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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锦衣春秋txt下载     锦衣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镖毁人亡

    段沧海惊讶道:“忠义侯没有过来?”

    顾清菡摇摇头,道:“将军在世的时候,我们侯府与忠义侯府素来交情甚好,我本以为知道将军过世的消息,忠义侯会立刻过来,可是.....到现在为止,忠义侯府也只随便来了个人祭奠一番便即去了,此后再无人过来。”

    杨宁在旁问道:“忠义侯是不是见父亲过世,我们锦衣侯府没有了.....没有了大山,所以......!”

    “宁儿,不可胡说。”顾清菡瞪了杨宁一眼,不过眸中却显出一丝诧异,“你为何会这样想?”

    杨宁也是随口而言,见顾清菡怨责,道:“我.....我是瞎说的,我不说了。”心想齐家最强的两个人都已经过世,留下来的这帮人,一眼扫过去,没有一个真正能够独挡一面的男丁,锦衣侯府衰弱似乎已经难以避免,这种情况,只怕许多人都是心知肚明,若是因此而小瞧齐家甚至拉开距离,也不是没有可能。

    段沧海神情严肃,摇头道:“说忠义侯势利眼,应该没有这个可能。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但是场面上的事,他素来不会让人挑理。”顿了顿,压低声音:“三夫人,有没有可能是.....是宫里出了事儿。”

    “宫中出事?”顾清菡一怔,随即眼眸儿一转,轻声道:“你这样说,倒也有些巧。将军遗体被秘密送到京里来的时候,此事已经往宫里禀报过,但宫中一直没有派人过来,忠义侯也恰在这种时候没有上门,难道.....!”蹙起柳眉,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宫里的事情,顾清菡和段沧海也没有多说下去,毕竟这种事儿,不宜在背后议论。

    杨宁在这侯府待了半天,前前后后接收到了许多消息,心下对锦衣侯府也已经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毫无疑问,锦衣侯府曾经风光无限,甚至一度曾是大楚军中柱梁,但是随着锦衣侯齐景的过世,形势已经发生了极为微妙的变化。

    而且这锦衣侯府看上去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种一掷千金的豪阔,竟为了几千两银子犯愁,而且借银子甚至还要拿出当铺作为抵押。

    不过从他们口中,杨宁倒也听出侯府的收入来源也不少,只是闹不明白江陵为何有银子要往侯府送过来。

    他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只能慢慢了解,偶尔装作随口问一句了解一些信息倒不打紧,可如果紧盯着询问许多事情,定然会让府中上下感觉反常,自己目下还要借助侯府的势力找到小蝶,倒不想太早让侯府的人看破。

    他们几次提到宫中,自然是大楚皇城之内的皇宫。

    杨宁心里清楚,以齐景在大楚的地位以及对大楚的贡献,他为国而死,皇帝不可能没有任何的表示。

    如此重臣过世,皇帝即使不会亲自前来祭奠,也一定会派个皇子或者皇室中人前来悼念,再不济也定会派个太监来宣个旨,褒扬一番,悼念一番,这是必不可少的环节,而且皇帝应该还会赐下一笔赏赐。

    如今皇宫迟迟没有派人来,这自然是很反常。

    不过杨宁目下对这些事情还真不是太在意,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如何让段沧海帮忙自己打探那几家镖局。

    想要有所得,必然要有付出。

    杨宁回到灵堂,理所当然地充当起孝子的身份,不过想着这位锦衣侯也是大楚一代名将,属于人中龙凤,自己跪跪倒也无伤大雅。

    夜里自然也没有什么人过来祭拜,灵堂内外也都有人,段沧海等人刚刚回府,所以这一夜几人也就陪着杨宁一起守灵。

    夜里守灵,自然不会一直跪着,而且自有人送来宵夜,到了后半夜,齐玉才来到灵堂,杨宁也不和他多说,留他在灵堂,自己自去休息。

    接下来两日,前来祭奠的人不在少数,都是京中的官员,锦衣侯过世的消息,也并无大肆张扬,对外地的官员,也只是通知了一些锦衣侯生前交好的少数人,这些人一路辛苦赶到京城,吃住却也都是由侯府安排。

    一切都按照顾清菡的安排,齐玉并无资格与前来祭拜的官员相见,但凡有人前来,都是杨宁出面,好在杨宁也不用多说话,邱总管总是在旁边照应着,前来的官员,杨宁自然都不会熟悉,邱总管偶尔介绍,杨宁也都是很快就忘记。

    齐家的族人,每日里倒也依然过来帮衬,三老太爷倒也出现两次,不过并不进灵堂,看也不看杨宁,显然对杨宁余怒未消,而五爷和六爷那两位,却都没有出现过。

    眼见得出殡之日临近,宫中一直都没有派人过来,就似乎忘记了这位为帝国立下赫赫功勋的卫将军。

    这日午后,杨宁坐在灵堂里,百无聊懒,忽见段沧海进到灵堂内,凑近杨宁身边,低声道:“世子爷,你还记得那天你说起的镖局?”

    杨宁精神一振,暗赞段沧海这家伙眼力很好,自己一直没有找到借口让他去打听镖局的情况,不想上次提过那一回,他却已经去调查,看来此人还真是体察上心,大有前途,忙问道:“你去打听消息了?”

    段沧海摇头道:“不用打听,齐峰在外面听人说起,镖局出事了。”

    “出事?”杨宁问道:“出了什么事?”

    段沧海压低声音道:“世子自然记得京城有三大镖局。”

    “四海、长平和旭日三大镖局。”杨宁记忆力本就了得,更加上他对镖局特别上心,上次段沧海说起三大镖局,他已经牢记在心。

    段沧海点头道:“不错,这一次事情出得不小,四海和旭日两大镖局都是镖毁人亡。”

    “镖毁人亡?”杨宁心下一紧,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镖毁人亡,就是镖车都没了,护送的人马也都死了。”段沧海沉声道:“这可是很少发生的事情,而且发生的都是北边的线。”

    杨宁眉头皱起,心中明白,那夜在酒铺被飞蝉密忍袭击,四海镖局定然遭殃,自己离开的时候镖局还有几人撑着,现在看来最后应该是全军覆没。

    段沧海只以为杨宁听不明白,解释道:“京城这三大镖局,长平镖局主要是往南边走,四海镖局则是往西走,旭日镖局往北走,不过这两年和北汉人在淮水厮杀,北边一直不太平,所以四海镖局也会跑北线。”

    “段二叔,那个旭日镖局比之四海镖局如何?”杨宁问道:“这两家镖局哪个更强?”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推测,既然长平镖局一直走的是南线,那么应该可以排除在外,带走小蝶的就只能是旭日或者四海两大镖局。

    虽说自己在途中见过四海镖局的镖队,并无发现小蝶的踪迹,嫌疑的可能小了不少,但却不能保证并非四海镖局所为,既然是在京城都数一数二的镖局,那么镖队就不可能只有一支。

    “要说哪家强,还真不好说。”段沧海想了一下,才道:“这两家镖局都与京城的王公贵族有些牵扯,四海镖局的镖师大都是出身江湖,武功都是不差,旭日镖局倒有不少镖师从前在军中待过,也都有些手段。如果说往西边去,四海镖局人脉更广,黑白两道更给面子,比旭日镖局自然占了上风,反之往北线,旭日镖局更吃得开。”

    杨宁微微点头,心里其实在寻思,如果说旭日镖局在北线的人脉更广,那么它的嫌疑自然也就更大。

    “两家镖局都有一支镖队在半路被劫杀。”段沧海道:“听说四海镖局是在官道边上的一家酒铺被劫,镖车全都消失,但是所有镖师和趟子手都是死在酒铺,整个酒铺鸡犬不留,被人发现的时候,连一个活口也没有。”

    “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吗?”杨宁问道,心里其实很清楚,出手的既然是飞蝉密忍,那帮人行事诡异,自然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果见段沧海摇头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劫镖的事情每年都有发生,可连人也都杀了,这可很少见,镖队的人都有分寸,若是能够护镖,定会全力以赴,但是如果对手太硬,明知不敌,镖队也不会硬拼,先保住人,回头再找镖。像这样将人全都杀死,倒不像是劫镖,反倒是像寻仇。”

    杨宁心想那还真不是寻仇,只不过是被某人连累而已,如果不是萧光,四海镖局也不会天降大灾。

    一想到萧光,便想到那小子还欠自己五百两黄金,若当真能拿到那五百两黄金,只怕顾清菡也不用发愁了。

    不过又想那臭小子虽然让自己到京城找他,可是连个地址也没有,又让自己如何在这大海一般的京城里去找一个人?

    只是他也明白,就算真的拿到那五百两金子,也不能送给顾清菡,毕竟自己冒充的这位世子在此前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又能从哪里弄到五百两黄金?真要拿出来,顾清菡定要追根寻源,事情反而不妙,而且萧光一旦出现,必然会认出自己,那么自己假冒世子的事儿很有可能就败露,心想在找到小蝶之前,还是不要遇见那臭小子为好。

    “那旭日镖局又是怎么回事?”杨宁问道。

    段沧海道:“旭日镖局虽然也是镖毁人亡,但与四海镖局又有些不同。”

第四十四章 封邑

    “如何不同?”

    段沧海道:“旭日镖局虽然人都死了,但是镖车却都还在,不过车里的货物不翼而飞,什么也都没有留下。”

    “货物飞了?”杨宁双眉一紧,轻声道:“这就奇怪了,如果是要将货物劫走,直接将车子拉走就是,为何还会留下镖车?难道是将货物换到他们自己的车子上?”摇头道:“如果要劫镖,自然是速战速决,越快越好,要将货物重新搬运,耗时不少,那帮劫匪难道脑子进水了不成?”

    “哦哦,世子,脑子进水是什么意思?”段沧海感觉这句话很是新鲜,立刻虚心请教。

    杨宁瞥了他一眼,道:“脑子里都是脑浆,进水之后,脑浆子和水混在一起就糊了,泡久了,就没脑子了,这你听不明白?”

    段沧海心下赞叹,暗道世子爷这个比喻当真是新奇有趣,心下却有奇怪,暗想世子爷的脑子以前并不灵光,可是今次却是一针见血,瞬间就能发现其中关窍,这脑子可比平常人要好用的多。

    自打世子回到府里之后,比之从前已经是大不相同,暗想是不是因为世子被绑架过一次,受到刺激,反倒是让世子爷变得聪明起来?如果真是如此,那还真是因祸得福,坏事变成了好事,冥冥之中,或许是锦衣侯和齐家的祖上在保佑这位世子。

    “世子说得对,这就是问题所在。”段沧海道:“镖车尚在,货物却都飞了,这还真是蹊跷得很。”又道:“齐峰听人议论,不少人还在怀疑这两支镖队是同一伙人所劫,不过我看应该不可能。”

    杨宁点头道:“作案手法不同,而且这种大案,一旦干完一桩,想到的就是立刻隐藏起来,很少还会想着继续干第二桩。”心里却是想着,四海镖局遇难,只是命不好,那帮飞蝉密忍并不是真的要劫镖,此后镖车失踪,自然是飞蝉密忍善后处理而已,他们是要追杀萧光,自然不可能去找旭日镖局的麻烦。

    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那灰袍长者还在与飞蝉密忍厮杀,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段沧海竖起拇指,“世子爷一针见血。”随即道:“如今真是怪事连连,死了那么多人,这两家镖局虽然实力雄厚,可这一次也要大出血了。”

    杨宁想着“货物飞了”那句话,脑中光芒一闪,眼角微微跳动。

    劫镖却将货物调车,这当然不符合逻辑,在杨宁看来,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劫镖那伙人担心赶着镖车会被人追到线索,所以将货物调车,而且前提还是货物容易搬运,并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不过即使换车,稍微聪明一些的劫匪也绝不可能在事发现场耽搁,定会将镖车拉到远离事发现场之处再行换车。

    除了这种可能之外,另有一种可能,便真如段沧海所言,货物自己会飞。

    如果只是平常货物,当然没有这个可能,可是如果货物是活的,当然可以自己走动。

    想到此处,杨宁身体微微一震。

    如果真是这样,那旭日镖局就很有可能是与萧易水联系的镖局,小蝶也便是被旭日镖局从会泽城外带走。

    那么货物飞走,也就有了可能。

    杨宁心下跳的厉害,他希望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照这样说来,小蝶她们很有可能并没有被送到京城,而是半道已经走脱。

    他既是欢喜又是担心,如果说是有人半道杀了镖局的人,将小蝶那群姑娘救走,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可如果只是黑吃黑,小蝶刚离虎口又入狼窝,那么处境依然是凶险之极,反倒不如被镖局带到京城。

    镖局将小蝶带到京城,自己借助侯府的势力,暗中打听,未必不能查到小蝶的下落,毕竟就这短短时间就已经查到旭日镖局,再细查小蝶应该也不会太过困难。

    可小蝶如果落入另一伙人手中,再想找到,可就真的不容易了。

    “世子爷,你怎么了?”见到杨宁表情阴晴不定,神情怪异,段沧海自然不知道杨宁所思,担心起来。

    杨宁回过神来,道:“没事,就是想今天还有没有人过来。”

    段沧海道:“该来的这些日子也都来了,再有人来,也只是外地的,等到将军出殡,人会多起来。”

    杨宁点点头,问道:“邱总管去哪里了?半天没见着人影,对了,他借到银子了吗?”

    “用当铺做抵押,要从钱庄借几千两银子并非难事。”

    杨宁“哦”了一声,“是从钱庄借银子?段二叔,你说咱们侯府这么大,也算是大楚一等一的豪门,怎地连银子也不够使?就算一时不凑手,也用不着拿当铺做抵押去借债吧?”

    段沧海道:“这些事儿,我懂得也不多,不过钱庄的规矩,便是一两银子,也要有东西抵押,莫说几千两银子了。”

    “咱们侯府就不认识有钱人?”杨宁道:“京城是最繁华的地方,王公贵族那么多,咱们.....咱们好歹也认识些人吧?”

    段沧海摇头道:“京中与咱们侯府有交情的自然不在少数,可是老侯爷立下过规矩,绝不能与任何官员有金钱往来。”

    “啊?”杨宁奇道:“还有这样的规矩?”

    “世子以前不管这些事,所以不知道。”段沧海正色道:“老侯爷为人正直,即使被封爵,也是清正廉洁,按照老侯爷当年的说法,但凡与任何人有了金钱往来,便有了利益关系,做起事来就不方便。将军在世的时候,也是严守老侯爷立下的规矩,并不与王公贵族有金钱往来。”

    杨宁叹道:“如此说来,即使有人送银子孝敬侯府,那也是不能拿了?”

    “那是自然。”段沧海肃然道:“不但如此,将军在前线征战,朝廷但有赏赐,将军也都全都赏给部下将士,从不留下一文钱。”又道:“不过将军是千户侯,从老侯爷开始,就赐有三千户封邑,而且还有数百顷良田,平日里倒也能够衣食无忧。”

    “我擦!”杨宁忍不住爆粗,“三千户封邑,数百顷良田,就只能是衣食无忧?段二叔,你开什么玩笑。”

    他之前见锦衣侯府为了几千两银子犯愁,心下疑惑,只以为侯府当真贫穷,此时才知道这侯府的经济来源实在不弱。

    三千户封邑,每年收入必然不菲,再加上数百顷良田,侯府虽然老老小小有上百人,但要养活这些人实在是易如反掌。

    “没有开玩笑。”段沧海知道世子对银钱一无所知,耐心解释道:“咱们侯府的进项虽然不少,可是花销也是极大。”

    “花销?”杨宁道:“我也瞧不出能有什么花销能将那么多银子全都使了。”

    段沧海苦笑道:“世子有所不知,三千户封邑,数百顷良田,听着似乎不少,可是那些进项进入侯府的却微乎其微。”

    “这是什么意思?”杨宁皱眉道:“难道还有人横刀夺银?”

    “那倒不是。”段沧海压低声音:“侯府的封邑在江陵,那是齐家的祖地,老侯也就是从江陵出来。封邑在故土,老侯爷每年收缴的赋税都是很少,所以这一项进项远比不了其他王侯。而且封邑的赋税,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立下了规矩,其中五百户的收入给了三老太爷那一房。”

    杨宁此时才恍然大悟,难怪顾清菡和邱总管提到江陵的银子,原来那是封邑收入。

    只是他没有想到,三千户封邑,竟然还有五百户转到了三老太爷那一房,原来三老太爷那一房竟然是侯府养活着。

    “就算是这样,银子也不可能不够用吧?”

    段沧海轻声道:“老侯爷和将军都是重情重义的仁善之人,他们征战沙场,待手下将士如手足。将士在前线阵亡,朝廷的抚恤向来也不是太多,留下的孤儿寡母自然凄惨,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开了先例,不少跟着他战死沙场的将士,家中太过贫困不堪,留下孤老弱小难以生活,侯府每年都要拨出银子接济,虽然不是太多,但总能让他们活下去。将军也是继承了老侯爷的法子,世子你自己算算,这样一来,侯府还能有多少进项?”

    杨宁怔了一怔,倒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出。

    跟随锦衣侯两代人征战沙场的将士不在少数,就算只有一小部分需要接济,对侯府来说也是一项极大的花销。

    “那个.....这淮水之战打了这么三年,死伤无数,这几年死的人还没算进去吧?”杨宁道:“总不会以后还要接济这些人的家眷吧?”

