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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锦衣春秋txt下载     锦衣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七七章 均衡之势

    曲小苍安排了马车,又让人将受伤的护卫抬出来,放进了马车内。

    那护卫兀自在昏睡中,可见青铜将军那一击确实厉害,段沧海检查了一番,好在虽然受了伤,却并无性命之忧,对方是攻击护卫的胸口,这护卫反应急速,应该是用刀在胸前格挡了一下,这才避免被青铜将军直接击中胸口,否则定然是胸骨断裂,可即使如此,那一击还是让护卫受伤不轻。

    “侯爷,我.......!”段沧海颇有些愧疚道:“是我护卫不周,才让侯爷身陷险境,请侯爷责罚。”

    两人面对面坐在马车内,神侯府安排的这辆马车倒也十分宽阔,丝毫不显拥挤。

    杨宁皱眉道:“我知道你是个谨慎的人,那种情况下,你突然离开,必有缘故。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沧海想了一下,才道:“侯爷有所不知,今夜我瞧见那身影,错以为是从前见过的一名刺客,所以这才追了上去。”

    “刺客?”

    段沧海皱眉道:“三年前,秦淮之战还没有打起来,大将军在府里养伤,我记得那次去忠义侯府赴宴,回来的半道上,突然遭遇行刺,当时那刺客从天而降,形似蝙蝠,轻功十分了得,当时大将军身体不好,刺客是要趁大将军最虚弱的时候意图行刺。”

    “行刺......行刺父亲?”

    段沧海点头道:“正是。他从天而降,从马车顶部直刺下来,我们几个随在大将军身边护卫,都是反应不及,好在大将军虽然身体不好,但依然是躲过了刺客的一击,那刺客一击不中,并不停留,立刻逃走,我们尾随追拿,那.....那刺客就像一只蝙蝠一样,我们根本追赶不上。”说到这里,苦笑摇头:“都怪我们无能。”

    “你是说,今夜看到的那人影,和当年行刺父亲的刺客相似?”杨宁皱眉道。

    段沧海神情凝重:“我看那人从长街飞过,轻功极其了得,而且打扮和当年那刺客十分相似,所以.....所以情急之下,立刻就追了过去。那刺客当年行刺过将军,事后神侯府都派人出动调查,却根本没有找到那人丝毫的踪迹,那刺客就像根本不曾出现过,从此再无消息。”

    “难道那吸血的青铜将军和当年刺杀父亲的刺客是同一个人?”杨宁问道:“为何时隔多年,他再次出现,而且连犯命案,作案的手法也是如此匪夷所思?”

    段沧海摇头道:“本来我怀疑今夜出现的就是当年的刺客,不过听侯爷在神侯府的描述,看来是我猜错了。”

    “哦?”

    段沧海解释道:“侯爷看见的那个青铜面具人气质像个领兵打仗的将军,但是当年行刺大将军的刺客,我还清晰记得,身形颇为矮小,虽然看不清长相,但看上去像个猴子.....。”想了一下,才道:“我今夜看到的那人,应该就是侯爷所见的青铜将军,只是打扮与那刺客相似而已,但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身形矮小,像个猴子?”杨宁皱眉道:“而且轻功极高?”

    段沧海点头道:“不错,若是有朝一日被我抓到那刺客,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他握起拳头,神情冷峻。

    “父亲经常遇刺吗?”

    段沧海叹道:“不但是大将军,老侯爷当年也是至少被行刺过十多回,不过都是吉人天相,都没有被刺客得逞。侯爷,两代锦衣侯都是帝国的柱石,有他们在,敌国就无法打进我们大楚,在北汉人眼中,一直都将锦衣侯视作如鲠之刺,当年可是想尽办法也要杀死锦衣侯。”冷冷一笑,压低声音道:“不但是北汉人,还有东齐人,那也不是没有贼心,除此之外,就算是我大楚之内,锦衣侯挡了不少人的路,那些人也都是心怀叵测。”

    杨宁微微颔首,倒是能够理解这一点,此时也更加明白,为何顾清菡和段沧海会对自己的安危看的如此之重,毕竟之前两代锦衣侯都是连番遇刺,第三代锦衣侯只怕以后也是享受同等待遇。

    “段二叔,你可听过飞蝉密忍?”杨宁想了一下,才轻声问道。

    段沧海一怔,皱眉道:“飞蝉密忍?”

    “叶隐藏入地,飞蝉鸣天响。甲贺幻万象,伊贺水火养.......!”杨宁低声吟诵,这是当初他自随同萧光的褐袍长者口中听到的四句话,到如今也还是记得十分清楚,“我听人说起东瀛有诸多流派,其中叶隐、飞蝉、甲贺、伊贺四大流派声名最为响亮,不过其中的飞蝉密忍被其他流派剿杀,所以无法在东瀛继续混下去。”

    段沧海虽然人脉颇广,而且晓得不少江湖之事,但毕竟当年是军人出身,并不是纯粹的江湖人,杨宁看他神色有些懵逼,就知道这家伙对飞蝉密忍只怕是根本不了解,只能道:“听说飞蝉密忍的残部从东瀛逃脱后,到了东海上的一些岛屿活动,他们不擅长其他的谋生手段,最擅长的,还是刺杀。”

    段沧海有些吃惊道:“侯爷,这些......这些你是从何得知?”

    杨宁自然早就想好了应答的说辞,道:“是在大光明寺和人闲聊的时候,那里的和尚偶然提及过。”

    大光明寺虽然是皇家寺院,但却介于朝廷和江湖之间,作为天下第一寺,对于江湖上的事情自然是了若指掌。

    而且杨宁倒并不担心段沧海会去求证,毕竟大光明寺可不是谁都有资格上山的。

    段沧海显然是深信不疑,道:“侯爷为何会突然提及飞......飞蝉密忍?”

    “因为飞蝉密忍之中,有顶尖的轻功高手。”杨宁道:“而且你说当年那刺客身形矮小,长得像猴子一样,而飞蝉密忍出自东瀛,东瀛人都是身材矮小,那些飞蝉密忍最擅长的就是刺杀,所以......我想当年行刺父亲的刺客,有没有可能与飞蝉密忍有关系?”

    段沧海身体一震,皱眉道:“侯爷,你是说,当年行刺父亲的刺客,可能是.....可能是白云岛主派过来?”

    “你为何会怀疑白云岛主?”杨宁问道。

    段沧海道:“你不是说飞蝉密忍流落在东海诸岛吗?据我所知,白云岛主常年居住在白云岛,而白云岛也正是东海诸岛之一。白云岛主所在的地方,自然是他的势力范围,那帮飞蝉密忍是否都是由白云岛主控制?”

    杨宁听段沧海这样一说,心下一紧,还真觉得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你觉得白云岛主是为了东齐,所以派刺客行刺父亲?”杨宁问道,随即摇头道:“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侯爷为何这样说?”

    杨宁道:“东齐国现在的国策,肯定是左右平衡,它能生存下来,并不是因为他有一支强大的水军,说句老实话,无论是北汉还是咱们南楚,任何一国真要全力对付东齐国,都可以将东齐国打得连渣也不剩。”

    段沧海点头道:“侯爷所言极是,东齐地小人稀,真要打起来,最多半年,我大楚便可以尽收东齐国土。”

    “这就是了,为何我们大楚和北汉都不对它动手?不就是因为北汉和我们针锋相对,可以说是势均力敌,这种情况下,谁敢轻易将兵力用在对付东齐国身上?”杨宁淡淡笑道:“除非有朝一日,北汉或者我们大楚其中有一方能够吞并对方,到时候不用打,东齐人就会乖乖称臣。可是东齐人当然不会让这种状况出现,在他们看来,北汉和我大楚势均力敌谁也吃不了谁,这才是他们最安全的状况。”

    段沧海微微颔首,道:“侯爷说的和大将军一模一样,大将军当初也说过,我大楚真要强盛起来,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吞灭北汉,因为到时候东齐人一定会靠向北汉人那边,反之亦然,总之东齐人只要看谁弱一些,就会往谁那边靠。”

    “父亲在世的时候,我大楚足以和北汉人争庭抗礼。”杨宁叹道:“秦淮之战,也证明了两国确实是势均力敌。东齐人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选边站,否则能够脱身事外就绝不会掺合进来。他们知道父亲活着,对三国都意味着什么,一旦父亲过世,两国的均势很有可能就会被打破,白云岛主莫澜沧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他是东齐国师,当然会从大局出发,派人行刺父亲,对东齐国绝没有半点好处,你觉得一个都已经成为大宗师的人物,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

    段沧海神情肃然,想了一下,才道:“侯爷,你说的没错,白云岛主从大局出发,绝不会犯下如此错误。”

    “所以如果当年刺杀父亲的真是飞蝉密忍,那么飞蝉密忍背后必定另有其人。”杨宁淡淡笑道:“飞蝉密忍和我们并无仇怨,无非是受雇于人,真正想要父亲性命的,就是在背后雇佣飞蝉密忍的真凶。”

    段沧海一拍脑袋,懊恼道:“如果不是侯爷今日提醒,我到现在都找不到一点线索。侯爷睿智非凡,能够想到飞蝉密忍,也算是找到了重要的线索。”冷笑道:“虽然时过境迁,大将军也不在了,可是任何一个伤害过大将军的敌人,我们都不能放过。”

    “你人脉那么广,大可以暗中调查一下飞蝉密忍的情况。”杨宁拉开车窗帘子,发现外面天色已经亮起来,打了个哈欠,“等查到消息,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也想知道那群矮猴子背后的真凶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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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八章 谎言

    车行辚辚,眼见得再过一条街便要回到侯府,段沧海看到那名护卫并未醒来,轻声道:“侯爷,可不能就这样回去,三夫人看到,只怕又要担惊受怕了。”

    杨宁立时便想到,最近锦衣侯府连番遇困,顾清菡也已经是筋疲力尽,这些时日都是担惊受怕,如果今夜的事情被顾清菡知晓,就算已经转危为安,顾清菡也会因此事而后怕,既是如此,自然还是不要让顾清菡知晓。

    “你找个地方让他先养伤。”杨宁道:“今晚的事情,绝不能让三娘知道。”想到什么,问道:“对了,还有一个兄弟去了哪里?还有那匹马,你的坐骑被杀,又是怎么回事?”

    段沧海握拳道:“侯爷说的那青铜将军,看起来颇为狡猾,我骑马追赶,他就跳到了屋顶上,轻功委实不弱,我只能弃马追拿,可是那家伙转眼就消失。我听到马匹的叫声,急忙返回,发现那匹马已经被杀,那人......那人的武功当真歹毒。”

    “段二叔,你见多识广,能不能瞧出那青铜将军到底用的是什么武功?”杨宁皱眉道:“这人十分诡异,出手凶残,如果不尽早铲除,害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那匹马的伤口我看过,侯爷见到的那具尸首我也是检查过。”段沧海道:“如果我没有看错,那人出拳极重,手腕上的气力十足,乍一看去,会让人误以为他练的是纯刚功夫,可是只要仔细检查,就能发现那吸血怪其实练的是极为阴柔的内力。”

    “阴柔的内力?”

    “不错。”段沧海解释道:“修炼内功的方法各不相同,所以修炼出来的内力,也都是大不相同。有些内力极为刚猛,有些内力则是极为阴柔,而刚柔并济的内力,自然是最强的内功,这种内力打出来的招式也是最为厉害。不过想要刚柔兼得,就要得到修炼此门内力的方法,可普天之下,能够修出刚柔相济的内力方法,其实并不算多,大光明寺的内功却正是如此。”

    杨宁顿时便想,不知道四老太爷净纯传授给自己的清经,是否能够修炼出刚柔相济的内功。

    “那人拳头打出去,看似刚猛,实际上却致人身体里面的经脉尽数断裂,十分歹毒。”段沧海神情凝重,“而且他扯烂脖子的手法,定是练过手爪上的功夫,一般的武功,绝不可能将喉咙撕扯成那般模样。”皱起眉头:“侯爷,这吸血怪的武功实在是厉害,曲小苍说的没错,神侯府那两个年轻人幸好是没碰上,如果真的遇上,动起手来,那两人绝非吸血怪的对手。”

    杨宁皱眉道:“你看不出那吸血怪功夫的来路?”

    “看不出来。”段沧海摇摇头,叹道:“侯爷,其实我对江湖上许多的事情一知半解,你刚才说的飞蝉密忍,我此前便不曾听说过。不过神侯府掌管江湖事务,各门各派的功夫,神侯府的人应该都很清楚,西门神侯被人称为百事通,对江湖诸事更是如数家珍,这吸血怪已经连杀数人,尸首身上的伤口他们自然十分清楚,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抓到凶手,只能说明连他们也不知道那吸血怪使得是哪门路数的功夫,否则顺藤摸瓜,很容易就揪出真凶。”

    “一个来路不明的吸血怪。”杨宁若有所思,“段二叔,你说滥杀无辜,那就已经十分变态,为何还要吸人血?”

    “我也不知。”段沧海摇头道,想了一下,才道:“这等诡异的案子,就发生在神侯府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到现在也没查出来,神侯只怕要亲自出马了。侯爷,你给了他们那吸血怪的线索,对他们应该有用。对了,我在那尸首边上发现了侯爷的足迹,还以为你被吸血怪抓走,恰好又和另一名弟兄碰上,我害怕三夫人在府里担心,所以派他先回来禀报,就说侯爷一直和袁公子饮酒,晚上未必能回去。”

    此时马车已经从胡同穿过,到了琵琶街,段沧海这才抱着那昏睡的护卫下车,道:“侯爷,我先带他去安置,尽快赶回。”

    “嗯。”杨宁点头,马车这才继续到了侯府门前,杨宁下了马车,径自回到府中,一夜未眠,只觉得有些困倦,天色已经亮起来,曙光初现,杨宁伸了个懒腰,瞧见府里的几名仆人已经在打扫庭院,含笑打了个招呼,正要回屋睡觉,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顾清菡声音:“你先站住!”

    杨宁一顿,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只见顾清菡正从后面走过来。

    顾清菡穿着一件淡紫色的云烟锦袄,一条素雪云绢千水裙,梳着涵烟芙蓉髻,淡扫蛾眉薄施粉黛,晨光之下,却是明艳动人,轻扭腰肢走上前来,杨宁已经笑眯眯道:“三娘,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确实很早。”顾清菡白了杨宁一眼,绕着杨宁走了一圈,打量一番,随即凑近到杨宁身边,挺着琼玉般的鼻子嗅了嗅,蹙起秀眉,问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味道?”杨宁抬起衣袖,闻了闻,“没有什么味道啊?三娘,你闻到了什么味道?”

    他昨夜触碰过尸首,手上确实沾过血迹,但在马车之上就已经清理干净,就是担心顾清菡发现痕迹。

    “你昨晚去哪里了?”顾清菡问道。

    杨宁笑道:“段沧海不是派人回来禀报了吗?昨天是袁荣请客,那臭小子非拉着我要一醉方休,说是要庆贺我.......!”发现顾清菡微歪着螓首,美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瞧着自己,不知为何,杨宁虽然不是一个喜欢撒谎的人,但是以前说起谎话来,倒也是气定神闲面不改色,但此刻被顾清菡盯着,竟然感觉心下有些发虚,尴尬笑了笑,摸了摸脸,道:“以后还是不能在外喝酒。”

    顾清菡淡淡问道:“昨天你出门,我当然知道你是和袁荣在一起喝酒,男人喝酒,那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老侯爷和大将军在世的时候,也会饮酒,我只想知道,你们是在什么地方饮酒?”

    “这个......!”杨宁摸了摸脑袋,道:“在一个酒楼,我也没记住是什么地方。”故意打了个哈欠,“三娘,我先去歇息一下。”

    “别急着走。”顾清菡俏脸不带笑容,“你们从昨天黄昏饮酒,一直饮到现在?”

    “这个......喝到半中间,有些醉了,就在酒楼躺了一会儿。”被顾清菡一双妙目瞧着,杨宁心下越来越虚。

    顾清菡微点螓首,“段沧海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他怎么没有回来?”

    “他也喝多了,晚一点就回来。三娘,我真的很困了,你看.......!”

    “他跟你前往,是你的随身护卫,那些人凭什么让一个护卫同桌饮酒?”顾清菡道:“就算别人给他点面子,真的让他喝几杯,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职责,竟敢喝醉在那里?宁儿,这样的护卫,你觉得侯府还能留下?”

    她之前本就是管理一府的主事,对杨宁虽然关爱,可是一旦冷峻起来,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感。

    杨宁心知顾清菡聪慧机智,任何一丝破绽必会被她看穿,自己的瞎话显然已经被看穿,可是昨夜发生的事情又不想让他担惊受怕,只能硬着头皮道:“三娘,是我允许他多喝几杯,你就别责怪他了。”

    顾清菡瞪了杨宁一眼,咬了一下嘴唇,道:“你......你现在连我都敢骗。”转身便走。

    杨娘见顾清菡转身,愣了一下,忙追过去,道:“三娘,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生气了?”

    顾清菡加快步子,也不看他,走进大堂,在一张椅子上气呼呼坐下,杨宁靠近过去,顾清菡别过脸去。

    “好三娘,真的生气了?”杨宁伸出一只手,轻轻扯了扯顾清菡衣袖,顾清菡恼怒道:“别碰我。”将杨宁的手甩开。

    杨宁苦笑摇头,柔声道:“三娘,这一大早,就别气了,我要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骂我就是。你看外面都瞅着呢,我以后外出,早些回来就是。”

    顾清菡转过头来,气呼呼道:“我是因为你饮酒怪你吗?我是因为你晚上没能回来怪你吗?你......你可气死我了。你这臭小子,承袭爵位才几天,现在就开始对我撒谎,你以前不这样的。”

    “三娘,我......!”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出去和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起?”顾清菡恼怒道:“你身上还有她们的味道。”

    杨宁这才明白,敢情顾清菡是从自己身上嗅到了香味,所以才会如此恼怒。

    昨夜他和赤丹媚身体相贴,虽然已经过去几个时辰,本以为留在身上的香味已经散尽,谁知道顾清菡嗅觉竟然是如此灵敏,还能从自己身上嗅到残留的香味。

    “三娘,你真的误会我了。”杨宁单掌竖起,“我对天发誓,昨晚绝对没有和别的女人鬼混,如果说假话,教我.......!”

