斗?”
“好了,这事我会看着办的,”白承泽望着白承路一笑,道:“二哥,想在我这里用饭吗?我让厨房准备饭菜。”
白承路知道话说到这里又进了一个死胡同,他的这个皇弟远没有看起来的这么温和淡泊。“我回去了,”白承路站起身道:“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吧,我又不会害你。”
白承泽笑道:“是啊,你不会害我,可是也不会帮我。”
白承路说:“我要怎么帮你?我们手中有什么?我替你去杀了白承允,你就能当上皇帝了?父皇还在呢!还是白承允死了,你就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了?”
“你这话要是传出来,我们两个也不用杀人了,我们会先被人杀的,”白承泽陪着白承路往书房外走,说:“你回去吧,我们两个兄弟,不管怎样,到了最后总要有一个平安无事的,我成皇,二哥坐享福贵,我死了,二哥还是能与二嫂白头到老,这样不错。”
白承路说:“你这么说,是要挖我的心吗?你想骂我废物,你就直接骂。”
“没有,”白承泽笑着说:“人各有志,我们两个谁也不要强求谁。”
白承路看着白承泽脸上的笑容,突然就长叹了一声,道:“不用对着我笑了,这种时候你对着我哭,我还能感觉你这人真一些。”
白承泽还是笑,说:“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对着二哥哭?”
白承路气得往前大步走去,对着白承泽他很内疚,白承允身边有白承舟,白承英,可白承泽的身边,什么人也没有。白承路不想跟白承泽说,他不看好他。他比白承泽要长近十岁,他是看过他们的父皇是如何一夜之间率兵攻入京都城,当他被他们的母妃抱进帝宫时,他看到的不是什么金碧辉煌的宫阙歌台,他看的是成堆的尸体,流成河的鲜血,他们的父皇站在金銮大殿前的高台上,战甲血染,形如凶魔,也如神祗,那时候白承路就知道,天下间没有人可以违背他们父皇的意愿,就算是他的儿子也不能。
“这是我给侄子们的,”白承泽追上白承路,递给白承路一个包裹。
白承路接过这包裹,突然就跟白承泽道:“老五,你不要跟父皇对着干,他现在身体不好,但身体不好不会让他变了性子。”
白承泽点了一下头。
白承路也不知道白承泽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心情突然就变得沉闷,找不到可以纾解的办法,只能闷声不响地上了轿。
白承泽站在府门前,没有去看越走越远的二王府一行人,而是往帝宫的方向张望了一下。今天安太师在金銮大殿前闹得这一场,很可能是这个老狐狸想通过这一闹,让安锦绣知道他劝不住安元志,只是不知道安锦绣会怎么做。
白登跑到了白承泽的身后。
“去让那些人准备好,”白承泽小声道:“安元志那帮人很快就要动手了。”
白登应了一声是,在府门前上了马,跑走了。
白承泽回到书房后,从宫里又来了消息,世宗下了旨,明日一早要将关在大理寺的内廷罪人们,一起押到位于城西的刑场处死。
“殿下,”来给白承泽报信的官员,看白承泽听了世宗的旨意后没有反应,便又道:“韦希圣跟圣上说,一下子处死数百人,他怕大理寺的人手不够,所以奏请圣上调卫**帮他。”
“韦希圣想干什么?”白承泽这下子脸色一沉,道:“他什么时候跟上官勇这么要好了?”
这官员摇头道:“下官没听说韦希圣跟上官勇有过往来。”
“你去吧,”白承泽见问这个官员问不出什么来了,便又和缓了神情道:“多谢了。”
这官员忙起身告辞。
到了这天的晚上,上官睿带着上官平宁还有大王一家五口,被一队安府的护院家丁护卫着,出城去了卫**营。
安元文,安元礼,神情不安地坐在安太师的书房里。
大管家跑进来禀报道:“太师,派去的人回来了,上官二少爷和平宁小少爷到卫**营了。”
安元礼道:“他们去了军营倒是安全了,那我们这一家子该怎么办?”
安太师挥手让大管家退下,看着安元礼道:“你慌什么?”
安元礼道:“父亲,万一元志他们失手了呢?王襄官不大,可官不大也是朝廷命官吧?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杀朝廷命官,我们是不是太冒险了?”