    “要是那样,再有三千户封邑也是不够。”段沧海摇头道:“而且人数若太多,咱们侯府一一接济,恐怕有人会说咱们侯府收买人心,反倒不妙。之前接济的人不算太多,朝廷已经有人在背后说过将军,好在圣上对将军信任有加,知道这是老侯爷重情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压低声音,“这一次将军过世,宫里没有任何旨意过来,只怕也无人再想到那些战死将士的家眷了。”

    杨宁这才明白为何侯府收入不薄,但是府银却捉襟见肘,中间却原来是这么一档子事。

    不过由此亦可见,锦衣侯两代人深得人心,将士愿意跟他们出生入死,却也不是偶然。

    便在此时,却听得外面传来声音:“武乡侯前来祭拜!”

    声音之中,只见邱总管忽然冒出来,匆匆到了杨宁边上,低声道:“世子,武乡侯到了,这是他第二次过来,只怕也是为了来瞧你。”

    “瞧我?”杨宁皱眉道:“我有什么好瞧的?”

    邱总管道:“武乡侯是世子未来的岳父,您是他未来的女婿,知道你安然回府,前来看望也是理所当然。”

第四十五章 武乡侯

    杨宁还在诧异之间,便见到有人已经引着一人进了灵堂,此人不过三十多岁,锦衣玉袍,样容倒也十分俊朗,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走路之时,杨宁见他步伐虚浮,而且目光无神,全无精神,便知道此人身体极为虚弱。

    武乡侯进到灵堂内,瞥了跪在边上的杨宁一眼,摘下冠帽,只是上前拱了拱手,随即转身向边上的邱总管问道:“太夫人可能见客?”

    “回武乡侯,太夫人身体不适,一直没能见客。”邱总管恭敬道:“请侯爷到雅厅喝茶。”回头看了杨宁一眼,招了招手,示意杨宁跟过来。

    武乡侯背负双手,咳嗽一声,这才在邱总管的引带下出了灵堂。

    “这是武乡侯?”杨宁回过神,向身后的段沧海问道:“我们与他有婚约?”

    段沧海点头道:“武乡侯与我们锦衣侯一样,是大楚四大侯爵之一,世袭罔替,这门亲事,是老侯爷和武乡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定下的。”

    “如此说来,武乡老侯爷也已经不在人世?”杨宁问道。

    他见眼前这武乡侯不过三十出头年纪,既然已经继承了侯爵之位,那么武乡老侯爷自然已经过世。

    段沧海道:“是,武乡老侯爷也过世多年了,比咱们的老侯爷只晚了两年。两位老侯爷生前乃是生死之交。”

    杨宁还要再问,段沧海急道:“世子爷,不能耽搁了,武乡侯去了雅厅,他必是来见你,你快些过去,只怕他还有话要和你说。”

    杨宁心下烦恼,不想横空蹦出一个岳父来,只能起身,出了门,见邱总管正引着武乡侯在前面不远处,时不时地往这边看,见杨宁跟来,邱总管才轻松下来。

    杨宁进到雅厅之时,武乡侯已经在椅子上大马金刀坐着,邱总管已经让人上茶,站在边上,又向杨宁招了招手,示意杨宁过去。

    杨宁只能上前,武乡侯靠坐在椅子上,也没有看杨宁,手中多了一只白玉雕成的貔貅,美玉圆润,色泽纯净,一看就是上等花色,武乡侯一面把玩书中貔貅,一面头也不抬问道:“怎么回来的?听说出去乱窜,被人抓走了?”

    杨宁听他说话声音中气虚弱,更加肯定此人的身体极差,他虽然知道像这类贵族世家的规矩很多,却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规矩,正寻思是不是要回答,邱总管在旁已经赔笑道:“侯爷明鉴,世子回来已经有几天,吉人天相,有惊无险。”

    “吉人天相?”武乡侯抬了抬眼皮子,瞅了杨宁一眼,冷笑道:“我怎地看不出来他到底哪里是吉人?还天相,你看他一脸丧气,天相要是这般,这老天也太过窝囊。”

    邱总管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武乡侯会口出此言。

    虽然杨宁是晚辈,而且还是未来女婿,但眼下的情势,杨宁继承锦衣侯爵位只是时间问题,无论如何,武乡侯也不该如此当面奚落。

    “侯爷说的没有错,家父过世,如果我一脸喜气洋洋,那才见了鬼。”杨宁心下有些恼,微仰头,也不看武乡侯,“至若吉人衰人,有时候从面相还真的能够看出端倪来。”

    他口中这般说,心里却想着,你这家伙一脸衰相,与吉人才是真正沾不上边。

    武乡侯一怔,自然也没有想到杨宁会这般回话,抬头看了看杨宁,冷笑道:“这还有些脾气。”

    此时已经有人上茶来,武乡侯端起茶杯,只抿了一口,便即一口吐出,骂道:“这是什么茶?是给人饮的?”将手中茶杯往旁边案几上重重一扣,茶水四溅,茶几上打湿一片,邱总管急忙道:“还不收拾。”又向武乡侯陪笑道:“侯爷,这是你最平日里最喜欢饮的云雾茶,今日只怕是不对口味。”

    “什么云雾茶。”武乡侯没好气道:“云雾茶要用无根雨水来泡,你这是用的什么水?说起来也是侯爵世家,这些小规矩也不懂?我说邱总管,你们府里的这些人,从上到下都是没规矩,也是齐景没有眼力,尽挑一些土里土气的玩意儿,这样能办什么事儿,连个茶都不会沏好,实在不成,回头从我府里给你们送几个会沏茶的。”

    邱总管依然赔笑道:“是小人调教不周,以后定当用心。”

    杨宁本想出口反驳几句,但想想和他争执一杯茶也没有什么必要,勉强忍住。

    武乡侯继续把玩手中貔貅,问道:“太夫人究竟什么病?可要紧?本侯今日过来,是想见见她老人家。”

    “侯爷有心,可是太夫人已经说过,无论是谁,暂不见客。”邱总管道:“侯爷要见太夫人,只怕要等些日子。”

    “那你们侯府现在谁在当家作主?”武乡侯道:“该不会还是你们那位三夫人吧?堂堂侯府,要靠一个女人主持大局,这要传扬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扭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坐得舒服些,看着邱总管:“你们齐家就没有一个能担当的男人?”

    杨宁听到这里,便已经有些忍耐不住。

    杨宁也见识过齐家的老老少少,知道放眼齐家,如今还真没有能够独挡一面的真正男人。

    如果武乡侯只是鄙夷齐家男丁,杨宁非但不会反感,反倒要生出所见略同之感,可是听武乡侯话里充满对顾清菡的鄙夷,便有些恼火。

    他知道顾清菡如今的处境十分艰难,一介女子之身,却要撑起一个侯府,实在有些不容易,这武乡侯站着说话不腰疼,实在让人反感,虽然不好直接反驳,却还是冷笑一声。

    他这一声冷笑故意让武乡侯听见,武乡侯自然不会听不见,立刻瞥了杨宁一眼,冷笑道:“你小子冷笑什么?是觉得本侯说的不对?”

    杨宁也不看他,更不理会。

    “果然没错。”武乡侯脸上已经有几分恼怒:“都说齐家养了一个没脑子的蠢货,看来到如今也没什么长进。”冷哼一声,稳邱总管道:“对了,宫里可派人过来?你们锦衣侯过世,圣上总不会没有一点旨意。”

    邱总管尴尬道:“回侯爷,到现在.....到现在为止,宫里还没有人过来。”

    “这再有几天就出殡了,还没派人来?”武乡侯眼眸子微微转动,“忠义侯和金刀侯可来过?”

    “金刀侯在设灵当日就过来了。”邱总管道:“忠义侯.....忠义侯府也派人过来。”

    “派人?”武乡侯抬起一只手摸着下巴胡须,“你是说忠义侯本人并没有过来?”

    邱总管道:“忠义侯并没有亲自过来,也许.....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耽搁了?”武乡侯淡淡笑道:“这灵堂已经设下了十多日,忠义侯府离这里又不是十万八千里,能有什么事情耽搁?”坐正身子,收起手中貔貅,咳嗽两声,才道:“邱总管,太夫人既然不在,本侯也没有时间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你就给本侯向太夫人带个话吧。”

    “侯爷有什么吩咐,请尽管示下!”

    武乡侯道:“也不是别的什么事情,就是为了咱们两家的婚约。”

    “哦?”邱总管忙道:“侯爷,恕小人直言,将军尚未出殡,这一时半会,应该.....应该还不适宜说这些事情。”

    武乡侯道:“本侯自然知道不适合说,不过有些事情宜早不宜晚,真要是拖拖拉拉耽搁下去,反而不妙。”

    邱总管微微点头:“世子的年龄,也确实到了成亲的时候,太夫人心中应该已经在准备此事了。”

    “你误会了。”武乡侯抬手道:“你们锦衣侯刚刚过世,还成什么亲?哪有老子过世不久,就准备给儿子成亲的?”

    “侯爷说的是,那侯爷的意思是?”

    武乡侯干咳两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自在,稍微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本侯以为,咱们之前约定的婚约,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邱总管一怔,显然没明白过来,小心翼翼问道:“侯爷,您的意思.....您的意思小人还没弄清楚,是不是成亲之事因为将军过世之故,要往后拖一拖?”

    “邱总管,你也是老人了,难道不知道,父母过世,守孝三年,从现在开始,你们这位世子在三年内可不能成亲。”武乡侯道:“还不明白本侯的意思?”

    “侯爷是准备解除婚约?”忽地从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随即便见到顾清菡已经轻步走进门来。

    武乡侯扭头看了一眼,并不说话。

    “三夫人......!”邱总管迎上前去,正要说话,顾清菡抬手止住,轻移莲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刚听说侯爷到了,送上的茶不合侯爷的口味,所以过来想请教侯爷,什么样的茶才能入您尊口。”

    武乡侯咳嗽一声,才道:“茶不茶的本侯已经不计较了,这次过来,也不是为了饮你们的茶。”

    “侯爷不计较,我们却不能不小心。”顾清菡依然带着笑容,“以前侯爷每次过府的时候,都是用这云雾茶招待,其实我们侯府饮这种茶的不多,留着也是为了招待侯爷这样的贵客,今日侯爷忽然转了口味,若是不问明白,以后我们却不知该如何招待了。”

第四十六章 婚约

    顾清菡对武乡侯显然没有太多的敬意,武乡侯眉宇间有几分恼怒,却似乎对顾清菡也有些忌惮,道:“本侯是来见太夫人,准备商议婚约,太夫人既然不能见客,就只能由你们代转几句话了。”

    “侯爷方才的话,我已经听见,不知我是否误解了侯爷的意思。”顾清菡淡淡道:“你我两家的婚约,是在两府老侯爷还在世的时候就定下来的,如果不出意外,两家明年开春就应该准备将这十多年前就定下的婚事操办了。”

    “操办?”武乡侯冷笑道:“现在齐景已经.....已经过世了,齐宁守孝三年,要成亲,自然也要等到三年之后。”

    “我们可以等。”顾清菡道:“既然是老侯爷定下的亲事,我们早已经将紫萱当作我们锦衣侯府的世子夫人,三年过后,孝期一满,自然会八抬大轿将紫萱迎进门来。”

    武乡侯抬手道:“且慢。你说三年就三年?你们可以等,便以为我们也可以等得?”

    “哦?”顾清菡唇边带笑:“侯爷的意思是说,三年时间太长,你们等不得?”

    武乡侯起身来,背负双手,道:“话说到这份上,本侯也就痛快直说吧。当年的婚约,是老侯爷们定下的,我并不赞同,但是老人们的情谊在那里,本侯也不好直接反对。”

    “原来侯爷并不赞同这门亲事。”顾清菡淡淡笑道:“前两年侯爷就多次向将军提及这门婚事,说要早日将两个孩子的事情办了,我们还一直以为侯爷对此事并不反对。”

    武乡侯神色有些尴尬,却还是道:“那还不是希望事情早了早好,免得成日里挂念这件事情,徒增烦恼。”顿了顿,才道:“知道本侯的人都清楚,本侯是个怕麻烦的人,如今一个天大的麻烦在本侯眼前,本侯不得不尽快解决。”

    “侯爷解决的方法是什么?”

    “你刚也说过,解除婚约。”武乡侯道:“既然齐宁要守孝,我们这边也耐不住性子等下去,还不如双方解除了婚约,这对大家都有好处。”瞥了杨宁一眼,淡淡道:“说句实话,你们家这位世子,并不适合我们紫萱。”

    “侯爷这话我们可就听不懂了。”顾清菡美丽脸庞严肃起来:“这门婚事,是两位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定下来,我们锦衣侯府自始至终没有生出其他的心思,也不敢违背老侯爷当年的意思,无论老侯爷还是武乡老侯爷,都是一言九鼎言出如山,我实在不明白,这板上钉钉的婚约,为何会要起变故?”

    “此一时彼一时,即使是老侯爷们定下的亲事,也不是一成不变。”武乡侯看了杨宁一眼,冷笑道:“我们家老爷子当年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可没想到你们锦衣侯府竟然养出这样一个东西,若是老爷子知道,也定不会应允这门亲事。”

    顾清菡凤目上扬,冷冷道:“侯爷也是身份尊贵之人,这般出言不逊,是否与你的身份不符?宁儿单纯朴实,却不知又哪里不中侯爷的意思?”

    武乡侯发出古怪笑声,道:“单纯朴实?你当本侯对他一无所知吗?”抬手指着杨宁,冷声问道:“有人说你总和一帮纨绔子弟流连忘返于秦淮河上,可有此事?本侯还听说你在外面出尽了洋相,整个京城都知道齐家有你这样一个贻笑大方的蠢货,难道不是真的?”

    顾清菡怒道:“侯爷请自重。宁儿不过是轻信于人,他秉性并不坏,你......!”

    “不用解释了。”武乡侯打断道:“京城许多人都知道你我两家有婚约,就是因为此事,我们武乡侯府也是被人在背后嘲笑,就因为......!”往前走了两步,手指几乎就要戳在杨宁的鼻子上,“就因为这个臭小子,害得我武乡侯府的声誉也被人污蔑。如今还没成亲,就已经牵累我侯府,这真要将紫萱许配给他,我们武乡侯府还要不要在京城混下去?”

    顾清菡冷笑道:“武乡侯,当年你们老侯爷遇到危难之时,我们锦衣老侯爷可没有想过被拖累,挺身相助,正因在苦难之时不离不弃,你我两家才结成这门亲事。如今只不过是一些无良之辈造谣生事,你武乡侯就要断然斩断这门婚约,若是两位老侯爷泉下有知,不知该如何想。”

    “我这是为了我们苏家的前程。”武乡侯淡淡道:“这么多年,我还没有听说有哪位世子被人稀里糊涂绑走了,如此无能之辈,如果紫萱真要嫁给他,本侯还真担心紫萱哪天会成了寡妇.....!”

    “住口!”顾清菡娇声叱道:“武乡侯,你太过分了。”

    武乡侯顿时有些尴尬,显然也觉得自己所言确实太过分,干咳两声,道:“反正武乡侯府由本侯做主,紫萱是本侯的掌上明珠,她的婚事,自有本侯做主,本侯不答应,这门婚事就成不了。”

    杨宁自始至终一直在旁冷眼旁听,没有吭声,他见这武乡侯虽然贵为侯爵,可除了衣冠华贵一些,言谈举止却没有一丝贵族风范,而且出言不逊,口不择言,如果换一身衣衫,倒像一个撒泼耍赖的流氓一般。

    邱总管此时垂手在旁,默不作声,顾清菡虽然还在竭力控制自己情绪,但明显气恼不过,呼吸微促,饱满胸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柳眉舒展,冷笑道:“武乡侯,你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有句话也想对你直言。”

    武乡侯微仰着脖子道:“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将话说得清清楚楚,你们有什么话,也尽管说出来。”

    “好。”顾清菡颔首道:“武乡侯,你应该清楚,两位老侯爷当年订下婚约,不仅仅是为了交情,他们深思熟虑才会作出这样决定,我只想请教武乡侯,你准备解除婚约,可是深思熟虑?”

    “那是自然。”武乡侯毫不犹豫道。

    顾清菡神色平静下来,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不过是否解除婚约,还要请太夫人的意思,如果太夫人同意,这门婚事,我们自然不会强求。”

    武乡侯道:“本侯可以给你们几天时间考虑,其实我看也没有考虑的必要,本侯既然决定解除婚约,你们也没有必要再坚持下去,免得到最后两家面子都不好看。”

    “武乡侯放心,我们齐家从来都是不强求于人。”顾清菡淡淡道:“邱总管,送客!”

    武乡侯怔了一下,不过看到顾清菡俏脸冷冰冰的,不由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出门而去。

    邱总管跟在武乡侯身后,送出门去,等武乡侯离开,顾清菡这才冲着武乡侯背影冷笑道:“愚不可及!”

    杨宁走到顾清菡身边,轻声道:“三娘,咱们与他们家有婚约?”