    “不许胡乱发誓。”杨宁还没说完,顾清菡便斥道:“谁让你乱发誓了?”轻哼一声,道:“你如今是锦衣侯,和哪个女人在一起我也管不着,你爱怎样就怎样,只是我最恨别人骗我。”

    杨宁在边上坐下,道:“三娘,昨晚喝酒的时候,听姑娘弹琴,可能是那时候沾上的,可是我绝对没有碰她一根汗毛。”心想我这可不是撒谎,昨晚我确实没有碰过卓仙儿。

    顾清菡狐疑瞧着杨宁,将信将疑。

    便在此时,却见一人匆匆到了门外,禀道:“侯爷,有人求见!”

    “哦?”杨宁起身来,“这一大早,是谁要见我?”

    “他说是仙儿姑娘派他来的,一提仙儿姑娘的名字,侯爷你一定知道。”仆人老老实实禀道:“那人说仙儿姑娘让他过来向侯爷道歉,昨晚没有好好伺候侯爷,仙儿姑娘十分内疚,觉得对不住侯爷......!”

    后面的话,杨宁却没有听进去,他只感到顾清菡的目光如同两支冰箭一般,正射在自己的背后,背后发寒,一时间不敢回头去瞧顾清菡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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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九章 知恩图报

    堂内一时死一般寂静,杨宁本是个胆大包天的性子,可是不知为何,此时却觉得背心出冷汗。

    那仆人不明所以,见杨宁半天没说话,小心翼翼问道:“侯爷,要不要让他进来?”

    杨宁正要说话,就听顾清菡声音淡淡道:“有客登门,而且是要找侯爷,怎能将客人拒之门外?快去请进来吧。”

    那仆人答应一声退下。

    杨宁转过身,只见顾清菡拿起桌上的一只茶杯,也不看杨宁,竟是饶有兴趣地将那只茶杯翻来覆去地看,那茶杯制作倒也精巧,还描有水墨画,古色古香,顾清菡倒像是在欣赏杯子上的水墨画。

    杨宁顿时很为尴尬,试探地叫了一声:“三......三娘?”

    顾清菡也不看他,只是淡淡道:“侯爷别着急,有客人到来,你先接待客人,免得让人家说你不热情。”

    仆人很快就领来一名三十出头的汉子,一进门,就跪倒在地,道:“小人王祥,拜见侯爷!”

    杨宁只能道:“起来说话吧。”等那人起来,才问道:“你来找本侯做什么?”

    那人躬着身子,从怀里取出一份名刺呈给杨宁,恭敬道:“侯爷,这是仙儿姑娘送来的名刺,仙儿姑娘说,昨晚没有让侯爷尽兴,都是她的错,所以要备下薄酒给侯爷赔罪,还请侯爷这两天务必赏光。”

    杨宁打开名刺,一阵幽香扑鼻而来,卓仙儿那娇美可人的面容似乎就在眼前,这名刺十分的精美,上面竟然画着一对鸳鸯,下缀一行娟秀的小字:“昨夜失礼,轻待侯爷,甘愿赔罪,念及念及!”

    下面的落款,正是卓仙儿。

    字迹娟秀,明显是出自女儿家的手笔,只看卓仙儿墨宝,却也是写的一手好字。

    杨宁咳嗽一声,故作肃然道:“本侯与仙儿姑娘只是萍水相逢,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那个,你先回去吧。”

    那人一愣,也不知道杨宁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还是壮着胆子问道:“不知侯爷何时有空,仙儿姑娘那边可以提前准备一下。”

    杨宁恨不得抽这家伙几巴掌,顾清菡就在自己身后,这家伙就那么没有眼力界,硬是没有发现气氛不对。

    “回头再说。”杨宁将一只手放在胸前,避开顾清菡眼睛扇了扇,眨了眨眼睛,示意那家伙赶紧离开。

    那人倒也还算机灵,看出名堂,此时也瞧见了杨宁身后的顾清菡,知道事情又些不妙,干脆利落拱手道:“小人先告退!”弯着身子,也不等杨宁说话,便急匆匆退走。

    杨宁冲着王祥背影嘟囔道:“都不怎么熟,送什么名刺,搞得和熟人一样。不就是听她弹了一首曲子吗,什么不尽兴,真是胡说八道。”他这自然是故意说给身后的顾清菡听,调整了一些脸上的表情,转过身时,脸上已经带着笑:“三娘,这帮人说话没头没脑,真是......!”

    却见顾清菡放下茶杯,不等杨宁说完,已经冲着门外喊道:“韩寿!”

    很快就听外面有人答应了一声,一名五十多岁的半老老头儿进来,先是向杨宁拱了拱手,然后走到顾清菡面前,恭敬道:“三夫人有什么吩咐?”

    “邱毅走了之后,府里这阵子也没个总管。”顾清菡语气倒也是十分淡定:“你是侯府里的老人,做事也算干练,这些年对侯府也是忠心耿耿,而且兢兢业业,从今天开始,你就把担子先挑起来吧,帮着侯爷处理一些杂务。”

    韩寿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激动道:“三夫人,我......!”正要拜谢,顾清菡摇头道:“你先别急,问问侯爷,看他同不同意你做总管。太夫人将侯府交给了他,府中大小诸事,都由他做主。”

    她语气十分平静,可越是如此,杨宁便越感觉这美少妇是真的动怒了。

    “三夫人既然说你能行,那你自然可以。”杨宁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侯府的总管了。”努了一下嘴,示意韩寿赶紧退下,韩寿十分识趣,谢了一声,忙退了下去。

    “书院那边的银子,明天可以送过去了。”顾清菡道:“账房那边已经说过,只要直接去拿银子就成。”

    说完,顾清菡便要出门,杨宁忙拦住,苦笑道:“三娘,你听我解释。”

    “让开。”顾清菡冷冰冰道。

    杨宁还要说话,顾清菡恼道:“你再不让开,我可对你不客气。”抬起手,推在杨宁胸口,她气力也不是很大,但杨宁知道她是真的动怒,这时候不能硬顶,只能闪到一边,顾清菡看也不要看他一眼,扭着腰肢,快步而去。

    杨宁看着顾清菡背影消失,叹了口气。

    他没有将昨晚事情告诉顾清菡,本是害怕顾清菡担心,谁知道事情却变成这个样子,只觉得女人实在是不好对付。

    他知道这时候是顾清菡最恼怒的时候,这种时候去劝说,无疑是自讨没趣,只能碰冷钉子,现在只有等顾清菡先消消气,然后再去哄一哄。

    他此时也确实十分困乏,回到自己屋里,倒下便睡,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傍晚时分才起来,洗刷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出了院子,想着这都快一天了,顾清菡的火气应该削减了一些,便要过去哄哄顾清菡。

    顺着小石径走出一段,到得一处石拱门前,却见到一人正斜靠在墙根下,夕阳西照,阳光洒设在那人身上,一团黑色。

    “丑汉,你怎么在这里?”杨宁见到那人,露出一丝笑容,走过去蹲下,道:“怎么样,最近吃的可饱?”

    这人却正是杨宁从江陵带回来的黑氅丑汉。

    黑氅丑汉在危难时刻,救过顾清菡,那也算是顾清菡的救命恩人,从江陵回来时,杨宁便将他也一同带了回来,临行时倒也嘱咐那位舅父顾文章帮忙查查是否能找到黑氅丑汉的家人,若有消息,再将他送回去。

    侯府上下几百口子,自然也不差黑氅丑汉一碗饭。

    这黑氅丑汉到了侯府,一日三餐自然是管饱,府里有什么力气活缺人手,也会让黑氅丑汉跟着一起搭搭手,有顾清菡的嘱咐,府中上下倒也不因为此人智商有问题而欺负他。

    这家伙闲来无事,便会在府中随便找个地方晒晒太阳睡上一觉,反正侯府庞大得很,什么地方都够他美美睡上一觉,侯府本来给他专门安排了住处,可这家伙并不喜欢在屋内睡觉,半夜三更,总喜欢猫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开始的时候,冷不丁地总是吓人一跳,以为是府里闹鬼,这些时日下来,侯府上下倒也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个人。

    侯府也早为他更换了新的衣裳,入冬后,也同样为他配备了棉服,可这家伙无论穿什么衣服,都会在外面披上他的熊皮黑氅。

    杨宁瞧见他黑氅下面穿着棉袍,棉袍是新近配发的,但穿在他身上,短短时日,已经是沾满了污渍油腻。

    黑氅丑汉本是靠着墙根悠闲晒太阳,听到杨宁声音,睁开眼睛瞧过来,见到是杨宁,坐起身子,咧嘴笑了起来。

    他右边半张脸满是肉疙瘩,十分丑陋,一笑起来,那半张脸更是难看,可杨宁能够看出,这丑汉的笑却是十分的憨厚。

    忽见那丑汉想到什么,伸手到怀中,很快就拿了一个馒头在手中,用满是污渍的手递了过来,甚至晃了晃,似乎是示意杨宁接过来。

    杨宁笑着摇摇头,丑汉将那馒头收回怀里,又摸索了几下,从怀里掏出一只鸡腿来,天色已经颇为寒冷,那鸡腿上裹着一层冻油,杨宁愣了一下,丑汉却又将那鸡腿递过来,憨笑道:“吃,吃!”

    杨宁心想你这家伙不放弃黑氅,难不成就是为了好藏东西?这黑氅倒似乎成了他的食库。

    顾清菡知道这黑氅丑汉唯一的要求就是吃东西,所以吩咐府里在食物上任其食用,这丑汉吃饭的时候往身上藏点东西,大家都是看的一清二楚,却也没有人说他。

    杨宁知道一个人对食物如此渴求,肯定不是因为这黑氅丑汉天性贪吃,无非是因为他曾经经受过饥饿的折磨,只有切身体会过什么是饥饿,才能对食物充满着无穷的**。

    对这黑氅丑汉来说,什么黄金白银,什么美女佳人,显然都不如一块馒头来的实在,而食物在他的眼中,那自然是最为宝贵的东西。

    他能够将自己藏起来的食物拿出来送给自己,就等若是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分享出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杨宁伸手推回去,温言道:“我现在不饿,你自己留着吃,如果太凉,找人帮你热一热。你不用将食物藏在身上,有我在,你以后不会挨饿。”起身来,轻轻拍了拍黑氅丑汉的肩头,“你知恩图报,比许多人要强出许多,仅此一点,就要太多人比不上你。”叹了口气,望向夕阳落日,喃喃道:“可是你到底是谁?你来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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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零章 厚礼

    杨宁受爵之后,顾清菡已经让人将东苑收拾,所以杨宁的住处便在侯府的东苑一处庭院里,而顾清菡的院子,则是在侯府西苑。

    夕阳西下,天气也是一天比一天寒冷,要到西苑,自然要穿过中庭,顺着中庭的石板道经过时,就听到有人喊道:“侯爷!”

    杨宁扭头看过去,只见是刚刚升职为总管的韩寿正小跑过来,这小老头虽然已经五十岁,但身体却也还精神。

    “哦,韩总管,三夫人现在怎么样?”杨宁左右瞧了瞧,并无其他人,主动迎过来,想向韩寿先探个底。

    韩寿苦着脸道:“侯爷,三夫人从早上回到院子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一步,今儿个有几桩事情去找三夫人拿主意,三夫人只让我来找你,说侯爷既然当家,以后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找她。”叹道:“侯爷,三夫人可是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她日夜操劳,这样可不行,那是要伤身子的。”

    杨宁皱起眉头,想了一下,才道:“你去准备点吃的,我亲自给三夫人送过去。”顿了一下,又问道:“是了,段沧海可回来了?”

    韩寿点头道:“上午就回来了,不过回府之后,见侯爷在休息,就没有打扰,说是要出去打探一些消息,对了,他说侯爷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小心翼翼问道:“侯爷,是不是找他有事?齐峰和赵无伤还在府里,要不要找他们过来?”

    “不用了。”杨宁摇摇头,心知段沧海应该是出去打听关于飞蝉密忍的情报。

    韩寿这才道:“侯爷,是这么回事,您今天歇息的时候,袁荣袁公子来了一趟,老奴本来是要通禀侯爷,可袁公子听说侯爷还在休息,就没让我打扰。”

    “他来做什么?”

    韩寿笑道:“他让我告诉侯爷,窦连忠将东西送过去了,让侯爷不必挂心,另外送了一些礼物过来,让侯爷品鉴。”

    杨宁知道袁荣说的东西自然就是卖身契,看来窦连忠对自己还是颇有些忌惮,并不敢耍赖。

    “送东西过来?”杨宁问道:“什么东西?”

    韩寿道:“侯爷自己去看看,有几只盒子呢。”

    杨宁不知道袁荣送来什么,跟着韩寿到了侧厅,只见雕花木桌上已经摆放着好几只礼品盒,他上前去,随手打开其中一只,只见里面放着茶碗,色泽淡绿,仿若玉器,看上去甚至有些成就,最不可思议的却是茶碗内侧竟有几条仿若破裂的痕迹一般。

    “这是袁荣送来的礼物?”杨宁将那只茶碗随手翻看了一番,皱眉道:“这家伙,怎么送这样一个破玩意过来?”

    韩寿却已经圆睁着眼睛,盯着那有些破旧的茶碗眼也不眨。

    杨宁见状,笑道:“怎么,韩总管喜欢这茶碗?”递过去,“要不你拿去喝茶?”

    韩寿回过神来,急忙摆手道:“侯爷,老奴什么身份,哪配用这样的好东西,就算再修几世,也是没资格的。”

    “哦?”杨宁很是诧异,暗想这只是一个茶碗,怎么韩寿却表现的如此吃惊。

    “侯爷,老奴......老奴能不能拿着看一看?”韩寿小心翼翼问道。

    杨宁伸手过来,韩寿却先是在衣衫上擦了擦手,这才小心翼翼接过,仔细看了看,眼中带光:“没错,没错,一定是它。”

    “什么?什么是它?”杨宁奇怪道:“韩总管,你看出什么名堂来?”

    韩寿双手将茶碗送回来,杨宁接过之后,韩寿才道:“侯爷,你拿在手中,可有感觉这茶碗有什么不同?”

    杨宁见韩寿的反应,隐隐觉得这看起来很不起眼的茶碗一定有名堂,拿在手中感受了一些,很快就皱眉道:“咦,这茶碗......现在是冬天,大部分的器皿都是发凉,可是这茶碗拿在手中时间长了,似乎发烫。”

    韩寿笑道:“侯爷,老奴平时的爱好,就是喜欢喝茶,对茶具也是略有涉猎,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蚂蝗绊!”

    “蚂蝗绊?”杨宁不解道:“那是什么意思?”

    “侯爷,只要懂得茶道的人,一定知道蚂蝗绊。”韩寿道:“侯爷可能没有听说过茶圣陆鹤,那是茶道中的绝顶高人,在他之前,饮茶十分随意,是他开创了茶道,专门写了一本《茶典》,如今还有的买。传说陆鹤搜罗天下茶具,最后收藏了四大名具,这蚂蝗绊就是其中之一。”

    杨宁对茶道一窍不通,可是知道术业有专攻,自己瞧不出这茶碗有什么好,但真正的茶道中人却能够看得出来。

    “如此说来,这蚂蝗绊还值些银子?”杨宁笑眯眯问道。

    韩寿一怔,茶道和琴棋书画一样,都是风雅之道,可这位小侯爷倒好,刚知道这茶碗是好东西,就开始询问价钱。

    “这个......!”韩寿犹豫一下,才道:“不懂茶道的人,也许在他们眼中值不了几个银子,但凡懂些的,都知道这宝贝不是以银子来定价,可说是有市无价,如果真要说价格,价值千金应该不为过。”

    “价值千金?”杨宁吃了一惊,拿着手中的茶碗瞧了瞧,兀自有些不相信,“一只茶碗,能值千金?”

