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锦衣春秋TXT下载锦衣春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锦衣春秋全文阅读

作者:沙漠     锦衣春秋txt下载     锦衣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 欠据

    杨宁也不着急说话,窦连忠却已经笑道:“莫大人慧眼如炬,一眼便看出了真假。”盯住杨宁,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要我说什么?”杨宁淡定道:“难道莫大人已经给出了最终判定?”

    “你难道没有听见,莫大人说这是低劣的琉璃所制。”窦连忠挺起胸,“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实在不知道你还要什么判定。”

    “莫大人只说从材质上来看,并不是什么值钱的宝贝。”杨宁不骄不躁,“却并没有说这琉璃马就不是宝贝。你既然懂的古董字画,那就该知道,有些字画的纸张和墨印都很普通,但画出来的画作,却价值千金,真正的宝贝,倒也不一定是看材质。”

    窦连忠还要争辩,莫府尹眼中显出一丝微笑,道:“齐宁说的没错,单从材质来看,这确实不算什么宝贝,本官却并没有否认这琉璃马本身不是宝贝。”

    窦连忠呆了一下,有些迷糊。

    “齐宁,你说这是你的传家之宝?”莫府尹问道:“这又从何说起?”

    “回大人话,这琉璃马是先帝赏赐给祖父,上面有南斗六星和北斗七宿的星象,能辨生死。”杨宁悠然道:“如果这琉璃马完好如初,夜里还能发出光芒来。”

    莫府尹一怔,“这是先帝所赐?”

    “正是。”杨宁道:“在我们锦衣侯府已经珍藏了几十年,今日才刚刚拿出来,不想竟被......!”瞪着窦连忠,一脸怒容道:“窦连忠竟毁了这传家之宝,还找借口想要耍赖,请大人做主。”

    莫府尹微微颔首,窦连忠见状,急道:“莫大人,他说是先帝赏赐就是先帝赏赐?谁知道他是不是拿先帝来做幌子,先帝已经驾崩,死人不能......!”

    “住口!”莫府尹厉声道:“窦连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亵渎先帝,该当何罪?”

    窦连忠也是一时情急,被莫府尹一声斥责,立时惊醒,慌道:“莫大人,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可知道,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治你的重罪。”莫府尹神情阴厉,“这里是京都府,你当着本官的面亵渎先帝,居心何在?”

    窦连忠一张脸顿时急红,“莫大人,我绝对没有任何亵渎先帝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只是想说如果是先帝赏赐之物,都会有记录在册,这件琉璃马是不是先帝赏赐之物,只要查阅一下档案便知。”

    此时那书办却已经抬头向莫府尹问道:“大人,刚才这句话是否.....?”

    窦连忠闻言,脸色大变,急道:“莫大人,莫大人,我.....!”他心里知晓,若是自己刚才那句话被记录在卷宗之中,后果不堪设想,他平日里仗势欺人惯了,今日到了京都府,本来还有些小心,但刚才见莫府尹因为“先帝所赐”四字情绪有所变动,生怕莫府尹因此而偏护杨宁,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却是犯了大忌。

    他心中懊恼不已,杨宁却恭恭敬敬向莫府尹道:“大人,现在是在审案,是否每一个字都会记录在册?”

    “不用你提醒。”莫府尹淡淡道,向那书办道:“你做了这么多年书办,难道还不知道规矩?这句话有必要多问?”

    书办忙道:“是小的鲁莽。”再不多言,提笔写下。

    窦连忠面如死灰,额头上冒出冷汗来,心知今日可是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事情说小可小,要说大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如果是别人,让自己的父亲私下里走走门道,要修改一份卷宗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偏偏面对的是素有“莫铁断”之称的莫府尹,更要命的是,听到自己这句话的偏偏有杨宁在场。

    “窦连忠所言有道理。”莫府尹道:“天子赏赐臣下之物,朝廷都有记录,皇家之物在尚宝监有记录,若是从户部拔出的赏赐,户部也必然有记录。”抚须道:“窦连忠的父亲既是户部尚书,如果这琉璃马是从户部拨出,在户部自然可以查找,否则亦可从宫中的尚宝监调查。”

    窦连忠急道:“不错,就是这样。莫大人,我已经派人去了户部那边,查找有关这琉璃马的记录。”

    杨宁这才明白,先前赵信独自离去,应该就是窦连忠派他前往户部。

    莫府尹皱眉道:“窦连忠,你似乎并无官职在身。“

    窦连忠一怔,不明其意。

    “你并无官身,又如何能够指派人前往户部调查卷宗?”莫府尹淡淡道:“令尊虽然是户部尚书,即使是令尊,要调阅卷宗,也要相关手续,却不知你是如何轻易派人调查?这件案子,若要调查卷宗,本该是由我京都府出面,向户部甚至是尚宝监调卷宗查阅,你似乎太过着急了吧?”

    窦连忠立时醒悟自己又犯了第二个致命的错误。

    窦馗固然是户部尚书,但窦连忠却并无官身,根本无权插手户部事务,他竟派人前往户部查阅卷宗,就等若是将户部当成自家的后院,这事情要传扬出去,一旦有政敌知晓,便可利用此事重重打击窦馗。

    窦连忠脸上肌肉抽搐,脑中发懵。

    那书办这一次连个屁也没放,直接将这段话记录在册。

    杨宁心想这莫府尹还真是铁面无私,这下子倒好,窦连忠还没有扯清楚传家之宝的事情,倒是连连失口,已经被莫府尹抓住两个把柄,而且这两个把柄都是不闹起来则罢,若真是一本正经追究下来,都能变成大案。

    窦连忠本想分辨几句,一直默不作声的赵无伤忽然开口道:“在下赵无伤,有事要向大人禀明!”

    莫府尹道:“你想说什么?”

    “被摔碎的传家之宝,是先帝赐给老侯爷。”赵无伤缓缓道:“莫府尹,敢问一句,锦衣侯名称的由来,你可知晓?”

    莫府尹道:“当年先帝征战平寇,锦衣老侯爷是先帝麾下猛将,平定荆南贼寇之时,战事僵持,后勤供应不利,前线缺衣少食,拖到冬天的时候,那年气候特别寒冷,不少兵士因此冻死,先帝一直与兵士同甘共苦,据说那次先帝衣衫单薄,在前线病倒。”顿了顿,才继续道:“锦衣老侯爷当时将自己身上的衣衫全都穿在先帝身上,更是赤身在山里为先帝寻找药材,先帝这才转危为安,而锦衣老侯爷却差点冻死。”

    “正是如此。”赵无伤道:“皇恩浩荡,后来先帝便赐封老侯爷为锦衣侯,乃是怀念当初的君臣情谊。”

    莫府尹拱手道:“老侯爷忠诚可嘉,一直是我等做臣子的楷模。”

    “那么莫大人也知道,先帝当年南征北战,攻城略地,所向披靡。”赵无伤声音平静:“这其中少不得获取许多奇珍异宝,而先帝亦是将这些奇珍异宝赏赐给麾下功臣,不但是锦衣老侯爷,如今的四大侯爵府,应该都珍藏有先帝的御赐宝物。”

    莫府尹微微颔首,并不说话。

    “那时候赏赐的宝物,却并没有记录在册。”赵无伤缓缓道:“我是否可以认为,如果在户部或者尚宝监查找不到宝物的记录,那么这尊先帝御赐的琉璃马,就是锦衣老侯爷来路不正?”

    莫府尹皱起眉头,道:“你是说,琉璃马是当年老侯爷跟随先帝征战之时所赐?”

    “正是如此。”赵无伤道:“而且当年赏赐这件宝物之时,武乡老侯爷也在当场。”

    窦连忠一口老血几乎要喷出来。

    锦衣老侯爷,武乡老侯爷,包括大楚先皇帝,这三人都已经死了多年,难不成要将这三人从坟墓里拉出来作证?

    可此刻他又不敢轻易说话,自己已经连番犯错,只怕再一开口,还要惹祸。

    莫府尹道:“既然是先帝赏赐的宝物,当然是贵重无比。”转视窦连忠,肃然道:“窦连忠,先帝御赐宝物,被你所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窦连忠张了张嘴,终是道:“他们.....他们如何证明那是先帝所赐?”

    “先帝之名,岂可冒用?”莫府尹冷笑道:“谁若是借先帝之名为非作歹,亵渎先帝,其罪当诛。”

    窦连忠打了个冷颤,低头道:“那.....那该如何?”他现在还真怕这莫铁断丢掉琉璃马之事不管,却追究自己刚才的口不择言,若真是那样,可比琉璃马要麻烦得多。

    “齐宁,琉璃马已经砸毁,不可能复原。”莫府尹沉声道:“你准备让窦连忠如何赔偿?”

    “回大人话,琉璃马是我锦衣侯府传家之宝,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先帝御赐,先帝所赐之物,当然是无价之宝。”杨宁恭敬道:“我也不敢索要金银赔偿来亵渎先帝所赐宝物,而且此事祖母还不知道,先要禀明祖母,才能决定如何处理赔偿。我希望莫大人做主,先让窦连忠立下一张欠据!”

    “欠据?”

    “正是。”杨宁道:“要窦连忠承认砸毁了我家的传家之宝,只要能够在莫大人的监督之下证明此事,以后的事情也就好处理的多。”

    莫府尹想了想,才道:“窦连忠,齐宁要你立下欠据,你是什么意思?”他神情冷淡,双目紧盯窦连忠。

第七十四章 铁面无私

    窦连忠讪讪道:“莫大人要我立字据,我自然无话可说。”

    “且慢!”莫府尹抬手道:“这字据并非本官要你所立,所谓欠债还钱,你既然砸毁了锦衣侯府的传家之宝,按道理也要给人一个交代。这字据立与不立,不在于本官,而在于你自己。你若是立了字据,此案也就到此为止,接下来你只需要与锦衣侯府商议赔偿事宜。若是这个字据你不愿意立下来,那也不打紧,本官大可以将今日的卷宗交到刑部,由刑部商议处理此案。”

    “千万不可。”窦连忠急忙道:“我现在就立字据。”

    他心知大楚六部,各自独立,刑部与户部各管一摊,互相之间虽在具体事宜上要互相协调,但却都无法插手对方事宜。

    如果今日的案宗交到刑部,一旦扩散开来,上面记录的两个致命之处,说不定就有人要借此掀起风浪来。

    当下只能先老老实实按照莫府尹的意思将字据先立下来,让卷宗不致扩散,等回头再找家人商量如何应对。

    笔墨纸砚是现成的,窦连忠在莫府尹的注视下,走过去立下了字据,交给莫府尹,莫府尹瞧了一眼,微皱眉头,招手叫过杨宁,问道:“这字据你看如何?若是可以,现在就签字画押。”

    “不行。”杨宁扫了一眼,立刻道:“这上面写的是砸毁琉璃马,窦连忠,你这是要在文字上做手脚?你砸毁的是我们锦衣侯府的传家之宝,可不是什么琉璃马。”

    “本公子砸毁的就是琉璃马,是否是传家之宝,本公子可不管。”窦连忠恼怒道:“我这是如实立据。”

    莫府尹皱眉道:“看来你们二位还要纠缠下去,本官无能为力,只能转交刑部......!”

    窦连忠顿时焉了下去,无奈道:“好,莫大人,我.....我按照他的意思写就是。”恨恨看了杨宁一眼,重新立了一份字据,杨宁接过,这才满意,莫府尹让窦连忠签字画押按了手印,这才将字据交给杨宁,杨宁收好放入怀中,笑道:“窦公子,到底如何赔偿,等我们侯府先商量,你放心,我不会狮子大开口。”

    窦连忠心下恼怒,冲着莫府尹一拱手,道:“莫大人,窦某先告辞!”转身要走,杨宁叫道:“窦公子,你通知赵信,随时可以去我府里领取赔偿,我锦衣侯府有债必偿,绝不会赖账。”

    窦连忠冷哼一声,气呼呼而去。

    杨宁这才向莫府尹拱手道:“莫大人,多谢您主持公道,齐宁感激不尽!”

    他是聪明人,自然看出来,莫府尹今日虽然看似公正,但其实还是偏护了自己。

    他其实在进入京都府衙门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斗智斗力,也要让窦连忠将这字据立下来。

    只是事情进展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顺利,莫府尹抓住了窦连忠两次失误,记录在册,也正是凭借这卷宗,让窦连忠不得不立下字据。

    他心下颇有些奇怪,暗想难不成这莫府尹与锦衣侯府也有渊源?否则为何会袒护自己?

    可是窦连忠既然敢让京都府审理此案,那么就证明莫府尹与锦衣侯府绝无交情,否则窦连忠绝不会将事情捅到京都府衙门来。

    莫府尹被人称为“莫铁断”,铁面无私,断案如神,今日审案,虽然说不上处事不公,但多少有偏护在其中,对一个铁面无私的人来说,倒颇有些反常。

    莫府尹神情淡定,没有丝毫笑容,起身来,抬步便走,那书办则是抱着卷宗跟在后面,两人都不说一句话。

    杨宁与赵无伤对视一眼,心下奇怪。

    莫府尹走到门前,忽然停住脚步,做了个手势,那书办弓了弓身子,率先出门,四名衙差也迅速离开。

    “昨天你在花市救了一个孩童?”莫府尹也不转头,忽然开口问道:“你为何要救他?”

    杨宁万想不到莫府尹会突然有此一问,怔了一下,脑中想到昨日在花市从蜀王世子马蹄下救出的孩童,身体微微一震,猛然间想到雷永虎。

    他记得袁荣当时就说过,雷永虎不是京都府尹的人,就与刑部有关联,当时也没有多想,此时却立时意识到什么。

    “马蹄伤人,我就在旁边,无论伤的是谁,我都不会袖手旁观。”杨宁想了一下,才道:“莫大人,救人需要理由吗?”

    莫府尹淡淡道:“袖手旁观之人多得是。”顿了一顿,才道:“听说当时你为救那孩童受了伤,还说稍有不慎,你自己也有性命之忧?”

    “那是夸大其词。”杨宁笑道:“就算真被马蹄踩上,我顶多也就是半身不遂,应该不至于要了性命。”

    莫府尹微微颔首,缓缓转过身来,背负双手,上下打量杨宁一番,依然是不苟言笑,道:“你的胆识和勇气,确实很像你父亲。”随即脸色一沉,道:“不过你父亲的胆子,是用来保家卫国,你的胆子,却是用来坑蒙诈骗。”

    “啊?”杨宁立刻道:“莫大人,你.....!”

    莫府尹冷笑道:“你那点手段,岂能瞒过本官的眼睛?什么传家之宝?什么先帝御赐?不过是普通的琉璃马,往街市上去,那种琉璃马用不了三五两银子,什么北斗南斗,你以为能骗过本官眼睛?”