“怕了,你就带着你的妻儿走好了,”安太师道:“明天一早,你就出城回浔阳去。”
“父亲,”安元礼说:“如果元志他们失手,我往江南走有用吗?”
安元文这时开口道:“元礼你不要说了。”
“大哥!”安文礼跟安元文叫。
“父亲今天当着众臣的面,已经不认元志这个儿子了,”安元文道:“元志他们就是失手,也与我安家无关,你怕什么?”
“在金銮殿前的那一出,不是作戏吗?”安元礼有点懵了。
“说出去的话,怎么能不认?”安太师这时开口道:“这是作戏也是后路,你这些年白活了。”
安元礼低头不语了。
安元文道:“父亲,若是元志真的失手,我们不管,安妃娘娘会不问他吗?”
“这跟安妃娘娘有什么关系?”安太师马上就道:“她是浔阳安氏的出身没错,可你不能把我们安家的什么事,都扯到安妃娘娘的身上去。”
安元文道:“父亲这么说是没错,儿子只是怕到时候,安妃娘娘要保元志,父亲你能拦得住吗?”
安太师看着长子,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在这一刻,安太师在心中有些惊骇,难道安元文知道安锦绣没死了?
安元文道:“元志是家里唯一手里有兵权的人,安妃娘娘自然最看重他,比起我们,元志不是对她最有用吗?”
安太师松了一口气,道:“你不用担心安妃娘娘,遇事,她知道该怎么取舍。”
“明天,”安元礼坐在椅上,双腿不安地晃着,道:“但愿明天一切顺利吧。”
“谋事在人,”安太师没有去纠正次子这种有伤读书人体统的动作,小声道:“成是在天,有的时候,人是需要一些运气的,该做的事我们都做了,就看我们这些人,还有五殿下的天命如何了。”
安锦绣不会拿上官勇和安元志的命去玩,所以既然这个女儿口口声声说,这一次是一次无本的下注,那安太师就宁愿相信,这一次老天爷会站在他们这一边。
书房的窗外又传来了雨声。
“下雨了,”安元文小声道:“不知道明天是个什么天气。”
安太师一笑,看着窗外道:“艳阳天不适合杀人,所以这场雨下得正好。”
661弃子
安元志坐在上官勇书房的窗台上看着窗外的庭院,跟上官勇说:“我老子在姐夫你的书房外,让人种了不少花,开春之后,这外面就不会看着光秃秃的了。”
上官勇坐在书桌后面喝着酒,酒壶旁边还放着一碟油爆花生。
“又他妈的下雨,”安元志又跟上官勇抱怨:“京都再也没有江南好。”
上官勇一口酒入喉后,扭头看了安元志一眼,道:“你坐在那里不冷吗?”
“刚喝了酒,我这会儿正热呢,”安元志说了一句。
上官勇说:“云妍公主怎么样了?”
“这种时候你提那个女人做什么?”安元志露出了一脸的苦相,道:“她老子娘都不问她,你问她做什么?”
上官勇低头又喝了一口酒。
安元志又等了一会儿,看上官勇没再开口了,跳下了窗台,跑到了上官勇的跟前,抓了一把花生米送进嘴里,说:“姐夫,我发现你这人还真是话少。”
上官勇抬头看看安元志,说:“你想听我说什么?”
安元志把嘴里的花生米咽了下去,说:“我明天要是被抓了,我老子就不认我了,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
上官勇说:“你不是一向不在乎安家的吗?”
安元志把装花生米的碟子拿在了自己的手里,点了点头,说:“也对,姓不姓安对我来说无所谓。不过姐夫,你不觉得太师大人这么做,太没有人情味了吗?”
上官勇道:“他不能为了你一个人,把整个家族送上死路,你不要太在意这事了,这不也是你自己同意的吗?”
“家族,”安元志冷笑了一声,说:“他这一辈子就卖给这个家了,这一次我不会失手,不过日后安家,我是真的不会再过问了。”
“只要你好,安家日后就不会出事,”上官勇说道:“你是太师的亲子,你要怎么不过问安家的事?”