    “侯爷如果要出手,开价千金,想买的人绝不在少数。”韩寿道:“不过这样的宝贝,足可以作为传家之宝,侯爷......侯爷还是收藏起来。”

    价值千金,按照大楚如今的兑率,那少说也是一万两银子,或许对某些达官豪绅来说,万两银子不算什么天价,但对眼下的杨宁甚至是锦衣侯府来说,一万两银子那绝对不是小数目。

    知道了蚂蝗绊的价值,杨宁又看了看其他几只礼盒,一只礼盒里面装着两根山参,韩寿在侯府多年,自然也是见过世面的,只说这两根山参都是万里挑一的极品老参,两根老山参加起来,应该也要值近千金,此外还有两盒茶叶,不用韩寿说,杨宁也知道这两盒茶叶价值也绝对不菲。

    杨宁此时已经明白,这些东西,绝非袁荣送出,袁荣虽然出身礼部尚书府,但礼部尚书府也不算有多豪阔,袁荣绝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手笔,否则他只怕早就为珍珠赎了身,也用不着让自己出手从窦连忠手中拿回卖身契。

    看这几样东西,人参当然就是那位辽东邱昉所送,茶叶应该是江城所送,至若茶碗,杨宁本以为是江城出手,但有茶叶在这里,那么茶碗很有可能是魏塘陈牧宽送上来,毕竟陈牧宽性格爽快,出手也很大方。

    打开最后一只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只手镯,那手镯做工十分精巧,呈深绿色,通透温润,细腻圆融,手镯下面,还压着一份书函,韩寿见杨宁已经拿出书函,忙解释道:“侯爷,这是袁公子见少爷休息,让老奴取了笔墨临时写下来的。”

    杨宁打开书函,只见里面竟然放着一张银票,瞅了一眼,只见是一张一千五百两银子的银票,眼珠子一转,唇角泛起笑容,立时就明白,这张银票自然是袁荣所出,其中的一千两银子,应该是为了摆平忠陵别院的事情,剩下的五百两,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袁荣自掏腰包。

    毕竟昨夜帮珍珠拿回了卖身契,甚至连画舫也一并送给了珍珠,一艘画舫价值也是不菲,在袁荣看来,自己出手帮助珍珠,就等若是帮了他袁荣,拿出这五百了银子,自然是表示谢意。

    袁荣比不得那几个豪富巨子,能够掏出五百了银子,只怕还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对自己也算是很够意思了。

    书函之上,写的倒是十分的简洁,“只羡鸳鸯不羡仙,诸兄弟送上薄礼,庆贺侯爷与卓仙儿喜结良缘。”

    其中自然有些调侃之意,但却也清晰表明,这些礼物是昨夜几人一起敬送。

    无功不受禄,虽说杨宁昨夜确实为这些人解了围,但这些礼物却也实在是太过厚重,全都加在一起,至少在两三万两银子,这实在不是小数目。

    虽然那几位豪商巨子一掷千金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可是杨宁心里却清楚,这些厚礼送来背后的真正意图。

    昨夜的争执,让朱雨辰等人已经意识到与窦连忠结下了仇怨,与窦连忠结仇,实际上和户部尚书结仇没什么区别。

    户部可是这些豪商们的阎王爷,掌管全国财税户赋的户部,真要为难起商人,便是再豪阔的商贾,那也是要遭殃。

    朱雨辰等人显然意识到其中的严峻,这才要竭力攀上锦衣侯府这棵大树。

    虽说齐景过世后,锦衣侯府明显虚弱不少,但是大楚的人们却只知道锦衣侯是帝国的柱梁,在军方有着极深的势力,这样一棵大树,一个户部尚书当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既然得罪了户部尚书,与其耗费无数金银去向窦家讨饶,还不如靠上锦衣侯这棵大树,至少在朱雨辰等人的眼中,有了锦衣侯的庇护,窦家绝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亲眼所见,连淮南王世子对锦衣侯都是客气有加,就不必说一个户部尚书了。

    他们终究只是地方上的豪绅,对于京城这淌浑水下面的纷争,自然是无法洞若观火。

    “这镯子你觉得怎样?”杨宁收起银票,将玉镯子递给韩寿,“你看看值不值钱?”

    韩寿心下几乎无言,暗想小侯爷以前对银子从来都是不在乎,今次怎地却对银子如此上心?接过镯子,细细瞧了瞧,才道:“侯爷,袁公子这次送来的都是极贵重的厚礼,那只蚂蝗绊且不说,这只镯子,是用极品的岫玉制作而成,侯爷瞧瞧这成色,越好的岫玉,颜色就越深,这岫玉镯子已经是极深的绿色,而且通透无瑕,极其难得,而且这上面还有雕花......!”仔细看了看,赞叹道:“真是好手艺,如果只是岫玉镯,可能值个一千多两银子,但是配上上面的雕花,没两千两银子很难入手。”忍不住问道:“侯爷,难道您准备将它卖掉?”

    “卖掉?”杨宁将玉镯子小心翼翼放回那精美的小礼盒里,笑道:“我只是问问贵不贵重,否则不好送给三娘。韩总管,这里的东西,你先都放到我屋里去,小心一些,都是好东西,可别弄坏了。”

    今日收到如此重礼,杨宁心下却还是颇有几分欢喜。

    虽然他知道锦衣侯府不与朝官有金钱上的往来,而且不受贿赂,但朱雨辰等人并非官员,这些礼物说贿赂也成,但自己昨夜保他们安然无恙,既然出了力气,回馈一些礼物倒也未尝不可,至少杨宁心安理得,心里没有丝毫的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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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一章 外冷内热

    杨宁让韩寿准备了饭菜,自己亲自拎着饭盒到了顾清菡院子外面。

    院门关着,杨宁伸手推门,竟然推不开,从里面反锁着,心知顾清菡这一次是真的动了大怒,可要好好哄哄才成。

    他敲了敲门,很快就听到院内传来一个声音道:“是谁?三夫人说了,谁也不见。”声音清脆,显然是顾清菡身边的丫鬟。

    杨宁咳嗽一声,道:“是我,你家侯爷!”

    “是侯爷啊?”那丫鬟也不如何热情,“侯爷,三夫人说不要见任何人,侯爷先回去吧。”

    “我怎么能回去?”杨宁道:“三娘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做了点小菜送过来,快点开门,否则我可要批评你了?”

    那丫鬟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奴婢不敢开门。”

    杨宁重重捶了几下,叫唤两声,那丫鬟却不再说话。

    杨宁有些恼火,心想这丫鬟怎地如此没有礼貌,本侯爷亲自过来,竟然不开门,虽然是顾清菡吩咐,但回头找个理由要好好收拾一下。

    大门关闭,无法进入,杨宁摇摇头,回头走了两步,随即停步,抬起头,瞧见这庭院的院墙也不算高,眼珠子一转,走了过去,双手高举,却刚好可以将饭盒放到墙头上,随即掰住院墙,一个腾身,十分轻松地翻到了墙头上。

    攀越障碍物是他前世受训的科目之一,技巧自然是记忆犹新,他如今这幅身体虽然比不得前世那般强壮,却更为轻盈,翻上院墙后,向下瞧过去,只瞧见那丫鬟正将耳朵贴着门,显然是偷听外面的动静。

    这丫鬟也有二十多岁,长相倒也清秀。

    杨宁嘿嘿一笑,已经从墙头跳下来,正落在那丫鬟身后,那丫鬟听到身后动静,吓了一跳,回过身,见到杨宁就在身后,大吃一惊,还没说话,杨宁已经露出凶恶之色,压低声音道:“你不许说话,站在这里更不许动,否则本侯立刻将你驱赶出府。”

    丫鬟张了张嘴,终是不敢说话。

    杨宁嘿嘿一笑,道:“这才听话,你可别忘记,我是锦衣侯,这侯府可是我做主。”四下里看了看,见得院内布置的十分雅致,不但有一颗金丝菩提树,还有一座假山。

    “三娘在屋里?”杨宁从墙头拿下饭盒,低声问道。

    丫鬟忙点头,正要张嘴,杨宁已经指着她嘴巴道:“我从这院子离开之前,你就站在这里,一句话也不许说,否则立刻卷铺盖滚蛋,还有,我进屋之后,三夫人叫你,你也老实站在这里不许动。”顿了顿,威胁道:“邱总管你知道吧?齐玉你也知道吧?我可都将他们赶出去了。”

    这是府内人尽皆知的事情,丫鬟低下头,再不敢多言。

    杨宁这才拎着饭盒,轻手轻脚进了屋内,堂内幽静一片,杨宁第一次过来,见到左右各有一间房,想着顾清菡的身份,应该是住在左首边,当下蹑手蹑脚靠近过去,靠近房门,便闻到一股子幽香从里面散发出来,那淡淡的幽香钻入鼻腔,让人心神一荡。

    房门虚掩着,并没有关上,杨宁轻轻推开门,轻步进到屋内,时当黄昏,夕阳透过窗棂投射下来,在房内洒下了点点光斑。

    顾清菡的房间并不奢贵,倒显得十分素雅,而且摆设也不是很多,层次有序,看上去十分的舒心,中间摆着一张床,挂着粉红色的轻纱帐,尚未入夜,所以帐子没有合上,都是被鹤嘴铜勾撩起来,而顾清菡此时正背对外面,侧躺在床上。

    她身形微有些丰腴,可是身段线条却是极美,这时候看她,清晰看到她的腰部微微下陷,到得胯部的时候,便曲线而起,丰满浑圆的臀儿饱满高翘,被裙子紧紧裹住,显得异常滚圆紧绷。

    那两条修长的美腿搭在一起,半曲着,这样的姿势,便更让她的身段丰腴性感,曲线妖娆。

    杨宁怔了一下,迅速将目光从她的臀儿上移开,将放有饭菜的竹篮子放在了边上的圆木桌上。

    顾清菡却并无睡着,听到动静,也没有回头,问道:“那小混蛋走了?”

    她显然以为进来的是贴身丫鬟。

    杨宁往那边走近几步,让脸上洋溢着最和善的笑容,轻声道:“还生我气呢?”

    顾清菡身体一震,随即扭过螓首,看到杨宁正笑眯眯站在自己床边,吃了一惊,翻身坐起,柳眉蹙起,怒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杨宁往门口一指,道:“从外面走进来的啊。”

    “你.......!”顾清菡又气又急,“你给我滚出去,谁让你跑进我屋里?”

    杨宁无辜道:“三娘,你先消消气,听我解释好不?”

    “解释什么?”顾清菡瞪了杨宁一眼,没好气道:“那位仙儿姑娘不是要给你赔罪吗?天快黑了,你再不赶过去,人家姑娘可等着急了。”

    杨宁只觉着顾清菡这语气有些古怪,脱口道:“三娘,你.....你是不是吃醋啊?”

    “什么?”顾清菡一愣,随即俏脸一红,美眸含怒,厉声道:“你.....你说我什么?齐宁,你现在......你现在无法无天,什么话都敢说。我为什么要和一个烟花女子争风吃醋?她配么?”但立刻感觉这句话有问题,急道:“我什么时候吃醋,我......!”她本是一个遇事极为冷静的女人,可是不知为何,杨宁这句话却让她十分慌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回手拉过一只枕头,照着杨宁二话不说就砸过来。

    杨宁自然是轻而易举地探手接过,便感觉从枕头上都有一股香风扑鼻而来。

    “你出不出去?”顾清菡一改从前的温婉,纤纤玉指指着房门,“走,现在就给我滚出去。”见杨宁没有离开的意思,更是气恼,起身来,道:“好,你现在是锦衣侯,我管不了你了,我去找太夫人,看她老人家怎么说。”咬着红唇,瞪了杨宁一眼,从他身边擦身过去。

    杨宁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顾清菡手腕,入手温润光滑,苦笑道:“三娘,你就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将事情好好向你汇报,到时候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顾清菡挣脱杨宁手,她本就是吓唬杨宁,自然不会真的去找太夫人,转过身来,冷着俏脸,抬手将腮边乱发撩到后面,道:“你要说什么?”

    “三娘,我向你坦白,其实昨天晚上袁荣派人将我接到了秦淮河......!”杨宁刚说一句,顾清菡就冷哼一声,道:“你到哪里,我可管不着。”

    杨宁叹道:“我也没有想到会是去那里,到了才知道,那里要举办什么花后大会,我本想离开,可是除了袁荣,还有几个朋友也在那里,我就想着先陪他们坐一坐.....!”

    “这一坐就坐到了今天早上。”顾清菡扭过脸去,不看杨宁。

    “后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杨宁端过边上的椅子放到顾清菡身边,“三娘,你先坐,等我给你详细汇报。”

    顾清菡白了杨宁一眼,却也还是坐了下去。

    “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可是窦连忠和旭日镖局一个叫做丁......咦,丁什么图的在一起。”杨宁故作忘记,顾清菡已经道:“叫丁易图,他是旭日镖局总镖头,以前是你父亲的部下,后来触犯军规,被你父亲逐出了军队,你见到他了?”

    “是是,三娘果然是见多识广,就是叫丁易图。”杨宁一边笑,一边拉过一张椅子在自己屁股后面,不动声色坐下,屁股还没碰着,顾清菡就瞪了他一眼,道:“这是我屋,我可不管你是不是锦衣侯,我没让你坐,你就不许坐。”

    “好好,我不坐。”杨宁看顾清菡这美少妇似乎有些赌气,而且她冷着脸赌气的样子,却更有一股子别样的风韵,陪笑道:“丁易图和窦连忠那伙人在花后大会上,与袁荣带来的那几个朋友为一个姑娘争了起来......!”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顾清菡轻啐了一口,厌恶道:“正事不做,成天只知道.....只知道做坏事,没有一个好东西。”见杨宁瞧着自己,白了一眼,风情无限,没好气地道:“你和那些人混在一起,那也学不了什么好。”

    杨宁故作委屈道:“三娘,你可冤枉我了,我可没有想和他们学。本来我是要离开,可是两边争起来,我总不好掉头就走。到后来窦连忠那伙人还直接找过来,放言说一定要争到那姑娘,而且争到手后,还要让那姑娘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他知道对顾清菡解释起来,固然不能全说真话,但也不能全说假话,必须要好生应对。

    顾清菡本是一脸厌恶之色,听到这里,蹙起秀眉,道:“你说的那姑娘,该不会就是今天派人来的那个仙儿姑娘吧?”

    “谁说不是她。”杨宁苦笑道:“本来那姑娘还真是无辜的,可是却无缘无故卷进两边人的争斗。”

    顾清菡虽然面冷,可听说窦连忠那帮人争到仙儿姑娘要折磨她,不由关心起来,问道:“那后来怎样?那个叫仙儿的被窦连忠他们带走了?”

    “三娘,如果换做是你,你会不会让那帮人带走卓仙儿?”杨宁问道。

    顾清菡道:“自然不能,要真落在他们手里,卓......卓仙儿还能有好?宁儿,后来到底怎样?”不知不觉中,之前的怒气已经被紧张取代,竟是操心起卓仙儿的安危来。

    杨宁心中感叹,顾清菡毕竟是外冷内热,心肠极好,一分钟前对卓仙儿还没有丝毫好感,这片刻间心态就发生了大逆转,显然是听不得卓仙儿被人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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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二章 玉美人更美

    杨宁摇头叹了口气,一脸唏嘘模样,又是屁股往下一沉坐了下去,这一次顾清菡只是微瞥了一下椅子,倒也没有说话。

    “三娘不想让卓仙儿落入那帮家伙手里,我当然也不忍看见。好在袁荣那几个朋友倒也是仗义,硬是赢了下来。”杨宁道:“可是三娘知道,窦连忠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本想离开,可他们说如果我就这般走了,只怕窦连忠会不甘心,继续惹事。”

    “所以.....所以你留在那边?”顾清菡蹙眉道。

    杨宁苦笑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三娘你在家里等我回来,我一夜不归,你一定十分担心。可是......哎,可是我如果就那样走了,那边真要出了什么事情,我多少还是要担些责任的。”顿了顿,才道:“所以我思前想后,就留在了那里,窦连忠对我毕竟还有几分忌惮,我留在那边,窦连忠自然就不敢轻易惹事。”

    顾清菡美眸微转,问道:“当真是这样?”

    “三娘可以去问段沧海。”杨宁肃然道:“三娘,我对天保证,绝对没有做其他事情,连那个卓仙儿的手也没有碰一下。”

    顾清菡脸颊微红,啐道:“我管你这些做什么,你爱怎样就怎样。”想了一下,才道:“你不怕回来之后,窦连忠还要去找麻烦?”

    “我总不能守着她一辈子,除了三娘我会保护一辈子,别人我也只能尽一份心。”杨宁故意长叹一声:“不过我在那边呆了大半夜,窦连忠看到,应该不至于和我完全撕破脸,我手里还有那小子的欠据,他要真乱来,我饶不了他。”

    顾清菡脸色已经和缓许多,不似先前那般冰冷,白了杨宁一眼,道:“谁要你保护一辈子,你照顾好自己就好。”可是眼眸深处,却是闪过一丝欢喜,不过却还是没有丝毫笑容,轻声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要是有空闲,抽空也可以去瞧一瞧,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听说过秦淮河那些姑娘其实出身都十分悲苦,她们有今日,也不是自愿的,你若一直不去,只怕有些人还会存坏心。”

    她见过窦连忠,知道那是个什么货色,那家伙肚子坏得流油,顾清菡对那等货色是极其厌恶反感。

    “三娘,其实我昨晚不是一直在秦淮河,半夜本是准备回来,可是......!”杨宁既然将顾清菡哄得情绪好转过来,干脆就将后面的事情也说了,纸包不住火,谁知道被神侯府带去的事情会不会又教顾清菡知晓,到时候若是晓得,难免又是一场风波。

    顾清菡已是惊怕道:“还有这种事,宁儿,你没事吧?”起身绕着杨宁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杨宁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微怒道:“段沧海随你护卫,竟然丢下你不管,我可要好好教训他。”

    “三娘,我刚说了,他也是认错了人,想要为父亲报仇,还真是不能怪他。”杨宁皱眉道:“不过那吸血怪尚未抓捕归案,如今还在京城,确实是个不小的祸害。”

    顾清菡担心道:“宁儿,那你以后晚上尽量不要出府,等那凶手被抓了再说。就算真的晚上有事情不得不出去,也要多带护卫在身边。”又蹙眉道:“神侯府的人怎地这样不辨是非,都说西门神侯管教极严,想不到他的手下还是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杨宁见顾清菡又恢复成平日那个关爱自己的三娘,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想着自己编了这样一套说辞来哄顾清菡,回头可要及时找段沧海串供,起身来,笑道:“三娘,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快来吃些,我刚好也饿了,陪你一起用餐。”

    “你要想吃东西,自己去找人,这里是我房间,你.....你乱闯进来,要是被别人晓得,那可不好。”顾清菡瞟了杨宁一眼,努努红润粉唇,“快出去,不许再留在这里,还有,下次你再进来,我可对你不客气。”

    杨宁其实也明白,这里毕竟是她闺房,自己一直留在这里,就算没做什么,被人知道,总是不好。

    他微微一笑,道:“三娘,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送我东西?”顾清菡有些意外,“怎么忽然想到送我东西?”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我又不缺什么,只要你安然无恙就什么都好。”

    杨宁手腕一转,就如同表演魔术一样,手里已经多了一只手镯,正是那岫玉镯,绿光油油,晶莹温润。

    顾清菡毕竟出自大户,只瞧了一眼,就有些吃惊道:“这是岫玉手镯?”