    杨宁心知这莫铁断对自己的算盘一清二楚,可明知如此,对方却还是偏护了自己,心下愈加肯定,自己所救的孩童,定与莫府尹有关。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莫府尹神情冷然,不等杨宁说话,继续道:“你们当铺发生的大火,我会令人详加调查。”再不多言,转身便走。

    等莫府尹离开,杨宁这才舒了口气,低声向赵无伤问道:“莫府尹到底叫什么名字?”

    “铁骨铮铮的铮,莫铮!”赵无伤简单明了道。

    两人离开京都府,回到侯府,刚到大厅,顾清菡已经在厅内等候,见杨宁回来,立刻起身迎过来,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问道:“宁儿,你们去了京都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宁笑了笑,将事情原委细细说了一遍,顾清菡美丽的大眼睛圆睁,惊道:“你是说窦连忠立下了字据?”

    杨宁从怀中取了字据出来,递给顾清菡,顾清菡扫了一眼,见上面签字画押,更是惊讶:“传家之宝?”

    “只是一个普通的琉璃马。”四下无人,杨宁自然不会对顾清菡隐瞒:“对付窦连忠这种人,只能用这种法子。有了这字据在手中,那个赵信也不敢再登门索赔了,等我有了心情,便拿着字据上门讨债。”

    顾清菡本来还在烦恼该如何面对如此巨额的赔偿,却不想杨宁轻描淡写之间便化解,失笑道:“你这孩子,以后可不许用这种花招,被人知道真相,那还了得。”

    “既然用上,自然不会让人知道。”杨宁笑道:“三娘放心,这样的手段,因人而使,难不成对付窦连忠这类人,还要光明正大。”压低声音道:“不过对窦家咱们还要防备,这一次应该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难保他们不会使出其他的花招。”

    忽听得脚步声响,门外传来邱总管声音:“三夫人可在?”

    “进来吧。”顾清菡迎过去,邱总管进了门来,顾清菡已经问道:“那边事情处理的如何?”

    “我已经和那几位东家说好了,这几日先清点损失,然后给我们半个月时间。”邱总管道:“都是老邻居,倒也都没有反对。我估算了一下,这几家合计起来,也要一万两银子左右,此外当铺里除了赵信那笔银子,还外放了两万多两银子,加起来没有五六万两银子过不了这个坎。”叹了口气,道:“府里的现银现在加起来不到两千两......,三夫人,这是真的到了难关。”

    顾清菡秀眉蹙起,虽说杨宁解决了窦连忠那边,赵信一万多两银子暂时不要去管,但其他人的赔偿却不能少了,即使除掉赵信那笔银子,至少也还要四万两银子才能填补侯府目前的窟窿。

    锦衣侯府自老侯爷开始,就是清廉得紧,除了正常的收入,并无其他灰色收入,三千食邑,外加几百顷土地以及两个店面的利润,一年下来其实也就五六万两银子,仅以明面上的收入而言,这在大楚已经算是极为丰厚的收入。

    实际上侯府每年的用度却远远低于这个数目。

    “江陵那边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一定是出了变故。”邱总管忽然道:“三夫人,眼下指望着江陵的银子能应付一时之急,如果连江陵的银子都无法送到,这道坎根本过不去。您看是不是再派人往那边去一趟?”

    “这已经几次派人去,可都是没有音讯。”顾清菡蹙眉道:“邱总管,你准备一下,我今日就动身,启程前往江陵!”

    “啊?”邱总管急道:“三夫人,你要亲自去往江陵?”

    顾清菡道:“这已经拖延了一个多月,绝无仅有的事情,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看了杨宁一眼,心中却想着杨宁之前所言,亦觉得江陵税银很可能不是单独发生的事情,杨宁猜测江陵税银和这次火灾甚至是别院刺杀事件都有牵连,是有一只黑手在背后操控,顾清菡亦觉得颇有道理,“我必须亲自前往江陵一趟。”

    “可是这边.....,三夫人,不如我去一趟,你留在府里。”邱总管想了一下,才道:“我此去定会将税银带回来。”

    “邱总管,平时都是你与外面那些人接触。”顾清菡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你先在这边稳住那些人,尽量让他们同意往后延一延,我速去速回。”

    “可是三夫人前往,我实在放心不下。”邱总管苦笑道。

    顾清菡道:“不必担心,我老家也在江陵,对那边我很熟悉。”

    “我随三娘一同前往。”杨宁忽然道:“有我跟在三娘身边,一切自然平安无事。”

第七十五章 江陵

    江陵位处荆南北部,西控巴蜀,北接襄汉,襟带江湖,指臂吴越,是中原沟通岭南的要冲,乃是东南重镇,其治所便是闻名天下的荆州城。

    正午时分,荆州城东边的官道之上,车行辚辚,一辆马车在官道之上颠簸,马车周围,则是五六匹骏马跟随。

    此时已经可以遥望远方的荆州城,苍穹之下,荆州城如同洪荒巨兽一样匍匐在苍茫大地之上。

    连续数日,日夜不停,杨宁一行人终是赶到了江陵。

    顾清菡坚决要前来江陵亲自查看税银,杨宁自然是放心不下,他的直觉告诉他江陵这边定是出了极为重大的变故,顾清菡此行未必会一帆风顺,是以提出要跟随顾清菡一同前来,顾清菡倒也没有反对,觉着杨宁很快就要继承侯爵之位,借此机会往江陵故居看一看也无不可。

    此行段沧海本要跟随护送,但京城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情,顾清菡担心邱总管一人难以应付,便教段沧海留在京城协助邱总管,只让齐峰带着几名护卫一路同行。

    京城那边的一场大火,让锦衣侯府背下了不少的债务,目下侯府最大的进项,便是江陵这边的税银,一旦这边出了问题,侯府必将陷入绝境,顾清菡一心想要早些弄明白江陵税银为何迟迟不到,所以沿途除了偶尔停下略作歇息,可算得上是马不停蹄。

    途中顾清菡还指望着能够碰上押送税银的队伍,但是一路过来,失望不已,只是一路倒也波澜不惊,十分顺畅地赶到了荆州城外。

    “世子,前面就是荆州城。”齐峰知道这位世子爷自打出生之后,就从来不曾回到江陵故土。

    锦衣侯一系,祖籍便在江陵,从上百年前开始,就是江陵的世家望族,于此地有着极高的威望,锦衣老侯爷定居京城之后,直系家眷也都是迁往京都,不过锦衣侯的食邑在此,所以于此地依然是根基深厚。

    老侯爷在世的时候,若有时间,还会经常回到江陵小住,到齐景这一代人,回来也就少了许多,不过却也偶尔回来祭祖。

    倒是锦衣世子出世之后,却一直不曾回归故土。

    齐峰的祖籍也是在江陵,当年也跟随齐景返乡过,对这边比之杨宁自然熟悉得多,远望荆州城就在眼前,齐峰倒颇有一丝亲切之感。

    “咱们的故居是否在就在城内?”杨宁问道。

    齐峰摇头笑道:“侯爷的老宅距离荆州城不远,往南不过三四十里地,有齐家庄,老宅在齐家庄那边。先帝本来下旨在荆州城内给老侯爷修建了一座豪宅,不过老侯爷念旧,并没有让修建,回来的时候,依然都是住在齐家庄的老宅那边。”面上带着一丝光,笑道:“将军回来,也是住在老宅那边,每当那时候,江陵各地的大小官员,包括荆州城的太守,也都往老宅那边去。”

    “原来如此。”杨宁笑道:“咱们的封邑和田产,都是在齐家庄那边?”

    “先帝当年赐下的三千户食邑,大都是分落在齐家庄周边。”齐峰解释道:“不过田产并不在一起,先帝当年是让江陵太守挑选出境内最好的水田作为封赐的田产,所以分布不一。世子有所不知,齐家当年在江陵是世家大族,说是富甲一方,其实也不为过......!”

    “齐峰,就你会胡言乱语。”顾清菡已经掀开车窗帘子,笑骂道:“什么富甲一方,你们私下里说说无妨,到了人前,可不许胡说八道。将军当年也嘱咐过你们,这里是故土,都是父老乡亲,越是到了这里,越要小心谨慎,在父老乡亲面前绝不可胡言乱语。”

    齐峰忙道:“三夫人,小的不敢。”

    “三娘,你还是让他说完。”杨宁骑马在马车窗边,向顾清菡笑道:“你现在让他憋住,真要将他憋死。”向齐峰道:“继续说下去,后来怎么着?”

    齐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尴尬道:“我是想说,老侯爷当年跟随先帝平乱,将齐家的家财俱都献给了先帝,用以平乱,先帝平定贼寇之后,这才加倍赏赐老侯爷。”

    杨宁心想这老侯爷还真是一个目光长远之人,先帝对齐家器重有加,固然是因为锦衣侯能征善战,是栋梁之才,此外也许跟当年老侯爷献出家财有关系。

    “三娘,咱们是先进城,还是赶往老宅那边?”杨宁冲着车内问道。

    顾清菡道:“天色还早,若是进城,又耽搁了一天,咱们还是径自去老宅。咱们这次轻装简行,也没有必要进城打扰。”

    杨宁犹豫了一下,终是道:“三娘,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顾清菡撩开窗帘,美眸看着杨宁,问道:“从昨天开始,就看你在寻思什么,你这小脑袋瓜子里又在想什么?”说到这里,想到杨宁已经长大成人,这小脑袋瓜子以后还是不说为好。

    杨宁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丢给齐峰,小步慢跑,跳到马车辕头,掀开帘子便钻了进去,顾清菡微显惊讶之色,见杨宁进到车厢内,情不自禁往边上缩了缩,这辆马车比之侯府常用的大马车要狭窄许多,也是为了赶路更为轻便。

    除此之外,顾清菡却也是另有他想。

    她是个聪明至极的女子,上次发觉杨宁那古怪眼神之后,心中便即省悟杨宁已经长大,而杨宁此后言谈举止也不再似当初那般懵懂无知,这让顾清菡更是清醒杨宁已经不再是自己以前细心呵护的小男孩。

    女人对情感之事最是敏感,她以前一直照顾着世子,感情颇深,其实她也明白,被自己一直照顾的小男孩因为成人而对自己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愫,那也并非不能理解,但此等事情,她自然不能让其延续发展下去。

    虽说她对世子的关护依旧如昔,但言谈举止却已经注意许多,自那以后,再也不会轻易靠近杨宁,更不会去主动牵杨宁的手,尽量在其中划出一道沟渠来,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好在杨宁此后也是颇为注意,倒也相安无事。

    这一次自京城前来江陵,路途颇远,如果是换做从前,顾清菡势必会让杨宁跟随自己一同乘坐在马车之上,以免骑马颠簸劳累。

    但此番却还是选了小车,一来可以加快赶路的速度,二来也可以单独乘坐,只让杨宁骑马而行。

    这时候杨宁突然钻进车内,顾清菡心下先是一慌,随即心中暗想自己还真是太过敏感,虽说平时要注意与杨宁的分寸,但自己时刻小心,反倒有些太过,杨宁或许并无其他意思,倒是自己心中时时放不下,对两人正常的情感反倒有碍。

    “宁儿,你想说什么?”顾清菡让自己的心静下来,示意杨宁在边上坐下,声音温和,面带微笑,尽量让自己显出长辈的身份来。

    杨宁打开窗帘子,向齐峰道:“先不要急着去老宅,中午还没用干粮,到前面找个地方,你们先吃点东西。”

    齐峰答应一声,杨宁已经放下窗帘子。

    顾清菡见杨宁神神秘秘,有些奇怪,杨宁却已经凑近过来,低声道:“三娘,咱们就这样直接去老宅?”

    杨宁虽然靠近了一些,但顾清菡见他一本正经样子,也不多想,轻声道:“要查税银为何没有送到京城,自然是要去老宅,宁儿你想到什么?”

    “三娘,咱们这一路上过来,并无碰到运送税银的车队,而且也没听说有人劫走了银车。”杨宁若有所思,低声道:“我一直在想,税银没有送到京城,是不是老宅那边出了问题?”不等顾清菡说话,问道:“咱们的税银,是否与地方官府无关,是由老宅那边负责?”

    顾清菡颔首道:“老宅那边还有大总管,也是齐家的族人,这些年来,江陵这边的食邑和田产,都是由大总管处理过问,每年分两次将税银和田里的收成送到京城。”

    “大总管总不是亲自去收取税银?”杨宁问道。

    顾清菡解释道:“三千食邑,分为几十个村庄,每个村庄都有一个地头,每年到了时间,各村的地头就会将村子里应缴的赋税送到老宅那边。江陵这边适宜种植粮食,每年都有春秋两季收成,应缴纳的收成由地头带人送到老宅之后,大总管就会换成现银,然后再送到京城。”

    “也就是说,税银在江陵这边,是控制在大总管的手中。”杨宁神情严峻,“出了任何问题,都由大总管来负责?”

    “正是如此。”顾清菡道:“宁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三娘,我一直寻思,耽误税银,自然不是那些村民没有缴纳赋税。”杨宁缓缓道:“如果赋税都交到了老宅,老宅为何迟迟没有送到京城?是不是大总管在搞什么鬼?”

    “大总管?”顾清菡蹙眉道:“他怎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我们此番回来,就是要弄清楚,大总管这边到底遇到什么难处。”

    “你见过大总管?”杨宁凝视顾清菡如水般迷人的眼眸,“你对大总管是否很了解?”

    “大总管去过京城几次,不过我与他说话不多。”顾清菡道:“将军常年在外,太夫人一心礼佛,所以府中许多事情,都是由我和邱总管处理,大总管去京城,也素来是由邱总管招待。”想了想,才摇头道:“大总管这些年来倒也没有耽误过什么事,而且他也绝对没有胆子压着税银不送。”

    杨宁轻叹道:“三娘,我不是担心大总管扣押税银不送,而是担心有人迫使他扣住了税银。”

第七十六章 乔装

    顾清菡心想这真是孩子话,不过又想杨宁对江陵这边并不了解,也难怪会有这样的疑虑。

    锦衣侯齐家在江陵的影响力,只有身处其地才能真正感受到,齐家在江陵本就是根深蒂固,再加上成为大楚世袭侯爵,在此地的影响力更是无与伦比,提到江陵,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锦衣侯。

    虽说锦衣侯并不在朝中拉帮结派,但谁都知道,江陵这片土地,那就是齐家的老巢,在江陵为官,如果得不到齐家的支持,根本撑不下去。

    齐家老宅虽然不在荆州城内,但老宅的大总管在江陵的地位却绝不会输给任何人,即使是江陵太守,看在锦衣侯的份上,也不敢不给老宅大总管面子,作为锦衣侯在江陵的代理人,顾清菡很难想象还有人敢胁迫大总管。

    “宁儿,你是不是多心了?”顾清菡微一沉吟,才道:“见到大总管,许多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三娘,并非我心中多疑。”杨宁轻叹道:“最近一段时日,发生在锦衣侯府身上的事情一桩比一桩怪,这种情势,我们不得不多个心眼。”

    顾清菡见杨宁一本正经老成持重样子,失笑道:“你是说三娘容易被人欺骗?”