    “宁儿,你也不用担心,好姑娘多得是,没了他苏家的姑娘,三娘也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顾清菡显然有些余怒未消:“听说他们家那位苏大小姐刁蛮任性,也不是好相与的,只是老侯爷定下的亲事,咱们不能违抗,今日他武乡侯亲自来解除婚约,未必是什么坏事。”

    “这位武乡侯在父亲还没出殡的时候就登门解除婚约,也实在太过分。”杨宁皱眉道:“他这是根本不将咱们锦衣侯府放在眼里。”

    顾清菡转身看着杨宁,柔声道:“宁儿,体不体面,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只要自己争气,体面也就来了。老侯爷和你父亲在世的时候,都是大楚的栋梁,没有人小瞧咱们锦衣侯府,只要你以后也有他们那般作为,锦衣侯府依然不会被人小觑。”

    杨宁点了点头,心中却想着你们锦衣侯府是否能体面,还真不是我该考虑的,我这假冒的世子说不定哪天就偷偷溜了。

    不过心里却也知道,如今的锦衣侯府,也可算得上是内忧外患。

    齐景一死,锦衣侯府的脊梁就等于断折,齐家三老太爷那一房明显是偏向庶子齐玉,府内争斗一目了然。

    如今武乡侯更是亲自登门解除婚约,这当然不是一件独立的事件。

    顾清菡若有所思,正在此时,却见两人匆匆而来,当先一人正是段沧海,神情凝重,身后则是跟着齐峰。

    “三夫人,京里有变故。”段沧海还没有进门,就已经沉声道。

    顾清菡蹙眉道:“怎么了?”

    齐峰上前来,拱了拱手,神情肃然:“三夫人,世子爷,京中城防正在换防,驻扎在石头城的黑刀营就在昨夜忽然被调入了京城,而且换防皇城诸门,原本驻防的皇家羽林营被调出京城,如今就驻扎在城北十五里地。”

    “什么?”顾清菡花容失色:“黑刀营入京?”

    段沧海神情凝重:“如今皇城已经被封锁,无论何人都不得进出,齐峰刚才在街上看到,京都府的衙差们已经开始巡城,几乎是倾巢出动,大街小巷都能看到京都府差的身影,三夫人,看来.....看来宫里只怕真的出事了。”

第四十七章 京变

    顾清菡秀眉蹙起,想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沧海,从现在开始,严令府里的人不得随意出门,若有需要采买的东西,出门时也要小心谨慎。”又向齐峰道:“齐峰,你在京都府里有熟人,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何事。”

    两人拱手称是,齐峰道:“三夫人,如果真是宫里出了事儿,京都府的衙差们也只是奉命巡街,究竟为何如此,想必也不会知道。”

    “齐峰说的不错。”段沧海道:“皇城调动来黑刀营,而且换防皇城,这就表明宫里是有意要封锁消息,目下我们很难打听到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清菡微一沉吟,才问道:“京城可封锁了?”

    “暂时还没有。”齐峰道:“不过瞧这阵势,今夜很有可能便开始全城戒严,一旦城中戒严,封锁京城无可避免。”

    “可是将军再有两日便要出殡,一旦京城封锁起来,我们如何出城?”顾清菡忧心道:“出殡之日是按照礼数来办,但有差错,不但风水会受影响,而且还会违背礼制,说不定会有人借此生事。”

    段沧海道:“三夫人放心,京门还在虎神营的手中,虎神营统领是将军的老部下,我回头就去找他,问他究竟是什么情况,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将军顺利出殡。”

    顾清菡轻拍丰满胸脯,露出一丝浅笑,“你看我一急就糊涂了,薛统领还是虎神营统领,有他在,将军出殡应该不会有问题。”随即眉宇间带有忧虑之色:“难怪宫里迟迟不曾派人过来,果然出了乱子.....!”

    杨宁在旁并不说话,听得几人交谈,已经清楚这京城如今也不太平起来。

    “对了,三夫人,我们过来的时候,见武乡侯刚刚离开,他脸色不大好看,而且.....而且口里嘟囔着......!”段沧海欲言又止,终是轻声道:“他似乎对您颇有不满,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顾清菡美眸中显出鄙夷之色,冷笑道:“你当他来能有什么好事情?都说虎父无犬子,这话放在武乡侯身上,还真不灵验。”想到杨宁就在身边,似乎不好多说什么,向杨宁道:“宁儿,你不要管其他事情,先办好将军的丧事,其他事情等过了再说。”

    杨宁微微点头,知道这事儿一桩接一桩的涌过来,顾清菡现在只怕也是心烦意乱。

    京中发生变故,顾清菡少不得要去向太夫人禀报,等顾清菡离开之后,段沧海吩咐齐峰几句,齐峰也迅速离去。

    “世子爷,武乡侯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也不必放在心里。”段沧海见杨宁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只以为在武乡侯面前受了委屈,劝慰道:“武乡侯素来不拘小节,说话有时候太过.....太过直率。”

    杨宁怪异一笑,道:“他今天是来解除婚约的。”

    “那也是......!”段沧海正要顺嘴劝说,猛地身躯一震,失声道:“什么?解除婚约?世子爷,你.....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杨宁耸耸肩,道:“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

    “这怎么可能?”段沧海惊骇道:“这门婚事,是两位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定下来的,无论锦衣侯还是武乡侯,都是大楚世袭侯爵,门第尊贵,订下的婚约,莫说是我们这样的门第,就算.....就算是普通人家,那也绝不至于轻易撕毁。”

    杨宁笑道:“你不是说,那位武乡侯不拘小节吗?你说的还真没有错,他说要解除婚约,就像撕掉一张废纸一样。”

    段沧海虎目显出愤怒之色,双手握拳,怒声道:“将军尚未出殡,他.....他便背信弃义,我们锦衣侯府在他眼中算什么?”

    杨宁摸着下巴道:“他说咱们齐家没有一个独挡一面的男人,还说我这样的傻子,愚蠢无能,根本配不上他们家的千金。”

    段沧海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愤怒:“苏祯这是落井下石,他......!”竟是气得浑身发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杨宁抬手拍了拍他手臂,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女,这样一个言而无信的父亲,只怕也生不出什么好女儿来。”顿了顿,压低声音,贼兮兮笑道:“段二叔,你可见过他们家的那位千金,长得怎么样?”

    段沧海道:“那倒没有见过,可是武乡侯......苏祯长相不差,武乡侯夫人当年也是有名的美人,他们的女儿长相应该也不会差。”沉声道:“世子爷,他要解除婚约,你可答应了?”

    “三娘说还要禀报祖母。”杨宁虽然对武乡侯的所作所为大是鄙夷,不过对这门婚事倒是并不在意,“回头看看祖母怎么说。”

    段沧海怒气未消,冷笑道:“苏祯虽然做事轻浮,却没有想到这样的大事他也敢说翻就翻,果然是人心难测,想当年......!”说到这里,犹豫一下,终是没有说下去。

    杨宁笑道:“段二叔对苏祯很了解吗?我对这位岳父大人却知之甚少。”

    段沧海知道这位世子爷从前浑浑噩噩,虽然不至于白痴,但脑子也确实不大灵光,如今似乎是受刺激聪明起来,开始知晓人情世故,犹豫了一下,才解释道:“苏祯年轻的时候,就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成日里流连于风月之所,醉生梦死,武乡侯常年在外,疏于管教......!”

    杨宁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句,先前苏祯还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责骂齐宁流连于秦淮河上,现在看来,他自己倒是风月前辈。

    “当年三爷大婚,苏祯来参加婚宴,还......!”段沧海握起拳头,随即摇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杨宁却已经被引出了好奇心,问道:“段二叔,到底发生何事?总不会是在三叔大婚的时候,苏祯还会闹事吧?”

    段沧海冷笑道:“世子爷还真说中了,那次大婚,苏祯和几名纨绔子弟竟然偷偷摸到了洞房,说什么要闹洞房,举止轻浮,等三爷带人赶到的时候......!”说到这里,段沧海脸上显出怪异笑容:“三爷赶到的时候,苏祯浑身是血,当时就已经晕死过去。”

    “啊?”杨宁更是来了兴趣,听到苏祯倒了霉,心下颇为兴奋:“到底怎么回事?”

    段沧海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世子爷知道就好,可别到处说,虽然不少人都知道,但现如今也都不敢挂在口上。”顿了顿,才笑道:“虽然没有看到,不过我们都猜到,定是苏祯浮浪性子不改,想要借闹洞房之名调戏三夫人,却被三夫人用剪刀刺中了他的大腿,苏祯虽然是苏老侯爷的嫡长子,可惜没有遗传苏老侯爷的勇武,当场就吓昏过去。”

    杨宁忍不住大笑起来,此时才明白,为何先前武乡侯苏祯见到顾清菡的时候,颇有几分忌惮,却原来当年有这么一档子事。

    想到顾清菡长相娇美,出手却是凶狠得紧,不由为之莞尔。

    “虽说苏祯做事荒唐,但擅自解除婚约,我是万万没有想到。”段沧海冷笑道:“此人急功近利,想当年苏老侯爷何其英雄,那也是一言九鼎的信诺之人,却想不到.....!”摇了摇头,“武乡侯这爵位自从被苏祯继承之后,威名早已经是一落千丈,人们提及四大侯爵之时,不少暗地都在嘲笑武乡侯根本无法与其他三大侯爵相提并论,可将军也并无嫌弃,依然是遵守当年的婚约。”

    “段二叔,苏祯上门解除婚约,自然是因为父亲过世的缘故。”杨宁缓缓道:“他只以为锦衣侯府自此没落,所以不想与我们结亲,听你提及此人往日的作为,有这样的行为,也不算什么怪事。”顿了一下,才道:“我现在只奇怪,他为何偏偏挑在这个日子过来解除婚约,父亲还未出殡,这时候过来提及此事,他自然知道这是与我们锦衣侯府撕破脸,但凡有一丝脑筋,也不会如此糊涂。”

    段沧海皱眉道:“世子爷这样说起来,也确实奇怪。苏祯虽然为人轻浪,但却也不是一个愚笨之人,按理来说,即使要解除婚约,也该等上一段时日过后,却偏偏在将军出殡前夕过来,还真有些蹊跷。”

    杨宁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凑近段沧海,问道:“段二叔,你说这背后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我总觉得解除婚约不仅仅是苏祯临时起意所决定。”

    段沧海想了一下,才道:“这种事情,咱们也不好猜度。”随即皱眉道:“可是如果婚约真的解除,我们锦衣侯府的声誉可就大大扫地。”

    “这是他们撕毁婚约,声誉扫地的只能是他们。”杨宁冷笑一声,“言而无信,武乡侯这块招牌日后可就臭了。”

    “世子爷,你不明白。”段沧海苦笑道:“咱们锦衣侯府目下处在困境之中,不少人正在观望,苏家解除婚约,虽然对他们的声誉大有损伤,可咱们锦衣侯府的声誉也必然受挫。你想想看,苏家主动解除婚约,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来,只以为连苏家都瞧不上咱们,都会觉得咱们锦衣侯府没落了,如此一来,恐怕会有更多人落井下石。”低声道:“婚约一旦解除,苏家丢的是面子,我们锦衣侯府,丢掉的很可能是里子。”

    “原来如此!”杨宁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第四十八章 出殡

    建邺京城的形势正如段沧海所猜测,黑刀营入京调防皇城,原本防卫皇城的羽林营却被调出京城,往城北十五里地驻防。

    当夜城中便开始施行戒严。

    即使是边城,不到紧张时刻,也不会轻易戒严,莫说一个帝国的都城,戒严便预示着将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

    黑刀营护卫皇城,而建邺城外城诸门则是由虎神营守卫,此外虎神营更是拔出一部分兵力,协同京都府衙役巡视京城大街小巷。

    对建邺城来说,这样的凝重氛围已经是多年不曾出现。

    锦衣侯齐景出殡之日,城中戒严依旧,前来送行的京中官员并不多,倒是所过街道的百姓自发地在道路两边默默哀送。

    依照锦衣侯齐景的地位以及对帝国的功勋,送葬队伍的场面就显得寒酸了一些。

    齐景的安葬之地位于京城以东的钟山之畔,这里有一片广阔的陵地,被称为“忠陵”,大楚开国之君专门令人修建了这片“忠陵”,用以安葬为帝国做出巨大贡献的忠臣良将,能够在死后被送入“忠陵”安葬,乃是无上的荣耀。

    齐景是大楚的柱梁,在忠陵自然也有一席之地。

    从京城出发,要走上一天才能抵达忠陵,落葬前前后后至少要三天的时间,杨宁作为齐景的嫡长子,此番自然是不可避免要带领丧队前往。

    三老太爷这一次倒也随队前往,不过五爷和六爷却都没有出现。

    队伍自锦衣侯府出发的时候,人数倒不算太多,不过两百人左右,但是一路往东门去,随在队伍后面的人却多了起来,大都是些对齐景心存敬意的京城百姓,抵达东门之时,队伍已经有近千人,如同一条长龙逶迤而行。

    虽说京城戒严,各门都是紧闭,但队伍来到东门时,东门立刻敞开,两边每隔几步便是一名手持长矛肃然而立的甲胄兵士,队伍经过时,两边的兵士俱都持矛而跪,以示对这位帝国名将的哀悼。

    杨宁看在眼里,心下更是知道齐景在楚**人的心中却是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

    东门就在前方不远,杨宁瞧见门下黑压压聚集了一大群人,等队伍靠近之时,一大群人已经迅速迎过来。

    当先一人一身黑色甲胄,身材高大,不到四十岁年纪,行走之时,龙行虎步,威风凛凛,端得是一条好汉子。

    邱总管抬起手,示意队伍停下,只见那黑甲人快步上前来,猛然间跪倒在地,摘下头盔,身后一干兵将也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同时摘下头盔,将头盔放在边上之后,随着那身着黑甲之人一起对着齐景的灵柩连连叩头。

    邱总管此时已经凑近到杨宁身边,低声道:“世子,这位是虎神营统领薛翎风薛统领,是将军的老部下。”

    出殡之前,顾清菡已经对途中要遭遇到的诸般礼节细细教授杨宁,杨宁记在心中,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上前回礼。

    他在邱总管的陪同下,上前去,却只见薛翎风神情凝重,眼圈微微泛红,叩头不止,此时额头竟然已经裂开,鲜血流淌出来。

    “薛统领,快请起,快请起!”邱总管上前扶住薛翎风,“统领的心意,将军泉下有知,必然安慰。”

    杨宁此时已经向薛翎风和一众将士行了行礼,薛翎风起身来,也不看薛总管,走到杨宁面前,他身材高大,比之杨宁高出不少,居高临下看着杨宁,微一沉吟,才道:“世子,我曾是将军的部下,将军对我的恩情,此生都不会忘记,以后若有为难之处,尽管来找我,只要力所能及,绝不敢推辞!”

    杨宁拱手道:“薛.....薛叔叔,家父.....家父过世,以后劳烦薛叔叔的地方应该不少,小侄在这里先谢过!”

    薛翎风眼中微显诧异之色,似乎惊讶杨宁亦能如此得体,眸中显出一丝欣慰之色,微微点头,也不多言,闪身到一旁,让开了道路,沉声道:“送将军!”再一次单膝跪在边上,城边所有将士俱都单膝而归,显得凝重肃穆。

    邱总管正欲让队伍重新起行,却听到后方传来声音:“且慢!”声音响亮,随即听到马蹄声响,众人纷纷回头,只见到后方的人群已经闪开一条道路,很快便有几骑飞马而来,杨宁瞧过去,只见当先一人一身浅黄色的锦袍,头戴冠帽,颔下长须飘飘,到得近处,已经翻身下马来。

    “是淮南王!”邱总管失声道:“世子,快.....快去迎接淮南王。”

    杨宁一怔,他虽然对楚国体制还不清楚,却知道王爵远高于侯爵,不想这当口忽然冒出来一个淮南王。

    淮南王也就四十出头年纪,气质华贵,下马之后,已经往拉着灵柩的大马车快步抢过去,到得灵柩边上,忽地伏在灵柩上,眼泪瞬间流出,凄声道:“天道不公,你锦衣侯英雄半生,在沙场之上所向披靡,如今.....如今却魂归九泉,我大楚柱梁崩塌,本王心如刀绞......!”

    送葬队伍本就伤心,此时淮南王大哭出声,不少人也顿时大哭起来,便是两边跪着的兵将,此时也是抬手抹眼泪。

    杨宁呆了一下,暗想这淮南王到底是何方神圣,看他情真意切,似乎是真的痛心齐景过世,感染力也是极强,只是为何顾清菡一直不曾提到这位淮南王,而且也没见过淮南王前往锦衣侯府祭拜。

    淮南王一脸哀伤,忽地后退两步,便要跪下,邱总管此时已经在他边上,急忙拉住,道:“王爷,王爷,使不得,使不得,这.....这于礼不合!”

    淮南王道:“如何使不得?难道就因为本王是个王爵,就不能跪拜锦衣侯?锦衣侯为我大楚立下汗马功劳,我大楚国泰民安,都是锦衣侯带着无数将士以鲜血换来的,莫说这一跪,便是用本王的性命去换锦衣侯,本王也绝无二话。”推开邱总管,竟真的跪了下去。

    此时便听得四周一阵窃窃私语,许多人脸上都显出钦佩之色。

    淮南王连续叩了几个头,这才被扶起来,转头看到杨宁站在一边,走了过来,伸手拉住杨宁的手,温和道:“这位自然是锦衣世子了?”

    邱总管忙道:“正是!”向杨宁使了个眼色,杨宁这才道:“齐宁见过王爷!”作势要跪,淮南王却是拉住,道:“不必了,本王只是过来送锦衣侯最后一程,不能让他走的冷冷清清。”

    他这话听似并无不妥,可是杨宁却隐隐觉得这话中有话,暗想今日送葬的人数也不算少,沿途不少百姓在路边祭拜,虽然说不上极其热闹,但要说冷清其实也还不至于。

    这淮南王却说不让锦衣侯走的冷冷清清,这话中自有蹊跷。

    正在此时,却又听到马蹄声响,随即又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道:“等一等,等一等,圣上有旨,圣上有旨!”