    “三娘见多识广,佩服佩服。”杨宁哈哈一笑,“韩寿说这是上等的岫玉,很是难得,还说这上面的雕花也是做工极好。”

    顾清菡接过岫玉镯,仔细瞧了瞧,微点螓首:“这确实是极品岫玉,像这样的极品岫玉确实不多见,而且这上面的雕花也不是出自普通匠人的手艺。”却递还回来,摇头道:“我不要。”

    杨宁一怔,道:“为什么?”

    “不要便是不要,没有为什么。”顾清菡道:“你从哪里来的这岫玉镯?”

    杨宁也不隐瞒,将实情说了,顾清菡立时蹙眉,语气微冷:“如此说来,你是收了那些人的贿赂?你难道不知,老侯爷和你父亲在世的时候,从不收人贿赂,清正廉明,否则要是收取贿赂,我们锦衣侯府早已经是金银成堆。”将手往前更送近一些,看了那岫玉镯一眼,道:“这种东西,我不要。”

    “贿赂?”杨宁笑道:“三娘,你来告诉我,什么叫做贿赂?”

    顾清菡一怔,杨宁叹道:“在我看来,有人求你办事,送上金银财宝,甚至是美女字画,为了达到目的而送上的东西,那叫做贿赂。可是这些东西,是因为我昨夜帮那几个家伙解了危局,他们这是表达谢意敬送上来。三娘,不瞒你说,那几人很仗义,我和他们倒也谈得来,算是朋友,朋友之间礼尚往来,你总不能说连这也不可以吧?出门靠朋友,我若是不结交一些朋友,那以后如何做事?”

    顾清菡虽然觉得杨宁有些强词夺理,可是却也知道杨宁所言不无道理,轻叹道:“宁儿,你继承了锦衣侯爵,无论什么时候,可不要毁了两代锦衣侯积累下来的清誉。”

    “三娘,这个我心里晓得。”杨宁道:“你放心,不该收的银子,我一分不要,可是我该拥有的,我也不会舍弃。东西我已经收下了,这岫玉镯就是我的。三娘,说句实在话,这岫玉镯精美温润,就和你的人一样,除了你,别人也配不上它,我瞧见它第一眼,就知道它一定属于你!”

    顾清菡美眸微转,问道:“我人又是怎么样?”

    “这个......!”杨宁顿了一下,才看着顾清菡眼睛道:“三娘长得美,性子又好,温婉贤淑,就和这岫玉镯一样是宝贝.......!”

    “油嘴滑舌,你越来越不学好了。”顾清菡风情无限白了杨宁一眼,虽然是斥责的言语,但语气却并无丝毫不满,“岫玉镯是宝贝,我可不是。”

    “我说三娘是宝贝就是。”夕阳已经落山,屋内也开始有些昏暗,可是在这环境下,杨宁看眼前这美少妇更有一种朦胧之美,不自禁伸过手去,抓住顾清菡手腕,道:“三娘,我给你戴上。”

    “啊!”顾清菡被握住手,娇躯一震,随即向窗外瞧了一眼,似乎是怕被人看见,然后扯回手,羞恼道:“我自己会戴,不用你动手。”犹豫一下,似乎在想什么,终是小心翼翼将那岫玉镯戴在了手上,抬头问道:“好看吗?”举起手,她本是一个成熟美艳的少妇人,可此时却像个小姑娘穿上新衣服般,眼眸之中竟微带一丝期盼,似乎是想得到别人的赞赏。

    杨宁赞叹道:“绝配,三娘,我就说这是绝配,美人配美玉,玉美人更美!”

    顾清菡脸上一热,却立刻沉下脸,道:“宁儿,以后不许再说这些疯话,你要是.....你要是再说,我便再也不理你。”

    “可是我说实话也不成啊?”杨宁无辜道:“三娘本就比美玉漂亮。”

    “不许说就是不许说。”顾清菡瞪着杨宁,挥手道:“快走快走。”

    杨宁知道毕竟府中人多眼杂,自己在顾清菡房里待久了,真要被人瞧着,自己倒也无所谓,但对顾清菡多少还是不利,起身来,道:“别忘了吃东西,可别饿坏了。”

    “我还用你提醒?”顾清菡也是起身来,催促道:“别废话,快出去。”想到什么,提醒道:“对了,琼林书院那头,你上次说过,要亲自去一趟,那样也好,咱们这次耽搁了不少时日,你去见卓先生,倒也不用多说什么,只要你人到了,卓先生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杨宁道:“那我明日一早就过去。”

    “见到卓先生,一定要谨慎,不要胡乱说话。”顾清菡仍是放心不下,“卓先生门徒遍天下,而且是当代大贤,博古通今,在他面前说错了话可是了不得。”

    “知道了,我保证做个乖孩子,绝不乱说话。”杨宁哈哈一笑,大步走到房门前,停下步子,回头看着顾清菡。

    顾清菡以为还有什么事情,问道:“怎么了?”

    杨宁看着顾清菡,认真道:“三娘,我刚才没说错,你真的很美!”

    “你......!”顾清菡一愣,随即抬手娇叱道:“现在,立刻,赶紧,滚!”转身又去找枕头,杨宁却已经一溜烟跑开。

    顾清菡走到窗口,瞧着杨宁身影,咬牙道:“油嘴滑舌,就是不学好。”却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心中一颤,竟是不由摸了摸自己脸颊,肌肤依然光滑娇嫩,紧致弹手,喃喃道:“小混蛋无法无天,以后不能对他假以辞色,免得他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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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一更,今天保底三更,保三争四哈。沙漠一直是蜗牛手速,写字慢,我写一章的时间够许多同行写两章,所以这些天其实我是很努力很努力地,大家也再给力再给力!

第一八三章 少女如云

    次日一早,杨宁让账房取了五百两银子的银票,由段沧海带着两人亲自护送,径自往琼林书院去。

    虽然尚未下雪,但是已经打了一层寒霜,杨宁穿了锦缎棉袍,披了一件黑色的大氅,却也是十分的暖和。

    不得不说,侯府就算经济上有些捉襟见肘,但是比之普通人家却还是要强得多,至少衣食无忧。

    杨宁禁不住在想,若是没有那次偷梁换柱的巧合,也不知道如今自己究竟混成什么样子,虽然以自己的能耐,倒不至于受冻挨饿,但却也绝对不会比当一个侯爷更好。

    一行四人都是骑马而行,并不乘坐马车,径往城东而去,杨宁不知道琼林书院所在,段沧海却是十分熟悉,走了小半个时辰,拐到一条长街上,行了没多久,就见到前面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立门,青砖红柱,立门正上方,写着四个朱红大字。

    琼林书院!

    立门左右,都竖有一块白色的木板,上面却个从上到下写着一句话,乃是一副对联。

    左首写着“德领古善卷”,右手则书有“闹市小桃源”。

    杨宁瞧见匾额和对联上的字,虽然对书法并不精通,却也能够感受出这些字看似轻描淡写,但每一笔一划却似乎蕴藏着无穷之势,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气势,但是总让人感觉不凡,心知这副对联还有匾额上的琼林书院四字,应该就是琼林书院的院长卓青阳所书。

    他从唐诺口中得知,当今天下有四艺絶士,而卓青阳便是其中之一,乃是书法上的顶尖高手。

    在书院边上,有一个还算别致的小木屋,里面有一名五十多岁的老汉,看到有人过来,立马探出脑袋叫道:“是什么人?”

    段沧海已经拱手笑道:“是仁伯吗?我们是锦衣侯府上的,锦衣侯亲自来拜会卓先生。”凑近杨宁,低声道:“侯爷,这是看门的老汉,已经在这里近十年,我以前陪着三夫人经常过来,和他熟识,大伙儿都喊他仁伯。”似乎是担心杨宁不知道书院规矩,加了一句:“进了琼林书院,一视同仁,并无贵贱高低。”

    杨宁含笑道:“我晓得。”心想这卓青阳曾经还当过齐景的老师,又是四艺絶士之一,此等人物,也没几个人敢在他面前摆谱。

    那老汉认清段沧海,笑道:“原来是锦衣侯府上的,规矩你们知道的。”

    段沧海含笑拱手,又从腰间拿了一直酒袋子丢过去,那老汉似乎习以为常,探手接过,十分熟练。

    杨宁见他身手,心想倒也有两下子。

    “侯爷,我们几个是不能进去的。”段沧海道:“不过书院里不会有什么危险,您先进去吧,我们几个在外面等候。”

    杨宁点点头,翻身下马,从马背上取了一只小包裹,拎着径自进了书院。

    琼林书院门前朴素雅致,并不如何显眼,可是进到里面,杨宁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假山小池,亭阁小桥,劲松寒梅,布局别致,就好似是一处园林,虽然入冬,但放眼每一处,却也都是风景优美。

    顺着一条颇为宽阔的青石板道路往里面走,来来往往的学生就多了起来,这琼林书院是女子书院,并无男学生,所以放眼所见,三三两两全都是豆蔻少女。

    这些女学生有的拿着书卷轻轻诵念,有的则是坐在池边若有所思,亦有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

    杨宁之前就已经知道,这琼林书院选择学生十分严格,非要卓青阳亲自考验过关,方能入院读书。

    这种时代,男尊女卑,女子无才便是德,若不是卓青阳石破天惊地开办了这所琼林书院,只怕再过几百年也没有女子能这般正大光明地入院学习,而且卓青阳择徒只看天赋,不看出身,这从书院中这些女学生的穿着可以看出,其中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家出身。

    杨宁没来书院之前,倒不觉得如何,可是现在亲眼所见,对卓青阳不由肃然起敬。

    书院里忽然多出一个男子,自然是吸引了女学生们的注意,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姑娘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瞧着杨宁,有些姑娘更是咬着耳朵窃窃私语,时不时地向杨宁瞧过来,亦有胆子大一些的姑娘,直接对杨宁行注目礼。

    杨宁虽然不是潘安宋玉,可是长相也是清秀俊俏,本来皮肤有些黑,但这些时日下来,皮肤也白了一些,再加上身着锦衣,还披着一条颇为拉风的大氅,斯文之余,还多了几分贵气,也难怪会吸引不少女生的目光。

    杨宁很享受被很多青春少女注目的感觉,他本就是个极为胆大之人,两世为人,那脸皮也是不薄,瞧见长得还不错的姑娘,时不时地微笑点头,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姿态,倒也是悠哉乐哉。

    忽见得前面有三四个姑娘聚在一起正对着自己指指点点,随即从里面跑出一个姑娘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颇有几分姿色,脸蛋红扑扑的,杨宁见他直朝自己跑过来,倒有些诧异,心想难道这琼林书院的姑娘竟如此开放,不会是跑过来向自己表白吧?

    那姑娘到了杨宁面前,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问道:“你......你就是今天过来给我们讲学的江公子吗?”

    “江公子?”杨宁一怔,心想这姑娘肯定是认错人了,摇头道:“不是,我不姓江!”

    那少女纳闷道:“难道我记错了?”似乎有些不甘心,又问道:“那你可是从东海而来?”

    “东海?”杨宁奇道:“怎么,你们在等东海的江公子?”忽地想到什么,眉头一紧,竟是想到一个人来。

    东海?江公子?

    江随云?

    杨宁此时已经想到,前天晚上和窦连忠在一起的江随云,正是从东海而来,江家是东海豪绅,有自己的船队,出海贸易,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而江随云如今显然还在京城。

    难道真的有那么凑巧,今天那位江随云也会到琼林书院来?

    “是啊,江公子是东海大才子,博学多才,卓先生说今天会来书院讲学。”少女一脸期盼之色:“先生还说,江公子游历诸国,出海去过很远的地方,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情,我们都在盼着呢。”打量杨宁一番,狐疑道:“你真的不是我们要等的江公子?”

    杨宁正要回答,却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冷冷道:“他不是江公子,江公子怎会是这副模样?你们可想知道他是谁?”

    杨宁听声音觉得颇有些熟悉,不由转过身,只见一群姑娘正走过来,五六名少女簇拥着一名女子正缓步走过来。

    那女子穿一件白色的锦袄,一条云纹绒裙,搭了一件雪羽肩,金边银线雪狸绒毛,看上去十分贵气,而那女子一头秀发轻挽银玉紫月簪,施以粉色的胭脂,让她娇嫩白皙的脸蛋更是白里透红,面似芙蓉,长相颇为娇美,只是那张俏脸上却带着轻蔑笑容,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杨宁只看了一眼,便即皱起眉头来,眼中亦是显出厌恶之色。

    怪不得那声音颇为熟悉,却原来之前见过,这女子竟然是武乡侯苏禎之女苏紫萱。

    杨宁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她。

    他本来心情很不错,此时就像吃大餐咬了一只苍蝇,心情十分郁闷。

    距离杨宁三四步远,苏紫萱停下脚步,带着轻蔑之色瞧着杨宁,她身边那些姑娘衣着都是不差,显然都是出身富贵之家,已经有人问道:“紫萱,难道你认识他?他不是江公子?”

    “当然不是。”苏紫萱冷冷瞧着杨宁,唇边带着冷笑,毫不顾忌道:“你们可听过锦衣侯?”

    众女纷纷道:“自然知道,锦衣侯不是四大世袭候之一吗,和你们家武乡侯平起平坐。”

    “那你们可知道,齐大将军有个锦衣世子,傻里傻气,愚蠢粗苯?”苏紫萱微抬起下巴,傲慢道:“许多人都叫他锦衣傻子。”

    “哦,紫萱,是那个和你定了娃娃亲的齐宁吗?”边上一人道:“你和我们说起过,那锦衣傻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打死也不同意。”

    苏紫萱得意道:“不错,就是那个傻子,他确实和我定了娃娃亲,不过那是老人胡乱定下的亲事,我和你们说过,我已经让我爹断绝了那门亲事。”

    “紫萱,你这么漂亮,你爹又是武乡侯,多少王公贵族的公子都想高攀,想要娶你的人从京城可以排到秦淮河。”边上有姑娘咯咯笑道:“那个傻子,你当然看不上的。”

    “是啊,紫萱,这门亲事断的好,否则你要被那傻子娶回去,这辈子可就完了。”

    几名姑娘叽叽喳喳,无非都是夸赞苏紫萱貌若天仙,绝不能嫁给锦衣傻子。

    杨宁面不改色,拍了拍手,他拍手十分响亮,那几名姑娘不明所以,都静下声来,附近不少姑娘也纷纷瞧过来。

    杨宁脸上露出一丝淡定从容的微笑,声音温和,悠然道:“不错,苏大小姐说的傻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就是她口中的锦衣傻子。”摊开手,极其优雅地耸了一下肩头,“在背后议论我的人不在少数,可是敢当着我面骂我傻子的,今天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第一八四章 使我不得开心颜

    苏紫萱身边那几名姑娘听得杨宁之言,都是微微变色,有人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杨宁。

    这些姑娘正如杨宁所料,确实都是出自官宦人家,非富则贵。

    虽说卓青阳收徒不拘一格,只看悟性和天赋,不看门第出身,但是在书院里的学生,因为身份地位的差异,自然而然地疏远开来。

    苏紫萱这类出身官宦的姑娘,进了书院之后,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小团体,与那些出身平凡的学生泾渭分明。

    在这群官宦小姐中,苏紫萱的出身却又是最高。

    虽然武乡侯在四大世袭候之中,位居末位,但毕竟也是四大侯爵之一,比之四大候出身还高的,就只能是皇家血脉了。

    皇家子弟自有皇家的教育方式,作为武乡侯的小姐,苏紫萱在这书院之中已经是最尊贵的地位。

    如此一来,大部分官宦小姐难免就会围在这位苏大小姐身边,尽力讨好。

    可是此刻知道眼前这年轻人竟然就是被人称为锦衣傻子的齐宁,都是心下一惊,她们出身官宦,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官场上的一些规矩,亦都知道就在不久前,这位锦衣傻子已经承袭了锦衣侯爵。

    锦衣侯在大楚的声望,那是在武乡侯之上,这些官宦小姐知道眼前是锦衣侯,哪敢再多吭声,否则真要因为讨好武乡侯而得罪了锦衣侯,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苏紫萱听得身边的声音嘎然而止,心知这些人是忌惮锦衣侯,冷哼一声,盯着杨宁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没有说错。”杨宁含笑道:“其实你说的还算客气,锦衣侯府不但是本侯傻,傻的人可还多了去。”

    苏紫萱一怔,其他人也都是面面相觑。

    “如果锦衣侯府不傻,当年怎会和你这样的女人结亲?”杨宁淡淡笑道。

    “你.......!”苏紫萱立时变色。

    “你什么?”杨宁不等她说完,已经打断道:“刚才你说什么?你让你爹和我们断亲?哈哈哈......,苏紫萱,看你细皮嫩肉的,可是这脸皮也实在太厚了吧?我好像记得,是本侯亲自去你们武乡侯府将这门亲事退了,哦,对了,当时陪同我前往的是礼部尚书府的袁荣袁公子,他亲眼目睹,怎么,你这么快就忘记了?是了,按照老百姓的说法,你这应该叫......让我想想,对对,想起来了,应该叫......弃妇!”