安元志一粒接一粒地往嘴里扔着花生米,说:“我们还是想想明天的事吧。”
“你去休息吧,”上官勇放下了酒杯道。
安元志说:“我睡不着。”
“你要跟平宁一般大,我还能哄你睡觉,”上官勇难得有了一次幽默感,看着安元志道:“不要再想着安家的事了,太师这么做,你也不能说他做错了。”
安元志说:“姐夫,我发现你不喜欢吃花生。”
上官勇摇了摇头,道:“你沙场也上过了,应该知道越是这个时候,你越是应该好好休息。如果王襄的府里,真的像你姐姐说的那样,藏着五殿下手下的高手,我们不是稳赢的。”
“不能赢,那我们就只能死了,”安元志道:“我会把那些人都杀干净的。姐夫,你天亮之后就回营里去,我的事,跟姐夫你无关。”
上官勇叹气,“你不想连累我,怎么就不能对太师大度一些呢?”
“姐夫是家人,安家,”安元志把空了的碟子往书桌案上一放,道:“关我个屁事。我去休息了,姐夫也早点休息。”
“我明天会跟在圣上身边,”上官勇跟安元志道:“算是伴驾吧。”
安元志皱眉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明天何炎一家也要处死,”上官勇道:“你去洗澡的时候,宫里来了圣旨。”
“圣上要观刑?”
上官勇点头,“所以你们明天一定要尽快把事情做完,圣上观刑,御林军和大内侍卫都会随行,你们时间拖得越久,我怕会坏事。”
“大内侍卫那里不是有韩约吗?”安元志说道。
“韩约一向是守着内廷的,”上官勇道:“不出意外,明天跟着圣上一起出宫的,会是苏养直和他的手下。”
安元志敲一下桌案,说:“知道了,我们不恋战就是。”
“人一定要杀干净,”上官勇道:“活下来的人,会被五殿下抓做人证,要是圣上相信你们送进王襄府里不是追逃犯,而是杀人的,这对我们后患无穷。”
安元志点点头,“知道了,明天那府里鸡犬不留。”
“去休息吧,”上官勇跟安元志道:“小心一些。”
安元志在上官勇的面前把胸膛一挺,说:“小的得令,将军。”
上官勇总算是被安元志弄得笑了起来,冲安元志道:“快滚吧。”
安元志笑着走了出去,只是出了书房的门后,一张精致的脸马上就变得冰冷一片了。廊外大雨如注,把之前还堆积着的雪全都冲刷尽了,铺着青砖的地上,已经积聚起了雨水,地势低的地方更是有了水洼,安元志看着雨水落到积水上溅起的水花,渐渐地看入了神。
当安太师跟安元志提议,要在金銮殿前演那出戏的时候,安元志一口便答应了。当着白承泽的面演这出戏,可以让白承泽没有防备地进他姐姐设下的局,可是安元志也知道,这是他的父亲为了安氏家族留下的一条后路,他再一次成了安家的弃子,如果他失手被擒,安家不会为他做任何事,也不会因为他而受到连累。
“真是无情呢,”安元志自言自语了一句。
范舟打着伞,手里还拿着一把伞,从院外走了进来,站在廊外的台阶下,跟安元志说:“少爷,我们回客房去吧。”
安元志回头,通过虚掩着的窗,他看见上官勇坐在书桌后面,目光定定地看着桌上的烛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爷?”范舟又喊了安元志一声。
安元志叹一口气,从范舟的手里接过雨伞,走进了雨中。
五王府的桃枝园里,白承泽站在卧房门外,看着站在门里迎他的康春浅。今晚的康春浅把自己仔细地打扮过了,妆容精细,衣衫很薄,将诱人的身段完全勾勒了出来。
“爷,”康春浅望着白承泽一笑,道:“请进吧。”
白承泽站在门前没有动,说:“你急着找我?”
康春浅看白承泽不进屋,便自己从屋里走了出来,跟白承泽一起站在门前,道:“白管家来过了。”
白承泽说:“事情你都知道了,还要找我做什么?”
“既然安锦绣已经知道安元志他们要冒险,为何今晚她没有动作?”康春浅问白承泽道:“还是说,爷的人看漏了为安锦绣报信的人?”
“康氏,”白承泽道:“不是只有你的那些手下才是有用的。”
康春浅说:“那就是安锦绣没有动作了?”