    “三娘聪慧无比,谁能骗的过你?”杨宁也笑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改变,人也会变。”

    “那你说怎么该怎么办?”见杨宁深思熟虑模样,顾清菡倒是饶有兴趣。

    杨宁道:“三娘,这么多年来,你身居京城,父亲征战在外,江陵这边,都是交给大总管,你们对江陵只怕了解的不多。”

    顾清菡微微颔首:“这倒也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妙目微转,若有所思。

    “我觉着目下直接去老宅,还不如先乔装打扮微服私访。”杨宁终于道:“先去打听一下食邑的百姓是否缴了赋税,弄清楚这边的情况,到时候到了老宅才会得心应手,否则就算现在去了老宅,我们两眼一抹黑,所有一切都只能听大总管的。”

    “微服私访?”顾清菡美眸微亮,“你是说咱们化装成普通人先打听一下情况?”

    “是我,不是咱们。”杨宁纠正道,见顾清菡有几分兴奋,忍不住问道:“三娘,你该不会也想乔装打扮吧?”

    顾清菡娇美一笑,反问道:“难道不成?”

    “当然不成。”杨宁立刻摇头道:“你是个女人,真要微服私访,那可是要奔波劳累,不是闹着玩......!”忽地感觉顾清菡一对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瞧了一眼,见顾清菡美眸之中微显怒意,这一次顾清菡却没有客气,伸出纤纤玉指捏住杨宁耳朵,故意冷着脸道:“你说什么,将你的话重复一遍?给你点颜色你就想开染坊,这里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杨宁见她秀眉竖起,一副愠怒之色,他是何等样人,如何看不出这是顾清菡故作怒容,这美艳少妇此番形态,没有丝毫凶恶之感,反倒透着异样的妩媚,杨宁心中一荡,但面上却只是苦笑道:“自然是三娘说的算,哎哟,快放手,耳朵要被你捏下来。”

    顾清菡这才松手,瞪了杨宁一眼,随即“噗嗤”一笑,娇媚无比,“知道就好。你这主意不错,先弄清楚这边的状况,到时候见了大总管也好询问,你胆大包天,如果我不在旁边看着你,谁知道你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三娘不是担心我惹祸。”杨宁故意揉了揉耳朵,“你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要到处转一转看一看。”

    顾清菡一怔,神情忽然变得黯然起来,轻声道:“此番回乡,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也许......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杨宁皱起眉头,心中知道,顾清菡恐怕一直都在为锦衣侯府的前途担心。

    锦衣侯府如今可说是江河日下,虽说在府中上下的眼中,世子忽然精明起来是可喜可贺的大事,但毕竟年轻,而且在朝野根基都是极浅,比起前面两代锦衣侯的丰功伟绩,如今的世子与他们相比可说是天壤之别。

    杨宁心知包括顾清菡在内,只怕都在怀疑新一代的锦衣侯能够撑起一个庞大的家族。

    顾清菡身在豪门,当然也是见过无数豪门贵族的起落兴衰,或许在她的心中,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顾清菡神情黯然,眉眼之间甚至带着隐隐伤感,我见犹怜,杨宁不自禁伸手握住顾清菡柔荑,轻声道:“三娘,你放心,以后你想回来,随时都会回来,我会在你身边好好保护你。”

    顾清菡闻言,嫣然一笑,不动声色从杨宁手中抽出柔荑,故作掩饰抬手撩了撩腮边青丝,一番女人形态,十分动人。

    顾清菡既然要与他一起微服私访,杨宁不好再拒绝,当下便与顾清菡低声商议,顾清菡身上的衣着,一看就是贵族女眷,这般走出去,不想被人盯上也不可能,既然是微服私访,自然是要乔装打扮,掩饰本来的身份。

    顾清菡本想乔装成普通女眷,杨宁却是灵光一闪,建议顾清菡干脆女扮男装,如此一来,反倒不会引人注意。

    顾清菡对杨宁这个建议大感兴趣,商议已定,当下也不急着往老宅去,先进了荆州城,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客栈,然后杨宁吩咐齐峰去购置两套衣衫来,齐峰也不知道世子爷到底葫芦里买什么药,只能遵命照办。

    按照杨宁的吩咐,齐峰买回两套十分寻常的男装,杨宁立刻换上,齐峰见杨宁如此,忍不住问道:“世子爷,你这是要逛街?”他只以为杨宁是不想太过招摇,所以换上衣衫逛一逛荆州城。

    杨宁也不啰嗦,干脆道:“齐峰,你们今天就在城中歇息一夜,明天晚上再赶到老宅,如果我们没到,你就在那边等一等,记住,可不要在这里惹事。”

    齐峰有些迷糊,“世子爷,你是要和我们分开走?”

    “不要张扬。”杨宁轻声道:“我和三娘要去拜见一位朋友,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明天晚上会赶到老宅与你们会合。”

    “朋友?”齐峰心想世子你到没有来过江陵,在这边能有什么朋友,难不成是三夫人要去见什么人?杨宁这样说,他也不敢多问,只能道:“世子爷,我陪你们一同前往,也好照应。”

    世子这一阵子不是被绑架就是被刺杀,齐峰这帮护卫既是自责又是懊恼,此番他随行护卫,若是世子再有什么闪失,只怕段沧海真要拧了他脑袋当夜壶。

    杨宁知道如果只是和顾清菡两人,倒也不会太过引人注意,可是人要多起来,反倒不好,再加上此地距离齐家庄老宅并不是很远,乔装打扮在附近打探一番,应该不至于出什么问题,而且他对自己的身手倒也颇有几分自信,平常的地痞流氓,他根本不放在眼中。

    杨宁尚未说话,只听得敲门声响,齐峰立刻警觉,沉声道:“是谁?”

    外面并无声息,敲门声依旧,齐峰瞧了杨宁一眼,缓步靠近过去,暗想还是青天白日,这客栈倒也有些客人,应该不至于有人敢在这里对世子不利,虽是如此,却还是存了戒心,猛地拉开房门,却见到门外站着一个男子,皱眉问道:“有什么事?”

    那男子却背负双手,大摇大摆走近屋内,齐峰正要伸手扯住,杨宁已经笑道:“齐峰,你这废物,难道瞧不出他是谁?”

    齐峰仔细看了一眼,吃惊道:“三.....!”

    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瞥了齐峰一眼,颇有几分得意:“你是真没瞧出还是装模作样?”

    这男子当然是顾清菡所扮,虽然衣着普通,但眉目清秀,俊朗无比。

    “宁儿,你看如何?”顾清菡故意压着嗓子:“是不是瞧不出来?”

    杨宁叹了口气,道:“齐峰只是眼睛瞎了,三娘,就你这样子,只要多看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女人?”

    “啊?”顾清菡急问道:“为何这样说?我哪里不对?”

    杨宁也不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在顾清菡的胸脯上,顾清菡顺着他目光往下移动,这才发现,自己胸脯丰满,将衣服撑起,鼓囊囊两团,脸上一热,抬头见杨宁一双眼睛还盯在自己胸脯上,狠狠瞪了杨宁一眼,只觉脸上发烧,转身仓惶跑出门。

    两人出城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依旧是西斜天幕,两匹马齐头而行,杨宁问道:“三娘,你对这边比我熟悉,咱们先往哪里去?”

    “据我所知,荆州城以西有一处村庄,那也是侯府的封邑,咱们先往那里去瞧瞧。”顾清菡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还早,这里的百姓纯朴,咱们晚上说不定还能在那边借宿一宿。”

    “好!”杨宁笑道:“一切听从三娘指挥。”目光却禁不住下移,从顾清菡胸前扫过,此时已经看不出顾清菡胸脯丰隆,整个人看上去倒也还真像一个俊朗的男子,杨宁心中忍不住嘀咕:“她是如何让那里消失不见?莫非是用带子勒住?可是那样饱满的胸脯,要真用带子勒住,岂不是很难受?”

    ------------------------------------------

    ps:求收藏,求月票,大家鼎力相助!

第七十七章 在田间

    顾清菡所说的村庄其实并不大,村庄边上有一片低矮的山峰,山上长着茂密的樟树和橡树,这些都是烧炭不可或缺的材料,其实在这方圆百里地内,樟树都是最常见的树木,此处生产的樟炭一直也很有名,每年到了冬天,从江陵都会有一批樟炭运送到京城。

    山脚下,便是依山而建的几十户人家,星星点点,远处便是大片的耕地,时当黄昏,杨宁却依旧看到田地里有农户在耕田,田地里的粮食显然都已经收起来,光秃秃一片。夕阳之下,一望无垠。

    “三娘,这都已经深秋了,粮食都收起来,怎地还有人在地里种田?”杨宁骑马在顾清菡身边,忍不住问道。

    顾清菡微笑道:“你没有到过田里,自然是不知道。粮食收起来之后,农夫将土壤松一松,等到来年,就更容易种上粮食。”

    “原来如此。”

    两人下马之后,沿着田坎往前走,田里的农夫并不多,不过瞧见两个陌生人牵马走在田边,都是忍不住往这边看过来。

    “三娘,你老家在江陵什么地方?”杨宁见顾清菡神情平和地东眺西望,问道:“离这里远不远?”

    “不远。”顾清菡心情似乎很好,“顾家和齐家一样,在江陵也是世家大户,两家在江陵也一直关系极好,便是如今,在江陵的威望也只是次于齐家而已。”

    杨宁立刻就明白,当年齐三爷迎娶顾清菡,恐怕也是因为两家是世交,更是为了稳固在江陵这边的根基,顾清菡言语轻松,但杨宁深知顾家的威望只是仅次于齐家,那么顾家在江陵的势力一定极为强悍。

    齐家在江陵的威望无与伦比,这无可厚非,毕竟两代锦衣侯都是大楚国的栋梁,莫说小小江陵,就是整个大楚,能与齐家相提并论的门户也不会多。

    抛去齐家,顾家显然是江陵最强大的家门。

    “齐家的田产家业主要是在江陵北部,也就是荆州城这一片。”顾清菡解释道:“顾家是在江陵南边,从荆州城一直往南走,几十里地会有一条河,叫做净月河,多年以前,只要过了河,都是顾家说了算。”

    皇权不下县。

    这句古已有之的话杨宁自然早就听过,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在古代地方豪绅的影响力比之皇帝的圣旨其实更有效用,朝廷颁下的各种制度,具体到地方上,地方官员都需要与当地乡绅协同合作,如果没有地方乡绅的支持,官员在当地几乎是寸步难行。

    毫无疑问,无论是齐家还是顾家,早年都属于江陵的地方乡绅,在当地拥有极大的话语权。

    听顾清菡的意思,在齐家还没有发迹之前,齐家与顾家在江陵本地应该是平起平坐,齐家在江陵北部有着极高的影响力,而顾家则是坐镇江陵以南,不过齐家后来成了大楚的侯爵,顾家自然无法与之相比,不过其在江陵依然是根深蒂固。

    杨宁心想顾清菡有如此家世背景,也难怪会被迎娶进侯府,而且又深得太夫人其中,掌管家事。

    见得前面的地头间有一位老汉正坐在田垄上,杨宁上前去,笑道:“老丈,还没收工啊?”

    那老汉其实也早已经注意到杨宁二人,杨宁倒也罢了,可是顾清菡俊秀无比,肌肤白皙娇嫩,老汉一看便知道这两人来历不简单,笑着回道:“两位这是要往哪里去?是否走迷了路?”

    他只想这样两个人不至于回到田间地头,应该是走迷了道路。

    “是啊,我们往江陵游历,走错了道。”杨宁顺嘴道,一边顾清菡白了杨宁一眼,心想这孩子不但脑子灵光了,这性情也圆滑不少,这胡话是信口而来,自然的很。

    “那要往哪里去?这附近我倒也认得,帮你们指道。”老汉倒也热情。

    杨宁心想顾清菡倒也没有说错,这里民风淳朴,老汉为人慈和,却是上前在老汉身边蹲下,往地里扫了一眼,问道:“老丈,今年收成不错吧?地里的粮食都收起来了?”

    “还成。”老汉笑道:“粮食都收起来了,将这地里翻一番,来年好种粮。”

    “粮食收上来,来年可以过一个丰衣足食的好年头吧?”杨宁笑道:“我听说你们这里是锦衣侯的封邑,税收比其他地方要少许多。”

    途中杨宁已经从顾清菡口中知晓,锦衣侯的三千户封邑,一切税收俱都是由锦衣侯所控制,在税收方面,根本不受官府管治。

    大楚皇帝对百姓倒也颇施仁政,早些年按照三成的比例收税,不过近些年战事频繁,税收也涨到了四成,而锦衣侯所属的三千户封邑,一直以来都是按照两成收缴,雷打不动,帝国有封邑的臣子之中,锦衣侯所属封邑的税收绝对是最低的。

    对锦衣侯来说,锦衣侯府从不是奢华铺张之地,而且所属封邑就在故土,土地上耕种的都是本土的父老乡亲,所以锦衣侯以封邑之便,也算是为本地的乡亲做了一番好事。

    老汉只是笑笑,道:“能凑合着过吧。”

    顾清菡此时也站在边上,她冰雪聪明,察言观色,听老汉说的勉强,便觉的其中有蹊跷,声音柔和问道:“老丈家里有几口人啊?”

    “两个儿子,上上下下也有九口人。”老汉脸上带着笑。

    “那家里有几亩田?”顾清菡毕竟是女人,不能像杨宁那样大大方方蹲着,只能站在老汉边上询问。

    老汉抬手往前面指了指,“我家的田都在这里,有个八亩薄田。”

    顾清菡微微颔首,她对这边的情况自然是颇有些了解,当年先帝赐下的封邑,都是挑选了比较好的田地,封邑三千户,并非只有每户一亩田,荆南属于产粮大区,这里田地颇多,在这里的百姓,多的能有个十亩田上下,最少的也能有个四五亩田地。

    这老汉家有八亩田,也算是个比较殷实的农家。

    “这一亩田一年下来,能打多少粮食?”顾清菡仔细询问道。

    老汉自然不会怀疑顾清菡另有它意,只以为是这两个外来人突然来了兴趣,解释道:“这两年风调雨顺,收成不差,我这八亩田,每亩差不多也能有个两三石粮食。”

    杨宁自然晓得,一石粮食相当于后世的六十公斤左右,也就是一百多斤粮食,这老汉一亩田也能产出三百多斤粮食,相较于后世的粮食亩产量来说,区区三百多斤粮食自然是极低,不过在这个时代,因为农业技术的限制,一亩田能有三百多斤粮食,也已经是极高的产量。

    “如此说来,这八亩田,一年下来也能有个二十多石粮食?”顾清菡道:“听说锦衣侯收缴的是两成赋税,你们家里还能剩下不少,一家老小应该能吃得饱。”

    杨宁亦觉得按照正常来说,这老汉一年收成缴掉赋税,还能有两千斤粮食,虽说一家九口人数不少,但却也足够让家中人吃饱。

    老汉却是叹了口气,道:“若是真的那样子,还真不愁吃穿。”

    “老丈,这话是什么意思?”杨宁和顾清菡对了个眼色,立刻问道:“难不成不是这样子?”