    “你胡说!”苏紫萱又羞又恼,恨声道:“那也是我们家先提出来的。”

    “别再辩解了。”杨宁叹道:“我听说你刁蛮任性,不学无术,自以为是,长得相貌平平,却总以为自己是花容月貌,穿上几件好看的衣服就以为自己国色天香了?”不管苏紫萱气的发白的脸,上下打量一番,摇头道:“苏紫萱,说起来你也算是出身大户,可惜这搭配衣裳的水准实在是差劲的很。”

    “你说什么?”苏紫萱见杨宁一副悠哉乐哉模样,手上如果有一把刀,恨不得立时上去一刀砍下去。

    “你可知道,你穿着纯白色的锦袄,白色可不是谁都能穿上的。”杨宁叹道:“除非是丽质天生冰肌雪肤,那才能驾驭得住。你看你的气质,哎,你觉得你有气质吗?还有,你娇生惯养,皮肤比乡下的村女自然要白一些,可也就平平常常,这白色的锦袄配上,你这皮肤简直没法看。是了是了,还有这条裙子,是怎么搭配的?要是将错就错,干脆再穿一条纯白的棉裙也好,你看看你,这裙子上绣着云纹,乱七八糟......!”摇头叹道:“我劝你还是多在府里别出来,不懂的人还以为你会穿衣服,可是真正懂得衣裳搭配的人,只瞧一眼,就知道你不过是卖弄虚荣而已,眼光可差的紧。”

    杨宁知道,要让一个女人心里堵塞,最好的办法,就是找着她的相貌和衣着狠狠嘲讽一番,这是女人最在乎的亮点。

    果然,苏紫萱气的脸颊有些发红,她显然也想不到杨宁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留,恨声道:“我穿什么与你何干?你不学无术,又懂得什么气质?”

    “苏紫萱,说句实在话,今天你不找我,我就当没看见你。”杨宁淡淡道:“可是你偏偏往枪口上撞,那就怪不得我。”四下里瞧了一瞧,笑道:“诸位同学,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这人说话舌头狠毒?堂堂锦衣侯,为何要和一个女人计较?”

    其实苏紫萱在书院内傲慢已久,只因为她的身份在那里,一般人也不敢和她计较,此时杨宁对她大加嘲讽,不少人心下却是幸灾乐祸。

    杨宁目光盯住苏紫萱,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为难?其实道理很简单,我就是不想让你觉得自己很高贵。今天你找上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我是傻子,无非是显示自己胆子大,连锦衣侯都不放在眼里,最终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让所有人看到你有多了不起,让你身后的那帮人对你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我没有说错吧?”

    苏紫萱立时就感觉自己是被杨宁将身上的衣服全都撕下,宛若**裸地站在杨宁面前一般,脸色已经由白转青。

    “你爱慕虚荣,希望被人众星捧月。”杨宁冷笑道:“为此你竟不惜污蔑我这个无辜单纯的人,可见你的心肠有多么的狠毒。苏紫萱,你自己可以用你的后脑壳想一想,如果你不是出身在武乡侯府,你爹不是苏禎,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你住口!”苏紫萱双手捧着脸,声音已经发颤,转身便跑。

    跟随苏紫萱的那几名女子这才反应过来,有两人已经追了过去。

    杨宁扫了那几名尚在忐忑的姑娘几眼,叹道:“卓先生让你们进书院,不是仅仅让你们读书识字,而是希望利用这个机会,懂得更多做人的道理。”摇了摇头,转身便走,口中朗声吟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在众多少女的注视下,杨宁顺着道路潇洒而去,走了小片刻,却见得道路尽头却是一处水池,道路左右分开,愣了一下,他这是第一次进书院,对书院的格局并不熟悉,刚才装了一个很高的逼格,可是这时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记打听卓青阳在什么地方。

    瞧见那水池中间竟有一座小假山,池子周围环绕一圈梅花,几块光滑的石墩零散地摆在池子边上,不但可以供人落坐,亦是点缀。

    此时池边却只有一名姑娘背对着杨宁坐在一块岩石上,手里捧着一卷书,正聚精会神地看书。

    杨宁从背后看那姑娘身材娇小玲珑,衣衫也是十分普通,但看上去却干干净净,十分的素雅,比之苏紫萱的华贵衣裳看上去要舒服得多,梳着垂鬟分肖髻,这是未出阁的姑娘最普遍的发髻,从后面看过去,这发髻配上她娇小玲珑身形,却给人一种十分清新舒畅之感。

    杨宁左右看看,眼前也只有这一个姑娘,当下走到那姑娘背后,害怕吓着她,先是轻轻咳嗽一声,才问道:“这位姑娘,和你打听一下,卓青阳卓先生在何处?我前来拜会,不认识路,还请姑娘指点。”

    那姑娘娇躯一震,立刻站起身来,转过身子。

    杨宁面带微笑,瞧着那女子,看到她脸庞,一张带笑的脸瞬间僵住,几乎是同一时间,和那女子齐声道:“是你?”

    眼前这女子,眉清目秀,双眸水灵,如同清水出芙蓉般干净秀气,此时清秀的俏脸上也是惊讶之色。

    杨宁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姑娘,竟然是小瑶。

    那次他带着袁荣前去武乡侯府退亲,路上不慎撞到了一名姑娘,此后见到那姑娘要买一盆被称为金盏银台的水仙花,却嫌价格偏贵,杨宁当时便准备买下那盆花送给那姑娘作为道歉,因此几人还在花铺里品花论卉。

    只是后来一个言辞不当,那姑娘便即掉头离去,此后杨宁却是再也没有见到,本以为再也无法见着,却想不到竟会在这琼林书院见到了那名叫小瑶的姑娘。

    小瑶显然对杨宁也是记忆犹新,只看了一眼,便即认出来。

    两人四目对视,杨宁忽然笑起来,道:“小瑶姑娘,想不到你也在这里读书,看来咱们还是缘分未尽。”

    小瑶脸颊微红,低下螓首,轻声道:“你......你是锦衣世子?你还记得我名字?”

    “当然记得,当然记得。”杨宁和小瑶之前也可说是萍水相逢,没有相处多久,更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可是不知为何,这突然见到小瑶,杨宁心下只觉得十分欢喜,“小瑶姑娘,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心里一直想着向你道歉,老天开眼,看来还是想看到我当面对小瑶姑娘说声对不起。”

    杨宁却还是记得,几人当时在花铺论花,气氛本来还是十分融洽,小瑶当时也是有说有笑,可是因为一句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扯到青楼女子身上,杨宁当时随口说欢场并无干净之人,小瑶立时态度大变,不欢而去。

    当时杨宁便想到可能是自己的话触怒了小瑶,甚至误以为小瑶是风月女子,好在袁荣一番分析,确定小瑶是黄花处子,可这却也让杨宁更是诧异,到现在也不明白那句话为何会小瑶态度大变。

    小瑶虽然略有些羞赧,却并不扭捏,轻声道:“世子不用这样的,那天......那天是我太过计较,也没什么的。”双眉舒展,问道:“世子是要找卓先生?”抬手往左边的分岔道指过去,“顺着这条道一直往下走,会看到一处竹舍,那是卓先生的住处,现在也应该在那里。”

    杨宁笑道:“多谢小瑶姑娘了。对了,小瑶姑娘,你是在这里读书是吧?以后我在这里可以找到你?”

    小瑶低下头,轻声道:“我......我在这里读书,可......可世子找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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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最近连日多更,因为连续码字,节奏可能偏慢了点,沙漠会加快节奏。

    写了上千万字,经过锻炼,对节奏的把控应该还算凑合,这本书会尽可能做到细腻却不拖沓,让节奏明快!

    这是今日第三更,晚上还有!

第一八五章 翩翩佳公子

    杨宁一愣,小瑶这句话倒是问到了他,但他反应很快,微笑道:“我最近对花卉十分有兴趣,可是却不大懂,我知道你对花卉颇有研究,所以有空想和你请教。”

    小瑶娇俏一笑,道:“我其实也不是很了解的。”

    “对了,小瑶姑娘,你后来去过那条花市没有?”杨宁问道:“那盆金盏银台我一直留在那边,让那花店老板瞧见你便送给你,你.......!”

    小瑶摇头道:“已经很有些时日没有去过了。”嫣然一笑,道:“多谢世子记着。”指着前面道:“世子,卓先生在那边,你要见他赶紧去吧,我听说今天有个东海的江公子会来书院讲学,等江公子到了,卓先生只怕就没时间见你了。”

    “那好。”杨宁笑道:“我现在就过去,咱们回头有时间再聊。”转身向小瑶所指方向过去,走了几步,回头见小瑶正手握书卷看着自己,见到杨宁回头,小瑶却是落落大方笑了一笑。

    杨宁只觉得小瑶的笑容十分阳光,让人看着就心情舒畅,先前被苏紫萱搅坏的心情,此时又好转起来。

    顺着道路没走多久,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处竹舍,完全以竹子所造,看上去十分的雅致。

    到得竹舍前,杨宁整了整衣裳,这才恭敬道:“卓先生在吗?”

    里面很快就响起声音:“何人?”

    “卓先生,齐宁拜见!”杨宁道。

    很快,听得“嘎”一声响,竹门打开,一名身穿灰色长袍的长者出现在眼前,看上去年纪不小,但是精神健烁,气色也很好,连须发都没有白,一副世外高人模样,杨宁心知这就是卓青阳,立刻行礼道:“卓先生!”

    卓青阳打量杨宁一番,才转过身,进到屋里,语气淡定道:“你先进来吧。”

    杨宁进到竹舍内,发现里面十分简单,靠墙有一张竹床,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整个屋内显得十分干净整洁。

    “坐下说话吧。”卓青阳指了边上一张椅子,不苟言笑,开门见山道:“是你们府上那位三夫人让你过来的?”

    杨宁如今已经是御封的锦衣侯,可是卓青阳的语气,完全是一副长辈对晚辈的腔调。

    杨宁从拿来的包裹之中,取出了一只十分精美的茶罐,双手捧着送上去,道:“卓先生,这是晚辈送上的一点心意。”

    卓青阳当年曾经教过齐景,是齐景货真价实的师傅,自己如今的身份是奇景的儿子,隔着辈,绝对是货真价实的晚辈。

    而且卓青阳不畏人言,建立了琼林书院,却是让杨宁打心眼里钦佩,虽然卓青阳此时也不如何热情,可这也显出卓青阳-根本不在乎什么权贵,活得十分自在洒脱。

    “哦?”卓青阳在竹椅上坐下,接过茶罐,拿在手中卷了一圈,先不看茶叶,而是拿着那精美的茶罐仔细赏玩,脸上竟然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你也懂茶?”

    杨宁心想在这老先生面前,还是老老实实为好,道:“晚辈不懂茶,只是听说先生喜欢品茶,所以就送了过来,还望先生笑纳。”

    这是之前袁荣送来的礼物,出自江氏茶庄江城之手,共有两罐,杨宁今日过来拜会,本也没有准备送茶叶,不过想想这老先生和锦衣侯府的渊源,反正自己也不懂得饮茶,还不如送一罐过来做人情。

    卓青阳打开盖子,捻出茶叶瞧了瞧,道:“也是好茶。”看着杨宁,问道:“这是你们府上的?”

    杨宁当然不好说这是别人所送,自己转送过来,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卓青阳放下茶罐,淡淡道:“茶叶或许是你府上的,这茶罐从何而来?”

    “茶罐?”

    卓青阳指着茶罐上的描画,问道:“你知道这茶罐上的描画是谁所做?”

    杨宁顿时有些懵逼,心想一个茶罐上的描画有什么好研究的,可是见到卓青阳依然盯着茶馆上的描画看,心下一激灵,明白什么,一副虚心模样拱手道:“晚辈见识浅薄,还请先生指教。”

    “如果我没有看错,这是风子鹤的真迹。”卓青阳抚须道:“你可知道,这小小茶罐,可是珍贵至极?”

    杨宁心下一紧,心想果真是是如此,江城送了两罐茶叶,杨宁初见之时,虽然知道这必定是极品茶叶,可却觉得再好的茶叶又能值多少银子,本还以为江城出手有些寒酸,此时却已经明白,江城所赠之礼,贵重不在茶叶,而是在茶罐。

    他心下大是后悔,想不到这茶罐上竟然有什么风子鹤的描画,风子鹤是谁他不知道,但从卓青阳语气中可以听出,那也定然是个牛人,自己稀里糊涂将这宝贝送过来,此时总不好收回,心想没文化是真可怕,自己不懂得艺术鉴赏,错将宝物送人。

    想着府里还有一件,心里稍微舒服一些。

    他虽后悔,但脸上却还是淡定自若,笑道:“宝刀配英雄,晚辈不懂茶道,这茶罐名不名贵,晚辈也不知,不过先生喜欢,那就请先生笑纳。”

    卓青阳终是朗声一笑,问道:“你觉得这琼林书院如何?”

    杨宁想了一下,才道:“精美雅致,文风荡漾,就像一股清泉。”

    “十个人九个都会这么说。”卓青阳道:“老夫是问你,你觉得老夫开设这样一处书院,你心里不觉得奇怪?”

    “不奇怪。”杨宁摇头道:“先生是想说,许多人觉得女人不该读书习字,所以开设这样一处女子书院,会有人说闲话?”

    “当着老夫的面,自然无人敢言。”卓青阳抚须道:“但背后少不得有人议论的。”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杨宁道:“女人也是人,甚至有许多女人的聪明才智远在男人之上,为何不能读书习字?先生敢为他人不能为,别人我不知,但晚辈自己却是钦佩的很。”

    卓青阳盯着杨宁,瞧出杨宁并不似奉承话,笑道:“你倒也有些见识。”

    杨宁去了五百两银票呈过去,道:“先生,这是今年的捐银。”

    卓青阳微微颔首,接过银票,叹道:“天下间,也只有这一处琼林书院可以让女子读书,老夫虽然想让这样的书院越多越好,可是有这样一处就已经是惊世骇俗,想要推而广之,难上加难。如果不是看在老夫还有张老脸,这琼林书院早就被人所封。”

    杨宁微微点头,他知道这种时代,男尊女卑,小小一处琼林书院根本不可能改变时代的风俗文化,当今之世,或许也只有卓青阳才能够开设这样一家书院,如果换做别人,书院只怕早就被顽固不化的老古董用口水埋葬。

    卓青阳如今活着,琼林书院还能维持,可是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在世,琼林书院很有可能就会戛然而止。

    便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恩师在上,学生江随云前来拜见!”

    杨宁立时皱眉,瞥了卓青阳一眼,只见卓青阳起身来,眉宇之间微带一丝喜色,朗声道:“是随云吗?快些进来。”

    只见一人已经轻盈而入,一身白色锦衣,轻裘缓带,样貌俊朗,神态甚是潇洒,双眉斜飞,面目俊雅,英气逼人,腰间佩戴一块温润的玉佩,整个人清爽干净,端的是玉树临风,正是东海江随云。

    江随云进到竹舍内,看到卓青阳迎上,便要跪倒在地,卓青阳却已经拉住他胳膊,笑道:“随云不必如此,你知晓为师性情,不喜这些繁文缛节,那些俗套的东西就免了吧。”比之先前见到杨宁,卓青阳的态度显然热情不少。

    江随云却也还是拱手道:“恩师,已经多年不见,学生日夜思念,您老一向可好?”看上去彬彬有礼,十分儒雅。

    “一切尚好。”卓青阳道:“你父亲可好?”

    “也都很好,父亲本多次说起要进京探望恩师,只是他老人家如今的身体也不比从前,时常有个腰腿疼痛,走不得远途。”江随云热情寒暄道:“父亲让学生代他向您问好,还说恩师如果有空,想请您去东海小住一段时日,也好略尽地主之谊。”

    卓青阳笑了一笑,江随云微转头,终是看到了杨宁,见杨宁也正瞧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江随云怔了一下,但很快就露出笑容,只是冲着杨宁微微点头。

    杨宁心下疑惑,暗想这江随云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怎地也是卓青阳的弟子?见他冲自己点头,杨宁只是淡淡一笑,连头也没有点。

    “书院里的孩子们知道你要过来讲学,一直在等着。”卓青阳道:“也不要要让她们等急了,咱们这就去琼林舍,你给她们讲讲外面的世界,也让她们多知道一些世面。”

    “学生遵命。”江随云很是乖巧,又道:“恩师,学生已经来了三日,本想进京之后立刻来拜见恩师,可是......哎,琐事缠身,一直脱不开身,还请恩师责罚。”

    “你被举了贤德,进京之后,自然事情繁多,老夫自然不怪。”卓青阳转过身,道:“这是老夫的门生,游历海外,颇有见识,今日讲学,你也一起去听一听。”

    杨宁心想老子在下面听你讲学,你岂不是也成了老子的师傅?可是又想看看这东海江公子能讲出些什么名堂来,也拱了拱手,文绉绉道:“敢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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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六章 海外之月

    琼林居就是琼林书院的书堂,琼林书院的学生都在这琼林居内受教,书院内除了卓青阳,还另有三位老先生。

    杨宁和江随云跟在卓青阳身后,来到书院东角的一处精舍,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莺莺燕燕,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此时精舍外面,书院的几位老先生都在等候,看到卓青阳过来,都是施礼,卓青阳介绍道:“这就是江随云,随云,见过几位先生。”

    江随云一躬到底,彬彬有礼道:“晚辈拜见诸位老前辈。”

    几位老先生打量江随云,都是面带微笑,一人笑道:“原来这就是院长的得意门生,随云,院长治学严谨,从不轻易夸赞弟子,可是对我们却时常提到你,说你天赋异禀,勤于苦学,文采出众,对你可是赞不绝口。”

    江随云依然是毕恭毕敬道:“这是恩师的厚爱,随云愚钝,若非当年的师父开导,绝不会有今日。”

    卓青阳含笑道:“随云,你也不必太过谦虚。你每次派人送来的文章,老夫也都给这几位先生看过,他们博古通今,对你的文章也是颇为赞赏的。”

    “院长,我们可不是颇为赞赏,而是十分赞赏。”一名先生哈哈笑道:“随云,听说你出海三年,在海外游历,我们这些老朽的眼界,如今可是远远及不上你。”

    “诸位先生过誉了,晚辈岂敢当。”江随云叹道:“如果不是恩师领着我站在海边,指着远方告诉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大海的远方定有一番天地,晚辈也就不会生出游历海外的念头。”

    杨宁见到几人说说笑笑,竟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心下有些烦恼,看到江随云一副文雅至极谦逊有加的模样,暗想论起装逼这小子还真是不输于人。

    书堂内莺莺燕燕,杨宁甚至瞧见已经有不少姑娘将窗户推开一条缝,正挤在窗户后面张望,他知道那些姑娘当然不是为了看几个老家伙,更不可能是为了看自己,只能是这位玉面临风的东海江公子。

    “孔先生,咱们这就进去开始吧。”卓青阳很是体谅道:“随云被举了贤德,这几日圣上随时都可能召见,我也是让他抽空过来讲一堂课,倒也不能太过耽误。”

    江随云肃然道:“恩师,此番恩师向朝廷举荐,又得朝廷几位大人的帮助,被举了贤德,学生实在是愧不敢当,可恩师的举荐,学生若是推三阻四,未免太过不敬。其实学生才疏学浅,需要历练的地方还很多,实在当不得贤德二字。”

    “你也不用这样说,你的为人,为师很清楚,文采也是不输别人。”卓青阳正色道:“饱读诗书,终究还是要为国做些事情,如今朝廷也是用人之时,朝廷虽然几次让老夫给朝廷推荐德才兼备之人,但老夫头几年想着你年纪还轻,需要多加历练,如今时机正好,也该出来为百姓做些实事了。”

    杨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江随云前来京城,却正是卓青阳向朝廷举荐。

    那位孔先生此时已经走到一旁,那边挂着一串铃铛,孔先生拽住绳子,敲响了铃铛,铃铛声清脆悦耳,响起之后,琼林居里的莺莺燕燕欢声笑语很快就静了下来。

    卓青阳率先走进了书堂内,几位先生尾随跟进,江随云却只走到书堂门前,并没有立刻进入,反是向旁边的杨宁抬手笑道:“请!”