    只见几匹快马飞驰而来,杨宁见状,心想这帮人真是会挑时候,锦衣侯府停灵的时候,无论是淮南王还是宫里,都不见人影,如今丧队都要出城,这淮南王和皇帝的旨意却前脚赶后脚。

    “咦,那是宫里的范公公!”邱总管见到来人,忙向杨宁道:“世子,范公公是司礼监总管。”

    范公公年近五十,身形微胖,但面相和善,眼睛看上去如同眯起来,等他靠近过来之时,杨宁才发现这范公公天生一对小眼睛。

    范公公身后,则是跟着四五名侍从太监,瞧见淮南王在旁边,范公公顿时显出笑容,躬身上前:“见过王爷!”

    淮南王淡淡道:“范公公来得及时,若是再迟片刻,锦衣侯就已经出城了,能在最后一刻赶上圣上的旨意,锦衣侯泉下有知,也会安心了。”

    杨宁听他语气充满了嘲讽,心下有些惊讶,暗想这淮南王的胆子还真是不小,竟然当着司礼监总管太监的面嘲讽皇帝,却也不知他本就对皇帝有怨气,还是要为锦衣侯抱不平。

    范公公依然堆着笑,道:“锦衣侯是大楚功臣,圣上绝不会忘记锦衣侯。”咳嗽一声,才尖着嗓子道:“圣上有旨,锦衣世子接旨!”

    杨宁从未见过这样场面,而且顾清菡事先也没有料到皇帝的旨意会在这个时候颁下来,所以杨宁一时还真不知道接旨又有什么样的规矩。

    见杨宁有些发怔,范公公笑道:“世子不用多想,这不是府里,不用麻烦,直接跪下接旨就好。”

    杨宁心下窝火,暗想在这个时代混迹还真不容易,自己如今冒充的世子也算是身份尊贵了,可是这才没多久,三天两头跪来跪去,连着膝盖都他娘的有些受不住,但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又无可奈何。

    不过又想到这次圣旨来了,应该少不得一些赏赐,锦衣侯府在银钱方面正有些捉禁见肘,江陵那边的税银迟迟没有送到,顾清菡这两天还在为银钱之事烦恼,这时候如果宫里赏赐下来,倒也算是及时雨,可以解决锦衣侯府当下之急。

    范公公尚未宣读圣旨,便听到马蹄声响,杨宁这才发现,淮南王却已经带着手下人骑马离去。

    “奉天承运......!”范公公张开圣旨,宣读起来,杨宁对那些华丽辞藻并不在意,却是集中精神,想要知道这宫里到底能给多少赏赐,只听范公公像和尚念经一般,啰嗦小半天,先是对齐景的功绩大加赞颂一番,随后又是对齐景过世表示天地同悲,叽里呱啦半日,等范公公合上圣旨,也没听到一句赏赐之言。

    “世子,你节哀顺变,锦衣侯过世,举国同悲,你也要保重身体。”范公公卷起圣旨送过来,杨宁顺手接过,这才起身来,心里暗骂道:“悲,悲,我悲你妈拉个头,这么大一个朝廷,这么大的功臣良将过世,一张圣旨全都是屁话,没一点实在的东西,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他心下恼火,却也不能表现出来,正要谢恩,忽地发现范公公身后一双眼睛正盯在自己脸上,顺眼瞧过去,只见范公公身后其他几名太监都是垂手低头,唯有一名太监微抬头,一双眼睛正在自己脸上扫动。

    杨宁正想这死太监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等看到那人的脸庞,先是一怔,随即心下一凉。

第四十九章 别院

    本来那太监如果也垂手低头,杨宁定不会察觉他,可是那人眼睛在杨宁脸上扫过,杨宁顺眼瞧去,只见那太监白面无须,双目却炯炯有神,目光犀利,乍看之下,便有些熟悉,等仔细看清楚,杨宁立刻认出来,这太监的样貌,竟然与在酒铺所见的灰袍长者几乎是一模一样。

    当日杨宁带着萧光逃离酒铺,那灰袍长者却被飞蝉密忍所困,杨宁后来也曾想过,不知道那灰袍长者是生是死,只觉得凶多吉少。

    这几日在锦衣侯府混迹,却几乎已经忘记了那灰袍长者,实在料想不到此人竟然会在这种场合突然出现。

    虽然眼前这人与灰袍长者相比,已经没有了胡须,而且衣衫也全然不同,但是杨宁却依然确定此人就是那灰袍长者。

    如果仅仅是样容相似,杨宁倒不会如此肯定,毕竟他与锦衣侯世子长相几乎一模一样这种邪门的事儿都能遇上。

    可是对方的眼睛,却让杨宁确信不疑。

    灰袍长者的眼神极有特点,深沉而犀利,眼前这太监的眼睛与灰袍长者并无二致。

    他心下虽然吃惊,但神色却并不变。

    在最危险的时刻保持足够的冷静,这本就是杨宁接受训练时最重要的科目之一,长期以来的训练,让他有足够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保持不动声色。

    面上虽然淡定,可杨宁心下却翻江倒海。

    他实在不知道,此人为何会以太监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上次在酒铺相见,此人身着长衫,胡须飘飘,倒像一个儒雅的文士,今日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白面无须的太监,这样的身份变化,让杨宁措手不及。

    他现在都无法肯定,这人究竟是假扮成太监,又或者本身就是太监?

    “世子,世子?”耳边传来邱总管叫声,杨宁迅速回过神,“啊”了一声,却听范公公道:“咱家就不耽搁了,这就回宫复命!”向杨宁微微点头,转身便走,杨宁拱了拱手,再去看那扮作太监的灰袍长者,只见那人也已经转身跟在范公公后面离去,并不回头。

    杨宁微松了口气。

    他刚刚最为担心的就是那人当众揭穿自己的身份,若当真如此,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对方在自己脸上扫了几遍,显然也是在确认自己的身份,杨宁不知道那灰袍长者是否真的认出了自己。

    记得那天阴雨绵绵,酒铺之中本就昏暗,虽然自己记住了对方的样容,他却不肯定对方是否记住了自己的样容。

    今日对方打量自己,也许是对方依稀觉得颇为熟悉而已,自己如今毕竟是锦衣侯世子,对方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恐怕也不敢轻易揭穿。

    杨宁此时已经感觉背脊有些发凉,心里却想着,这世子的身份现在看来已经有些凶险了。那人看样子竟似乎是宫里的人,虽然他未必确定自己是假冒世子,但既然已经起了疑心,那么自己就已经十分危险。

    齐景身死,锦衣侯府眼见得便要衰微,内忧外患麻烦一堆,如今又遇上那个老家伙,杨宁心中顿时盘算是不是要找机会离开。

    “世子,咱们要动身了!”邱总管在边上打断了杨宁的思考,“离忠陵有整整一天的路途,咱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那里,途中不能耽搁,以免误了时辰。”

    杨宁也知道这种贵族世家在婚娶丧嫁上有太多的规矩,点了点头,队伍当下出了城去,只是京城戒严,跟随队伍的百姓却不能一起出城,薛翎风带领一些将士送出一里来地,便目送队伍里去,随即返城关上了城门。

    一路上吹吹打打,锣鼓不绝,白幡飘动,黄纸纷飞,到天黑时分,倒也是顺利赶到了钟山脚下。

    忠陵距离钟山不到十里地,在钟山山脚,朝廷专门修建了一处别院,特地用来作为停灵之所,但凡落葬忠陵之前,队伍都会先在别院停上一夜,一来也是为了显示皇恩浩荡,二来也是为了让送葬队伍能够稍作休整。

    灵柩就停在别院的正院正堂,这里有礼部吏员在此打理,除了少数人,送葬队伍大部分人并不能轻易进入别院之内。

    三老太爷和杨宁都是属于齐家族人,而且都与齐景有直接血亲,自然是可以进入,而邱总管是锦衣侯府的大总管,却也有资格进入,此外齐玉此番也是跟随队伍送葬,不过由于出身庶子,几乎没有任何话语权,沿途只能跟在队伍当中,不显山不漏水。

    不过到了忠陵这边,他虽然出身庶子,但体内终究还是流着齐景的血脉,也是能够进入别院。

    对于忠陵别院,锦衣侯府自然知道它的用途,也知道并非人人都有资格进入,所以事先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送葬而来的人们都是在别院之外搭建帐篷歇息,陪葬的诸多用品,则是派人看守。

    段沧海和齐峰则是率领锦衣侯府的侍卫们负责警戒。

    一天折腾下来,杨宁颇为疲倦,他是锦衣侯世子,被安排在东边独立的房间,虽然住进了别院之中,杨宁却并不能轻松下来。

    从踏入别院那一刻起,杨宁心中竟是生出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他感觉到暗中似乎有人在注视着他。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怪。

    其实杨宁本身就是一个十分机警的人,但机警并不等于神经过敏,每当有危险来临的时候,杨宁便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出现,这种感觉其实在穿越之前就有存在,但是并不算明显,反倒是穿越之后,就似乎激活了自己的第六感一样,感觉强烈不少。

    但是仔细观察,却发现四周根本无人注视自己。

    天色早已经黑下来,别院之内停灵,自然是幽静异常,杨宁心想或许是今日看到了那化作太监的长者,所以让自己心神不宁,有些疑神疑鬼。

    一想到那古怪的太监,杨宁眉头便即锁起来。

    那古怪的太监虽然只是打量自己两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正因如此,反倒让杨宁心中没有底。

    如今锦衣侯府上下将自己当成了世子,便是段沧海等人也都是唯命是从,可是杨宁知晓,一旦自己真实身份被揭破,锦衣侯府上下便会立刻将自己当成不共戴天的仇敌,他们要寻根追底找到真正的世子,在没有任何人证的情况下,自己这个假冒世子之人当然是第一嫌疑人。

    虽说齐景之死,导致锦衣侯府看似要走向衰落,但无论如何,锦衣侯也是大楚四大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一,自己面对这样一股势力,一旦结仇,绝对讨不了一丝一毫的便宜,只有亡命天涯躲避追杀。

    如果只是亡命天涯,杨宁倒也不惧怕,可是他心中最挂念的小蝶至今却杳无音讯,连下落也不清楚,这却是他放不下的。

    虽然旭日镖局是最大的怀疑对象,杨宁甚至怀疑小蝶已经被人救走,但这也都只是自己一相情愿的猜测,具体究竟如何,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小蝶安然无恙,在没有确定小蝶安全之前,杨宁很难放下小蝶不顾。

    夜色幽幽,正自寻思盘算,听到敲门声响,外面传来声音:“世子,准备了一些点心和茶水,小人特地送过来!”

    “进来吧!”

    房门并没有上栓,一名青衣仆人走了进来,端上一个托盘,托盘上摆了两碟点心,一个茶壶,另有一只茶杯。

    忠陵别院自有别院的奴仆下人,杨宁之前进别院之时,倒也瞧见十多名身着这身打扮的别院仆从。

    杨宁此时见到点心,倒还真觉得肚子有些饥饿,走到桌边,那青衣仆从放下托盘,弓着身子低头恭敬道:“世子,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别院内吃住用度都准备的十分齐全。”

    杨宁微笑道:“多谢!”

    青衣仆从拿起茶壶,为杨宁倒了一杯茶,放在杨宁面前,道:“世子请用茶,小人先告退!”也不多言,转身便要退下。

    杨宁端起茶杯,正要一饮而尽,忽地眉角微跳,“你等一下!”

    青衣仆从已经到了门前,停下步子,转身问道:“世子还有何吩咐?”

    “你在这里呆了多少年?”杨宁问道:“这别院里都是些什么人照顾?”

    青衣仆从解释道:“忠陵别院隶属于礼部,小人是礼部的人,在这里已经五六年了,户部每年都会专门拨银子维持别院。”

    “这些年来,你在这里都是端茶倒水?”杨宁笑道:“没有想过换份差事?”招手道:“你过来,长夜漫漫,本世子无聊的慌,你陪本世子说说话,若是机灵,本世子可以帮忙给你找份更好的差事。”

    青衣仆从喜道:“多谢世子,多谢世子!”上前来,道:“小人在这里就是端茶倒水,若是承蒙世子器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宁含笑道:“赴汤蹈火?你难道练过武功?”

    “武功?”青衣仆从摇头道:“小人是礼部的吏员,属于文吏,并不懂武功,不过读了些书,认识几个字。”

    杨宁放下手中茶杯,伸手握住青衣仆从一只手,含笑道:“你既然是文吏,为何拇指和食指的侧面有老茧?”脸色一寒:“这可不是端茶倒水的手。”

第五十章 刺客

    青衣仆从脸色骤变,双目生寒,手腕子一个反扣,搭上了杨宁的手腕。

    杨宁冷笑一声,他与青衣仆从互相扣住对方手腕,另一只手却已经握成拳头,照着青衣仆从的面门打了过来。

    孰知那青衣仆从的身手着实了得,身体后仰,躲过杨宁拳头,杨宁正要顺势往下去抓他面门,却感觉掌心一疼,就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心知不妙,也就这一瞬间,那青衣仆从已经绕到杨宁身后。

    杨宁料想不到此人的武功如此了得,正要一个后摆腿踢过去,却感觉眼前光芒一闪,竟是一根极细的铁丝往自己的脖子上拉扯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杨宁右手向前横在咽喉处,另一只手臂已经利用后肘向后面狠狠撞击过去。

    虽然只是这片刻之间,但是杨宁却已经知道,这青衣仆从定是接受过极为严格的训练,动作干脆利落,而且反应敏捷,出手更是致人死命的招数,行家出手,就知有没有,杨宁本身就是武警出身,所学也都是简单实用的手段,这青衣仆从的手法,竟与他十分相似。

    容不得杨宁多想,那人已经扯着一根极细的铁丝往杨宁脖子上扣紧,杨宁一只手横在咽喉处,令那铁丝不至于勒住咽喉,但手掌却在瞬间却被铁丝勒出一道血痕,而且越收越紧,杨宁喉咙被自己的掌背卡住,一时间竟是难以呼吸。

    杨宁后肘虽然重重撞击在那人的腰侧,但那人意志却十分坚韧,只轻哼一声,随即右腿膝盖顶在杨宁腰间,双手扯住交错的铁丝,上身后仰,全身力气都集中在两手之中,自是想要用铁丝将杨宁活活勒死。

    杨宁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口一片憋闷,铁丝已经深陷入手掌之内。

    青衣仆从目带寒光,脸上却是憋的通红,两只手因为使出气力,手背上的青筋暴突。

    他知道这样的招数最是有效,被铁丝缠住脖子的猎物不但喊不出声音来,而且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逃脱死亡的逼近。

    他其实很享受猎物濒临死亡时的那种垂死挣扎,就像现在的杨宁,看上去无助而徒劳。

    杨宁当然不会无助,在他的思维中,能够帮助自己的就只能是自己,只要自己不死,就不会无助。

    他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感到惊骇,惊骇于这名青衣仆从的专业,这名青衣仆从显然是一个十分精通杀人的刺客。

    生死时刻,杨宁没有时间去想这刺客的来历,因为呼吸困难,他脸上也已经憋得通红,甚至意识也会因为呼吸的艰难而开始变得模糊,但他却还是缓缓地抬起了一条腿。

    青衣仆从眼瞧着杨宁抬起一条左腿,眼眸中显出冷笑,按照他的判断,杨宁还是要做垂死挣扎。

    猛地瞧见杨宁探出手,抓在自己的左脚处,青衣仆从尚没有瞧清楚,却见到杨宁已经反手过来,刀光闪动,青衣仆从便感觉自己的右手一松,铁丝竟然从中断成两截子。

    青衣仆从脸色大变,他自然不知道,杨宁将那把冰刃藏在了左腿小腿处,冰刃锋利无匹,要割断铁丝并非难事。

    也就是这一瞬间,杨宁感觉喉头一松,转身便是一刀往那青衣仆从刺了过去。

    青衣仆从也算了得,惊骇之下,速度不慢,身体向下一矮,一拳打在了杨宁的小腹处,他这一拳力道不轻,杨宁被这一拳打中,只觉得小腹处翻江倒海,气息乱窜。

    青衣仆从一拳打中,心下欢喜,忽地感觉杨宁的小腹往下凹了一凹,这青衣仆从“咦”了一声,大是奇怪,便觉得拳头变的酸软起来,忙加了一些气力。

    杨宁被一拳打中后,感觉小腹处一阵劲气乱窜,特别是青衣仆从的拳头上,似乎从他拳里钻出一只小老鼠进入自己腹间,颇有些难受。

    这种感觉,他当初却也经历过,那次木老以劲气压他肩膀,就有一种劲气乱窜的感觉,这一次的感觉比上次要轻弱许多,不过却也让人颇有些不舒服,自然而然地,杨宁立时便想到“**神功”的经脉走动。

    无巧不巧,**神功总共有十一条经脉走向,几乎是遍布全身四肢,而青衣仆从这一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恰打在了杨宁小腹处的气海穴上,这却正是十一处经脉的其中一道。

    那一拳打过来之时,杨宁便感觉从对方的拳头似乎窜出一只小老鼠,那小老鼠钻入自己的气海穴,十分难受。

    这一拳其实内力并不算强,但是杨宁却下意识地想到**神功的这条经脉走向,就如同上次一样,他脑中想着将那只小老鼠引入到下一处穴道中,那股劲气竟似乎真的十分听话,顺着杨宁所想走动。

    青衣仆从加上一些气力,拳头便有了气力,但却只是瞬间,那拳头便再次酥软,只能一直催动劲气。

    他却不知,自己催动而出的内力,进入杨宁的气海穴之后,正源源不断地往杨宁的膻中丹田而去。

    这条经脉并没有完全被打通,所以内力流动十分缓慢,否则一旦吸取起来,青衣仆从便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内力倾泻而出,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一顿一顿。

    只是此人却也颇为精明,连续催动数次劲力,每一次都只是片刻间劲力便消失于无形,他已经察觉有异,可是想要收拳,才发现杨宁的小腹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自己的手一时间根本无法抽取出来,越是如此,青衣仆从越是使力想要抽出,可这样反倒让自己的拳头如同黏在杨宁腹间。

    他却不知,如果此时全不使力,那么拳头自可收回,**神功的奥义便是“聚**,积沙成堆”,只有外力涌来,**才能收而聚之,若无外力,**神功便难以发挥其效用。

    杨宁若是能够调运功力自如,自然也可以可收可停,但是目下的状况,青衣仆从只觉得情况险峻,越是这种状况,越是不可能停止运劲,而杨宁虽然知道如何顺着经络将进入自己穴道的劲气收入膻中丹田,却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控制劲气的运作。

    此时双方都是有着自我防卫之心,互不相让,变成了茶壶往茶杯之中倒茶,茶壶不停,那茶杯不想收也不成。

    僵持片刻,此消彼长,这青衣仆从的刺杀手段虽然了得,但是内力却远远不能与当初的木神君相提并论,随着劲气渐渐流逝,此人脸上愈发的惊骇,想要抬起另一只手推开杨宁,却只觉得那只手臂也是酸软无力,根本抬不起来。

    青衣仆从心下惊骇无比,拼命向后退,被黏住的手臂带着杨宁往前,猛听得“砰”的一声响,那青衣仆从后退之中,撞在椅子上,翻倒在地,带着杨宁一同摔倒。

    很快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即听到有人沉声道:“世子,世子!”