    老汉只是摇了摇头,随即笑道:“不说了,多说也无用,你们要去哪里?”

    顾清菡发现其中有问题,当然不会轻易离开,温言道:“老丈,看你样子,难道一年下来,留不住那么多粮食?”

    老汉见她眉清目秀,声音温柔,苦笑道:“一年有二十石粮食,当然足够一家老小吃饱,省着点吃,还有富足,可是......哎,一年下来,真正留下的也不过十石左右,家里人多,干饭少吃,多吃粥还能撑过去。”

    “绝无可能。”顾清菡柳眉蹙起,“怎么只能有十石粮食留下?”

    那老汉还没说话,却听得远处传来敲锣之声,杨宁和顾清菡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到一个中年村夫一面敲着一面锣一面大声叫喊:“姓罗的来了,大伙儿快回村里,姓罗的来了......!”声音响亮,远远传开。

    本来坐在地上的老汉立时爬起身,抓起了手边的锄头,也不忘向杨宁二人道:“你们先离开村子,这里不好多留。”也不多言,拎着锄头向那敲锣的人跑去,非但是他,杨宁和顾清菡看见,只见田间地头正在耕作的村民都是纷纷拿着手中的农具,往那敲锣的汇拢过去。

    “三娘,好像村子里出了什么事。”杨宁皱起眉头,“咱们过去瞧一瞧。”

    顾清菡清美的脸上此刻满是疑虑之色,听杨宁这般说,立刻点头道:“咱们去瞧一瞧,姓罗的人又是谁?他们好像都是因为那姓罗的跑回去。”

    只见到一群农夫聚集在一起,此时都往山脚下的村子跑过去,无论老少,都像是家中着火一样。

    -------------------------------------

    ps:第二更十二点左右送上!

第七十八章 巧立名目

    杨宁二人牵马到了村口,便见到前面围着一大群人,男女老少皆在其中,少说也有上百人之众,村里一时间鸡飞狗跳,乱成一片。

    杨宁和顾清菡将马栓在一旁,这才凑近上前去,只见到村民们此时一个个愤愤不平,瞧着前面几个人。

    那几个人与村民的区别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都是穿着劲衣短装,一个个身材健壮,五六名大汉簇拥在一名灰色劲衣的中年人身后,那中年人头上缠着一根灰色的带子,约莫四十岁上下年纪,满脸横肉,只看那凶神恶煞的长相,便知道不是善类。

    在这帮人身后,亦有数匹骏马,显然都是骑马而来。

    杨宁知道在大楚国骏马可是稀罕货,普通人家,根本不可能拥有马匹,这帮人的来历看来也是不弱。

    “怎么,这是要打架还是要杀人啊?”灰衣人扫了手拿农具的一群村民,戏虐笑道:“真要杀人,凭你们手里的锄头可不成。”

    此时站在村民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汉子,也有将近四十岁年纪,杨宁只能看到他背影,也不知道长相如何,在他身边,则是十几个壮劳力手拿农具,与对面那群人形成对峙之状。

    杨宁和顾清菡挤在人群中,虽然也有村民用奇怪目光瞅两眼,但此时大家的注意力主要还是在那群壮汉身上,并无人过问两人。

    “罗管事,他们也都是刚从田里回来,并没有其他意思。”村民最前面的壮汉朗声道:“不过你提的要求,大伙儿商量过,只怕不能按照罗管事的意思办,谁都要个活路,也不能往死里逼。”

    “且慢。”灰衣人显然就是罗管事,抬手止住道:“韩毅,你是鲁王村的地头,也该明白,所谓的要求,可不是我罗昌贵的意思,这是锦衣侯府的意思。”说完,拱手往右边齐肩拱了拱,“锦衣侯过世,举国同悲,他是国家栋梁,办起丧事来,可不比寻常的人家,那花销可是海了去了。锦衣侯是咱们江陵的脸面,咱们这些人,也都是靠着侯爷过日子,如今侯爷过世,稍有良心,也该知道孝敬孝敬,可你们这帮人倒好,推三阻四,难不成你们不是托荫于侯爷?”

    杨宁不想着罗管事一上来就提到了锦衣侯,心想原来锦衣侯过世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江陵。

    顾清菡却是俏脸冷淡,并不言语。

    黝黑汉子韩毅立刻道:“罗管事,侯爷对我们的恩惠,我们自然不会忘记。只是这一次开口就是一户一石粮食,我们实在是承受不起。”半转身来,指着身后一群村民道:“罗管事看一看,鲁王村的村民,虽然说不上面黄肌瘦,可却也都是干瘦得很,虽然刚打上来粮食,但这些口粮还要撑明年,许多户粮食根本不够吃,如果这一次再每户拿出一石粮食,敢问罗管事,还要不要他们活下去?”

    “照你这样说,锦衣侯的脸面就不重要了?”罗管事冷笑道:“锦衣侯清廉刚正,侯府的进项,就是靠咱们这些人,到了这个时候,咱们不出力,那谁来出力,谁来撑侯府的脸面?为了你们那点粮食,难不成让侯府在百官面前失了脸面?”

    杨宁皱起眉头,忍不住看向身边的顾清菡,顾清菡自然明白杨宁,微微摇头。

    边上忽然有一个村民大声道:“罗管事,鲁王村这些年可曾少交过一颗粮食?你们说侯爷在前方征战,国家有难,咱们要交四成的赋税,我们没有争执。你们还要按照人头,一个人交一斗粮食的丁税,我们也没有说什么。平日里的徭役,你们抽工去干活,连饭也不管,我们还是没有说什么,说到底,都是冲着侯爷的面子,大伙儿知道,以前过的衣食无忧,都是托了侯爷的福,艰难时候,我们跟着锦衣侯受苦也是应该的。”他声音激动起来:“这几年大伙儿口粮锐减,吃饭都成问题,可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巧立名目,赋税一年比一年重,这样下去,咱们还怎么活?”

    四周村民都是义愤填膺,有人大声道:“以前老侯爷过世,也没听说要多交粮食,如今侯爷过世,规矩为什么就变了?”

    杨宁神色冷峻,顾清菡更是俏脸如霜,粉拳儿竟是握了起来。

    罗管事目光冷厉起来,冷笑道:“看来是以前侯爷对你们太好,将你们养刁了。你们种的土地,是圣上赐封给侯爷的食邑,莫说多少点粮食去孝敬,就是将你们的土地都收了,你们也要老老实实交上来。”

    “罗管事,这话可就没道理了。”韩毅沉声道:“我听读书人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天下的土地都是圣上的,可也没听说朝廷随意收缴土地。咱们这村的土地,也都是祖辈传下来,是自家几代人耕种的土地,该交的赋税我们一文不少,就是侯爷现在过来,也没有资格收走我们的田地。”

    罗管事嘿嘿一笑,盯着韩毅,道:“韩毅,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再问一句,孝敬侯府办丧事的粮食,你们交是不交?”

    韩毅大声道:“我已经说过,大伙儿还要活命,要活命就要粮食,该交的粮食我们都已经交了,谁要是巧立名目多收粮食,我们一颗粮食也没有。”

    “好,是条汉子。”罗管事竖起大拇指,“韩毅,你别当我不知道,有人跑到京城去,往侯府告状,说什么食邑胡乱收税,这事儿你是不是也有参与其中?”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韩毅冷笑一声,“不过你们要真是逼人太甚,姓韩的还真要去京城一遭,当面问问侯府,为何这几年赋税如此之重?”

    “就凭你也能进侯府?”罗管事淡淡道:“上次往京城告状的那个,刚回来,就被我们打断了手脚,这一辈子都要躺着过日子,莫非你们没有听说过?”

    韩毅大笑道:“我自然听说过,难道罗管事今日想要打断我的腿?”

    他身边村民立刻抬起手中的锄头扁担。

    杨宁忍不住凑近到顾清菡耳边,低声问道:“有人去京城告状?”

    顾清菡脸若冰霜,依旧是微微摇头。

    “韩毅不准备缴粮,你们都是这个意思?”罗管事扫了一扫,“他这个地头是不想当了,你们是不是连日也也不想过了?”

    “不交。”边上立刻有人道:“这次我们一颗粮食也不交。”

    其他村民也都纷纷叫喊起来。

    罗管事冷笑一声,抬手指向一人,沉声道:“你出来,你说什么?”

    那人被罗管事一指,倒有几分畏惧,但还是鼓起勇气往前走出两步,道:“我....我说我不交粮,该交的粮......!”他话没说完,罗管事身后已经有一人冲出来,抬手便往那村民的脖子上抓过来。

    那村民吃了一惊,他身材瘦弱,与扑过来的壮汉体型相差甚远,条件反射举起手中扁担,那壮汉显然练过,探手一把就将扁担抓在手中,用力一扯,便将那扁担扯过去,二话不说,举起扁担,对着那村民迎头砸下来。

    只听一声惨叫,扁担正中村民额头,那村民身形晃一晃,便即栽倒在地,头破血流,村民都是吃了一惊,有人显出愤怒之色,但更多的人则是一脸惊恐。

    “住手。”韩毅厉声喝道:“你们要做什么?”冲过去,想要看看那村民伤势,身后几名年轻人只以为韩毅是要上去拼命,热血上涌,都是叫喊着跟随韩毅冲过去,罗管事身后几名壮汉也都冲过来。

    杨宁眉头紧锁,他一眼就看出来,罗管事带来的这些人,多多少少也都是练过几下子,虽然不会有什么高明的武功,但定然精于打架斗殴这种事情,这些村民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果然那几名壮汉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却如同狼入羊群,手脚齐用,只听得一阵惨叫声响起,片刻之间,五六名村民都已经被打倒在地,有人更是被折断了手脚,躺在地上痛苦哀叫。

    其他村民虽然满腔愤怒,可是看到那几名壮汉凶恶,一时间倒也没有几人敢再冲过去。

    韩毅身材高大,力量不小,他一开始也没想过要与那帮人动手,可是双方动起手来,也无可奈何,见得一名壮汉向自己扑过来,只能迎上去,同时抓住对方的手,纠缠在一起,边上一名壮汉放倒两名村民,见韩毅还在纠缠,抓起手中的扁担,便要从背后照着韩毅脑袋砸下去。

    他高举扁担,尚未砸落,却感觉扁担一紧,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扁担被一股力道一扯,脱手而去。

    这人吃了一惊,还以为是有其他村民过来,转身去看,只见身后站着一名十六七岁的青年,衣着与普通村民大不相同,那根扁担正是被他夺走,壮汉大是惊讶,见得这青年看起来文弱得很,想不到他竟有那般力量从自己手中夺走扁担。

第七十九章 寒意

    围观的村民们此时也有不少人瞧见这边的状况,看到那壮汉用扁担要从身后砸韩毅脑袋,有人便要叫出声来,可是一眨眼间,就看到一个年轻人冲过去,轻巧地从那壮汉手中夺下扁担,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看到一个文弱的年轻人竟然能从那壮汉手中硬夺过扁担,也是吃惊,特别是先前和杨宁说过话的那名老汉,一眼便认出杨宁,万想不到这家伙竟然如此大胆,张了张嘴,一脸错愕。

    顾清菡本来是一直冷冷盯着那罗管事,等听到惊呼声,才发现杨宁已经窜了出去,此时见到杨宁拿着那根扁担,又是焦急又是担忧。

    她虽然对罗管事这帮人也是深恶痛绝,可杨宁上前插手,还是让她惊怕,毕竟她知道杨宁以前老实巴交甚至有点痴傻,虽然出身武门,可并无练过武功,这时候强逞英雄出去,只怕要吃大亏,想着只能上前去亮出身份,对方如果知道杨宁是锦衣世子,相比就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锦衣世子的身份非比寻常,顾清菡也担心如果轻易让人知道了杨宁身份,只怕要给杨宁带来麻烦,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却见到被杨宁夺下扁担的大汉已经扑向杨宁,一拳照着杨宁面门打过去。

    “宁儿,小心......!”顾清菡失声惊呼,此时什么也顾不得,推开前面的人,便要往前面挤过去。

    杨宁瞅见对方拳头打过来,神情淡漠,侧身一闪,轻盈灵巧,也是二话不说,举起扁担从侧面照着那大汉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便听“啪”的一声脆响,扁担砸中那大汉脑袋,却断成了两截子,那大汉惨叫一声,整个身体便即委顿而下,躺在地上,脑袋被开了瓢,鲜血直流。

    这大汉一身惨叫,却是惊动了其他正在纠缠的人,所有人目光都瞧过来,看到那大汉瘫倒在地,又见杨宁将手中半截扁担丢到那大汉身上,正自整理衣衫,都是目瞪口呆。

    四下里顿时静下来,几名大汉怔了一下,却已经移动过来,很快就将杨宁包围在当中。

    村民们此时赶紧将受伤的村民扶下去,韩毅打量杨宁几眼,一脸诧异,显然也不明白怎地会多出这样一个人来。

    顾清菡此时已经挤到前面,叫道:“宁儿......!”

    杨宁向顾清菡这边瞧了一眼,竟是露出笑容,摇了摇头,示意顾清菡不要过去,顾清菡担忧不已,瞥了那罗管事一眼,又气又怒。

    罗管事听到顾清菡叫声,先是看了顾清菡一眼,见是个俊朗的男子,也不多管,上前几步,打量杨宁几眼,才笑道:“出来个见义勇为的,这年头还真是罕见,我瞧你也不像是这村子里的,从哪里过来?”

    杨宁却是整理衣衫,卷起衣袖,含笑道:“罗管事,你们要孝敬锦衣侯,这不是赋税,总要人家自愿,既然大伙儿不愿意缴粮,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此外锦衣侯过世,锦衣侯府应该是忙成一团,绝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还想着要江陵这边去孝敬,这收粮去孝敬的主意,是你们几个用屁股想出来的吧?”

    罗管事一怔,皱眉道:“你是什么人?听你的口音,可不是江陵人,你可知道我是谁?”

    “知道,你姓罗,好像是个什么管事,管得到底是什么屁事,我也看出来了。”杨宁淡淡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顾清菡心想难不成杨宁要自报身份?不过目下情势危急,杨宁被几个身强体壮的大汉围在当中,也只能亮出身份来。

    罗管事盯住杨宁,问道:“你是谁?”