    他竟是连“侯爷”也没有称呼一句。

    如果不是进入琼林书院之前,段沧海提醒过这书院之中不分贫贱富贵,杨宁甚至忍不住要找茬。

    看来这帮老家伙还真不将侯爷放在眼中。

    他也不啰嗦,跟着进到书堂内,琼林居内此时却是十分安静,杨宁扫了一眼,只见到这书堂内十分的宽敞开阔,红花翠柳,色彩斑斓,却也有四十多名学生,都是跪坐在地上的蒲团上,每人面前放着一张低矮的案几,每两人一组。

    杨宁进来之时,众女目光都瞧过来,杨宁心理素质倒是不差,气定神闲,见到那三名老夫子已经在最前面的蒲团上坐下,目光到处,便瞧见苏紫萱坐在三名夫子身后,那已经是最靠前排,此时苏紫萱用一种充满恨意的目光瞧着自己,随即扭过脸去。

    见杨宁东张西望,卓青阳咳嗽一声,道:“齐宁,你找个地方坐下吧。”

    杨宁心想你这老家伙既然让我过来,即使不按贵宾之礼接待,也该热情一点,至少安排个座位,现在倒好,还要自己找座位,那三个老夫子倒也不客气,将最前面的三张蒲团已经占了,好歹也给自己留一个。

    目光到处,眼眸中忽然显出一丝喜色,却原来看到书堂最后面有一人单独坐着,边上还真有一个空位,而那单独坐着的姑娘,竟恰恰是小瑶。

    书堂内几乎都是两人一组,唯有小瑶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显得颇有些形单影只。

    杨宁也不多言,径自穿过人群,到了角落处,冲着小瑶笑了笑,指了指边上空座,轻声问道:“这里可以坐吗?”

    小瑶犹豫一下,终是微微点头。

    杨宁这才在小瑶边上坐下,见小瑶往旁边靠了靠,似乎不敢和自己太过接近,心知小瑶肯定是在意别人的目光。

    卓青阳咳嗽一声,终于道:“老夫昨天和你们说过,老夫有一位门徒,文采颇为出众,而且耗时三年,出海游学,颇有见识,今日让他过来讲讲游历海外的感受,也好让大家多有体会。”冲着门外道:“随云,你进来吧!”

    只见到江随云面带微笑,缓缓而入。

    他长相本就十分俊朗,而且出身富贵之家,锦衣玉食,那种富贵之气还是有的,再加上文质彬彬,整个人看上去却十分的潇洒倜傥。

    书堂内的姑娘们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江随云,杨宁瞥了身边的小瑶一眼,只见小瑶也瞧过去,心下顿时有些堵,暗想江随云你他娘的在门外迟迟不入,不就是想要享受万人瞩目的这一下子吗?

    卓青阳此时已经背负双手走到一旁,江随云上台之后,先是向一旁的卓青阳深深一躬,然后又对着所有人深深一礼,看上去谦逊有礼。

    “在下东海江随云,师出卓先生门下,先生是在下的启蒙恩师。”江随云声音柔和,面带微笑,“今日有幸拜会琼林书院,实在是三生有幸。”

    台下的姑娘们都是盯着江随云,许多人眼也不眨,似乎眨了眼睛下一刻江随云就会消失不见。

    “受恩师嘱咐,让在下前来书院说说游学的经历,其实在下见识粗浅,本还没有资格登台讲学,但恩师既然有吩咐,随云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上来。”江随云笑道:“在座的都是恩师的门生,要算起来,那也都是随云的师妹,随云今日就只能在诸位师妹面前献丑了。”

    杨宁越看越不顺眼,忍不住嘟囔道:“废话连篇。”

    小瑶听得清晰,转头看向杨宁,见杨宁一脸反感之色,漂亮的眼眸子微微一转,似乎想到什么,捂嘴轻笑。

    “恩师当年师训,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江随云神色柔和,就是站姿也是十分的优雅,缓缓道:“书不可不读,但路也不可不走。有许多的东西,在书里并不能见到。谨领师训,早些年的时候,随云都是在中原四处游历,不瞒诸位师妹,不但是我大楚,便是北汉的山山水水,随云也都曾一睹风貌,江山多娇,记忆犹新。”

    “江公子,你游历那么多地方,岂不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出游?”只听一个姑娘甜声问道。

    杨宁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苏紫萱。

    江随云笑道:“这位师妹问得好,随云十六岁的时候,就独身出门,游历天下。”

    “江公子胆子真大。”苏紫萱声音甜美:“我们这个年纪,别说游历天下,就是连走出家门都有些担心呢。”

    江随云温和笑道:“师妹不是胆子小,而是没有尝试过,你如果下定决心,真的能够走出门去,或许比我还要胆大。许多事情,最怕的就是踏出第一步,在没有踏出第一步之前,没有几个人觉得能成功。”转身向卓青阳微微一礼,道:“就好比这琼林书院,在此之前,没有几个人觉得女子可以进入书院读书,可是恩师却生生做成了这件事情,试问天下,但凡读书人,有几个不知道琼林书院的存在?这琼林书院就是京城,不,甚至是我大楚的一颗璀璨明珠。”

    杨宁心下暗叫,不错,这个马屁拍的卓青阳一定很舒服,瞥了一眼卓青阳,只见卓青阳轻抚长须,神色淡定,也看不出心情。

    苏紫萱轻笑道:“我叫苏紫萱,江......江师兄可以叫我苏师妹!”

    杨宁唇边冷笑,心骂这他娘的是在书堂,众目睽睽之下,你这小娘皮能不能庄重一点?幸好已经断绝了亲事,否则自己是万万接受不了这种女人。

    江随云冲着苏紫萱微微点头,接下来很简略地评价了一下中原的山山水水,他却也算得上文采甚佳,谈吐文雅,略作点评之后,话锋一转,道:“不过让我记忆最深的,还是这三年在海外的游历。”神秘一笑,问道:“诸位师妹可知道,海外的月亮是什么形状?”

    众女面面相觑,还是苏紫萱道:“江师兄,难道海外的月亮不是圆的吗?哦,我知道了,是半月形?”

    江随云摆摆手,笑道:“不是不是,其实海外的月亮是方形的,四四方方,就像四方桌子的形状!”

    杨宁一愣,一口老血几乎要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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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七章 误人子弟

    无耻!

    见过无耻的,却没有见过如此无耻的,杨宁本来还觉着这江大公子或许真的远游海外,很可能是这个时代极其稀罕的海归,可是只听这一句话,他就知道这小子是打着海龟的旗号,欺世盗名。

    书堂之内,顿时一片纷杂,学生们交头接耳,神色也是各异,大都是充满了惊讶之色,少有几人略带疑惑。

    “诸位师妹应该都知道天圆地方,天似穹庐,圆月在天,我也一直都以为就是这样。”江随云见到起了效果,含笑道:“可是远渡重洋,才发现果真如师傅所言,外面的世界大不相同。”

    “江师兄,海外的月亮真的是方形的?”苏紫萱急问道:“难道和我们不是同一个月亮?”

    “当然不是。”江随云肃然道:“而且海外的人也不将月亮称为月亮,而是叫做......对,叫做光台!”

    “光台?”杨宁忍住几乎能让他岔过气的笑,心想这江大公子编瞎话的本事还是有的,瞧那脸上的表情,只怕也不会有人怀疑他会信口开河。

    毫无疑问,江随云今日前来,如果说些稀松平常的事情,也不会显得多有才学,如果谈些诗词歌赋甚至是高评阔论,在场的有数位老夫子,特别是有那位饱学大儒卓青阳,很容易就能够看出水平高低了,反倒是说些稀奇古怪之事,却能够吸引人的眼球。

    最为重要的是,如今天底下还真没有几个人有能耐远渡重洋,更没有几个人可以见识到万里之外的世界,江随云声称自己所说的事情都是万里之外,又有谁能够验证?

    在场的学生,虽然在书院读书,但平时却也几乎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莫说万里之外,就算是京城的许多事情都没有搞明白,此时听到江随云所言,只觉得匪夷所思,却也是大为好奇。

    “江师兄,海外的人长的和我们一样吗?”忽然有人发问道。

    江随云笑道:“自然是不一样的,海外的人大都长得十分俊美,无论男女,都是彬彬有礼,待人热情。而且他们的资源丰富,请人待客,菜肴丰富,厨艺五花八门,味道也确实十分可口。”

    “那......那他们读什么书?”

    “这个我倒仔细查过,他们读的书和我们不同,其实他们也很少读书,说到读书习字,还真是远比不上我们,不瞒诸位师妹,我到了几个国家,随便写上一首诗词,他们就觉得不可思议,奉为至宝。”江随云笑道:“我才疏学浅,文采本是稀松平常,可是到了那里,却被奉若神明。”

    “原来他们那般无知。”苏紫萱笑道:“江师兄,不说在海外,就是在中原,你的才学也是鹤立鸡群。”

    “苏师妹过奖了。”江随云叹道:“当时有两个国家的皇帝邀请我参加宴会,宴会之上,恳求我留下来,教他们文章,其实我也曾想过,是否在那边多留几年,教授他们诗书,不过海外的人对文墨并不通晓,我中原的诗词歌赋,是积累无数岁月才有今日之成就,短短时日,他们也不会理解。”

    此时书堂内的姑娘们都满是崇敬之色。

    杨宁唇角带笑,忽然问道:“江公子,我能否请问,海外白天是否有日头?”

    “自然是有的。”瞧见是杨宁发问,江随云依然保持笑容。

    “那么他们的日头是什么形状?”杨宁一脸请教之色,“是否也是方形的?”

    江随云笑道:“那倒不是。”

    “那照你所说,海外的日头和我们大楚的也不是同一个?”杨宁缓缓站起身,含笑道:“也就是说,天上有两个日头?”

    这话一出,江随云脸色微变。

    自古以来,天无二日,人无二主,江随云一旦说外国的日头和中原不同,那就是犯了大大的忌讳。

    卓青阳心知这一点,皱眉道:“琼林书院自有琼林书院的规矩,在这书院之内,但有自己的学说,尽可放言,不必担心。”

    杨宁笑道:“卓先生,其实我在奇怪,天下之大,江公子也自然不可能走遍天下的每一块土地,他出海游历,去过很远的地方,也自然不可能是天的尽头。如果他见到的是方形月亮,那是不是说,还有许多地方的月亮他并不曾见到?是否还有三角的,甚至是长棍形的?”

    江随云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虚心请教而已。”杨宁笑道:“江公子,不知道你去的地方,是欧洲呢,还是非洲呢,又或者是美洲?”

    江随云皱眉道:“什么.....什么非......什么欧?”

    杨宁哈哈大笑,走上前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江随云身边,叹道:“我想问你,你见过的海外之人,是金发碧眼,还是浑身漆黑?”

    苏紫萱见到杨宁,本来带着甜甜笑容的脸上立刻显出冷意,冷笑道:“江师兄讲学,要你插什么嘴?你又没出过海,懂得什么?”

    杨宁瞥了苏紫萱一眼,淡淡道:“老师讲学,做学生的插什么嘴?不觉得快嘴快舌吗?”

    苏紫萱一怔,顿时羞恼无比。

    “浑身漆黑是什么意思?”江随云脸色有些不好看。

    杨宁笑道:“你刚才说见过的海外之人都是十分俊美,应该不会是黑人。我说的黑人,是指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皮肤。”

    众人顿时又是一惊,心想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莫非你见过那种人?”江随云却还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杨宁也不回答,继续问道:“我还想请问一句,江公子出海,不知道船行了多长时间?我听说过南洋有诸多岛国,江公子所说的该不会是去了那些国家吧?”

    “自然不是。”江随云背负双手,“船行一趟要一年多,沿途自然也是拜会过很多国家,到最远的国家,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

    “那真是很远很远,绝不可能是南洋。”杨宁含笑道:“按照江公子所言,应该是到了欧洲。”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冷笑,他知道虽然自己穿越的这个时代与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都不同,但地理位置并无差别,只是这个时候,丝绸之路显然还没有走通,如果从海上行走,埃及苏伊士运河没有打通,只能绕行非洲好望角,绕上一个极大的圈子才可能抵达欧洲,如果是走这条路,这位江公子又拜访过沿途的国家,就不可能没有见过黑人。

    只这一点,便知道这小子是在这里漫天胡吹,装大尾巴狼。

    “你说的欧洲又是什么?”江随云淡淡道:“我游历海外吗,并无听过。”

    杨宁笑道:“欧洲没有听过不打紧,敢问江公子可听过希罗多德?修昔底德?色诺芬?那埃斯库罗斯也没听说过?亚里士多德,帕拉图,苏格拉底,这些你可都知道?”

    他说的名字十分怪异,在场诸人顿时都显出疑惑之色。

    江随云此时已经皱起眉头来,问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江公子刚才不是说你的诗词歌赋在海外被人视为珍宝吗?”杨宁叹道:“你说别人不读书,视你为神明,可是据我所知,他们的读书人可也不少,有着自己的文化和荣耀,就如我们的文明一样,闪烁生辉。”

    江随云声音变冷:“哦,你从何知道这些?莫非你也游历过海外?”

    杨宁淡淡笑道:“我从何而知,不用急着告诉你。你既然不知道这些人,当然也不会知道哲学、数学、神学、经济学、美学。”看到讲台上有一块光滑木板,上面悬挂着一张极大的白纸,下面还有笔墨,显然是用来教学之用,他走过去,提起毛笔,在白纸上干脆利落地画出了三个圆圈来,三个圆圈有大有小。

    此时台下已经是议论纷纷,杨宁所言,他们只觉得宛若听天书一般,卓青阳此时却并无阻止,而是端详着纸上的三个圆圈。

    “这是什么?”江随云皱眉道。

    “你说月亮是方的,那我今天就来教教你,月亮到底是怎么回事,免得你误人子弟!”放下毛笔,拿起一根教棍,杨宁指着图纸上的圆圈道:“大家仔细看,这最大的圆圈,就是我们白天所看到的日头,这中间的,则是我们所在的......地球!”

    “地球?”不等杨宁说完,江随云已经笑道:“你是在说笑话吗?天圆地方,我们所在之地,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圆球了?”

    “他不学无术,什么瞎话都能编得出来。”苏紫萱恨恨道。

    杨宁也不理会,继续道:“还有这个最小的,就是我们江公子所说的月亮。实际上这三个球,一直都在转动,而且转动分为自转和公转,所谓自转,便是自身在转动,而公转,则是绕着别的星体在转动.......!”

    一名老夫子皱起眉头,正要说话,卓青阳咳嗽一声,却是微微摇头,示意那老先生不要打扰,随即将目光看向图纸,眼眸之中的神色,竟似乎显得颇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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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八章 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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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大星体之中,日头是恒星,只会自转,而不会公转,所以咱们所在的地球,绕着日头转动,因为地球一直在自转,所以当我们所在的地方朝向日头之时,阳光照射着地球,就是白天,而等到地球转到另一边,阳光无法照射,也就成了黑夜。”杨宁根本不看一旁有些发怔的江随云,倒是看了坐在角落的小瑶一眼,见小瑶正看着自己,听得十分聚精会神,微微一笑,继续解释道:“日头一直都存在,而且一直都在散发光芒,只是我们每天只有一半的机会见到它而已。”

    “当然月亮也是一直围绕着地球在转动,所以我们每天也只有一半的机会可以看到它。”杨宁朗声道:“所以天底下,只存在一个月亮,而且形状是圆球形,至若江公子所说的方形月亮,我也不怀疑他的存在,或许是江公子那条船十分厉害,脱离了地球,去到了宇宙之中,见到了其他的星体。”

    书堂之内,一片沉寂,江随云眉头锁起,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可是大部分姑娘虽然听得懵懂,却明显露出十分感兴趣的表情。

    杨宁虽然解释的十分清楚,可是大家之前从无接触过这种境界,大部分都是茫然不通,但却又觉得杨宁所言极其深奥。

    “齐宁,你说宇宙之中还有其它星体?”一直没有说话的卓青阳忽然问道。

    杨宁笑道:“大家住在地球上,还早有天圆地方之说,总不会真的以为只有这天圆地方的地球存在吧?”转向卓青阳,对这位老先生,杨宁还是尽可能显出敬意,拱了拱手,才道:“先生自然知道,宇宙浩瀚无边,地球并非唯一存在,其实我们所在的地球只是宇宙中的一颗尘埃,渺小无比,我所说的这三颗星体,只是组成了小小的太阳系,他们又包含在银河系之中,放眼宇宙,星体之多,就像蚂蚁,数不胜数,所以地球很渺小,身在地球上的我们,更是渺小得很。”

    杨宁这番话,已经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头晕目眩,完全颠覆了不少人的认知。

    金发碧眼,全身黑色皮肤,世间还有这样的人?埃斯库罗斯,亚里士多德?神学、哲学?太阳系,银河系......!