    杨宁此时只觉得劲力在体内流动,脑中无他,只想着将进入气海穴的劲气引入丹田,对外面的叫声一无所知,听得“砰”一声响,房门被踢开,几名别院护卫冲入进来。

    别院乃是朝廷特地修建,不但有仆从伺候,别院之内也有挑选出来的护卫在此轮值,这些护卫自然都不是泛泛之辈,听到这边动静,立刻察觉,纷纷奔过来。

    五六名护卫冲到屋内,只见到杨宁和青衣仆从纠缠在一起,互相瞧了瞧,立时便明白过来,一人沉声道:“保护世子!”

    几人上前去,只见到那青衣仆从一只手窝在锦衣世子的腹间,锦衣世子脸色涨红,两人身体都是抖动,一时也不知道究竟出何事,一人道:“先扯开他们。”便有一人过去扳住那青衣仆从的双肩,想要拖开。

    他双手搭上,刚一用劲,便觉得双臂发酸,好像没有了力气一样,忙催劲上臂,却很快又是一阵酸软。

    这时候倒没人敢轻易去碰杨宁这位锦衣世子,只想先将那青衣仆从扯开。

    “快......有古......有古怪......!”那扳着青衣仆从的护卫有气无力道:“帮我......!”

    其他几名护卫见状,都是奇怪,暗想你虎背雄腰力气不小,怎地连个青衣仆从也扯不开?只是见同伴脸色变得苍白,而且身体在发抖,明显不对劲,一左一右两名护卫上前,都是搭在那护卫手臂上,想要帮忙拉开。

    但是用力一拉,两人也都是手臂酸软,立刻催劲,手臂却也如同黏住一般,一时间松脱不开。

    杨宁却只觉得进入气海穴的劲气越来越多,本来那青衣仆从的劲力还只是勉强在经络中运行,就如同经络之中有垃圾堵塞一般,并不顺畅,可是此刻新续的劲气冲进来,杨宁引着往经络过去,这一次明显走得顺畅许多。

    此刻又有两名护卫上前去帮着拉扯,一时间连成一长串,所有人都是催劲过后,瞬间就觉得手臂发酸,只能继续加劲,并无一人想到收劲。

    一长串人都是抽搐起来,脸色一个个发白,说话也是哆哆嗦嗦:“不好,有.....有鬼.....!”

    最后一名护卫已经看出端倪,不敢上前,握刀在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却见一道人影冲入屋内,身材魁梧,手握大刀,正是段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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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二更稍后送上!

第五十一章 惊夜

    段沧海进屋之后,扫了一眼,瞧见众人一长串连在一起,也是微微变色,随即快步上前,拔刀出鞘,已经砍了下去。

    刀光闪过,从中砍断了黏在杨宁身上的那条手臂,鲜血喷出,段沧海已经提着杨宁的手臂,迅速退开。

    从出刀到将杨宁带开,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干脆利落,果敢决然。

    那只手臂被斩断之后,众人才纷纷向后倒过去,一个个有气无力,全身酸软,一时间也都不能起身。

    杨宁正自吸纳劲气,那股劲气已经是越走越顺畅,自气海到丹田的经脉线路已经被打通,只是丹田处翻江倒海如同火烧一般,每多注入一丝劲气,丹田就宛若多添了一把柴火,正自难受至极,忽地感觉涌入气海穴的那股劲气消逝中断,来的恰到及时,杨宁长出一口气,只是全身上下已经是汗水淋漓。

    “世子爷,世子爷,你怎么样?”段沧海托住杨宁肩膀,见得杨宁面庞如同猴子屁股一样红彤彤一片,心下吃惊,焦急道:“你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杨宁长出几口气,看向段沧海,回过神来,道:“有人.....有人要杀我!”

    此刻从外面又有几人奔进来,却是齐峰领着数名护卫赶到,见到屋内景象,二话不说,纷纷拔刀,护在杨宁身边。

    别院的护卫们此时也勉强爬起身来,一个个脸色苍白,只那青衣仆从断腕处鲜血直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究竟是怎么回事?”齐峰紧握手中刀,扫了屋内一眼,盯住其中一名别院护卫,“这里为何会这样?你们是如何护卫世子安全?”

    别院护卫此时也都是神色尴尬。

    一直以来,别院都是接待丧队,因为规矩所在,能够进入别院之中歇息的都是贵人,丧队的护卫并不能进入别院之内,负责别院内部安全的都是编制在此的别院护卫。

    能够葬入忠陵的忠臣良将并不多,有时候别院数年都不会接待一次,在这里当差也是颇为清闲。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别院之中,会发生刺杀之事,此刻齐峰冷声质问,倒是让别院这些护卫大为尴尬。

    “齐峰,先控制刺客!”段沧海沉声道:“稍后审讯。”

    齐峰立刻上前大刀顶住那人的脖子,抬脚踢了一下,那人翻了个身,仰躺在地,边上立时有人“啊”地叫了一声,却是这刺客脸色乌青,双目圆睁,目光浑浊,没有丝毫的神采,竟似乎是死了一般。

    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只见邱总管已经冲进屋内,叫道:“世子,世子,世子怎样了?”瞧见段沧海蹲在地上抱着杨宁,急忙过来,问道:“段兄弟,世子这是.....?”

    段沧海神情冷峻,道:“邱总管,皇家之地,这里竟然有刺客出现,世子差点被刺客得手。”

    邱总管变了颜色,急问道:“世子没事吧?”

    段沧海道:“苍天护佑,世子有惊无险。”目光投向那躺在地上的刺客,“看来这刺客是存了必死之心而来。”

    赵无伤此时并没有去看那刺客,而是手拿一根银针,走到桌边,先是在托盘内的点心上点了点,又将银针探入桌上的茶杯之中,等他拿起银针之时,银针已经发黑,赵无伤目中显出寒光,问那几名别院护卫:“这刺客是别院的仆从?”

    “不是。”唯一没有被吸走内力还保有精力的别院护卫立刻道:“别院也就不到二十号人,大家都很熟悉,刺客绝不是别院里的人。”

    “出了什么事?”外面有一人进来,衣衫不整,邱总管看了一眼,认出是这别院的管事,乃是礼部一名小官员,之前有过交流接触,上前来,皱眉道:“吴管事,别院有刺客闯进来,我们家世子差点遭遇不测,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邱总管虽然并无官位在身,但却是锦衣侯府的大总管,地位并不在一名小小的礼部官员之下,再加上杨宁差点遭遇不测,说话也就颇有些不客气。

    吴管事脸色瞬间发白,失声道:“刺客?”抢上前去,看到别院护卫一个个垂头丧气站在边上,如同霜打的茄子一眼有气无力,再看齐峰蹲在地上正在检查仰面而躺的那名刺客,脸色更是难看,慌了手脚,冲着别院护卫们大叫道:“你们.....你们怎么守卫别院的?这刺客.....这刺客是如何进来的?”

    齐峰抬头看向段沧海,道:“段二哥,你猜的不错,刺客存了必死之心,他刚刚自己吞毒而死,咱们就不活了。”

    “吞毒而死,就是害怕被咱们问出幕后真凶。”段沧海冷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指使他的人,我们应该认识。”加了一句:“至少不是北汉人。”

    赵无伤道:“刺客一开始应该只是想毒死世子,但不知为何后来还是动手。”

    齐峰看向那吴管事,冷笑道:“吴管事,这别院是在你管辖之下,刺客不但进了别院,而且还换上了别院仆从的衣衫,甚至端着点心茶水来到世子的房中,可你们没有丝毫察觉,这事儿要是被朝廷知道,我真是替你们担心。”

    吴管事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他当然清楚这种大事绝不可能隐瞒住,锦衣世子地位尊贵,真要死在这里,只怕别院所有人都要跟着陪葬,就算只是有惊无险,这事儿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善了,自己这芝麻小官,出了这么大岔子,自然是保不住。

    事后受罚已经是无可避免,他只希望惩罚能够轻一些,这时候要尽可能地表现出配合锦衣侯府的态度,立刻吩咐道:“厨房,对了,赶快去看厨房。”

    众护卫也知道事关重大,早有人迅速往厨房那边去。

    “这.....这刺客十分厉害。”一名别院护卫心有余悸道:“他身上有邪门的功夫,我们.....我们一碰他,就被吸走劲力。”

    这些护卫只知道触碰刺客劲力外泄,却并不知道这刺客只是一个导体,那些劲力最终是流入到杨宁体内。

    “是,这人很邪门,这门功夫我们从未听说过......!”旁边立刻有人附和道。

    段沧海向赵无伤问道:“能否看出这刺客的来历?”

    赵无伤绕着那刺客转了一圈,用刀尖在刺客身上挑了挑,摇头道:“这种人专门以刺杀为生,收银子做买卖,江湖上有不少这样的刺客,做事干脆利落,十分老练,不会留下任何线索。他们若得手,自此消失,难觅线索,一旦失手,往往都会自绝,也不会留下线索。”

    段沧海微微颔首,冷笑道:“行刺竟然行刺到我们锦衣世子身上,就算是上天入海,也要查出幕后真凶。”吩咐道:“世子受惊,都不要留在这里了,将尸首先抬出去,收拾一番.....!”问杨宁道:“世子,要不要换个地方?”

    杨宁摇摇头,道:“我.....我没事。”

    忽听得脚步声响,查视别院厨房的护卫进来禀道:“厨房的老秋被人杀了,衣裳都被扒了。”

    吴管事向邱总管道:“看来是刺客潜入别院,先杀了厨房的人,然后假扮过来。”

    邱总管没好气道:“刺客是如何潜入进来?这别院并不大,前后门都有人守着,他如何能够混进来?”

    赵无伤忽然道:“这刺客先杀厨房的人,然后假扮仆从,能够在别院之中避开其他人的耳目,轻易找到世子所在,显然是对别院的格局了若指掌。”顿了顿,才道:“连我们都不能轻易进入别院,平日里自然更无别人能够擅自进入,刺客又是如何对别院如此熟悉?”

    此言一出,吴管事脸色更加难看,别院护卫们也都是面面相觑。

    “我们这里绝无串通刺客之人。”吴管事当然听出赵无伤话中之话,立刻辩解道:“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以一一审查。”

    “我的意思是说,指使刺客之人,定然对别院的格局十分熟悉。”赵无伤如同冷硬石头的脸庞并无表情,淡淡道:“熟悉别院格局之人,并非只有你们,任何一个在此之前进入别院的人,都有可能与刺客有牵连。”

    邱总管微微颔首,道:“正是如此,此事绝不能轻易了了,行刺世子,胆大包天,必要详查。”

    当下众人将尸首抬了出去,又有人将屋内收拾一番,因为出了此等事情,齐峰和赵无伤两人再不出别院,就在杨宁房门之外守卫,虽然坏了别院一直以来的规矩,但是情况特殊,吴管事自然连个屁也不敢放。

    邱总管和段沧海扶着杨宁坐下,见杨宁脸色依然发红,互相瞧了一眼,邱总管小心翼翼问道:“世子,是不是身子还不舒服?要不派人去找大夫?”

    杨宁摇摇头,道:“邱总管,你先去忙吧,我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邱总管微微点头,这才退了下去,等邱总管离开,段沧海才轻声道:“世子爷,你身体内是不是很不舒服?”

    “啊?”杨宁瞧了段沧海一眼,他丹田之内此时依然是气血翻滚,那种烈火灼烧之感虽然减弱不少,但是整个腹腔却还是难受得紧,连带着心脏也在迅速跳动,比之平常快了许多。

    “你的气脉不稳。”段沧海低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丹田现在一定很难受。”

第五十二章 隐患

    杨宁一听段沧海所言,便知道此人已经看出了端倪,他心知对方既然已经看出破绽,自己若是再加隐瞒,反倒不妙。

    更何况段沧海一言中的,杨宁此刻最愁烦的便是如何消除丹田之内那种灼热之感。

    他知道丹田的灼烧定然是因为自己吸取的内力所导致,虽然对于格斗技巧甚至是人体经脉骨骼十分了解,但是内力这种东西在穿越之前还真是没有接触过。

    吸取的内力都在丹田之内积存,杨宁却根本不知道如何调动它。

    他本就是聪明人,知晓被自己吸取的内力积压在丹田之内,如果不加善用,反倒是有害无益。

    段沧海武功高强,绝对是练过内力,此时倒可以向他学习。

    只是自己如何学会了吸人内力的武功,却着实不好解释,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真正的锦衣世子应该根本不会武功,自然谈不上修炼过内力,如今自己竟然拥有此门诡异功夫,段沧海绝不可能没有怀疑。

    “段二叔,我......!”杨宁盘算着该如何编一套说辞解释,段沧海已经抬手道:“世子爷,你先坐好!”

    杨宁见段沧海神情严峻,也不犹豫,坐在椅子上,段沧海双手成掌,忽地拍出,杨宁心下微惊,暗想难不成段沧海看出什么破绽,要对自己出手,正寻思着是否还手,可是心下却也清楚,这时候如果真的还手,非但不是段沧海的对手,而且定会让段沧海真正起疑,若是那样,自己的处境便将异常凶险。

    他强压心中惊讶,段沧海双掌却已经拍在杨宁胸口,杨宁只觉得身体微震,但被拍中之处却并无疼痛之感,心下微宽。

    段沧海连拍数掌,却都是在檀中穴周遭,随即收掌,问道:“世子爷,现在感觉如何?”

    杨宁深吸一口气,发现丹田内的灼烧感竟然神奇地消失,丹田内气息翻江倒海的感觉也已经消失不见。

    “段二叔,我.....我好了!”杨宁心下大喜,不想自己最为担心的事情被段沧海三两下就解决,这家伙果然是行家,一出手就解决了症结所在。

    段沧海摇头道:“世子爷,你丹田内积攒了不少内力,我只是暂时舒缓它们与你身体的冲突,治标不治本。”

    杨宁本来振奋的心情顿时冷下来,皱眉道:“那.....那没有法子一劳永逸?”

    段沧海解释道:“如果我判断没有错,从世子爷的脉象上,看不出世子爷修炼过内功,方才那些人体内的劲气,都是被世子吸纳体内。”

    高手就是高手!

    杨宁心下对段沧海又是高看几分,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些内力为何会进入我的身体,我......!”

    “世子不用告诉我这门神功的来历。”段沧海打断道:“只是世子并无修炼过练气心法,可如今身体内的内力至少已经达到三品高手的境界,这却是凶险的很。”解释道:“但凡体内存有劲气,都是从吐纳开始,打好根基慢慢练气,通常没有个三五年,很难让自己体内劲气流通,便是天赋异禀,至少也要一年时间才可能初窥劲气的门道。”

    杨宁微微点头,知道练气自然不简单。

    “练气的心法各不相同,所以修炼出来的劲气,也会因人而异。”段沧海肃然道:“便如同我和齐峰,也都修炼过内劲,因为修炼的方法甚至是环境不同,我与他体内的劲气完全不同,我体内劲气可与我的身体经脉相融,可是这种劲气若是进入齐峰体内,却只能是有害无益。”

    杨宁眼角微跳,心想原来劲气还有这么多门道。

    “不过如果是练气高手,即使摄入不同的劲气,只要稍加调练,大可以将外来劲气融入自身之中,化为己用,若有十成劲气,以心法调理之后,顶尖心法足可以保留七到八成外来内劲为己所用。”段沧海道:“世子体内如今却混有至少七八种劲气,混作一团,如果世子练就高深的劲气心法,大可以将之调理融入自己体内,但现在.....!”苦笑摇头道:“现在世子体内这些劲气......!”