白承泽道:“他们不会明天就动手,她有什么必要着急?”
“夜长梦多,”康春浅道:“凭着安锦绣的性子,她怎么会遇事不做?”
“安元志不过是她的族人,”白承泽故意道:“你不用操这个心。”
“可是安元志是安家诸公子中,手中唯一握有兵权的人,”康春浅道:“一直以来她都很看重这个安家庶子,这一次她怎么会这样无动于衷?”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白承泽问道。
康春浅看着白承泽道:“妾苫是想提醒爷,事有不对,爷还是小心为妙。”
白承泽道:“哪里不对?”
“太师他们会不会在跟爷演戏?”康春浅道:“乍一看今天的这出戏,是太师劝不动安元志,为了不让安家被安元志连累,迫不得已做出的弃车保帅之举,可是,爷,这会不会是他们为了让爷相信,他们一定会冲进王襄府中行凶,而演得一出戏呢?”
白承泽眉头一蹙。
“安锦绣不派人出宫报信,这事就是反常,”康春浅道:“俗话说的好,反常必妖。”
“袁义出事之后,她不会轻易再派人出宫,”白承泽道:“若是出来的人被活捉,她会有性命之忧。”
“安元志不值得她冒险吗?”康春浅道:“安锦绣在后宫这些年,连一个肯为她送死的人都没有养出来?被抓之后,自我了断,安锦绣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白承泽看向廊外的雨,陷入沉思。
“爷也许会想,安锦绣会在这几天派人出宫,”康春浅又往白承泽的身边走近了几步,小声道:“可是妾身觉得,她若今天不派人出宫,那就说明,安锦绣从来就没有这个打算,杀王襄对他们来说,也谢是一计。”
“什么计?”白承泽问道。
“妾身猜不到安元志他们要怎么下手,但妾身想安锦绣一定有了安排,”康春浅道:“能让安元志他们全身而退的安排。”
“这不可能,”白承泽冷声道。
“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妾身望爷对事不要太笃定,”康春浅笑道:“妾身还是那句话,反常必妖。”
白承泽说:“你想我怎么做?”
“把安排在王襄府中的人撤出来吧,”康春浅说道:“妾身不在乎王家人的命,不过那些兄弟,妾身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
白承泽一笑,说:“兄弟?”
“他们若不是妾身的兄弟,他们又何苦将性命交到妾身的手上?”康春浅反问白承泽道。
“爷,”白登这时带着几个人,抬着一个用布裹了全身的死人,跑进了桃枝园里。
“他是谁?”白承泽看着被放在了院中地上的人,问白登道。
“御林军,”白登站在廊下淋着雨,跟白承泽禀道:“为安妃娘娘往卫国侯府送口信的。”
康春浅道:“他怎么死了?”
站在白登身后的一个人道:“爷,属下们活捉了他,只是在离府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这个人就毒发身亡了。”
白登跑过去,掀开了盖在这个人脸上的布,这个人的鼻孔外有血,嘴唇发黑,一看就是中毒而死。
“你们没有审他?”白承泽问道。
“安妃娘娘让他跟卫国侯说两个字,”为首的这人道:“收手。”
662还好有你
白承泽扭头看康春浅,说:“你还有话要说吗?”
康春浅看着地上的尸体,道:“怎么会是御林军的人?”
“这不奇怪,”白承泽说道。
“许兴,”康春浅小声说出了许兴的名字,这个安锦绣的手下,是他们这一次想顺带除掉的人,只是袁义没死,弩箭的事也被安锦绣识破,所以他们所有的安排成了无用功。
白承泽冲白登挥一下手。
白登带着人,抬起尸体就要走。
康春浅却又道:“等一下。”
白承泽道:“你还有事?”
康春浅说:“这个人是安妃娘娘的人吗?你们能确定?”
白登答不上来了,御林军的人他们不可能全认识啊。
“你怀疑这个人有问题?”白承泽道。
“妾身为什么不能怀疑呢?”康春浅说:“事关我那些兄弟的性命,妾身不能大意。爷,安锦绣就不能送一个替死鬼出来吗?”