    许多人此时只觉得头大如斗,根本无法消化如此庞大而新奇的信息量。

    “齐宁,古人早已经说过,天圆地方,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圆球?”江随云终于冷笑道:“什么亚里士多德,什么神学,对了,还有什么银河系,江某很想请教,你如何证明你说的这些都存在?你说天底下只有一个月亮,又有什么能证明?”

    杨宁丢下教棍,淡淡笑道:“我今日上台来,不是为了与你辩解什么,也不是要改变什么,恕我直言,你江公子舌头太大,信口开河,我只担心你所说的方形月亮真的被她们所相信,从而以讹传讹,弄不好被后世所耻笑。”看向在场的女学生,缓缓道:“我今天所说的,相信你们都没有听说过,甚至有人会在怀疑我也是在信口胡诌,其实你们怎么想,我也并不在乎。”扫了一遍,才道:“你们能够进入书院,并不容易,总要学一些东西,至少学会如何去看待事情。有句话说得好,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其实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对任何未能确定的事情存有怀疑之心,然后去发掘真相,我想这才是你们真正要学会的东西。”

    其实杨宁上前来,完全是被江随云的信口开河所激怒。

    他知道,这些姑娘能够有机会进入书院,实在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而江随云为了显示自己的才学,竟然在书院之内信口开河,这是杨宁实在无法忍受的。

    他不希望这些荒谬之说被姑娘们所听信,甚至因此而将这些完全违背真理的邪说传散开去。

    说了这么多,其实他自己也无法肯定在这个空间世界里,是否真的存在古希腊,自己所说的那些人,他也无法肯定会在这个空间之内出现。

    但是他有一点坚信,人类是世界上最有创造力的物种,即使没有亚里士多德,没有修昔底德,甚至没有古希腊,但他相信在远方的土地上,也一定有着自己的文化,在这个地球之上,众多文明都在向前行进,与中原文明一样,群星闪耀。

    他深知自己说了这些本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理论,自己可能有些失控,而下面这些姑娘,只怕大部分人对自己的话深表怀疑。

    但是正如他所说,并不在乎。

    书堂之内好一阵寂静,江随云终于道:“我不知道你这些言论从何而来,如果是道听途说,我倒希望你自己能够走出去,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

    “你放心,到了该走出去的时候,我一定会比你走得远。”杨宁笑道:“当然,我不会和你一样趁船在海上漂泊,或许有一天,我会在空中而行,遍观天下。”

    江随云一怔,随即笑道:“莫非你想飞上天空?”不无讥嘲道:“若是你能够生出一对翅膀,或许真的可以完成这个梦想。”

    如果不是在这书院里,杨宁相信自己会忍不住对着江随云那张看起来十分俊朗的脸抽上几十巴掌,不过既然在书院之中,多少还是要给卓青阳一些面子,似笑非笑道:“没有翅膀,就不能飞上天空?”

    江随云笑道:“江某不才,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可以上天,不知可否能教我?”

    “对不住,我有什么法子,那是秘密,当然不能告诉无关闲人。”杨宁似笑非笑,“江公子可以继续讲学了,大家还在等着听你游历的故事。”

    苏紫萱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冷哼一声,道:“故作神秘,只是在装神弄鬼而已,没有翅膀,怎能上天?”

    “哦?”杨宁哈哈一笑,“看来苏大小姐很不服气,不如这样,咱们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可以上天,你就帮我擦靴子如何?”杨宁瞥了江随云一眼,“当然,是江公子提出质疑,那么到时候也有劳江公子一起帮忙擦靴子如何?”

    江随云倒是干脆利落,道:“江某倒还真想见识,如果果真有这样的奇事,擦擦靴子又能如何?”

    苏紫萱立马道:“好,江师兄愿意,我也愿意,你要真能飞起来,本小姐就和江师兄一起给你擦靴子。”

    “不过既然是赌约,总不能无期限地赌下去。”江随云目光锐利,“如果你一辈子都没能上天,咱们的赌约岂不是一辈子都无法实现?而且既然是赌约,双方都该有赌注,这样才公平,你说是不是?”

    他自始至终,从未称呼过杨宁为“侯爷”,而且毫无尊敬之意,杨宁心中十分清楚,此人如此狂妄,当然不是凭借江家富可敌国的财富,说到底,无非是因为此人与淮南王世子交情极深,有淮南王作为靠山,此人才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失礼。

    “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杨宁问道:“不知你想要我拿出什么赌注?”

    此时书堂内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是精神抖擞,本来今天听江随云讲学,不少人就颇为兴奋,孰知杨宁半道杀出,讲出了一番让人眼界大开的理论来,虽然不少人将信将疑,却还是让大家觉得十分精彩。

    这时候见到两人竟然还要立下赌约,众女更是兴奋。

    三名老先生之中,已经有两人皱起眉头来,倒是卓青阳气定神闲,冷眼旁观。

    卓青阳既然都不说话,那几名老先生当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来而不往非礼也。”江随云道:“既然你让我给你擦靴子,我当然也不能提别的要求,不如这样,咱们干脆将赌注再提高一些,如果江某输了,除了给你擦靴子,再输你一万两银子,可是如果你输了,不但要给我擦靴子,另外再将那张欠据交给我,你看如何?”

    众女面面相觑,不知道江随云所说的欠据是怎么回事。

    杨宁却瞬间明白,江随云所说的欠据,自然是指窦连忠立下的那张欠据,这张欠据在自己手中,自己就可以随时向窦连忠讨债,这是自己手握的一个重要把柄,杨宁相信窦连忠为了这张欠据,一定是寝食难安。

    那夜在秦淮河上,江随云亲眼目睹,知道了欠据的存在,自然也明白这张欠据对窦连忠的重要。

    他此时提出在赌注之中加入欠据,当然是想借这个机会将那张欠据索要回去,欠据与江随云本无干系,他这样做,当然是为了向窦连忠邀功。

    “本来那张欠据远远不止一万两银子。”杨宁道:“不过我这人素来不扫兴,既然要立赌约,我就当捐出去了,好,咱们当着大家的面,就立下这赌约。不知江大公子想要给我多长的时限?”

    江随云看向卓青阳,问道:“恩师,距离书院大赛似乎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不知学生记得对不对?”

    卓青阳只是微微颔首,却无说话。

    “两个月后,要举办书院大赛,不如咱们就以两个月时间为期,不知意下如何?”江随云微笑道。

    不少人心中顿时都觉得江随云的条件实在苛刻。

    上天不等于下海,一个人没有长翅膀,却要飞上天,那实在有些异想天开,即使真的有办法,也不可能在两个月就能想出石破天惊的点子来。

    却不想杨宁已经点头道:“两个月时间,绰绰有余,到时候咱们再见分晓。”

第一八九章 聘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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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随云见杨宁云淡风轻之中透着自信,心下倒还真有些忐忑,可是又一想,没有生出翅膀却能上天,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他当然也知道习练轻功之人可以飞檐走壁,离地三尺也不在话下,但那当然不等同于上天。

    杨宁今日跟随众人进到琼林居听学,凭心而论,还真是多少存了一点学习的心态。

    卓青阳是当代大儒,而杨宁也看到,他对江随云这名门徒颇为欣赏,虽说杨宁并不喜欢江随云,但想着名师出高徒,江随云应该还是有些真才实学。

    他来到这个时空之后,虽然逐步适应,但从骨子里却也没有真正融合,既然有机会来到这个书院,而且有才子讲学,倒也不妨听一听,也好通过文化的接触,更讯速递融入这个时代体系。

    可是结果却让他大是失望。

    江随云有没有真才实学杨宁不知道,但是今日所讲,信口开河,完全是编造一些稀奇古怪的莫须有故事来显得才识出众,这样的讲学,当然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听下去。

    杨宁也不客气,赌约立罢,便向卓青阳拱了拱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便即出了琼林居。

    其实今日在这琼林书院遇上小瑶,故人相逢,杨宁心情本来还不错,可是半堂课下来,江随云和苏紫萱就像两只苍蝇一样,让杨宁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还真不想在这琼林书院继续呆下去。

    走出几步,想到还没有和小瑶打招呼,顿了一下,可又想这种时候过去打招呼,反倒不妥,想着既然小瑶在这里念学,以后总还有机会见到,甚至可以派段沧海打听一下小瑶的家世,对段沧海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又走出十来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卓青阳声音道:“稍等!”

    杨宁停下脚步,回转头去,只见到卓青阳正快步走过来,杨宁心想该不会是自己搅了江随云的讲学,这老先生爱徒心切,刚才不好发作,此时才来找自己麻烦吧?

    不过他却还是十分恭敬道:“卓先生!”

    卓青阳走到杨宁面前,轻抚胡须,上下细细打量杨宁,他那副宛若赏玩一般的表情,看的杨宁颇有些不自在,顿时有些尴尬,笑笑道:“先生.....先生有什么指教?”

    卓青阳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六角亭,道:“去那边坐一坐。”也不多言,背负双手,径自走过去。

    杨宁自然不好拒绝,只能跟着走到六角亭内,厅内放着一张圆形石桌,四边摆着四尊石墩,卓青阳径自坐下,指着对面道:“你也坐下吧。”

    杨宁犹豫一下,终是在卓青阳对面坐下。

    “对任何未确定的事情存有怀疑之心,然后尽力去发掘真相.......!”卓青阳却是长叹一声:“齐宁,老夫小看你了。”

    杨宁知道在这博学鸿儒面前绝不能托大,忙道:“是晚辈胡言乱语,先生.......!”

    “如果胡言乱语也能说出这样的道理,你岂不已经是圣人?”卓青阳难得在杨宁面前露出发自内心笑容,随即神情又严肃起来,问道:“你刚才所说的那些人,什么修昔底德,什么亚里.....唔,老夫问你,这些都是什么人?”

    杨宁心想这老小子看来是要刨根问底来了,先前没有控制住,一股脑子说了一些超出这个时代范畴的理论,这时候单独面对卓青阳,自然要谨慎一些,想了一下,才道:“和先生一样,也都是读书人。”

    他心里却知道,卓青阳虽然是鸿儒,但是比及自己先前所提的任何一个名字,显然还是大为不及。

    “海外的读书人?”

    杨宁点点头。

    “你见过他们?”卓青阳问道。

    杨宁摇摇头。

    “你又如何知道这些人的名字?”卓青阳略有一丝疑惑道。

    杨宁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解释。

    卓青阳只以为杨宁不愿透露,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问道:“你刚才说到有各种学科,哲学又是什么意思?”

    杨宁顿时头有些大,却也不能不回答,只好硬着头皮道:“哲学是海外的一门学科,说起来十分复杂,其实......这样说吧,哲学一直在问几个问题,我是谁,我自何处来,我往何处去?哲学需要解答的就是这类问题。”

    卓青阳一愣,喃喃道:“我是谁?我来自何处?去往哪里?”竟是陷入沉思之中。

    杨宁心想老先生该不会是真的开始思考这几个问题吧?

    没过多久,卓青阳抬头问道:“老夫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卓先生客气了,先生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杨宁立刻道:“若是晚辈能做到,自然全力以赴。”

    卓青阳微微颔首,抚须笑道:“你刚才也说过,这些姑娘入书院读书,确实不容易,如今书院之中,连老夫在内,也不过四名先生。”顿了顿,轻叹道:“你也见到了,我们几个,年纪最小的,也都六十多岁了,而且其他三位老先生的身体都不是很好,其中有一位是带病授业.......!”

    杨宁皱眉道:“带病授业?卓先生,恕晚辈直言,以先生的资历和威望,要找几个先生过来授课,其实并不难,为何......?”

    “恰恰相反。”卓青阳摇头道:“书院里的这几位老先生,都是老夫年轻时候的知交,他们到书院授课,也都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老夫也不怕对你说,他们几个每个月在书院也拿不了几个银子,而且他们也并不缺银钱,完全是看在老夫的脸面,这才与老夫同舟共济。琼林书院名声在外,骂声多于褒奖之声,从琼林书院开办第一天起,就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辱骂,甚至有人暗地里骂老夫为老不尊,别有居心,嘿嘿,老夫既然做了这些事情,可从未在乎过别人的看法。”

    杨宁肃然起敬,道:“一个人要做一些非常之事,总会招来非议,如果在乎这个在乎那个,那就是没事情也就做不成了。”

    卓青阳显然对杨宁此言深以为然,拍手笑道:“不错不错,管他什么风言风语,自己去做就好。”随即皱眉道:“虽然老夫不在乎那些言语,老夫那几位知交也不畏人言跟随老夫忍受,但可不是谁都有这个胆量,其实这几年,老夫倒也写了几分书信,邀请一些博学多才的文士前来琼林书院教授,虽然答复的方法各有不同,可最终却没有一人愿意进入书院。”

    杨宁本想着琼林书院之内的学生青春靓丽,莺声燕语,应该是许多人都想涌进来的地方,可是此时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琼林书院与众不同,却也因为这与众不同,生存的并不容易。

    “老夫知道他们是怎么想。”卓青阳叹道:“在许多人眼中,进入琼林书院受教,便是为老不尊,便是意图不轨,很多文士珍惜自己的名声,即使是老夫出面,也无济于事。到了后来,老夫干脆就罢了这个念头,这两年想着是否可以培养出学问出众的女弟子,由她们传承琼林书院的香火。”

    “先生这是个好主意啊。”杨宁立刻道:“女先生教授女学生,自然不会有人再有废话。”

    “可是要想培养一位博学出众的门人,绝非易事,而且老夫这几年才觉得自己老了,先前没有想到这一层,如今已经颇显仓促。”卓青阳唯一沉默,才道:“齐宁,老夫想请你在这书院之内授课,你可愿意?”

    杨宁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问道:“先生说什么?”

    “老夫想让你助琼林书院一臂之力,不知意下如何?”卓青阳凝视杨宁眼睛,“当然,老夫并非让你时刻待在书院,只望你每个月能抽出两到三天的时间,到书院内给孩子们讲学授课,若能如此,老夫感激不尽!”

    杨宁张了张嘴,一时间蒙住。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卓青阳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你不愿意?”卓青阳见杨宁没有说话,眼眸之中有些失落。

    杨宁回过神来,肃然道:“先生厚爱,晚辈确实想不到。先生,如果能够帮先生解忧,晚辈当然义不容辞,只是......,我才疏学浅,真的不知道怎样教授学生,这......先生可别误会,晚辈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别人在背后说我闲话,哈哈哈,反正晚辈的名声也不如何,只不过.....!”

    卓青阳爽朗一笑,道:“你也不必多想,今天你在书堂内所说,就已经很好,就依你自己的法子去教授,不用有什么条条框框。至若才疏学浅,你也不必自谦,依老夫看来,你可是深藏不露。”

    杨宁心想我倒也不是深藏不露,只是毕竟多了几百年的见识,肚子里的墨水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先生,其实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杨宁想了一下,终于问道:“我方才在台上所言,先生难道不觉得荒谬?”

    “荒谬?为何荒谬?”卓青阳摇头道:“你自己也说过,眼睛所见也不一定是真实的,需要尽力去寻找真相,老夫不会说江随云所说的方形月亮是假,也不会说你的银河系是真,但是你们都有说话的权利,谁真谁假,老夫希望他们自己去想。”

    杨宁心想鸿儒毕竟是鸿儒,见识确实和一般人不一样,想了一下,才道:“既然卓先生都开口了,我若再罗里啰嗦,反倒显得矫情,不过晚辈可有言在先,晚辈有时候说话,也会信口开河天马行空,可能会说些很奇怪的事情,到时候先生可不要怪我胡言乱语。”

    卓青阳一拍手,笑道:“老夫也把话说在前头,你说的东西越奇怪,老夫越欢喜,就看你肚子里到底有多少货。”起身来,道:“咱们就这样说定了,每个月抽出三天时间过来讲学,一言为定!”

    杨宁也起身道:“驷马难追!”心下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自己来一趟琼林书院,竟然就被聘为琼林书院的客座教授,这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忽听得一阵莺声燕语响起,只见到江随云已经从书堂内走出来,身后跟着书院的一群女学生,苏紫萱贴在江随云身边,一脸甜美笑容,似乎还在向江随云请教着什么,江随云则是背负双手,彬彬有礼,耐心解释。

    杨宁看了卓青阳一眼,只见卓青阳也正背负双手,望着江随云,脸色微沉,眼中却显出一丝冷意。

第一九零章 素衣朱襮

    第四更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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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随云在七八名少女的簇拥下,有说有笑,忽然瞥见卓青阳就在六角亭内,向苏紫萱等人说了什么,这才快步过来。

    进了亭内,江随云先是冲着杨宁微笑点头,随即眼中划过狐疑之色,似乎是在疑惑这两人为何会在亭中说话。

    “恩师,学生今日浅见,让恩师见笑了。”江随云向卓青阳深深一礼。

    卓青阳重新坐下去,语气依旧十分淡定,抚须道:“并无什么浅见深见,老夫说过,在这琼林书院之内,有何学说,尽可放言,百家争鸣才是好事。”

    “学生谨领恩师教诲。”

    “随云,你被举了贤德,这几日圣上随时都可能召见你,你在贤德馆内就不要四处走动,等候圣上的旨意。”卓青阳缓缓道:“老夫举荐了你,是对是错,老夫也是不知,无论朝廷如何任用,你尽心为国效命就是。”

    江随云道:“学生知道,定不会辜负恩师和圣上的期望。”转向杨宁,含笑问道:“你是否也要回府,我乘车而来,不如一道?”