    “我叫专打狗,只要看到狗咬人,就忍不住要教训一番。”杨宁笑道:“你觉得我这名字如何?”

    罗管事当然知道杨宁这是胡诌,冷笑道:“你以前叫什么我不关心,我只知道,再过片刻,你就会像一条狗一样,只能在地上爬了。”使了个眼色,一名壮汉心领神会,一个箭步冲出,一拳击过去。

    杨宁却是后发先至,那大汉出拳,他也已经探手而出,那大汉拳头打出一半,就被杨宁扣住手腕子,随即便见杨宁握住那手腕子,身形却不停,依然往前,那条手臂便被杨宁带过去,只听得“咔嚓”一声响,那大汉肩骨折断,一声惨叫之中,杨宁已经到了他身后,依然抓住那条折断的手臂,反身过来,一脚从后面踩在大汉的膝弯里,那大汉腿上一弯,一条腿已经跪在了地上。

    从杨宁出手到大汉跪下,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情,不少人根本没有看清楚究竟发生什么状况。

    那大汉龇牙裂齿,其他几名大汉先是一惊,随即都是大喊出声,纷纷向杨宁冲过来。

    顾清菡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却只见杨宁身形闪动,灵巧无比,那几名大汉包围而上,出拳踢脚,可是杨宁却如同狸猫一样,在几人之中轻松找到缝隙,鬼魅般闪出来,也不去和那几名大汉纠缠,而是直接抢到了罗管事身前。

    罗管事见到眼前一道人影扑来,吃了一惊,他倒也有些功夫在手,急忙后退,杨宁身影如影随形跟过来,罗管事低吼一声,一条腿照着杨宁的身影便即踢了过去,凶狠无比,他对自己的脚下功夫还是颇为自信,相信这一脚只要踢中,定能让对手骨头断折。

    “啊!”

    一声惨叫,几乎没人看清楚发生什么,就见到罗管事已经一屁股坐倒在地,双手抱住自己的脚踝,一脸痛苦。

    此时最过惊讶的莫过于顾清菡,她只以为杨宁此番定要吃大亏,却根本没有想到,那文弱的身体之内竟有如此力量,非但能从数名大汉包围之下轻松脱身,而且一出手便即将罗管事击倒在地,可她亦和其他人一样,根本没看清楚杨宁是如何击倒罗管事。

    只是此刻不少人也都看到,杨宁手中多了一把匕首,亦有人看到,那罗管事虽然抱着脚踝,但脚踝处已经是鲜血一片。

    此刻一名大汉已经从杨宁背后扑上来,顾清菡急忙叫道:“宁儿,小心身后......!”

    却见杨宁身形一闪,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轻松躲过那大汉,那大汉扑了个空,随即感觉肩膀一阵剧痛,杨宁一刀已经插在他肩臂,寒刃刺入人体,似乎比刺进豆腐里还要轻松容易,而且杨宁出手快极,刀入肩臂之后,蜻蜓点水般迅速抽出。

    其他大汉此时也扑过来,杨宁一个箭步冲到罗管事身后,就在罗管事身后蹲下,手中寒刃已经顶在罗管事后脑勺,轻笑道:“可不要再过来了,我这人最容易紧张,你们一过来,我心里害怕,这刀子可能就刺进他脑壳里。”

    “不要.....不要过来......!”罗管事虽然脚踝剧痛钻心,可是感受到寒刃那刺骨的冰冷,立刻高声尖叫起来。

    几名大汉都是立刻停步,不敢上前。

    杨宁自然不是应付不了这几名大汉,他手中有寒刃,而且本身就擅长格斗之术,对于人体的要害了若指掌,更何况逍遥行步法神奇莫测,真要对付这几名大汉,以他目下的身手,那是绰绰有余。

    只是他不愿意在这几人身上耗费自己的体力和精力。

    村民们都已经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十几名村民拿着农具上前与那几名壮汉拼斗,非但没能伤得了对方一人,反倒是自己这边有七八人断手折腿,可现在一个年纪轻轻的文弱青年,竟然以一人之力,将这些大汉玩弄于鼓掌之中,而且轻松将众人畏惧不已的罗管事击倒在地。

    “小兄弟,你.....你不要乱来。”寒刃是一把极为古怪的兵刃,其本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寒气,此时冰冷锋刃就顶在罗管事后脑勺,罗管事脸色惊恐,“我.....我是锦衣侯的人,你要是伤了我,那.....那后果不堪设想。”

    地头韩毅显然也知道如果真要伤了罗管事,定然会惹来天大麻烦,向杨宁道:“小兄弟,多谢你出手相助,不过此人.....此人是齐家的管事,还是不要伤了他。”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觉着齐家势力雄大,真要得罪,鲁王村的村民固然要遭殃,这路见不平的小英雄恐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杨宁摇头笑道:“你放心,这人不会是齐家的人,锦衣侯如果知道齐家有这样的人,第一个便要宰了他。”神色一冷,森然道:“我来问你,巧立名目增收赋税,到底是谁的主意?”

    “这.....这是侯爷的意思。”罗管事道:“我们只是下面办事的,没有侯爷的意思,打死我们也不敢胡乱收税......啊......!”一声惨叫,杨宁已经手起刀落,将寒刃刺入罗管事的肩头。

    “到底是谁?”

    罗管事几乎是带着哭腔道:“真的.....真的是侯爷的意思,小兄......小爷,我不敢.....不敢撒谎......啊......!”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杨宁这一次又将寒刃刺入了他另一边肩头,罗管事双肩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

    ps:求月票,求点捧场,我是个老实人,也不会说其他,呜呜!

第八十章 爬出去

    顾清菡见到杨宁出手冷厉,微蹙秀眉。

    寒刃乃是极品兵刃,不但锋利无匹,而且刃身不沾血,从肩头拔出来,依然是干净光润,罗管事声音已经嘶哑:“小爷,祖.....祖宗,真的.....真的是侯爷的吩咐,我们.....我们只是做事的......!”

    杨宁微有些讶然,到了这个份上,他相信以罗管事这般没骨气的秉性,绝不可能还坚持住,如果真是其他人指使,这罗管事也不可能死咬住锦衣侯。

    “不管是谁指使,回去告诉派你来的那个人,就告诉他,他的好日子要到头了。”杨宁收起寒刃,缓缓站起身,看向那几名大汉,目光如刀,他虽然个头比那些人矮上不少,但此刻的气魄,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寒冷,“你们几个还要不要打下去?”

    其实这几名大汉也看出来,今日是出门撞鬼,遇上了硬茬子,方才杨宁的身手几人也瞧见,知道这年轻人看起来文弱,但动起手来,却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眼见得连罗管事都被刺了脚踝,哪里还敢再上前,再说都是混口饭吃,可没想过将命丢在这里。

    “走......!”罗管事见那几个大汉还在发呆,忍着脚踝巨疼大叫道:“还不快抬我走。”

    他毕竟也是个见过世面的,知道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不少,今日碰上了厉害角色,还是先走为上。

    “不急。”杨宁摇头道:“你们打伤了人,难道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罗管事自然明白杨宁意思,大叫道:“都将身上的银钱拿出来。”

    众大汉纷纷拿出自己的钱袋子,罗管事也是将自己的钱袋子与那些钱袋子摆在一堆,向杨宁道:“小爷,我们只带了这么多,您看......如果不够,我回头再派人送来。”

    杨宁淡淡道:“罗管事,我知道你是个瑕疵必报之人,我现在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你回头想要找鲁王村报复,哪怕是伤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要取你性命,你听清楚了?”

    罗管事立刻道:“不敢,绝对不敢......!”冲着几名手下道:“还不快走!”

    几名大汉有的去抬那被杨宁一扁担打昏在地的同伴,有的上前来要抬起罗管事,杨宁冷笑道:“你们准备这样走?”

    罗管事心想你打也打了,银子也拿了,还要怎么地?他脚踝剧痛无比,鲜血流淌,心知那一刀定是伤了自己的脚筋,以后还能不能走路都成问题,这时候若是激怒这年轻人,只怕连自己的另一只脚也保不住,带着哭腔道:“小爷还有.....还有什么吩咐?”

    “我记得某人说过,让我像狗一样在地上爬着走,我没那个福气,可也想见识一下狗到底是怎么爬的。”杨宁脸色一寒,指向一人,“你背着那晕过去的,其他人,全都给我爬出这个村子。”

    罗管事等人都是变色,杨宁脸色一沉,冷笑道:“怎么,不服气?”

    罗管事心中恨极,却也无可奈何,怒喝道:“还不都给我趴下,爬出村子。”不想再多留,转身趴在地上,忍着脚踝的疼痛,领着那几人果真在地上向村外如狗一般爬行,那几匹骏马却无人敢去带走。

    村民们见到先前不可一世的罗管事此刻竟落得如此境地,都是心中畅快,那些孩童不通世务,都拍手笑起来,便是那些年轻人也都欢呼起来,只是那些老成持重的村民见此情景,心下痛快之余,更多的却是担心。

    锦衣侯乃是帝国世袭侯爵,在这些普通百姓的眼中,那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而齐家在江陵更是实力雄厚根深蒂固,如今得罪了齐家的人,虽然一时痛快,但灾难只怕很快也要降临下来。

    虽然杨宁当着众人之面告诫罗管事不得报复,可那些老成持重的村民却并不以为然,心想杨宁只是路过村子的义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一走之后,罗管事绝不可能因为他一句话就善罢甘休,定会卷土重来。

    顾清菡这一刻是又惊又喜,吃惊于杨宁竟然深藏不露,有这样一身好身手,亦有一颗仗义出手的侠义之心,喜于杨宁安然无恙,快步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定杨宁无碍,长出一口气,道:“宁儿,你可吓死我了。”

    杨宁呵呵一笑,也不管那些正往村外爬的家伙,拿起地上的钱袋子,走到韩毅面前,将几只钱袋子塞进韩毅手中,道:“这些银钱,用来给受伤的村民治伤,顺便给他们补补身子。”抬手指着那几匹骏马,“那几匹马,先在村子里留着。”

    韩毅想了一下,将手中钱袋子转身交给身后一人,这才拱手道:“小英雄,今日多谢你出手相助,此番恩情,鲁王村上下不会忘记。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我看你们二位还是尽早离开,这份恩情,姓韩的记在心里,日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

    “你是担心罗管事去而复返来找麻烦?”杨宁自然明白韩毅心思。

    韩毅也不掩饰,点头道:“齐家势力不是我们小小的鲁王村能比拼,这姓罗的是个瑕疵必报的人,今次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回头只怕会带更多人来,而且齐家和官府也有关系,如果调来官府的衙差,那时候你们想走也走不了。”

    顾清菡终于开口道:“韩毅,锦衣侯绝不会纵容自己的家仆为非作歹,齐家也绝不是一个倚强凌弱的家族。罗管事巧立名目收取赋税,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用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锦衣侯也会给封邑的百姓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韩毅忍不住看了顾清菡一眼,见顾清菡俊秀无比,微有些错愕,先前他并无将注意力放在顾清菡身上,此时才发现原来杨宁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俊美的同伴,听他为锦衣侯辩护,而且言辞肯定,倒有些错愕。

    “韩地头,天快黑了,我们也不好赶夜路。”杨宁忽然笑道:“不知能否在村子里打扰一宿?”

    韩毅虽然觉得杨宁二人留下来颇有些凶险,可毕竟人家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此时天色也确实暗下来,这时候若是强行要让杨宁二人离开村子,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他还有些犹豫,其他村民已经纷纷道:“我们家里有空房,要是不嫌弃,可以去我们家里住一晚。”

    韩毅终是道:“两位要留下,自然是竭诚欢迎。”当下让村民先将那几匹马拉过去拴好,又安排杨宁二人往自己的家中去住,罗管事等人爬到村口,头也不敢回,爬起来狼狈而去。

    村里生活简朴,自然没什么大鱼大肉,韩毅却是个热心的人,让人杀了家里的鸡,有村民为了表示对杨宁的感激,也从家里送来东西,有的是舍不得吃的腌肉,也有送鸡蛋的,不一而足。

    韩毅家里忙活的时候,杨宁却找了个机会,悄声问顾清菡道:“三娘,老宅那边可有这个姓罗的?”

    顾清菡蹙眉道:“我嫁到你们齐家的时候,在老宅祭过祖,自那以后,就一直在京里,再不曾回江陵,将军生前也有四五年不曾回来,这边的一切,都是大总管负责,每年大总管都会往京里去一趟,禀报这边的事务,我见过两次,不过大都是邱总管来过问这些事情。”微一沉吟,才道:“我只知道老宅那边不过十几个人,也没听说有什么管事,更不曾听说养了这么一群人。”

    “先前那姓罗的说有人往京里找侯府告状,你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事?”杨宁皱眉道:“江陵有人往侯府去,怎能瞒得过你?”

    “我也在想这事。”顾清菡美眸之中微显愠怒之色,“如果真有此事,我不可能一无所知,除非.....除非有人故意隐瞒。”

    “三娘是说邱总管?”杨宁神情冷然,“邱总管在瞒上欺下?”

    顾清菡摇头道:“宁儿,没有证据,不可轻下断言。邱总管虽然平时有些圆滑,但在侯府多年,也算是兢兢业业,而且他又为何要隐瞒此事?就算是老宅的大总管,我虽然只见过两次,了解不深,不过此人处事干练,但心地敦厚,不像是一个奸猾之人。他在老宅这边打理了几十年,是老侯爷在世的时候挑选出来的人,老侯爷目光如炬,总不会看错人。“

    杨宁其实一直在怀疑是大总管在背后搞鬼,可是听顾清菡这般说,隐隐觉得自己的判断未必正确。

    顾清菡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而老侯爷自然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那大总管是老侯爷挑选出来,顾清菡对大总管的评价也不错,如此说来,大总管倒还真不像是一个欺上瞒下之辈,如果当真如此,事情可就古怪了。

    “宁儿,幸亏听你的话,没有直接去老宅。”顾清菡轻叹一声,幽幽道:“否则发生的这一切,我们又如何知道?我一直都以为侯府的封邑上,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今日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美眸一转,瞧着杨宁:“你又如何知道封邑有问题,非要微服私访下村打探?”

第八十一章 山兽

    杨宁一副少年老成模样道:“很多时候,耳朵听到的东西远远比不上眼睛看到的东西,虽然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但总要好过听到的。咱们远在京城,对封邑的情况都是从别人口中听到,既然到了这里,自己亲眼所在,总要比直接去老宅听到的更准确。”

    顾清菡情不自禁点头:“宁儿说得对,都怪我疏忽,要不是你,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美眸显出怒色:“明日我倒要好好问问大总管,江陵为何会变成这样?”忽地想到什么,美眸微转,似笑非笑瞧着杨宁,问道:“宁儿,我问你,你的本事是从哪里学的?”