    杨宁背心出汗,经段沧海这样一解释,才知道这些劲气在自己体内是何其凶险。

    “这就好比一名没有练过任何刀法的普通人,忽然得了一把上古神兵,神兵锋利无匹,所向披靡......,若是落在精通刀法的高手手中,自然是威力无比,可是.....可是丝毫不通刀法却手握神兵,非但不能发挥威力,一个不慎,反要自伤其身,世子可懂得我的话?”段沧海神情凝重解释道。

    “段二叔,那.....那我该怎么办?”杨宁心下烦躁,“有没有法子将我体内的劲气都抽走?”

    段沧海道:“只有一个法子,但是我们却万万不能用。”

    “什么法子?”杨宁急问道。

    段沧海肃然道:“震断经脉,摧毁丹田,散去内功。”

    我靠!

    杨宁背心出汗,立刻否定了这种方法,就算不懂内功,但是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就让人感觉心里发凉。

    “一旦摧毁丹田,便再也不能修炼内劲,所以这个法子万不能用。”段沧海道:“除此之外,或许......或许只有找到第二个能像世子这样能够吸人内劲的高手,或能将世子丹田内的劲气吸走。”

    杨宁暗想这**神功出自五毒宫,也不知道五毒宫是否有人擅长,即使五毒宫真有人练成了**神功,自己也绝不能找过去,到时候五毒宫知道自己练成**神功,估计确实要吸走自己的内力,顺便将自己的小命也带走。

    “世子不必心急。”见杨宁神色凝重,段沧海劝道:“我会想办法帮世子找寻化解之法,不过一时不能急。世子,你丹田内的劲气已经不少,没有任何的调息,如今就都积存在丹田内,也幸好如此,丹田是储气之所在,目下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若是这些劲气积存在其他地方,世子的经脉只怕早已经爆裂。”

    杨宁抓住段沧海手臂,道:“段二叔,你可要赶紧想办法,可别到时候真的被这些内力爆裂而死。”

    “世子不用怕。”段沧海只以为杨宁此时心中惊惧,温言劝慰道:“我定会想办法,对了,世子,在找到调息法门之前,万不可再吸取任何内力,你丹田内力已经十分惊人,没多加一分,就凶险一分,切记切记。”

    杨宁微微点头,段沧海这样一说,他还真觉得丹田内就像有一块小石头一样,问道:“段二叔,要不你随便教我一个调息之法,我先试试看。”

    “绝对不行。”段沧海严厉道:“世子,我把过你手脉,你全身大部分经脉从未经过劲气,若是随意调息,调动内劲,一个不慎,无法控制体内劲气,便很可能造成经脉危险,轻者瘫痪,重者丧命,这一定要记住,在我没有找到方法之前,绝不能擅自练功。”

    段沧海神情严厉,语气更是不容置疑,杨宁心知段沧海这都是为自己好,点头道:“我都记住了。”

    段沧海起身道:“天一亮,咱们就要往忠陵去,这一日定然十分辛苦,世子爷早些休息,我们就在外面守卫。”他也不多说,起身拱手,退出了门去,顺手关上了门。

    此时门前只有齐峰在守卫,见段沧海出来,低声道:“老赵到房子后面去巡视,段二哥,世子爷怎样?”

    “并无大碍。”段沧海看了一眼被关上的房门,压低声音道:“你是否也看出来了?”

    齐峰微微颔首,凑近段沧海耳边道:“我把过那刺客的手脉,他体内几乎没有了任何内劲,反倒是世子爷双目生光,如果不出意外,吸走内力的不是那刺客,而是世子爷!”

    “此事绝不能对外有一丝一毫张扬。”段沧海沉声道。

    “我没那么糊涂。”齐峰轻笑一声,随即皱眉道:“段二哥,世子爷什么时候练过武功?我们在府里这么多年,看着世子爷长大,可从没见过他会武功,此前甚至连杀只鸡都不会。”顿了顿,更是低声道:“而且世子爷这门功夫,我还真是从没有听说过,怎地这世间还有吸人内力的神功?”

    “你没听过,不等于没有。”段沧海淡淡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上离奇的事儿多了,你没见过的也多着。”瞥了齐峰一眼,低声道:“我看世子爷样子,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练了吸人内力的神功,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练功的时候,传授他功夫的人也没有告诉他真相......!”

    “传授功夫?”齐峰一怔,“段二哥,你是说,世子.....世子的神功是有人传授?”

    “你觉得世子爷天生就会这门神功?”段沧海没好气地白了齐峰一眼,“这样玄妙的神功,当然是有人偷偷传授,只怕那人还让世子爷不要透漏风声,我们所以被蒙在了鼓里。”

    齐峰更是疑惑:“还有这种事儿?可是谁又会偷偷传授功夫给世子爷,咱们锦衣侯府也没听说谁有这等......!”他说到这里,声音嘎然而止,身体猛然一震,眼眸之中显出惊讶之色,盯着段沧海,颤声道:“段二.....二哥,难道你是说,是....是二......二......!”

    “也许真的是他!”段沧海打断他,眼眸之中却显出兴奋之色:“如果他真的还活着,咱们锦衣侯府绝不会没落!”

第五十三章 眼神

    感谢“双鱼残缺爱”好朋友的舵主捧场,从你的名字看出你有几段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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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宁躺在床上,虽然有些疲累,却并不能入眠。

    虽然丹田内劲的困扰暂时被段沧海解决,但是今夜行刺事件却让杨宁陷入深思。

    今夜的行刺,事先显然是经过精心的布置,对方不但搞清楚自己的行程,而且行刺的手段也是精心策划。

    如果不是自己看出那青衣仆从的破绽,那么自己很有可能便会饮下那杯茶,而赵无伤事后检查,那杯茶中竟是被下了剧毒。

    对方一开始明显是准备用毒药取了自己的性命,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机警地看破刺客的身份,刺客立刻施行了第二套刺杀方案。

    现在想想,如果自己真的是那位锦衣世子,没有任何警觉的情况下,自然是被对方轻易取走了性命。

    他第一个怀疑到的幕后真凶,便是化为太监的灰袍长者。

    赵无伤有一点说的并没有错,刺客对忠陵别院内部的格局了若指掌,那么定是熟悉过别院,那灰袍长者看样子是宫里的人,而这别院属于皇家修建,既然在宫中有关系,那就很可能对别院十分了解。

    如果灰袍长者看破了自己的身份,却又不好将假冒锦衣世子的真相公之于众,暗中刺杀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有一点杨宁十分清楚,无论什么人做什么事情,都有动机存在,行刺一个世袭侯爵的世子,这当然不是小事,其后当然存在着极大的动机,也就是说,锦衣世子如果被刺,谁受益处最大,那么嫌疑也就最大。

    今夜险些丧生于此,这让杨宁心中窝了一团怒火。

    杨宁其实算不得一个很复杂的人,他做人的底线也十分简单,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虽然对方行刺的目标是锦衣世子,但差点丧命的却是自己,已经对自己形成了直接的威胁,杨宁此前还在想着是否要偷偷溜走,放弃锦衣世子这个烫手的位置,但是现在他却想着要找出真正要害死自己的真凶。

    自己差点连命也丢了,自然不能让对方安然无恙。

    此外段沧海的警告,让杨宁心下也是忐忑,**神功先后吸取了不少人的内力,按照段沧海的说法,自己体内的劲气已经达到了三品高手的境界,杨宁无法判断这三品高手到底有多高,但有一点他很肯定,体内的劲气一日不解决,自己就始终处在危险之下。

    段沧海既然说要找办法帮自己解决这个麻烦,目下还真要指望他,在解决这个麻烦之前,如果不是形势太过严峻,自己这个世子爷还是要继续冒充下去。

    这一夜杨宁翻来覆去始终不能入眠,次日天刚蒙蒙亮,便有人来叫门,丧队一大早便即出发,往忠陵过去。

    世家贵族的丧事却是繁琐的很,有各种讲究,杨宁虽然不必做什么体力活,但一日下来,各种礼仪,却也只能尽力配合。

    此外除了将奇景落葬在忠陵之外,因为老侯爷的墓地也在忠陵之内,所以还要专门去祭奠老侯爷,顺便也要做一场法事。

    大楚国能够父子两代人都进入忠陵入土为安的实在是凤毛麟角,足以显示出锦衣侯爵往日的荣光。

    直到半夜,诸般事宜才算完成,但是齐景的丧事却并没有就此结束,按照风俗,丧队回到锦衣侯府之后,还要连续做上七天七夜的法事,称为安魂仪式,等到安魂法事做完,丧事才算真正结束。

    队伍也没有在忠陵耽搁,一天下来,所有人都有些疲乏,只能就近在忠陵之外歇息了半夜,次日天一亮,便即出发返京,回到京城侯府的时候,天色已晚,而顾清菡早已经在府中做好了准备,从当夜开始就进行安魂法事。

    府中老少在头三日都不能离开,杨宁作为嫡长子,更是寸步都不能离,连续坚持三天,他这具身体本就稚嫩,三天下来,已经是疲惫不堪。

    好在三天一过,族中诸人便可以各自离去,只留下道士们在专门布置的正堂内继续进行法事。

    杨宁几天下来,浑身痒痒的,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往柔软的床上倒头便睡,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悠悠醒转过来,只觉得精力充沛,跳下床,只穿一条单裤,赤着上身打了几拳,感觉气力也是强了不少。

    向窗外瞧去,只见天色蒙蒙亮,也不知道是黄昏还是黎明,感觉腹中有些饥饿,正想找人弄些吃的,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宁儿,你醒了?”

    杨宁吃了一惊,扭头看去,只见顾清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屋内,此时一身剪裁得体、质料上乘的紫色宫裳,斜倚在一张大椅子上,一手托着香腮,腮边一绺秀发飘落下来,紫色宫裳裹着那具凹凸起伏的惹火娇躯,案上点着灯火,灯火洒在她隐泛流光的的衣裙上,仿佛就是一尾卧于海边的美人鱼。

    她似乎也是被刚刚惊醒,美丽的面庞带着一丝妩媚慵懒之态,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她腰肢纤细,这动作却更显她胸脯饱满,茁挺似是要撑衣而出。

    杨宁心下一跳,罕有地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心中却想之前穿孝服的时候便感觉顾清菡的身材婀娜,此时褪去孝服,蜂腰翘臀,酥胸丰满,原来这身段儿比之自己所想还要曼妙火辣,充满了成熟少妇特有的动人风韵。

    按照礼法,安魂法事头三日一过,便要褪去孝服换回常服,否则反倒不吉利。

    “三娘,你.....你怎么在这里?”杨宁光着膀子,顺手扯过一件外套,披在了身上。

    顾清菡向窗外看了一眼,才笑道:“天快亮了,宁儿,我去让人给你备吃的。”又解释道:“沧海前天才和我说,你在忠陵别院遇上了刺客,我心下记挂着,过来几次,想问问你现在怎样,你一直睡着,昨晚我过来的时候,你还在沉睡,嘴里嘀咕着什么,我担心你醒来饿着,所以在这里等你醒过来,不想也在这里睡着了......!”

    杨宁转身走过去,见顾清菡虽然俏容美艳,但是气色却不是很好,心知这一座庞大的府邸,数百人的侯府,几乎都由这一个柔弱的身躯撑着,特别是齐景过世之后,内忧外患,麻烦重重,顾清菡的压力更是前所未有,能够撑到现在,已经实在不容易。

    偌大的一个家族,一帮大男人个个不知所谓,反倒是这样一个弱女子奋力支撑,杨宁心下一阵感慨,柔声道:“三娘,你是不是还没休息好?可别太累着。”

    “宁儿也知道关心人了。”顾清菡温和一笑,道:“不用担心三娘,你看三娘气色很好,什么事情都能挺过去。”

    “丧事也快办完了,接下来你要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儿我能做的,你就让我去做。”杨宁道:“我都这么大了,不能只坐着吃饭,什么也不干,那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顾清菡一阵,美眸之中显出一丝欣慰之色,柔声道:“宁儿真的长大了,将军泉下有知,一定会瞑目。”所以握住杨宁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蹙眉道:“宁儿,你可伤着?身体可有不适的地方?”

    杨宁再一次感受到顾清菡柔弱无骨的玉手光滑柔腻,笑道:“三娘不用担心,真的没事儿,那刺客本事太过稀松平常,想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还在嬉皮笑脸。”顾清菡轻轻拍了拍胸脯,一阵微波荡漾,瞪了杨宁一眼,责怪道:“你这孩子怎地不知轻重?以后定要小心,刚刚被人绑架,这次又被刺客找上,宁儿,坏心眼的人多得是,以后要多加防范。”

    杨宁鼻中嗅着从顾清菡身体散发出的淡淡体香,心下微荡,只见顾清菡蹙着柳眉道:“别院那些人也真是罪责难逃,连你的安危都守护不好,总是要受惩处的。只是.....究竟是谁要对你下如此狠手?”

    “三娘放心,究竟是谁在背后捅刀,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杨宁冷笑道:“我自然不能让他逍遥快活。”

    “你去查?”顾清菡笑道:“你能查出什么?”

    杨宁故意道:“三娘,你又瞧不上宁儿了?宁儿真的就那样无用?”说完,故意做出苦恼之色。

    顾清菡忙道:“是三娘不好,三娘说错话了,宁儿是锦衣侯的继承人,当然不会无用,而且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这些日子,杨宁明显有了变化,比之从前显然是精明许多,这让顾清菡心下欢喜,心中和段沧海所想一样,也以为杨宁是因为受到绑架刺激才开了窍,只怕自己说话打击了杨宁的自信心。

    “是了,江陵的银子是否送过来?”杨宁忽然问道:“这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咱们的当铺还抵押在钱庄手中。”

    顾清菡蹙眉道:“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迟迟没有音讯,只盼不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虽然以前也有耽搁,却从没有这么长的时间,我已经派人往江陵去打听,再过几天应该就有消息了。”娇艳一笑,道:“宁儿现在当真可以为三娘分忧了,以后三娘可就轻松多了。”

    杨宁见她艳若桃李的俏脸一笑起来,娇媚无比,那粉润红唇就如熟透的樱桃,微微颤动,心下一跳,禁不住怔了一下神,顾清菡见杨宁瞧着自己,正要说话,忽地感觉有些异样,心下也是一跳,粉脸更是微微发烫,迅速收回手,道:“我.....我去给你备吃的。”

    杨宁也察觉自己有些异样,尴尬笑了笑,转身过去,顾清菡也转身向门外走,回头瞧了杨宁一眼,只觉得脸上兀自发热。

    她一直以来,都是将杨宁当做孩子来看,只是刚才那一瞬间,却发现杨宁的眼神与从前大不相同,完全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她本就是过来人,敏感至极,出门来,抬手捂了捂脸,心下暗想:“宁儿已经长大,有些时候.....有些时候还是要小心一些,方才那眼神......!”又想:“宁儿大了,开始想着女人也不为奇,只是也该张罗婚事了,最可恨苏禎出尔反尔,真不是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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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野狗

    早餐并不是顾清菡亲自送来,而是府中的丫鬟送来,杨宁知道刚才自己忽然失神,定是让顾清菡有了想法,心想这美少妇不是轻浮之人,自己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

    顾清菡的为人处世,确实让杨宁心下颇有几分敬佩,凭心而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顾清菡相貌娇美身材出众,但凡是男人也不可能没有一丝心动,只是杨宁却也知道,若是自己行为鲁莽,只怕日后与顾清菡多少还要出现一些隔阂。

    顾清菡对他关护有加,倒像一个知冷知热的一个大姐姐一般,杨宁内心深处其实很享受这种温暖,并不希望因为某些事情让这份温暖遭受破坏。

    吃过早餐,杨宁便即在府中四下里转悠一番。

    他已经做出决定,这锦衣世子还要冒充一段时间,自然还是要对这锦衣侯府的格局了解一番。

    只是锦衣侯府比他想的似乎还要大,前院、中厅、东西两院还有后花园,此外还有马棚以及演武场。

    锦衣侯两代人都是武将,府中有一个颇为开阔的练武场,自然是平时用来演武所用,而锦衣侯府加起来也有三十多名护卫,几乎清一色都是行伍出身,这些人平日里也都会在演武场练武较艺。

    身着新换上的锦衣玉带,杨宁如今倒也是玉树临风。

    行走在靠近西苑的一条林荫道上,两边草木依依,景致颇为优美,路边甚至有一条人工挖掘的水沟,水质清澈。

    “我等不了!”杨宁心情正好之时,忽听得附近传来一声低吼,循声看去,只见到不远处有一排花圃,虽是深秋,但那些花圃之内也不知是什么花草,依然青葱,那声音杨宁听一遍就辨识出,倒似乎是齐玉的声音。

    这几日虽然时不时与齐玉碰面,但两人自始至终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而齐玉每天都冷这个脸,倒似乎全世界的人都欠他钱一样。

    杨宁皱起眉头,轻步靠近过去,便听到琼姨娘声音传过来:“我的祖宗,你小点声音成不成,这里到处都是耳目,如今他神气得很,府里的人都要攀他的大腿,被人听见,说不定就要传到他耳朵里。”

    “传到他耳朵里又如何?”齐玉冷笑道:“十几年了,我已经受够了,他凭什么要踩在我的头上?就因为生他的那个贱人是正室?”声音冷酷道:“说到底,还是你无能,你为何要给那个人做妾室?你为何非要生下我?否则我也不用经受这样的耻辱,被一个傻子骑在头上。”

    杨宁心下冷笑。

    他知道齐玉一直不甘心出身庶子,在齐玉的心里,显然认为自己才是锦衣侯最佳继承人,可就是因为出身缘故,锦衣侯爵位只能是看的着摸不着。

    “啪!”