白承泽摇头,道:“你太高看她了。”
“安锦绣不是一个可以小看的人,”康春浅道:“这个人既是御林军,那查查他是不是许兴的手下,平日里跟许兴的关系是不是很好,是不是许林的亲信,妾身相信,这些事一点也不难查。”
“明天去查,”白承泽命白登道。
白登正要应声,就听康春浅道:“还是连夜去查吧,夜长梦多。”
白登看白承泽,他听谁的?
康春浅跟白承泽道:“爷,妾身是一心为您的,您千万不要小看了女人,特别是安锦绣这样的女人。”
“现在就去查吧,”白承泽跟白登说道。
白登应了一声是,带着人,抬着尸体退了出去。
康春浅看着白登一行人出去了,把手放到了白承泽的手臂上,带着邀请意味地上下摩挲了一下,说:“爷,您今天就留下来吧。”
白承泽低头看看康春浅的这只手,指节有些大,比不上安锦绣那双纤长白皙的手,戴在指上的金戒太过俗气,也比不上安锦绣指间的那只血玉戒光华流转。
“爷?”康春浅抓着白承泽的手臂晃了晃。
白承泽抬头再看康春浅的脸,然后猛地移开了视线,他不能让安锦绣老是这样乱自己的心神。
康春浅松开了白承泽的手臂,声音很轻地道:“爷方才在拿妾身跟谁比?还是爷看着妾身,想起了哪个女人?”
“呵,”白承泽笑了一声,道:“其实我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女人。”
“女子无才便是德,”康春浅道:“只是爷你志在天下,愚蠢的女人如何有资格站在爷的身边?”
“我还有事,今天就不留在你这里了,”白承泽道:“你早些休息吧。”
康春浅也不留白承泽,后退几步,冲白承泽半蹲行了一礼,道:“爷慢走。”
白承泽打着伞,走到了廊外。
“爷,”康春浅站在廊下,跟白承泽道:“若是确定不了那个御林军的主子是谁,您就尽快把我的那些兄弟,从王襄的府中撤出来吧。”
白承泽背对着康春浅“嗯”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出了桃枝园。
康春浅在廊下站了片刻后,奶娘从自己的卧房里走了出来,看康春浅一个人站在那里,又回房拿了一件外衣出来,走到康春浅的身旁,给康春浅披上了这外衣,道:“夫人,外面冷,还是回房去吧。”
康春浅扭头就看见奶娘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我都不愁,你要愁什么?”康春浅问奶娘道。
奶娘叹道:“爷还是走了。”
“他迟早会来,”康春浅道:“这种事不急于这一时,我还不到人老珠黄,生不出孩子来的年纪,急什么?”
奶娘说:“那爷什么时候会来?”
“等他离不开我的时候,”康春浅道:“这个府里的女人,没有一个能像我这样可以帮他的。”
“夫妻间,要讲这个的吗?”奶娘摇头,她的这个小姐,还是不知道什么叫夫妻。
“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康春浅看着奶娘道:“对一个要夺天下的男人,指望这些东西?这才是笑话。”
“夫人啊!”
“他无心,我无情,这样最好,”康春浅道:“祖父说过,不要指望一个帝王的情爱,那是奢望,人生苦短,有比情爱更有意思的事,情爱只是庸人的自扰。”
奶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已人在土中的康老太爷,男儿志在天下,把一个女儿家教成这样,到底是图什么?天下的女子哪个不是相夫教子,难道都是庸人蠢货?
康春浅看着庭院里,在大雨中枝桠乱晃,仿佛很快就要被风雨折断生机的桃树,饶有兴趣地跟奶娘道:“来年春天,桃花一开,我这园中的景致应该很美,奶娘,到时候你多收些桃花。”
奶娘应声道:“知道了,到时候奴婢晒好桃花,让夫人泡花茶喝。”
“很快了,”康春浅抬头又望天道:“过了年关,就是开春了。”
安锦绣这时也坐在小花厅的窗前看雨,手指还是无意识地敲着窗台。
“主子,”袁章带着两个太监抬着袁义,走到了小花厅的门前。
“袁章?”安锦绣听出了袁章的声音,坐在窗前道:“你不伺候你师父,怎么跑来这里了?你师父不舒服了?”