    卓青阳摇头道:“你若有事,可以先回去。老夫已经聘请了锦衣侯为琼林书院的先生,锦衣侯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愿意在空闲之时入院教授,所以老夫还有些话要对他嘱咐。”

    江随云身体一震,显得异常诧异,自然也是想不到卓青阳会作出如此决定。

    杨宁却已经背负双手凝视着江随云笑道:“江公子,你才学出众,师出于卓先生,受卓先生教诲之恩,可有想过报答先生?”

    “恩师之恩,没齿不忘,自然是想时时报答。”江随云两次与杨宁交锋,别人或许体会不到什么,可是他却已经知道这锦衣侯外表看起来颇为随和,但却是个十分厉害的人,对此人必须要小心应对。

    “如此就好。”杨宁笑道:“你既然满腹才学,不如也在书院挂个名字,有空过来讲讲学,你看如何?我相信你不会拒绝。”

    江随云先是一怔,随即看了卓青阳一眼,只见卓青阳气定神闲,轻抚长须,只是看着自己并没有说话。

    江随云反应却也极快,笑道:“若是恩师允许,自当效命先生。”

    “江公子,这话可说的不对。”杨宁立刻道:“卓先生不是朝廷,你可以效命朝廷,但是卓先生可绝不会让你效命。教书育人,不是效命于哪个人,而是要有一颗育人之心,你若是真心实意想教书院的学生们一些东西,先生一定会求之不得,可是你如果只是为了效命先生,我想先生也不会收留你。”

    江随云心下恼怒,不想自己简单一句话,竟然被杨宁揪住大做文章,但面上却还是含笑道:“不错,是我说错了。”

    卓青阳道:“若是你有空闲,偶尔过来讲讲学,那也是未尝不可,只要不耽误公事便好。”

    “学生知道了。”江随云道:“先生放心,学生每个月必定都会抽出几天时间前来,不教先生失望。”

    卓青阳微微颔首,抬手道:“你先去吧!”

    江随云犹豫一下,终是行了一礼,转身出了亭子,走出几步,似乎还有些狐疑,回头看了一眼,见杨宁正背负双手站在亭中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皱了一下眉头,加快步子离去。

    等江随云离开,卓青阳才笑道:“齐宁,你可知道,你的性子不像你父亲,倒和你母亲十分相似。”

    杨宁身体一震,立刻转身,盯着卓青阳问道:“先生识得我母亲?”忽地想到,顾清菡前番提起过,琼林书院创办之后,一开始并无人入书院读书,而齐宁的母亲是第一个跳出来吃螃蟹的人。

    其实对那个女人,杨宁心中一直存谜。

    那是锦衣侯齐景的正室夫人,在锦衣侯府的地位自然是不低,可是自己在府内非但没有见过那位夫人,甚至连府里都没有人提及过她,就似乎那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也只有顾清菡偶尔点一下,但也都是点到即止,从不深入谈下去。

    那位夫人,似乎成了锦衣侯府的禁忌。

    杨宁虽然和那位夫人并无直接的关系,但却一直想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他很想弄清楚,为何堂堂锦衣夫人,怎会成了侯府上下三缄其口的禁忌?这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

    此时出人意料地从卓青阳的口中蹦出关于那位夫人的消息,杨宁吃惊之余,已经在卓青阳身边的石墩上坐下。

    卓青阳神情却是变的感慨起来,似乎想到了诸多往事,望着亭外的一片竹林,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问道:“你再有两个.....唔,应该是三个月,就满十七岁了吧?十七岁......!”叹了口气,满是唏嘘。

    “先生,我.....我母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杨宁盯着卓青阳,“我.....。。我从不曾见过她。”

    卓青阳叹道:“你可知道,还有几天时间,琼林书院就整整创办了十九年,你的母亲在十九年前,是第一个进入琼林书院的孩子。”

    杨宁心想顾清菡说的果然没有错。

    “十九年了......!”卓青阳苦笑一声,“那几个孩子在这院子里的言行,就像发生在昨天。”

    “先生,你说的那几个孩子是指谁?”

    卓青阳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才道:“你父亲当年就是在琼林书院遇见你母亲,也才有了后来的......!”一阵咳嗽,迅速从袖中掏出一片布巾捂住嘴,杨宁急忙起身扶住卓青阳,在他后面轻拍,担心道:“先生,你没事吧?”

    卓青阳咳嗽一阵,擦了一下嘴,这才迅速收起布巾,布巾是浅黄色的,收起的一刹那,杨宁分明瞧见那布巾之上竟然带有殷红之色,瞬间就明白,这位老先生竟然咳血。

    他大吃一惊,卓青阳却似乎没事人吧摆了摆手,笑道:“没事,老毛病了,不要担心。”又笑道:“今日你到书院来,老夫对你并不客气,也不热情,你心里可在埋怨老夫?”

    “自然不会。”杨宁道:“先生不但是父亲的老师,也是母亲的老师,晚辈的父母在你面前都只是学生,晚辈称呼您为‘先生’都是不对,应该叫你师祖才是,先生对我没有太客气,那自然是将我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卓青阳扭头看着身后的杨宁,目光中显出异彩,点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你年纪不大,可是不但学问不差,而且能够看出许多事情的真相,哈哈哈,你老子没你这么聪明,你这聪明才智,都是从你母亲身上传下来。”顿了顿,问道:“你可知道你母亲的名字?”

    杨宁摇摇头,苦笑道:“府里没有一个人提及过母亲。”

    卓青阳摇摇头,苦笑一声,才道:“你可读过【诗经】?”

    杨宁心想要是说没读过,这老先生只怕立马将自己扫地出门,刚刚颁下的聘书也要收回去,可说要读过,这老先生一旦和自己讨论起诗经,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好在卓青阳已经缓缓道:“诗经《唐风.扬之水》有云,素衣朱襮,从子于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素衣朱襮,从子于鹄,既见君子,云何其忧?”凝视杨宁,道:“你的母亲叫做柳素衣!”

    “柳素衣?”杨宁不由心中默念了一遍。

    “素衣聪明伶俐,调皮却又不刁蛮,古灵精怪。”卓青阳脸上露出笑容,“老夫第一次见到她,便决定一定要收她为徒,而她也确实没有让老夫失望。老夫这一生,门生无数,但是真正成器的门徒并不多,能够深得老夫喜欢的女门徒,算来算去,到如今也只有两个而已。”

    “母亲自然是其中之一。”杨宁含笑道:“看先生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卓青阳颔首道:“见过她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她,老夫喜欢她的聪明率真,老夫喜欢的这两个女门徒,性格恰恰相反,你母亲是外刚内柔,另一个则是外柔内刚,老夫一直想,如果这两个姑娘当年真的在一起,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却也不知道谁会占上风。”说到这里,却又是会心一笑。

    杨宁忽然发现,卓青阳其实今天笑的不多,可是在提及柳素衣的时候,明显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先生说的另一人是谁?”杨宁问道。

    卓青阳笑道:“你不会认得,也没有机会认得。老夫喜欢游历天下,以前时常在山水之中行走,哪怕是后来创办了琼林书院,每年也会抽些时间出去走走。只是如今年纪大了,不比从前,这才出门少了。”顿了顿从,才叹道:“另一名女门徒,是老夫在巴蜀所遇见,和你母亲一样,不但长相漂亮,也是聪明绝顶。”摆手道:“罢了,不多说了,老夫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有些事情,也不是老夫能够在这里告诉你,那是你们的家事,你们侯府既然没告诉你,自然有其中的道理,或许到了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你不想知道也不成的。”

    杨宁知道卓青阳既然不打算说,自己就算问也没有什么结果,心里更是疑惑,心想怎么所有人提到柳素衣,都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态度,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辞别卓青阳,杨宁顺着原路准备离开书院,走到之前遇到小瑶的池子时,禁不住往那池边看了一眼,见到池边有两三个姑娘正在说笑,并无小瑶身影,有些失望,轻叹了口气,便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清脆声音问道:“世子为什么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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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一章 雷霆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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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宁回过头,便见到清秀的小瑶竟然就站在自己身后,喜道:“小瑶,你在这里?我正找你呢。”

    小瑶脸颊微红,问道:“世子找小瑶有事吗?”她显然并不知道杨宁已经承袭锦衣侯,可是她这般称呼,反倒让杨宁感觉颇有些亲切。

    “这个......!”杨宁微顿了一下,说也奇怪,他没见到小瑶在池边,有些失望,可是看到小瑶,却莫名地欢喜起来,反而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在他反应机敏,只顿一下,便即笑道:“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再去花市瞧一瞧,你懂花,到时候帮我挑几样。”

    小瑶却是落落大方,嫣然一笑,秀美靓丽,点头道:“好啊。”顿了一下,才问道:“世子,你......你先前所说的那些,都是......都是从书上瞧来的吗?”

    杨宁笑道:“你怎么会说我是从书上瞧来的?”

    “世子别误会。”小瑶有些急,“小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世子说的那三个星体,遥远无边,我们这般渺小,又如何能够看到?所以.....!”

    “所以你才觉得我是从书上看到的?”

    小瑶点了点头。

    杨宁道:“其实你也不算猜错了,我倒也不是从书上看到,而是有一位高人告诉我的。他懂得东西很多,告诉了我不少。”

    “原来还有那样的高人。”小瑶水灵灵的眼眸之中闪动光彩,“世子,你.....你相信他说的吗?宇......宇宙之中,真的还有像蚂蚁一样多的星体吗?”

    “我相信,而且深信不疑。”杨宁抬头看了一眼,才道:“小瑶,你有没有看过星星?”

    小瑶甜甜笑道:“从小的时候,娘就带我数星星,娘说天上的每一颗星都代表一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保护星,娘还给我找到了自己的保护星,世子,你.....你娘有没有帮你找到保护星?”

    杨宁愣了一下,他本来还想解释一下天上星辰的真相,可是听小瑶这样说,若是解释那些星辰都是遍布在宇宙的恒星,便等若是击碎了小瑶的梦幻,温和一笑,道:“那你娘对你真好,天上那么多星星,她帮你找保护星,一定是花了很大的力气。”

    小瑶点头道:“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为了我,她什么苦都可以吃。”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不妥,微低下头,轻声道:“世子,我不该说这些的。”

    “我很喜欢听到这些。”杨宁笑道:“小瑶,你很喜欢读书吗?”

    小瑶眨了眨眼睛,道:“是啊,书里面有很多我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它教会我很多事情,让我知道很多东西是那么的美好。”

    杨宁哈哈笑道:“那你一定不是读史书。”

    小瑶问道:“世子,你说的亚里士多德,苏格拉底,柏拉图,埃斯库罗斯,这些人都写了什么书?他们是海外的人,我们能不能见到他们的书?世子说到他们的时候,十分尊敬,他们一定都是学识非常渊博的人。”

    “是,他们都是非常伟大的人。”杨宁倒还真是惊讶于小瑶的记忆力,这些拗口的名字,她却记得一字不差,点头道:“小瑶,我们读书,不仅仅只是为了看书上的东西,而是要看文字后面蕴藏的含义,就比如......!”还没说完,就见小瑶一双秀气的柳眉忽然紧蹙起来,正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却听到了身后脚步声响。

    他忍不住回头看过去,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下来。

    阴魂不散!

    苏紫萱竟然又带着几个人正往这边走来,那张本来颇为漂亮的脸上,此时却如寒霜一般。

    杨宁心中有些恼怒,暗想这个女子真是不知好歹,看她直奔自己走过来,显然是又要找自己麻烦。

    杨宁之前虽然对她几次讥嘲,但还算客气,心想这一次如果她还不知好歹,说什么也不能客气了。

    苏紫萱靠近过来,杨宁冷笑道:“你又要发什么疯?”

    苏紫萱瞥了杨宁一眼,也不理会,竟是走到小瑶面前,抬手指着小瑶的鼻子,冷声问道:“你和他说什么?”

    小瑶脸上也没了笑容,只是淡淡道:“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苏紫萱冷笑道:“你和他在这里有说有笑,当我眼睛瞎了吗?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娘是婊子,你也和她一样,招蜂引蝶......!”

    “你不许说我娘!”小瑶眼圈一红,娇弱的身子发颤。

    “怎么,还不让人说了?”苏紫萱笑得更大声,“我难道说错了?事实就是那样。你既然喜欢勾搭男人,为什么留在书院,秦淮河上男人多的是,你就学你娘当年的样子,什么男人没有?”

    “你.....你住口!”小瑶脸色惨白,气得浑身直发抖。

    杨宁心下骇然,听话听音,一瞬间,他陡然明白,为何上次在花市,自己说了一句秦淮河上没有干净的人,小瑶便态度大变,转身就走,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随口一句话,正击中了小瑶最伤处。

    苏紫萱言语之中,明显透漏出小瑶的母亲出身于秦淮河。

    “你敢让我住口?”苏紫萱冷厉道:“你这个贱人真是长了胆子,是不是有野男人给你撑腰?”猛地抬起手来,对着小瑶的脸,就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啪!”

    苏紫萱下手极重,杨宁根本没有意识到苏紫萱在书院之中竟敢出手打人,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我不但要骂你,还要打你,你这个没有羞耻的贱货。”苏紫萱出言粗俗,竟丝毫没有贵小姐的矜持与自重。

    杨宁二话不说,扯住苏紫萱一只胳膊,不等苏紫萱反应过来,抬手对着苏紫萱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苏紫萱打小瑶的一巴掌不轻,杨宁这一巴掌却是更重,一巴掌下去,声音清脆无比,本来还在苏紫萱身后对着小瑶指指点点笑呵呵的几个姑娘,一瞬间都是怔住,一个个表情都僵住。

    苏紫萱摸着自己被打得脸,只觉得火辣辣的就如同火烧一般。

    **上的疼痛让她已经难以忍受,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杨宁一巴掌扇下来,更让她颜面全无,一时间甚至忘记脸上的疼痛,惊骇地看着杨宁。

    等到脸上火烧般的疼痛蔓延开来,苏紫萱才声嘶力竭道:“你......你敢打我?”

    杨宁冷笑一声,不等她说第二句,抬起手,对着苏紫萱的另半边脸又打了下去,这一下子不比第一下轻。

    那几名姑娘都是骇然变色,禁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本来我是从来不打女人的,可是你这样已经算不得女人。”杨宁冷笑道:“堂堂武乡侯大小姐,像条野狗一样在这里撒泼耍赖,你想吓唬谁?你可知道,你在这里像泼妇一般,丢的不是你的脸,而是你那身为侯爵的父亲的脸。苏紫萱,我不妨告诉你,以后我看到你在我面前放肆,我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你不敢再见我为止。”

    苏紫萱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留下来,厉声道:“你.....你好,你......!”

    “我好不好,不用你评价,你也不用流眼泪装柔弱显委屈,这招在我面前没有用。”杨宁看了小瑶一眼,只见小瑶呆呆看着被打的苏紫萱,似乎也是呆住,继续冷声道:“不但是不能在我面前放肆,若是被我看见你欺负别人,我也照样饶不了你。”

    “你凭什么打我。”苏紫萱吼道:“我教训那个贱人,与你何干?”

    “你再说一句贱人!”杨宁目光冷峻。

    苏紫萱禁不住后退两步,抬手指着小瑶道:“你......你好,你竟敢勾结外人,让他打我,我.....我告诉爹,你.....你们母子俩从今以后别再想有好日子过。”

    小瑶身体晃了晃,似乎站立不住,杨宁见她摇摇欲倒,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伸手扶住,急问道:“小瑶,你.....你怎么了?”

    小瑶勉强站住身子,凄然一笑,道:“世子,你......!”却是说不下去,眼泪却已经流下来。

    杨宁见苏紫萱转身要跑,厉声道:“站住!”

    他这一声喝中气十足,冷厉无比,苏紫萱竟然被吓住,站住身形,却没有回头,杨宁冷声道:“你,现在,赶紧,立刻给我滚过来,向小瑶道歉。”

    苏紫萱猛地转身过来,她本来雪白的脸上,此时已经红肿,眼泪直流,又怒又怕,叫道:“齐宁,你给我等着,这事情没完,你敢打我,我不会放过你。”

    “我让你滚过来道歉,你耳朵聋了?”杨宁两世为人,从没有对女人动过手,一直以来觉得打女人的男人实在是没有出息,也没有肚量,今时今日才知道,那只因为没有遇上这样的人。

    有些女人不打,都对不起男人的称号。

    小瑶苦笑摇头道:“世子,你.....你不要为难她了,我.......我不怪她。”

    “小瑶,你不用担心她报复,也不必怕她。”杨宁冷笑道:“我就不相信,一个侯爷的女儿,嚣张到如此地步,他的父亲竟然不管不问。武乡侯又怎么了,他要是蛮不讲理,我连他一起揍。”

    “不能!”小瑶显得十分虚弱,急忙道:“世子,你.....你不能打我爹!”

    “你别怕,我打他.......!”杨宁只说了几个字,声音嘎然而止,全身一震,失声道:“什么?小瑶,你说......你说武乡侯苏禎,他......他是你爹?”只觉得匪夷所思,一瞬间却已经是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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