    “什么本事?”

    “不要和我装糊涂。”顾清菡没好气道:“你练的武功,是谁传授给你?总不会是段沧海他们私下教授?”

    杨宁最怕顾清菡问这些问题,只能含糊道:“我出身武门,会点功夫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我为何不知道?”顾清菡蹙眉道:“前些年我让你跟随侯府的那些护卫们习武,你却毫不在意,为何现在又有了武功?”

    杨宁正想着该如何给顾清菡一个合理的解释,毕竟顾清菡这样的女人,并不好欺骗,恰在此时,韩毅已经过来请去用饭,算是为杨宁解了围。

    这村里的规矩,有外客到来,女人不能上桌子,好在顾清菡一身男装,也是入座,农家用饭自然没什么讲究,桌上倒也凑出了满满一桌子菜肴,韩毅更是请了村里有威望的几人一同作陪。

    饭桌之上,少不得向杨宁表示一番感谢,喝的酒是村里自己酿的米酒,味道倒也不错。

    大家都见识过杨宁的本事,桌上自然是一番夸赞,又提到了罗管事等人,几人都觉着罗管事肯定不会干休。

    “你们放心,罗管事嚣张不了几天。”杨宁冷笑道:“听说锦衣侯府已经派人来江陵,到时候只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上去,有那罗管事的好果子吃。”

    韩毅摇头道:“小兄弟,就算锦衣侯府真的有人下来,难道还会为我们做主?罗管事是齐家的下人,今以后总不会因为我们几个穷破的百姓,对自己的下人动手。”

    顾清菡肃然道:“韩毅,我之前说过,齐家不是倚强凌弱的门户。这里发生的一切,锦衣侯绝对不会知晓,如果他早些知道,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韩毅见顾清菡几次三番为锦衣侯说话,而且言辞肯定,心下奇怪,此时终于问道:“你为何会如此肯定?罗管事有一句话我觉着倒没说错,没有齐家的允许,他们也不敢在这里肆无忌惮。”

    “韩毅,你是这个村里的地头,每年往齐家缴粮,可是你亲自送过去?”顾清菡问道。

    韩毅点头道:“正是。咱们的田地,产粮都有定量,只要不出现天灾**,每年都有固定的收成。”顿了顿,才继续道:“每年我们都会将应缴的粮食运送到齐家老宅,过枰清点。”

    “据我所知,负责江陵封邑税收的是齐家老宅的大总管。”顾清菡道:“我听你先前说,锦衣侯现在在封邑收取了四成作为赋税,从前一直不都是两成吗?这突然增加这么多,可是大总管亲自向你们所言?”

    “齐大总管?”韩毅狐疑瞧了顾清菡一眼,问道:“你认识齐大总管?”心中却想着,这人两次三番为锦衣侯辩护,而且对江陵的税收以及齐家大总管似乎都十分了解,难不成这两人竟与锦衣侯有渊源?

    齐家老宅虽然是由大总管打理,可这也并非人尽皆知的事情,对于大部分百姓来说,他们要做的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按时纳粮,至若齐家是谁管事,也无人担心,韩毅是地头,每年都要带人送粮食过去,对大总管的存在自然清楚。

    他既怀疑顾清菡与齐家有渊源,说话便小心谨慎起来。

    便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传来尖叫声:“找到了,找到了,叼鸡的那头野兽找到了,就躲在山上。”

    声音十分刺耳,韩毅却已经霍然起身来,其他几人也纷纷起身,韩毅向杨宁道:“两位先吃,我们还有些事。”也不多解释,快步出门去,其他几人也出了门,只留下两个年事已高的老头。

    杨宁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忍不住问道:“出了什么事?找到了什么?”

    “叼鸡的野兽。”一名老头道:“最近这些时日,村子里的鸡总是无缘无故丢失,前后已经有十来只,这后山上也没有什么野兽,豺狼也是没有见过,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偷鸡。前些时日专门派人守夜,躲在暗地里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终于瞧见有影子进了鸡棚,于是一群人要去将它抓起来,谁知道那畜生跑得飞快,大伙儿都没看清楚到底是豺狼还是野狗。”抿了一口酒,才继续道:“那畜生一身黑毛,大伙儿怎么追也追不上,回来有人说那畜生跑起来比兔子还快,还有人说那畜生只用两条后腿跑,像人一样。”

    “啊?”杨宁一怔,“只用两只后退跑?”心想这倒怪了,据他所知,自然界中能够以两条后腿而立的动物倒也不在少数,可是照这老头所言,那畜生速度奇快,左思右想,能像人一样两条腿跑起来而且速度奇快的动物,那可是极其罕见,暗想总不至于是猿猴吧。

    “那是看花了眼。”边上另一名老汉已经道:“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可还没有听过有畜生能两条腿跑。”

    “那可说不准。”先前那老汉争辩道:“好几个人都瞧见,总不成都花了眼。”又向杨宁道:“隔了几天,那畜生又摸到村子里,这一次大伙儿做好了准备,可还是被那畜生跑了,好在大伙儿都瞧见,那畜生是跑到后山里。村里的青壮在后山找了整整一天,也没发现踪迹,那么大一座山,也不能一点点地搜寻。”

    杨宁问道:“这后山没有什么野兽?”

    “早些年还有些豺狼野猪,不过遇到灾年,村里的人都去山上打猎填饱肚子,这座山也说小不小,可说大也不算太大,山里的野物早就被打没了,这十几年来,也没发现山上有什么野物,无非是些蛇虫鼠蚁。”老汉解释道:“所以山里突然下来一头叼鸡的畜生,大伙儿自然不能放过,村子里本就没有多少鸡,都和宝贝似得,这一下子被那畜生偷了十几只,可心疼死人了,要是再不除掉,只怕以后村里那几头牛羊也保不住了。”

    杨宁此时已经来了极大的兴趣,向顾清菡道:“三.....三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顾清菡本要阻止,杨宁跑得比兔子都快,一晃眼就冲出门去。

    村头此时已经聚集了二十多号青壮,点了五六支火把,只听一人正兴奋地向韩毅道:“这一次那畜生是走不了了,我们在山下埋伏了人,瞧它进山,立刻就偷偷跟上,那畜生只以为进山就没事,不妨被咱们盯住,现在已经找到了它的巢穴,就在山里的一处山洞里,我已经让人守在洞口,绝对跑不了。”

    韩毅道:“年轻力壮的跟我上山,那畜生速度快,一个不小心就能跑了,咱们死死围住,看它能往哪里钻。”一挥手,领着一群人绕到村子后面,径自往后山去,村民们有拿锄头的,也有拿木棒的,气势汹汹。

    杨宁只奇怪那动物究竟是什么稀罕物,心下好奇,也跟在了人群后面。

    一群人到了山下,报信的便在前面带路,这后山虽然不高,但也崎岖,山上遍布枯藤老树,众人散开来,走了好一阵子,到了半山腰,就听前面带路的大声道:“就在那里了。”

    靠近过去,只见这边早有三个人在等候,见到村民过来,一人已经兴奋道:“就在洞里,我们守在这里,那畜生一直没敢出来。”

    杨宁凑上前去,只见到一处颇为陡峭的山壁上都被枯藤枝蔓所掩盖,枯藤中间被扒开,显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里面寂静无比,并无任何声音。

    “有没有其他洞口,不会从其他洞口跑出去吧?”韩毅凑上去往洞口里瞧了瞧,听不得一丝声息,不由怀疑道。

    “我们在附近检查过,就这一处洞口,是个死洞。”守住洞口的人立刻道:“我们刚才往里面丢了几块石头,还听到了叫声。”蹲下身子,捡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往洞里面狠狠砸了过去,便即听到“呜呜”一声怪叫,那人笑道:“你们听到了,就在里面。”

    “找些干柴过来。”韩毅经验十足,“在洞口烧火,里面那畜生受不住熏,就会从里面跑出来。”

    人多力量大,只是片刻间,洞口就堆起了一大堆干柴,韩毅吩咐道:“大伙儿围成两圈,那畜生很凶猛,出来之后,可别被伤着,不过也不能让它跑了。”接过一支火把,点燃了洞口前的那堆干柴。

    -------------------------------------------------

    ps:推荐一本好朋友的新书《儒武争锋》,玄幻爽文,喜欢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链接:/book/

    今晚十二点左右还有一更,稍后奉上!

第八十二章 黑氅

    深秋时节,木柴干燥,最易燃烧,只是片刻间,一团大火便在洞口熊熊燃烧,边上有村民时不时地往火堆上丢干柴,亦有人拿着自己的衣衫将烟火往山洞里面扇过去,一时间滚滚浓烟便往洞里面钻。

    好一阵子,听不到里面动静,有人忍不住道:“那畜生该不是被熏死在里面了吧?”

    “要真是熏死了,那倒更好,不要咱们花工夫。”边上有人道。

    便在此时,却听得一声怪叫,一道黑影已经从山洞之内窜出来,速度奇快,宛若猎豹,村民们顿时惊呼起来,韩毅大声喝道:“都不要慌,别让它跑了。”

    那黑影从火堆上跳过,直往外冲,一名村民眼见得那黑影往自己撞过来,反应不及,被重重撞上,“哎哟”叫了一声,被撞了开去,好在边上村民早有准备,抡起手中的木棍照着那道黑影狠狠打了下去。

    木棍打在那黑影肩头,黑影也没有吭声,忽左忽右,显然是想要冲出包围,但众人团团围住,木棍纷纷往那黑影身上砸过去,杨宁在后边看的清楚,只见那黑影全身上下一层黑毛,不过黑毛已经没有了光泽,也颇为稀疏,果然如之前那老汉所言,这野兽还真是两腿而立。

    十几棍子打下去,那黑影见没有出路,已经窝在了地上,任由众人棍棒齐落,也不再躲避抵抗。

    眼瞧见一名村民举起手中的锄头,便要照着那黑影砸下去,杨宁猛然喝道:“住手!”

    他这一声喝突如其来,倒是将众人惊了一下,都看向他,杨宁挤上前去,道:“不要再打了,他不是野兽,你们还没瞧出来?”

    这黑影出来之后,一身黑毛,速度奇快,左躲右闪,村民们一颗心都是紧绷,只怕被这黑影逃了,铁了心要将这黑影击杀,哪里还会去看这黑影到底是什么,反正打死之后能看个够,此刻听到杨宁这般说,韩毅不由细细瞧了几眼,随即从边上村民手中抢过一根木棍,探过去戳了戳。

    “他是人。”杨宁叹了口气,“你们要打杀了他,可是要进大牢的。”

    众人吃了一惊,只见到那黑影全身颤动,眼尖的人终于看出来,叫道:“那不是他身上的毛发,那是.....那是衣裳。”

    韩毅这时候也终于看清楚,裹在外面的那层黑毛,实际上是一件富贵人家才有的大氅。

    大氅也有四季之分,夏日披在身上的单薄清凉,而冬日的大氅则是厚实温暖,财力雄厚的甚至会以兽皮来制作大氅,熊豹之皮毛用来做大氅最是尊贵,眼前这黑影身上的大氅,便是一件用兽皮所制的大氅。

    几支火把往前凑了凑,此时人们终于看清楚,一个人全身上下都是紧紧裹在大氅之中,全身瑟瑟发抖,低着脑袋,一头漆黑蓬乱的头发与大氅混在一起,在夜里还真是难以分清,也难怪被人误以为是山兽。

    杨宁本还想瞧瞧这山上到底有什么稀罕的山兽,发现是一个人裹着大氅,倒有一丝失望,可心里却又疑惑,这大氅价值不菲,绝非这种穷乡僻壤所能拥有,便是一些县城,也未必能有这等名贵的大氅存在。

    但这人却偏偏裹着一件绝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名贵大氅,按理来说其身份自然不寻常,即使不是高官显贵,也定然是衣食无忧,可此人却偏偏如同野兽一般躲在山里,甚至以偷鸡摸狗为食,浑身上下透着古怪。

    杨宁往前凑近一些,半弯下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些:“你不要害怕,我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那人全身瑟瑟抖动,听到杨宁声音,终于慢慢抬起头来,火光之下,有人看到那人的脸,便即惊叫起来。

    不单是边上的村民,杨宁看到那人的脸,也是吃了一惊。

    只见此人蓬头乱发,胡须邋遢,满面污垢,但右边半张脸却满是疙瘩,就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样,那些肉疙瘩已经结成瘤,让这张脸看起来十分的恐怖。

    只是这人一双眼睛倒还明亮,双眸之中充满了惊恐,瞧见杨宁在自己身前,这人立时现出敌意,喉咙里发出低吼声。

    “我知道你很害怕,可是这里没人会伤你。”此人虽然面目丑陋,但处境悲惨,杨宁柔声道:“你是不是肚子饿了?你家在哪里?”

    他说话间,往前走了两步,看似随意,但却全神戒备,瞧此人方才的速度,那可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身法,杨宁见他目带敌意,却也担心他会突然扑过来。

    “饿......饿.......!”那人口中忽然含糊不清道:“吃的......饿......吃的......!”

    杨宁听这人口齿颇有些不轻,而且只会重复这两句话,心下更是奇怪,问道:“你不要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会给你弄吃的,你告诉我们,你是什么人?你为何会在这里?”

    那人见杨宁神情柔和,似乎没有敌意,眼中那股子敌意也消减不少,但还是带着惊恐,见杨宁靠近,不自禁往后挪了挪,口中依旧道:“饿.....吃的.....饿......!”

    韩毅凑近到杨宁身边,低声道:“小兄弟,这人.....这人好像脑子不大灵光,他好像.....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看他有多大年纪?”杨宁其实也已经看出来,这人脑子似乎真的有些问题,至少无法像正常人那样交流,这人浑身上下裹在黑色大氅之中,只露出一张脸,一脸胡须,乍一看倒像是一个流落四方的乞丐。

    韩毅打量一番,摇头道:“我也看不出来,不过三四十岁应该是有的。”

    “看来是个流落在外的落难之人。”杨宁道:“他往村子里偷鸡,应该是饿极了。”

    韩毅低声道:“他身上这件衣衫应该是兽皮所制,看起来好像是......好像是熊皮,会不会是从哪里偷出来的?”

    “这种熊皮大氅,有市无价,不但价格昂贵,就是有银子在手里,也不一定能够买到。”杨宁在那人身上扫动,“莫说是普通人家,就是豪门大户,也不定能得到这样的大氅,谁家有这样一件大氅,自然像宝贝一样珍藏,岂能被人轻易偷走?”