袁章很哀怨地看一眼自己的师父,说:“主子,我师父已经来了。”
安锦绣忙就从窗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道:“快进来吧。”
袁义睡在一张躺椅上,让两个太监给抬了进来。
“你们退下吧,”袁义进了花厅之后,就命两个太监道。
两个太监看安锦绣也冲他们一挥手,忙就退了出去。
安锦绣就看袁章,说:“袁章,我之前跟你怎么说的?”
袁章低着头不敢看安锦绣,嘴里委屈道:“我不能不听我师父的话啊,主子,我没办法。”
“是我逼他的,”袁义看着安锦绣道:“他怕我生气,向远清说了,我现在不能动怒。”
安锦绣走到了窗前,把半开着的窗“啪”的一声关上了。
袁义趁着这个机会,跟袁章说:“你出去吧。”
袁章看看安锦绣。
“没事,”袁义笑道:“出了事,我替你兜着。”
袁章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安锦绣回身看见袁章不在了,责怪袁义道:“你怎么不听劝呢?”
袁义说:“我想你今天晚上会睡不着。”
安锦绣坐到袁义的身边,道:“早知道,我什么事也不让你知道了。”
“这样我更心急,”袁义说:“更没有心思养伤了。”
“你也知道你伤了?”安锦绣碰一下袁义的手,说:“手还这么冷,向远清就是神医,碰来你这样的,也没办法了吧?”
“主子……”
“你等一下,”安锦绣起身走到了坐榻那里,抱了一床被子过来,给袁义盖上了,说:“什么也不要问了,明天元志他们就去王襄府里,是死是活,我们明天就知道了。”
“事情都安排好了?”袁义不放心道:“五殿下那里没有生疑?”
“王襄的府里今天进了人,没有出人,”安锦绣又塞给了袁义一个暖炉,小声道:“五殿下没有生疑。”
“那你还让韩约找一个许兴的对头去办差?”袁义说:“这个人会不会坏事?”
“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安锦绣道:“韩约给他喂了毒,现在过了毒发的时辰了。”
“有这个必要?”
“以防万一,”安锦绣说:“要不要喝点水?”
袁义忙摇头,说:“主子,我不想你出事,你到底有没有打握?”
“我也不想你出事,”安锦绣望着袁义笑道:“放心吧,一定不会出事的。”
“我这次帮不了你了,”袁义小声道。
“你活着就是帮我的忙了,”安锦绣道:“好好养伤吧,紫鸳日后要是知道这事,不知道要怎么怪我呢。”
“我以前喜欢过紫鸳。”袁义突然就跟安锦绣道。
安锦绣就是一呆,这是袁义第一次跟她说起他跟紫鸳的事,“以前?”安锦绣问袁义道:“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现在也喜欢,只是我能确定我把紫鸳当妹妹,一直都是,”袁义小声笑道:“真的只是妹妹。”
安锦绣仔细端详着袁义的神情,没看出袁义是在说假话。
“主子,”小花厅外,又传来了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是小邓吧?进来,”安锦绣忙又扭头对着厅门那里道。
袁义望着安锦绣一笑,笑容很苦涩,他抬手从安锦绣的肩头拿下了一根落发,细长墨黑,微微有些弯曲,袁义把这落发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有些事情,他说不出口,没资格,没理由,深藏心底就好。
安锦绣这时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小邓,错过了袁义的苦笑和动作。
小邓走进花厅后,就跑到了安锦绣的跟前,说:“主子,韩大人让人送了消息来,五王府的白登来宫门前,打听艾玮的事情了。”
“艾玮是谁?”袁义问道。
“就是那个御林军,”安锦绣小声跟袁义道。
小邓说:“主子,你有话要吩咐韩大人吗?”
“让他看着办吧,”安锦绣说:“艾玮一定是死在五王府了,让韩约把白登打发走。”
“奴才知道了,”小邓领命后又跑了出去。
“韩约能应付?”袁义小声道。
“他又不傻,”安锦绣起身倒了一杯热水给袁义,“你要是这么不放心,就在这里休息好了,你没说错,我今天睡不着。”
袁义就着安锦绣的手喝了几口水,笑道:“好。”
“还好有你,”安锦绣看着袁义叹道:“不然就是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心慌了。”
袁义说:“主子放心,袁义会陪着你,直到把主子送到将军身边的那一天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