    一声脆响,显然是有人挨了一巴掌,听到琼姨娘尽力压低声音骂道:“你这个畜生,我和你说过多少次,忍字头上一把刀,只要能够忍耐,总有云开雾散的时候。你现在这样沉不住气,还能成什么大事?”

    “忍忍忍,你还要让我忍多久?”齐玉怒道:“本以为他绝不可能活着回来,可是.....如果他死在外面,锦衣侯的爵位非我莫属,现在就算他是个愚蠢透顶的傻子,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继承侯爵。”

    “你急什么?”琼姨娘冷笑道:“朝廷还没有旨意下来,世子不等于就是侯爷,在他真正继承锦衣侯之前,谁也不敢保证侯爵之位就一定是他的。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冷静,绝不能因小失大。”冷哼一声,道:“只有最后胜利的,才是真正的赢家,这个道理你也不懂?”

    杨宁神色冷峻,他知道这一对母子不是什么好货色,之前抢着要做孝子,看来就是为了将自己取而代之,想要继承锦衣侯爵。

    现在想想,如果不是自己假冒锦衣世子回到侯府,按这对母子所言,只怕锦衣侯爵的位子真要落在齐玉手上。

    锦衣侯爵是世袭罔替,等若是铁饭碗,嫡长子死了,庶子依然是齐景的血脉,当然也有资格继承爵位。

    猛地想到,忠陵别院被刺客找上,有没有可能与这对母子有关?

    如果从动机来说,自己真的被刺死,获益最大的应该就是齐玉,看他们为了继承爵位不择手段,刺客未必与他们没有干系。

    杨宁本就想着找出幕后真凶,而且他心里很清楚,对方既然出手,目的没有达到,绝不会悄无声息消失,只怕接下来还要有动作,自己不需要主动去追寻,只要小心提防,等对方露出线索来。

    段沧海等人对自己算得上是忠心耿耿,无论是段沧海还是齐峰和赵无伤,都不是泛泛之辈,自己有这些人作为助力,未必不能查出幕后真凶。

    只是心下又想,齐玉在丧事之前,应该也没有机会接触忠陵别院,虽说这一对母子颇有些阴毒,但杨宁但不相信他们能够计划出那般周密的刺杀计划来,虽说齐玉很可以,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却也不能证明刺杀之事与他有关。

    “我们如何能胜?”齐玉的声音显得十分急躁:“最多一个月,朝廷定然会颁下旨意,锦衣侯爵的位置就要落在他手里,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琼姨娘冷笑道:“傻儿子,什么叫都晚了?不是还有一个月时间吗?我们自然不会就这样然让他拿走爵位。就算退一万步说,真要是被他得了爵位,在他没有生下子嗣之前,你依然是侯爷的血脉,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爵位依然是由你继承。”

    杨宁心下一沉,暗想这妇人真是歹毒。

    “娘,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法子了?”齐玉听话听音,急切道:“你快说,咱们该怎么做?”又道:“你要知道,只有我成了锦衣侯,你才有机会被封为诰命夫人,否则......你永远只是一个侧室姨娘!”

    “娘能不能成为诰命夫人不重要,一切都是为了你。”琼姨娘冷冷道:“咱们母子这么多年受尽了委屈,等有朝一日你能成为锦衣侯,咱们要将所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顾清菡!”齐玉咬牙切齿充满恨意道:“有朝一日,我定要让这个女人生不如死,秦淮河上,画舫众多,老子定要将她送到画舫,让她沦为一个千人骑万人摸的婊子,如此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杨宁本来还有些耐心,此时听齐玉辱及顾清菡,而且言语不堪,心下恼怒,冷声道:“是哪里的野狗在院子里乱叫唤?给老子滚出来。”

    这一声对齐玉母子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齐玉已经跳过花圃,从花草丛中窜了出来,身手倒也不弱,显然是有些武功底子,见到杨宁背负双手站在不远处,脸色瞬间煞白,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琼姨娘也已经从花圃后转出来,浓妆艳抹,穿金戴翠,倒也颇有几分风韵,见到杨宁,也是脸色苍白。

    “你在这里偷听?”齐玉很快就冷静下来,双手握拳,眼眸中充满怨毒盯着杨宁,瞧那模样,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狗,随时都会扑上去。

    “原来是你们,我还以为是有野狗在叫唤。”杨宁冷笑道:“你说什么?偷听?这里是锦衣侯府,老子是锦衣世子,侯府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全都是老子的,老子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只有别人在背后鬼鬼祟祟谋算老子,老子又何必偷听别人?”

    他一口一个“老子”,齐玉双拳握紧,手背青筋暴突,目光如刀般盯着杨宁,却不说话。

    琼姨娘此时也回过神来,也不多言,冷冷道:“玉儿,咱们走!”转身便要走,齐玉恨恨瞪了杨宁一眼,转身欲走,杨宁冷冷道:“等一下!”

    琼姨娘率先回过身来,冷笑道:“齐宁,你还不是锦衣侯,就算你是锦衣侯,我也是你的庶母,你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发号施令。”

    “你,转过身来!”杨宁也不理会琼姨娘,指着齐玉,“父亲过世了,如今我就是一家之主,父亲不在,长兄为父,你见着我,为何不行礼?”

    齐玉豁然转身,怒道:“你......!”

    “你什么?”杨宁冷笑道:“你心里不服?齐玉,你自己不懂,你母亲应该告诉过你,没大没小,目无尊长,坏了侯府的规矩,老子随时可以将你驱逐出侯府?”

    “你敢!”齐玉厉声道:“齐宁,你不要得寸进尺,我早知道你瞧我不顺眼,如今父亲去了,你自然可以无法无天,你现在就驱逐我,让齐家上上下下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三老太爷.......!”

    “我知道你要抬出三老太爷。”杨宁淡然一笑,“不过你忘了,三老太爷虽然也姓齐,却不是侯府的人。三房的老太爷,大可以将你留在齐家族谱上,可是他却无权管我将你驱逐出府。”冷哼一声,脸色冰冷,“我只是逐你出府,不是逐你出族,离开侯府,以你的聪明手段,应该不会饿死在外面。”

第五十五章 义兄弟

    齐玉表情狰狞,面庞的肌肉抽搐,冷笑道:“你.....你这是假公济私,你......你一朝得势,就想报复我。”

    杨宁拍手笑道:“说得好,我说你很聪明,果然如此,你说的没错,老子就是假公济私,老子就是要报复你。”往前踏出一步,冷笑道:“我就喜欢看你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怎么样,你能拿我如何?”瞅了齐玉握紧的双拳,道:“看样子你还准备动手,来,尽管过来,我这次绝不还手,你给我理由逐你出府,我求之不得。”

    琼姨娘眼中显出怨毒之色,冷声道:“齐玉,他是世子,既然让你行礼,你就给他行礼。”

    “娘......!”齐玉回头,只见琼姨娘神色阴霾微微点头,齐玉压住满肚子怨气,犹豫了一下,才冲着杨宁拱了拱手。

    “很好。”杨宁含笑道:“开始懂规矩,这就是好迹象。齐玉,作为兄长,我有几句劝说,听与不听,都在你自己。”

    齐玉只是微仰着脖子,面带敌意看着杨宁,也不说话。

    杨宁慢悠悠道:“我知道你喜欢耍些小聪明,也知道你不算笨人,你如果将聪明用在正途,自然会安然无恙,锦衣玉食的生活应该也不愁。不过我奉劝你,千万莫将你那些小聪明用在别的地方,更不要在背后对我指手画脚,我这个人不会乱发脾气,可是如果你真的有朝一日激怒了我,你的日子将会很难过。”声音一冷:“听到没有?”

    齐玉轻哼一声,转身便走,脚步极快,走过琼姨娘身边,头也不回。

    琼姨娘恨恨瞥了杨宁一眼,也是跟在齐玉身后匆匆而去。

    杨宁看着这对母子显示在眼帘之内,嘴角泛起寒意。

    一些强大的家族,从外部往往很难有机会将之击破,而衰落的直接原因,往往就是祸起萧墙,内部的争斗导致分崩离析。

    其实杨宁对于锦衣侯府盛衰起落并不太在意,可是对齐玉母子,却是心存厌恶之心。

    齐玉方才对顾清菡如同诅咒般的恶毒言语,杨宁相信那不是随口说出来,而是齐玉积怨已久的心里话。

    顾清菡要维持锦衣侯府的体统,保护齐宁的正统性,必然会得罪齐玉一干人,也成了齐玉继承锦衣侯爵最大的障碍之一,如此人物,齐玉自然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有朝一日齐玉真的得了势,必然会对顾清菡进行报复。

    杨宁能够理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不过这对母子行事阴损,喜欢背后算计人,这与顾清菡处事方法完全不同。

    即使自己真的有一天要离开,也必然要为顾清菡出去这对祸害。

    不过杨宁也清楚,这类背后算计人的阴损小人,却也不可不防,如今这对母子的目标就在自己身上,自己还是要小心提防,若是真的找到他们坑害自己的把柄,自己也是断然不会放过。

    正边走边想,忽听段沧海声音传过来:“世子爷,可找着你了。”

    “哦,段二叔,找我有事?”杨宁瞧过去,见段沧海快步过来,笑道:“我也正有事要找你。”

    “世子爷有什么吩咐?”段沧海上前来拱手道。

    杨宁笑道:“咱们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轻声道:“对了,段二叔,你可知道武乡侯府在哪个位置?是不是也在这条琵琶街上?”

    段沧海摇头道:“武乡侯府在文德桥那头,离咱们府有些距离,世子爷怎么问起武乡侯府?”

    “我想去拜访拜访武乡侯。”杨宁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武乡侯上次登门过后,我们也一直没有给他答复,丧事也差不多办完了,咱们也该给人家回个话。”

    “啊?”段沧海忙问道:“太夫人已经做了决定?”

    杨宁淡淡道:“这是我的婚事,如何做决定,当然由我说了算。”顿了顿,才道:“而且武乡侯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你觉得咱们还有回旋的余地?”

    段沧海神情严肃,道:“苏禎辱没家风,如此大事,出尔反尔,只怕他以后再也没有脸去见武乡老侯爷。”忽地想到什么,一拍脑门子,道:“差点忘记了,世子爷,你先别急着去武乡侯府,现在有人来找你了。”

    “找我?”杨宁奇道:“谁找我?”

    段沧海低声道:“就是世子爷的义兄弟袁荣!”

    “义兄弟?”杨宁心下一紧,“我......我有这样一位义兄弟?”

    “这个......!”段沧海想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世子爷,这袁公子和你也算是有些交情,只是......恕我直言,这样的人还是不要交往太深,世子爷以前和这些人走在一起,其实.....其实也没有得到什么益处,反倒每一次都吃亏,三夫人其实也不喜欢世子爷和这帮人接触频繁。”

    “哦?”杨宁脑子灵活,听段沧海所言,立刻明白什么,笑问道:“段二叔,我这位义兄,是不是一个只知风花雪月的纨绔子弟?和我是不是只是酒肉朋友?”

    段沧海闻言,本有些皱起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笑道:“原来世子爷心里明镜儿似地,这样我就放心了。袁荣是礼部尚书袁大人的嫡长孙,袁大人自然是博古通今满腹文采,这袁公子出自这样的门第,文采还是有的,不过......!”摇头笑道:“年少轻狂,那也是人之常情。”

    “这就怪了,我回来这么多年,父亲的丧事也办了这么久,我这位义兄似乎从没出现过。”杨宁似笑非笑道:“怎地丧事一过,他就跑过来?”

    段沧海轻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恐怕与忠陵别院的刺杀事件有关系。”

    “哦?”杨宁双眉一紧,“段二叔的意思是?”

    段沧海只以为杨宁误会,解释道:“世子爷别多想,刺杀事件与袁荣应该不会有牵连,袁荣虽然轻浮孟浪,不过倒也不是坏人。”四下里看了一圈,才道:“他的祖父是礼部尚书,而忠陵别院隶属于礼部,发生刺杀侯爵世子这般大事,若是闹将起来,袁大人是为礼部尚书,多少还是有些麻烦的。”

    “啊?”杨宁立刻明白过来,“礼部袁大人想让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他不好亲自出面,想要利用袁荣先来探探口风?”

    段沧海竖起大拇指,“世子爷一针见血,应该就是这样了。”眉眼之间满是欣慰之色,心想世子爷如今一天比一天聪明,这是老天保佑,乃是锦衣侯府一等一的幸事。

    杨宁见到袁荣的时候,袁荣正在锦衣侯府偏厅用茶。

    杨宁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外面先偷偷观察,只见袁荣二十岁左右年纪,一身乳白色的锦衣,戴着一顶别致的锦帽,人配衣裳马配鞍,这身锦衣玉服穿在身上,袁荣倒也显得颇有几分潇洒。

    偏厅只有袁荣一人,他自然对饮茶并无兴趣,似乎也没有想到杨宁会躲在外面窥视,此时站起身来,脸上堆笑,瞅着一处笑眯眯道:“兄弟,哥哥想死你了,今天可终于见到你了......!”双手做出一个环抱姿势。

    杨宁一开始还是一惊,以为这家伙本事了得,竟然发现自己就在门外,可是看他环抱空气,立时醒悟,这小子是在自练自说。

    果然,袁荣摇摇头,自语道:“这样不成,他刚死了爹,这时候我要表现的悲伤方可.....!”抬头,做出一副伤心姿态,一个抹泪的动作,声音黯然:“兄弟,锦衣侯过世,举国悲痛,你可要节哀顺变,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我一定为你去办,谁让咱们是义兄弟呢?”说到这里,声音嘎然而止,摇头道:“这样更不成,万一那小子真的有事情让我办,我这不是把自己丢进坑里了?”

    他表情复杂,忽悲忽喜,自练自说,神神叨叨,杨宁心下好笑,忽地咳嗽一声,背着手进了偏厅内。

    袁荣听到咳嗽声,手忙脚乱恢复常态,扭头看到杨宁进来,先是一脸笑容,不过见到杨宁神情淡漠,立马就变成一脸悲伤,上前来,“兄弟,你......!”他还没说完,杨宁看也不看他,从他身边走过去,袁荣呆了一下,一阵尴尬,见杨宁已经坐在椅子上,这才凑近过去,轻声问道:“宁兄弟,你.....你没事吧?”

    杨宁抬起头,盯着袁荣,一句话也不说,脸上毫无表情。

    袁荣被杨宁看的全身发毛,勉强笑道:“锦衣侯.....锦衣侯过世,你.....你要节哀顺变,如果有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哦,不是,宁兄弟,你看我......这个......!”一阵结结巴巴,猛地想到什么,回过神,苦笑道:“兄弟是在责怪我这阵子没有过来帮忙?”

    杨宁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袁荣抬手指天,信誓旦旦:“老天作证,我打听到你被人绑架,寝食难安,几次想要带人出京救你,可是.....可是我家那位老顽固说什么连锦衣世子都敢绑架,这京城乱的很,将我关在屋里,根本出来不得。”

    杨宁瞥了他一眼,又是一声冷笑。

    “当然,他想拦我,没那么容易。”袁荣沉声道:“兄弟你被绑架,我这做哥哥的怎能毫无作为?我袁某人做事,义气当先,头可断,血可流,这义气不能丢,所以我有一天趁夜要溜出府邸,想要去找你,可是.....!”长叹一声:“可是我家那老顽固太过狡猾,硬是被他抓住,这可没有好,家法伺候,我这屁股都被打烂,整整大半个月都不能动弹。”见杨宁神情冷淡,焦急道:“兄弟你是不是不信,好,我现在就脱裤子给你看。”

    袁荣神情凛然,一甩衣襟下摆,提溜起来,背对杨宁,便要脱下裤子验明正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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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还有一更晚点奉上!

第五十六章 有债必偿

    杨宁瞪大了眼睛,他本以为这小子只是随口说说,见他真的要脱裤子,立刻沉声道:“你祖父是礼部尚书,当厅脱裤子,有辱斯文,这要传扬出去,下一次你这屁股留下的就不只是伤痕了。”

    袁荣听杨宁终于说话,整理好衣衫,脸上堆起笑容,凑上前来,道:“我就知道兄弟一定不会误会我。”

    “你是我义兄?”杨宁盯着袁荣。

    袁荣还以为杨宁是在讽刺自己,心中暗想这往日里脑子有些迟钝的家伙如今也知道讽刺人了?面上却是苦笑道:“兄弟难道还在责怪为兄?哎,也难怪你心中不快,锦衣侯过世,我一直不曾过来搭手帮忙,确实是我的不是。”

    杨宁心想这类纨绔子弟之间的交往,也不可能存在什么真情,无非是酒肉朋友,偶尔互相利用一些对方的资源而已。

    锦衣侯过世,在丧期之内疏远的王公贵族高官重臣就不在少数,杨宁其实倒也不是十分气愤,毕竟人性如此,没有必要太过苛责。

    “找我有什么事情?”杨宁淡淡问道。

    袁荣笑呵呵道:“兄弟可知道最近秦淮河又添了几条新画舫?”