    韩毅微微点头,只觉得杨宁所言大有道理,轻声问道:“小兄弟的意思,这大氅的主人就是这家伙?可是如你所说,这种大氅昂贵得很,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用,为何.....为何他会有这样一件大氅?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想知道。”杨宁轻叹道:“不过一时半会我们只怕都不会晓得。”想了一想,才道:“这样吧,我们先带他下山,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他就这样待在山上。回头你们去报官,让官府查查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若是找到了他的家人,村里的损失,应该也能赔偿。”

    他心里怀疑这是不是哪个大户人家走失的家人,因为脑子不灵光,所以才流落在外,如果当真如此,那么他的家人必然会早早报官,到时候官府得知此人在这边出现,也就很容易让他重返家中。

    韩毅和村民之前只以为是山兽叼走了村里的鸡,这时候发现是个人,自然也不会真的为难此人,亦觉得目下也只有照着杨宁所说的方法去办。

    “我们现在去吃东西。”杨宁含笑向那人道:“你要不要一起去吃东西?肚子饿了,就要吃东西,我们有东西吃。”

    那人只是看着杨宁,也不说话。

    杨宁笑了一笑,转身走了几步,却见那人已经站起身来,跟在杨宁身后,口中重复道:“吃的......吃的......饿......!”

    韩毅还在想着该如何将这人弄回村子,不想杨宁两句话就将丑汉引过去,只见到杨宁在前往山下走,那丑汉就似乎是担心杨宁消失不见一眼,跟在后面,口中一直重复那两句话,村民们面面相觑,只觉得今夜事情真是古怪,当下也不耽搁,将那堆柴火熄灭,以免引燃山中的树木,这才往山下去。

    杨宁时不时回头看,见那人大氅拖在地上,走路之时,两只脚露出来,脚上并无穿鞋,赤着两只脚,厚厚的污垢黏在脚上,心知这人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杨宁走在最前面,丑汉跟在身后,始终保持几步之遥的距离,韩毅则是领着一群村民跟在后面。

    进了村子,顾清菡已经和村里的老少在村子里等候,看到杨宁,迎上前来,压低声音恼怒道:“你这孩子,就知道出了门没规矩,我的话你现在不听了是不是?谁让你乱跑?”她虽怪责,但关切之心溢于言表。

    杨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顾清菡怔了一下,望着杨宁身后那丑汉,见那丑汉一张极其丑陋的脸,打扮更是稀奇古怪,顾清菡蹙起眉头,低声问道:“那.....那是谁?”

    “有怪物,大家快跑啊......!”后面一名村妇也瞧见丑汉,害怕至极,高声叫喊,那些老少俱都吓了一跳,杨宁只怕村民慌乱,高声道:“都不要怕,他不是怪物,是人,落难在外,大家不要慌。”

第八十三章 老宅

    韩毅见村民慌乱,急忙跑过来,解释一番,安下了众人的心,又让各人散去,只留了两三个身强体壮的村民,以防这丑汉突然发狂。

    杨宁让韩毅回屋端了满满一碗饭菜过来,韩毅将那碗饭送过去,丑汉却立刻后退,眼中充满敌意盯着韩毅,并不接碗筷。

    杨宁从韩毅手中接过碗筷,温言笑道:“肚子饿了,这是吃的,吃饱了肚子就不饿。”

    说也奇怪,那丑汉对韩毅和其他人充满敌意,可是听到杨宁声音,虽然多少还是有些小心,但敌意却弱了许多。

    杨宁靠近他,他也不似躲避韩毅那般后退闪躲,而是接过了饭碗,却并不接筷子,直接用手去抓碗里的饭菜,狼吞虎咽,就似乎是从没有吃过饭一样,杨宁看在眼里,知道他定是饿极了才会如此。

    只是此人先前一直用手拢着大氅,身体裹在大氅之中,难见其身,此刻伸手接饭碗,大氅便即敞开,里面竟是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破败不堪的短裤,顾清菡见到,“哎呀”叫了一声,立刻转身过去。

    杨宁却看得清楚,只见此人身上也满是污垢,可浑身污垢却掩盖不了他身上的伤痕。

    这具身体瘦骨嶙峋,而纵横交错的伤痕触目惊心,这些伤痕并不是刀伤,都是无数条细口子结成的伤疤。

    杨宁对此自然是清楚,心知这丑汉四处流落,特别是在山中游走,难免会被乱石荆棘割伤划伤,可他又不知如何处理伤口,这才导致伤口结疤,大小伤痕少说也有六七十处,从上身到两条腿,就像是经过酷刑逃窜出来的犯人一样。

    丑汉此时就坐在地上,吞咽的津津有味,并不理会周边一切,杨宁借机仔细观察,心想这人要是如自己所猜测,是大户人家走失的家人,那么定也失踪了很久,看他胡须卷成一大团,那可不是三五个月就能蓄起来。

    至若身上那件贵重的熊皮大氅,原来的毛发已经是稀疏得很,也幸好熊皮坚韧,虽是成旧,倒也不见残破。

    他正寻思这丑汉到底是何方神圣,却见丑汉忽地将手中饭碗递过来,眼巴巴看着杨宁,口中道:“饿......吃的......!”

    杨宁只能让韩毅再去弄一碗,一连三碗下肚,丑汉似乎还意犹未尽,杨宁心想这村里也不富裕,各家的口粮本就拮据,自己也不能一直让这家伙吃下去,瞧见这丑汉肚子已经撑起来,搞不好要撑破肠胃,并不让继续拿食物。

    那丑汉见杨宁没有让人再去拿饭食的意思,倒也干脆,重新裹住大氅,倒在地上便睡。

    韩毅让人先看住丑汉,夜色深沉,此时自然不可能去报官,准备次日再派人往衙门里去。

    他只以为顾清菡是男子,所以只腾了一间屋子给二人歇息,顾清菡只觉得不妥,可这深更半夜,又不好惊动别人,无可奈何,心想晚上也不必睡,熬上一夜便好,等天一亮,立刻赶往齐家老宅。

    两人共处一室,杨宁倒是无所谓,十分自觉地席地而睡,顾清菡虽然有些舍不得杨宁遭罪,但也总不好让杨宁上床,只能和衣在床上躺着。

    虽然那丑汉颇有些古怪,但顾清菡毕竟与他毫无瓜葛,并不十分关心丑汉的来路,她只想着封邑出了这么大变故,百姓对锦衣侯府颇有成见,大大影响齐家在封邑的威望,而自己之前却浑然不觉,完全被蒙在鼓里,若非杨宁建议微服私访,这一切还不知道要隐瞒到什么时候,心中暗暗自责。

    她在床上思虑颇多,夜不能寐,没过多久,听到杨宁微打鼾声,从床上坐起来,见杨宁侧躺在地上,心下颇有些不忍,犹豫了一下,拿起被褥,下床将被褥抱过去盖在了杨宁身上,见杨宁睡的正浓,苦笑一声,轻声道:“宁儿,你可知道,你长大了也未必是好事,以后许多担子就要压在你身上,你娇生惯养,也不知道那么多的胆子能否承受的住。”幽幽道:“不管如何,三娘都会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与你一起承受。”回到床上,静静躺下。

    杨宁自然不是真的睡着,他最怕顾清菡忽然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情,又追问自己武功的来源,所以干脆早早装睡,免去麻烦。

    听得顾清菡在身边轻语,心中感触。

    次日天刚蒙蒙亮,杨宁就被顾清菡叫醒,起身来见顾清菡神情憔悴,惊道:“三娘,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顾清菡微摇头,轻声道:“咱们不要在这里耽搁,尽早赶回老宅,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这边起身,自然惊动了韩毅,两人简单洗刷一番,向韩毅辞别,韩毅还担心罗管事卷土重来会对二人不利,二人既然要辞别,自然也不挽留,出了门来,见到那丑汉就躺在门口不远,显然还在沉睡。

    “这人就交给你们了。”杨宁向韩毅轻声道:“姓罗的留了几匹马,就当做赔偿你们村里的损失。”韩毅心想这可由不得你,那几匹骏马,全村砸锅卖铁也不可能买上一匹,杨宁也不多言,过去解了马缰绳,和顾清菡出了村口,上马便走。

    骏马飞奔,行出不过几里路,杨宁就感觉身边一道影子划过,怔了一下,随即看到一道身影已经跑到了自己前面,只瞧一眼,便认出正是那丑汉。

    顾清菡也是吃了一惊,道:“他怎么跟上来了?”

    杨宁勒住马,那丑汉也在前面停下,站在路边瞧着杨宁,杨宁回头看了一眼,村子早已经不见,又看了看那丑汉,脸上显出惊异之色,“他.....他是怎么追上来的?”

    顾清菡也是惊骇道:“难不成.....难不成他是靠着两条腿追上来?”只觉得匪夷所思,出村之后,两人放马奔驰,这两匹马速度都是不慢,这片刻间已经驰出好几里地,刚出村的时候见这丑汉还躺地上睡着,可是转眼之间,竟然追上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顾清菡绝不相信还有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

    杨宁此刻也是感到骇然,他之前也听说这丑汉速度奇快,几次偷鸡被人发现,就是靠着速度才躲过村民的追赶,只是并无亲见,这一次亲眼所见,比之自己所想的速度还要快出不少,完全超出人体之极限,心下惊骇不已。

    丑汉依旧是裹在黑氅之内,看着杨宁,重复道:“饿,吃的!”

    杨宁回过神来,想那丑汉道:“你怎么追上来了?快些回村子去,那里有人会给你吃的,还会帮你回家。”

    丑汉似乎是并不理解杨宁的话,只是呆呆看着杨宁,口中一直重复那两句话。

    杨宁心想难道昨夜自己一时好心,这丑汉竟将自己当成了饭票,想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一块碎银子丢过去,道:“你把这个给他们,他们会给你的吃的,不要再跟着我们。”暗想自己跟着顾清菡还有事情要做,总不能带着一个怪里怪气的丑汉在身边。

    那丑汉从地上捡起银子,带着一丝怒色,忽地用银子砸过来,口中低吼几声。

    杨宁探手接过,顾清菡在边上蹙眉道:“咱们不要和他纠缠,这人来路不明,不能轻易沾染,跟不上咱们,也就回村子了。”娇叱一声,拍马便走,杨宁也不耽搁,催马上前,绕过了丑汉,飞马而行。

    两骑如飞,瞬间便驰出许远,杨宁回头瞧瞧那丑汉是否还跟上来,只一回头,就看到那丑汉正迈开两腿,就跟在自己马匹后面咫尺之遥,其速度绝不在骏马之下,那大氅后面飘起,猎猎作响,丑汉也像飞起来一般。

    杨宁再一次勒住马,调转马头,皱眉道:“快回去,再不回去,我可揍你了。”抬手举起马鞭,作势要往那丑汉身上抽打。

    丑汉有些畏惧,急忙后退,身体缩了缩,可怜兮兮看着杨宁,杨宁吼道:“我这里没吃的,回村子里就有吃的,不许再跟上来。”兜回骏马,再次拍马便走。

    放马飞驰片刻,再次回头,瞧见那丑汉依然跟在后面,只是似乎方才被杨宁吓着,拉开了一些距离。

    杨宁心中无奈,也不管他,纵马而行。

    两人一路往南,一开始的时候,杨宁几次回头,都看到那丑汉跟在后面,驰出十余里地,丑汉的身影已经离得远了,杨宁松了口气,暗想丑汉的耐力终究及不上骏马,虽然其脚下的速度骇人听闻,但时间一长,体力跟不上,自然被远远落在后面。

    马不停蹄,旭日东升,杨宁估摸着不到两个时辰,就听顾清菡在前面道:“宁儿,老宅就在前面。”放缓了马速,抬手向前放指过去,杨宁顺她所指方向瞧过去,便见得苍茫天幕之下,出现了一片庄园,青砖红瓦,连成一片,十分显眼。

    齐家老宅的大院门前,是一处水质清澈的大池塘,绕着池塘一圈,每隔几步远就栽有一棵杨柳,和风细柳,衬着那古旧的老宅,倒是带着浓厚的古韵之风,而齐家老宅的后面,则是一片茂密的青竹林。

    老宅靠西南边,倒是有稀稀落落几十户人家,但齐家老宅在这里却是单门独户,左右并无其他人家,显得颇有些冷清孤寂。

    放在几十年前,这里曾经倒是颇为热闹。

    齐家曾经是江陵的大户,本来在江陵各处包括荆州城在内也都有店铺产业,不过后来锦衣老侯爷跟随大楚先皇帝征战天下,捐赠了几乎所有产业,只保留了这座齐家老宅,锦衣老侯爷后来与宗族之人大都已经迁居到京城,留下的一些旁系支脉,也都迁离此处。

    齐家老宅在此,其他人自然也不敢靠近这座老宅建造房屋,倒让这老宅如今孤独在此,只有每当齐家族人从京城返乡时,这老宅才会真正热闹起来。

    虽然只是一座孤寂老宅,但这座老宅却是一种象征,无人敢对这座老宅有丝毫不敬。

    红色大门倒是十分夺目,老宅大门前左右各有一头石狮子,威风凛凛,杨宁二人在老宅前下了马来,抬头看门头,只是简单写着“齐宅”二字,并无太多的粉饰。

    杨宁看了顾清菡一眼,这才上前扣住门环,重重叩了几下,一开始并无人答应,杨宁又重扣几下,随即听到里面响起“咔哒”之声,红色大门打开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探出头瞅了一眼,问道:“这里是锦衣侯老宅,你们要找谁?”

    “告诉齐泓齐大总管,锦衣世子回来了。”顾清菡已经下马站在杨宁身边,声音冷漠,艳美脸上毫无表情。

    那小老头先是一怔,打量几眼,面带狐疑之色,摇头道:“你们见不着大总管,大总管已经不能见任何人!”

第八十四章 账房

    杨宁心下一怔,顾清菡已经蹙眉道:“你说什么?我们为何不能见大总管?”她当年也是在老宅待过几天,记忆力极好,倒也对这开门的小老头有些印象,不过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小老头道:“你们说的齐泓大总管,早已经不在老宅了,自然见不着。”

    顾清菡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道:“齐泓不在?怎么可能,他不是一直在打理老宅吗?”还没入门,便发现老宅这边当真古怪起来。

    “先别废话,开门让我们进去。”杨宁伸手欲推开们,那小老头却挡住,道:“我劝你们还是早些离开,要冒充世子,被宅子里的人知道,你们想走也走不了。”

    杨宁一怔,暗想这老头子怎么知道自己是冒充世子?

    顾清菡有些恼怒,冷声道:“齐泓不在老宅,又在哪里?现在老宅是谁主事?”想到什么,摘下了头上的帽子,头发如同瀑布般批散开来,盯住那小老头,道:“你可认识我?”

    那小老头打量一番,显出惊讶之色,失声道:“是.....是三夫人!”

    顾清菡心想你这老头记性还不差,小老头却已经打开了门,跪在地上:“老奴失礼,求三夫人恕罪!”