    “与我何干?”杨宁气定神闲,“袁兄喜欢玩赏风月,大可以去好好领教一番。”

    袁荣一怔,只觉得今日的杨宁处处古怪,与曾经自己熟悉的锦衣世子大不相同,有些尴尬,道:“兄弟以前喜欢乘舟游玩,我本想过来打个招呼,请兄弟出去散散心,原来......!”

    “袁兄,家父刚刚过世,你现在就开始对我提及这些风花雪月,不觉得很不是时候吗?”杨宁没好气道:“府里的安魂法事还没有做完,我若是这时候出去乘舟游玩,还有人性吗?”

    袁荣一怔,随即一拍脑门子,一脸懊恼道:“怪我,怪我,是为兄不好,真是糊涂了。兄弟不要见怪,我绝无坏心,只是想着兄弟前番被绑架受惊,这些时日办丧事又太过劳累,想带兄弟放松一下。”

    “以后再说吧。”杨宁起身道:“你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去办别的事了。”

    袁荣急忙伸手拉住,道:“兄弟别急。”

    “还有事?”

    “有点芝麻小事。”袁荣笑道:“兄弟先坐下说话。”

    杨宁坐下后,问道:“芝麻小事?什么样的芝麻小事还要让你登门来说?”

    “这个.....!”袁荣从怀中掏出一把纸扇,左手潇洒一抖,打开折扇,“兄弟在忠陵别院是不是遇到刺客了?”说完,轻摇折扇,自命风雅。

    杨宁心想这都十月了,天气转冷,你还拿着一把折扇装风雅,也不怕冷死。

    “原来你知道这事?”杨宁瞥了袁荣一眼,“听说忠陵别院虽然是皇家别院,但是隶属于礼部管,你们家那位袁大人是礼部尚书......!”目光一冷,沉声道:“你说,别院刺杀之事,与你们家可有关系?”

    袁荣脸色大变,从椅子上跳起来,惊骇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兄弟,你这话我们老袁家可真担不起。”

    “我差点死在那里,你可晓得?”杨宁冷笑道:“担不担得起,也先担着,真凶没有找到之前,我只能找负责别院的衙门,也就是礼部,说到底,还是你们袁家。”

    袁荣带着哭腔道:“兄弟,你们府里不会都是这么说吧?不会真的以为是我们老袁家派出的刺客吧?”

    “一切都在调查之中,在没有查清楚之前,谁都有嫌疑。”杨宁淡淡道:“说吧,你说的芝麻小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荣此时额头冒汗,折扇加快,“兄弟,我袁荣以我的人品担保,对于刺客,我们老袁家真的一无所知。而且你也知道,我们老袁家和你们老齐家素来交好,你可别忘了,当年你的父亲可是我祖父教授诗文,你我两家可是世交。”

    “哦?”杨宁心想原来锦衣侯府和袁家还有这样的瓜葛。

    见杨宁神色不善,袁荣苦笑道:“我就实说了吧,忠陵别院的吴管事,他是家母的二舅的二姨娘的亲侄子,这次你在别院被刺,他事后惊恐不已,最后找到了家母,然后家母恳求祖父他老人家出面,尽量将此事大事化小。”

    “哦?”杨宁淡淡笑道:“说到底,你今天来,也是为了吴管事说情?”

    “我今日过来,当然是为了来看你。”袁荣立刻道:“说起这事,也只是顺便而已。”往这边凑了凑,低声道:“那吴管事再有一年,就可以调入礼部当个主事,也算是熬到头,可是谁知道在这时候除了这么档子破事。”摇头叹道:“祖父当然不会为了此事找到你们府里,家母知道我与你是生死之交,所以.....所以让我过来说说。”

    杨宁摸着下巴道:“原来如此。”

    “兄弟,哥哥很少求你办事。”袁荣肃然道:“但是这一次家母说的厉害,还说我如果真的和你是亲如骨肉的兄弟,就没有办不成的事,这不,我想想咱们过命的交情,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袁大公子,你说的轻巧,你可知道,因为那帮人的疏忽,我差点连命也没有。”杨宁冷冷道:“你现在过来两句话,就想让此事了了?这是将我这条命当儿戏啊?”

    “你放心。”袁荣听出杨宁话中有松动,低声道:“吴管事一步步走到今天也不容易,为了熬个礼部主事的位置,两年前主动请缨往别院去熬着。还差一年,他就能进礼部当个主事,如果这时候因为这件事情前途尽毁,那可如何了得?所以.....!”左右瞧了瞧,这才凑近杨宁耳边,压低声音道:“只要你们锦衣侯府不往上递折子,淡化此事,礼部那头再花些功夫,让此事化小,吴管事和那帮护卫就不会受到太重的惩处,当然,他们都愿意为你压惊。”

    “压惊?”杨宁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袁荣贼兮兮笑道:“他们愿意拿些银子出来,作为对你受惊的补偿,兄弟,你以为如何?”

    “是要贿赂我?”杨宁瞟了近在咫尺的袁荣一眼,“你难道不知道,从我祖父开始,锦衣侯府就有一条规矩,不许......!”

    “我知道,我知道。”不等杨宁说完,袁荣便笑道:“不许和其他官员有银钱上的往来。”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出这馊主意?”杨宁气定神闲,心里却想着不知吴管事那帮人能出多少银子来。

    袁荣正色道:“兄弟误会了,他们可不是贿赂你,而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据说那刺客武功了得,如果不是你,别院的护卫们都要遭殃,那刺客既然杀了那些别院护卫,一定会一不做二不休,将吴管事也一并杀了,所以你是他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你们齐家处世的规矩,有债必偿,他们既然欠了兄弟你的,自然要偿还的。”

    杨宁睁大眼睛,袁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让人叹为观止。

    袁荣嘿嘿一笑,凑近低声道:“而且只要你答应,银子由我从中转交,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知道。”

    “有债必偿......!”杨宁微微点头,“我们齐家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微斜身子,“吴管事他们也懂我们齐家这规矩?”

    袁荣暗想这锦衣世子几日不见,怎地像变了一个人,不但毫无迟钝之态,而且言谈举止精明干练,说话也打着机锋,心下疑惑,但也没时间多想,明白杨宁意思,伸出一只手,先是竖起五根手指,随即放下两根,道:“他们愿意拿出这个数。”加了一句:“三百两!”

    “我们锦衣侯府数代清廉。”杨宁冷冷道:“既然老侯爷说过不与任何官员有银钱往来,我自然是坚守这规矩,来人,准备送客......!”

    “五百两!”袁荣竖起五根手指,叹道:“他们愿意拿出五百两!”

    “人呢?”杨宁向外瞅了瞅,“袁大公子要走,送客!”

    袁荣眼角抽搐,两只手伸出来:“五百两是吴管事一人所出,其他护卫凑了而百两银子......~!”

    杨宁淡淡道:“家父征战沙场,但有赏赐,都是赐给部下将士,我们齐家对银钱从无兴趣.....,袁大公子,你可知道,银子多少我不在乎,可锦衣侯的尊严,我不能不捍卫。”

    “一千两!”袁荣咬牙道:“臭小子,就只有这么多了,你想想他就一个小小的别院管事,能有多少油水?这帮人凑出来一千两银子已经很不容易,秦淮河上包一艘最好的画舫,搂着最漂亮的舫主睡一天也不过一百两银子,普通的还要折一半,三四百两银子在京里可以买个不错的院子,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杨宁上下打量袁荣一番,笑道:“他们真的只能拿出这么多?”

    “只有这么多。”袁荣脸色也不好看,“不管怎样,这一千两银子你要给我一份,否则我费这大半天嘴皮子,总不能一点好处也捞不着。”端起茶杯,一口便喝了大半杯,抬手指着杨宁,“我真没看出来,你小子黑得很。”

    杨宁心里明白,一千两银子其实已经不算少,而且刺杀之事已经发生,幕后真凶当然不可能是吴管事那干人,即使上奏朝廷对他们大加惩处,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是这样不但得了银子,还给了袁荣一个人情。

    “银子先不急,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杨宁起身来,“只要配合得好,今天你这个忙,我也给你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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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二更!

第五十七章 花市

    建邺京城的戒严并没有解除,一到黄昏时分,京城的大街小巷各坊各市就会冷清下去,但现在正值正午时分,所以街道上的行人依然往来不绝,车水马龙,颇为热闹。

    冠盖满京华。

    杨宁此时正骑马行在秦淮河边的长街之上,在京中骑马而行是一种时尚,不但王侯子弟喜欢将自己的坐骑装饰的精美出众,便是一些文人墨客,也都是喜欢骑马行街,这是建邺京城的一种时尚。

    文人公子们骑马而过,个个面带微笑,不自觉地向上望过去,他们不需要向旁看,不想向下看,因为那里的人要仰望他们。

    他们只看华彩楼阁,看那红楼粉阁中的粉黛青山。

    才子佳人,本就是佳话,他们自命风雅,在秦淮河边漫游,不就是希冀成就一段佳话?

    秦淮河上画舫如织,时不时地看到衣冠华贵的风雅公子从船舱内走出来,立于船头,身边跟着几个人,一副指点江山的气魄。

    这是秦淮河上每天都能看到的景观。

    杨宁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经过秦淮河畔,天色尚早,他倒不急着赶路,袁荣骑马跟在杨宁边上,心下却有些疑惑,不知道杨宁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杨宁出府,段沧海自然不好阻止,不过这些时日世子爷连续遇上危险,他本想亲自护卫跟随,杨宁知道这些时日无论是段沧海还是齐峰等人都十分辛苦,只让段沧海在府中随便找了两个护卫跟随。

    经过夫子庙,杨宁转到一条长街之上,这条街上与秦淮河畔的风月繁华又大不相同,刚一转进街道内,便飘来阵阵花香,放眼望去,红花绿叶,姹紫嫣红,沿街两边竟然有诸多花坊,却是一处花市。

    杨宁心下惊讶,如今都已经到了十月,却不想还有花市在经营,他对花花草草其实也不懂,骑马而过,花香扑鼻,见到各种奇花异草,许多品种还真是前所未见,心想到了这个月份还能开花放叶,这些花草必然不便宜。

    不过南方气候宜人,哪怕是十月金秋,天气也还算温暖。

    袁荣忽地明白什么,笑道:“闹了半天,兄弟该不会是要领着我去武乡侯府吧?哈哈,也有些时日没有见到你那位大舅子了,今日咱们正好去会会他。”

    “大舅子?”杨宁一怔,转头看向袁荣,却并无询问。

    他知道自己如今的表现已经与从前那位世子很不相同,有些人脉自己可以不清楚,但却不能经常询问,否则难免让人起疑。

    只是这一扭头间,目光忽地瞥见不远处一道人影,这花市上人来人往也不在少数,不过女眷居多,那道人影身材高大,在人群中十分显眼,杨宁一眼便即瞧见,心下一紧,他一眼便即认出来,那人正是上次那名扮作太监的灰袍长者。

    杨宁先后见过此人两次,第一次看上去是颇为儒雅的长者,第二次却化装成一个太监,这一次又是一身灰色长袍,长须飘飘。

    “这家伙怎地会在这里?”杨宁大加警觉,翻身下马,灰袍长者显然并没有注意杨宁这边,在人群中穿过。

    这老家伙身份不定,不过杨宁确定他嘴上的胡须必然是粘上去,否则前几日才瞧见他没有寸须,绝无可能在这短短几天时间之内就长出来。

    他禁不住追过去,在人群中挤到那边,袁荣不明所以,叫道:“宁兄弟,你这又是往哪里去?”

    杨宁瞧见灰袍长者就在自己前面不远,加快了步子,忽听“哎哟”一身,经过一间花店门前,竟是撞在一人身上,那声音颇有些娇柔,似乎是个女子,杨宁一时也顾不得道歉,往前追出几步,只见那灰袍长者已经在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他止住脚步,茫然四顾,人来人往,却偏偏没了那灰袍长者的踪迹。

    杨宁皱起眉头,便在此时,忽听得马蹄声突起,从长街另一头传来一阵紧如密鼓一般的马蹄声。

    杨宁皱起眉头,暗想这是市集长街,人来人往,自己虽然骑马,却也只是缓步而行,但是现在这马蹄声,急如雨点,难道要踩死人不成?

    果不其然,只见长街行人纷纷避让,有些人闪躲不及,扑飞在一旁,大呼小叫。

    长街对面疾驰过来数骑,马蹄急促,看到长街之上人翻马仰,竟没有放缓的模样,杨宁眉头紧锁,正要避让,突然心下一沉,却是发现街道中间,正有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蹲在地上玩着泥人,身边并无大人,那孩童一手抓住一个泥人,玩得正不亦说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到来。

    那几匹骏马飞驰,显然也没有察觉到孩子就蹲在街道中央,边上有人已经发现此景,惊声尖叫出来。

    杨宁此时却已经像离弦之箭冲了过去。

    杨宁速度极快,但是那几匹马说到就到,距离那孩童已经近在几丈之间,以杨宁现在的速度,扑倒那孩童面前,如果骏马来不及勒住,他很可能会和那孩童一起被撞飞。

    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犹豫。

    他知道,此时此刻,唯一有可能救下那孩子的只能是自己,自己如果奋力一搏,还有希望,否则这孩童必会被骏马踩踏在脚下,断无活命道理。

    惊声尖呼声中,不少人已经扭头过去,不忍看着惊心动魄的场面。

    马是好马,速度如电,眼见得最前面的一匹马距离那孩童不过丈许,杨宁距离那孩童亦有丈许之遥。

    同样的距离,速度却不同。

    骏马的冲速,当然不是杨宁的速度可以比,他只感觉心口一阵冰凉,情急之中,只盼能将全身的气力集中于双腿之上,眼见得要慢上一步,杨宁低吼一声,也就是这一下子,竟发觉胸口的劲力如同激流般倾泻而下,涌入到自己的两-腿之-间。

    在力量灌入双腿之中的那一刹那,杨宁双腿一蹬,整个人如同猎豹一般,抢在那骏马的头里,一把抓住了孩童的手臂,扯过抱在怀中向边上滚过去。

    那匹马长嘶而起,前蹄扬起,一个人立,随即落下,正踏在那孩童刚刚所在的位置,若是杨宁差了一分,此刻孩童必然已经丧命马蹄之下。

    “砰!”

    杨宁滚动之间,收拾不及,撞在一间花铺摆在门前的花坛之上,全身一疼,好在这时候势头收起来,两手举起,将那孩童托在半空中。

    “啊......!”一声尖叫,一名妇人已经抢了过来,带着哭腔道:“定儿,定儿,你怎么样......?”

    杨宁只觉得浑身一阵冷汗,听到妇人哭腔,扭头看了一眼,只见是个不到三十的妇人,看穿着倒也像是大户人家的女眷,知道这孩童必然与她有干系,将孩童递过去,勉强笑道:“他.....他应该没事,不用担心......!”

    那妇人一把抱过孩童,上上下下检查一番,见孩童安然无恙,这才放心,瞧见杨宁坐起,忙道:“恩公,多谢......,多谢你救了我家定儿......,大恩大德,我一定报答......!”又急道:“恩公,你.....你流血了。”也顾不得其他,取出一只绣帕递给杨宁,“快,你先擦擦,我给你请大夫......!”

    杨宁这才感觉额头边上有鲜血流淌,火辣辣的疼痛,心知是撞在花坛上,皮肉之伤而已,也不接绣帕,摇头笑道:“无妨......!”想要起身来,才发现刚才充满力量的两条腿此时竟然酸软无力,一时间竟难以起身。

    “好兄弟......!”袁荣已经冲过来,一脸惊骇,“你......你没事吧?”

    杨宁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鲜血,摇了摇头,双腿绵软无力,这让杨宁心下有些惊怕。

    方才千钧一发,他却有所感觉,双腿陡然有力,似乎是从丹田内有劲气被自己情急之下调入到双腿。

    如果不是劲力涌入,自己绝不可能有力量抢在骏马之前救下孩童。

    可是此刻那股力量消失的荡然无存,而两条腿有些发麻抽筋,此前段沧海警告过他,绝不可轻易调动劲力,这一次情非得已,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了伤害。

    “格老子,还还有些本事!”

    一个声音传过来,不是京城官话,语气颇有些傲慢,杨宁脸色一沉,抬头望过去,只见到就在自己前面不远,一匹高头大马威风凛凛,骏马之上,一人居高临下,十分淡然地看着杨宁,阳光斜照,照在那骑身上,拖出一个长长的影子,照在杨宁的身上。

    后面几匹快马也已经跟上来。

    数人身着深绿色的劲衣,但是头上却缠着白布,腰间配着弯刀,虽然看上去身形也并不显得高大剽悍,但是一个个目露精光,行家一看就知道武功修为断然都不低。

    这些人显然训练有素,此时一手牵着马缰绳,另一只手则是按在弯刀刀柄上,目光俱都盯在杨宁身上,一个个目光如刀,倒似乎杨宁是肇事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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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地藏卷轴突现世间,黄金凤凰再临天地,南北争雄,密云重重。深宫诡虞,疆场喋血。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弈子,英雄豪杰,风月美人,演一出旷世棋局!本书官方群:563369419 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锦衣春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春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春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