    杨宁还在奇怪难不成自己冒充世子是被这小老头看破,见小老头认出顾清菡,这才知道自己理解错误,暗想连顾清菡和太夫人都没瞧出自己破绽,这小老头只怕连见都没见过锦衣世子,如何能识破。

    “先起来。”顾清菡从老头身边走过,进了院子,杨宁也跟随进入,刚一入门,在这大白天里,竟然感到一股子寒意,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老宅太多又没几个人居住,所以才会显得冷清森然。

    老头起身来,关上门,从后面跟上来,杨宁这才发现,这老头走路时一瘸一拐,竟然是个瘸子。

    一路往里,只见庭院深深,内有假山平草,一直到了老宅大厅,也没瞧见其他人影,顾清菡俏脸凝重,进了大厅,转身想跟在后面的老头问道:“人都去哪里了?这里为何变得如此冷清?”

    老头忙道:“澄爷去了城里,说是晚上就回来,府里还有十来个人,老奴这就去将他们叫过来。”

    “等一下。”顾清菡蹙眉道:“你说的澄爷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又问道:“对了,我瞧你眼熟,可记不得你叫什么名字。”

    老头道:“老奴韦侗,三夫人过门的时候,老奴就在这老宅,三夫人好记性,竟然还记得老奴。”

    “你的记性也不差,能认出我来。”顾清菡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杨宁也在边上坐下,目光四下扫动。

    “三夫人不知道澄爷?”韦侗有些惊讶,“澄爷是大总管的儿子,这两年都是澄爷在打理老宅,老奴还以为三夫人早已经知道。”

    “大总管的儿子?”顾清菡更是奇怪:“你说这几年是他在打理老宅,那大总管去哪了?你刚才说我们见不着大总管,又是什么意思?”

    韦侗解释道:“大总管三年前就突然中风,瘫痪不起,只能躺在床上由人伺候,恰好那时候澄爷......齐澄刚过来不久,老宅的事务,齐澄便暂时接替大总管处理。”

    顾清菡惊讶道:“三年前?你的意思是说,这三年来,老宅和食邑都是那个叫做齐澄的在打理?”

    韦侗显然没想到顾清菡还是这般反应,奇怪道:“三夫人难道一无所知?澄爷每年都会进京,三夫人没有见过他?”

    杨宁也没有想到老宅这边竟然有这样的变故,皱眉道:“三娘没有听过齐澄这人?那大总管可有儿子?这齐澄之前又是做什么的?”

    顾清菡摇头道:“齐泓本是齐家的宗亲,我对他知道的并不多,记得他老家在江夏,后来投奔到老侯爷这边,一直在老宅做事,并不知道他还有其他家眷。”

    韦侗道:“老奴也很少听大总管提起家人,不过也听说大总管在老家江夏也置办了些产业,好像也有几个子女,这.....这齐澄一直在江夏做买卖,他突然来到老宅见大总管的时候,大总管当时也很惊讶,不过大总管的事情,我们不好多问。”压低声音道:“不过大总管似乎和齐澄这对父子的关系不好,有人听到他们好像吵过几次,有一次大总管就突然中风,再也起不来。”

    “这个齐澄的来历倒是有趣。”杨宁轻笑道:“大总管一直好好的,这齐澄找过来,他就突然中风,三娘,这里面该不会是有什么蹊跷吧?”看向韦侗,问道:“大总管中风,无法打理老宅,是否派人去京里禀报?”

    韦侗道:“当日齐澄就派人去了京里,大总管起不了身,老宅没人主事,齐澄就暂时接替大总管打理。”

    “侯府并不知晓此事。”顾清菡漂亮的眼眸里满是惊讶之色:“齐澄接替大总管,老宅其他人就无话可说?他有什么资历接替老宅事务。”

    韦侗也是惊讶道:“这.....这是侯府的意思,派往京城的小崔还从京里带回了书信,里面告诉老宅,以后就由齐澄接替大总管所有的事务,老宅所有人都要听从齐澄的吩咐。”

    “三娘,看来咱们不知道的事情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多。”杨宁叹道:“老宅换了大总管,连你竟然也不知晓。”

    顾清菡却是冷静下来,微一沉吟,才问道:“你是说那齐澄晚上就回来?”

    “他昨天出门去,说是去了荆州城看望老总管。”韦侗道:“老总管中风之后,齐澄将他送到了荆州城调养,老奴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老总管,也不知道现在情势如何。他临走前,只说最迟今天晚上就会赶回来。”

    顾清菡冷笑道:“那好得很,我倒要看看,这齐澄是何方神圣。”又问道:“你可知税银的事情?江陵这边的税银,已经晚了一个多月,为何没有送过去?”

    韦侗茫然道:“老奴只是看守大门,并.....并不清楚这些事情。”又道:“是了,赵先生在宅子里,他是老宅的账房,进出账目都在他手里,老奴去叫他过来,他对税银的事情应该很清楚。”正要去叫那赵先生,顾清菡叫道:“等一下,韦侗,老宅里可有一个姓罗的管事?”

    “罗管事?”韦侗一愣,摇头道:“府里总共也才十六个人,除了账房、厨房还有仓库马棚都安排了人手,就只有几个齐澄雇来的年轻伙计,这一次也都随着齐澄去了城里。老奴记得,这里面并没有姓罗的,而且除了总管,宅子里就账房的赵先生是读书人,并无什么管事存在,区区十几个人,有总管也就足够,不比京城侯府,用不上什么管事。”

    顾清菡虽然冰雪聪明,但此时却也只觉得有些发懵,便是杨宁也觉得老宅这边处处透着诡异。

    “你先去请赵先生。”顾清菡抬手示意韦侗先去叫人,韦侗躬身退下。

    顾清菡手肘搭在椅把上,玉手撑着香腮,俏脸凝重,若有所思,杨宁知道顾清菡此刻定是满腹疑云,凑近过来,轻声问道:“三娘,这几年的赋税,是否并无缺少?”

    “除了这一次,之前的税银虽然偶有延误,但并无缺少。”顾清菡微抬头,蹙眉道:“韦侗说大总管中风之后,派人去了京城报讯,可我却一无所知,如果不是这一次税银迟迟没有送到,咱们也就不会回来老宅,这里发生的一切,我都被蒙在鼓里。”懊恼道:“太夫人将家事都交给我打理,我却.....哎,我真是没用。”

    “天高皇帝远,再加上税银之前也没有延误,三娘又怎会想到老宅这边出了意外。”杨宁轻声道:“但有一桩现在可以肯定,老宅这边如果真派人到了侯府,将这边的事情都禀报过去,三娘却一无所知,那就是有人故意封住了消息,不让三娘知晓。”

    “那就只能是邱总管。”顾清菡道:“老宅这边有人进京,侯府绝不可能拒之门外,莫说是老宅,就是江陵这边有人过去,侯府也会接待。不过接待外客,一直都是邱总管出面,老宅这边过去人,邱总管自然也知道,但大总管中风如此大事,邱总管为何隐瞒?他难道不知,纸包不住火,这种事情,我总有一天会知道,到时候他又如何向我交代?”

    顾清菡越想事情越古怪,愁眉不展。

    便在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人匆匆进门来,杨宁还没看清那人长相,那人已经跪倒在地,恭敬道:“小人赵渊,拜见世子和三夫人!”

    杨宁见到这人一身长衫,头戴一顶青布帽,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打扮。

    “你是赵先生?先起来说话。”顾清菡常年处理家事,而且出身贵族,气质出众,此时沉稳淡定。

    账房赵渊起身来,身形瘦削,长着八字须,颌下一绺青须,四十出头年纪,看上去倒也颇显儒雅,儒雅之中,却又带着一丝精明,此时脸上带着笑容,满是恭敬之色,道:“实不知世子和三夫人会突然回来,这边没有做任何准备,还请世子和三夫人恕罪。”

    “赵账房,我问你,江陵这边的税银,为何迟迟没有送到京城?”顾清菡冷着脸道:“到底出了何事?”

    “税银?”赵渊脸上显出错愕之色,“三夫人,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税银?”

    “当然是今年的秋银。”顾清菡蹙眉道:“难道我还能找你们要明年的税银不成?”

    老宅这边,每年会往京城送去两次税银,春夏交接时节送一次,秋冬时节再送一次。

    赵渊立刻道:“三夫人说笑了,秋银早在九月底就动身送过去了,去年秋银迟延了数日,所以今年特地早早送过去,以免侯府那头担心,按理说十月初就应该送到侯府,绝不至于迟缓。”

    ----------------------------------

    ps:第二更晚点送上,求月票,求收藏,新书还需要大家多支持!

第八十五章 鬼院

    赵渊神色肃然,话一出口,顾清菡和杨宁都是变了颜色,顾清菡更是霍然起身,道:“你说什么?税银已经送过去?”

    赵渊正色道:“九月底便已经送过去,而且是澄爷.....是齐总管亲自安排,为了保证税银安全,像以前一样,专门去荆州城找到太守大人,调了十几名兵士随行护送。”

    杨宁心想这事情可是越来越复杂,也起身问道:“侯府那边,并没有看到税银,正因如此,我和三娘才会亲自前来江陵,查查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怎么可能。”赵渊骇然道:“齐总管本来要亲自押送,但因为有事脱不开身,派了小崔押送,小崔去过京城,熟悉道路,而且他们回来之后,也说税银已经按时送达,一切顺利。”狐疑道:“三夫人和世子爷此行回来,就是因为这批税银?”

    顾清菡盯着赵渊眼睛,见赵渊一脸严肃,缓缓坐下,微闭上眼睛,沉吟片刻,才问道:“我问你,如今在封邑的税收,是按照几成收取?”

    “三夫人知道,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定下了规矩,锦衣侯食邑,都是先评定田地的产粮,然后按照收成的两成收取。”赵渊道:“而且如果遇上荒年,譬如旱灾或者水灾,又或者是蝗灾,还会降低赋税,侯爷仁慈厚道,是要让封邑的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咱们这边,自然都是按照侯府那边定下的规矩办。”

    杨宁道:“可是据我们所知,锦衣侯封邑已经在多年前就开始增加赋税,而且增加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伸出四根手指,“如今的封邑,每年已经增加到了四成的赋税,赵先生,这该不会也是假的吧?”

    赵渊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恕小人直言,世子这是说笑了。”

    “本世子没有工夫与你说笑。”杨宁淡淡道:“我只问你,有无此事?”

    “世子,两成赋税,是老侯爷当年所定下,莫说四成,侯府那边就是要收取三成赋税,我这边也要谏言,还请三四为是。”赵渊道:“几十来年来,封邑上的百姓已经习惯了老侯爷赐下的这份恩惠,也正因如此,封邑上的赋税很少出现问题,都能够及时缴纳上来。可是如果贸然增加赋税,必然会让民心动摇,减少赋税人人欢喜,可是增加哪怕一丝赋税,也会让百姓心生怨气,万不可轻易增赋。”

    顾清菡道:“赵账房,你难道没听明白,不是侯府要增加赋税,而是你们这边私自增加了赋税。”

    赵渊皱眉道:“三夫人的意思是,侯府没有命令,我们自己擅自增加赋税?”显出匪夷所思之色:“这.....这怎么可能,三夫人,我只问一句,如果我们真的这样做了,是不是要掉脑袋?”

    “知道就好。”顾清菡冷笑道:“擅增赋税,侯府自然饶不了你们。”

    “这个道理我们都懂,所以三夫人觉得我们会犯下那等错误?”赵渊叹道:“好在账房里有这几年往来的账目,三夫人只要到账房仔细一查,立刻就能明白。”苦笑道:“三夫人不必担心担心小人会做什么手脚,您和世子突然回来,小人就算想做些手脚也没有时间。”

    他虽然是账房,但读书人的傲气却还在。

    顾清菡心想这账目是非看不可的,自己主理侯府事务,账目是最重要的环节之一,此番回来,自然也要将这边的账目查清楚。

    “你既然是账房,每年过来缴税的地头,你应该都认识。”杨宁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赵先生,韩毅这人你可认识?”

    “韩毅?”赵渊想了想,立刻道:“回世子,韩毅是鲁王村的地头,不过此人性情火爆,其他各处缴税都很快,唯有鲁王村每年缴税最是迟缓。”

    “哦?”杨宁淡淡笑道:“照你这样说,鲁王村是个刺头?”

    “那也谈不上,最后该交的赋税他们也没有少交。”赵渊道:“我听说此人喜欢结交朋友,虽然只是普通庄户,但外面的朋友不少,人脉广了,那胆子也就大了,去年过来缴税的时候,和另一个庄子里的地头发生了口角,两人就打了起来,这韩毅差点将人打死。”又向顾清菡道:“三夫人是否现在就去账房瞧一瞧?天色还早,齐总管一时还回不来。”

    顾清菡微微点头,道:“带路!”

    赵渊在前带路,杨宁随着顾清菡一起跟在后面,到了一处小院子,进屋便见得左右都是木架,木架上摆满了各类的账目,屋内还有一名小斯,是账房的助手。

    杨宁面对如山的账目,还真是没什么耐心,见顾清菡坐下后,赵渊已经搬起一堆账册放在了桌案上,心想这要查账目,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当下出了院子,四下转悠,顾清菡也知道他不擅长这类细账,由他出去闲逛。

    庭院重重,杨宁转了小半天,才发现这座老宅比之自己所想的还要大,虽然远不及京城的锦衣侯府规模宏大气派,但在这小地方,这座宅子也是不多见。

    老宅毕竟是老宅,虽然也发现有不少地方经过了修葺,但整体而言,还是显得有些古朴苍老,许多墙面一看就是很有些年头,他之前也听顾清菡提及过,这老宅的历史可不短,老侯爷幼年时就是在这老宅居住,这样一算来,这老宅也是有百年历史。

    一座百年老宅,无论如何修葺,总还是有些暮气,更何况齐家亲眷进京之后,这座诺大的老宅就没有多少人,如今更是显得冷清至极。

    杨宁循着宅内的小径转悠了小半天,忽然瞧见不远处有一处围墙,和之前所见的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道围墙的墙面竟然爬满了藤蔓,藤蔓十分的茂盛,几乎将整道围墙都裹挟在其中。

    杨宁心下奇怪,暗想老宅虽然人少,但还是有人照应,平日里该打理的地方也会打理,至少自己先前所见之处,明显是有人时常打理,宅内的花草树木,也都是有人时常修剪,但这一处却显得十分反常,藤蔓都已经将院墙遮挡,竟无人修剪。

    他禁不住走近过去,只见通往院墙的小径也都布满了厚厚的青苔,竟似乎之前是无人往这边走过,而且小径两边,杂草茂密,时当深秋,草木凋零,显得枯败而寂寥。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前面枯藤荒草挡住了去路,但是透过已经藤蔓缝隙,却见到前面是一道拱门,大门紧闭,两只门环还被铁锁扣在了一起,那铁锁早已经是锈迹斑斑,而拱门也早已经掉了颜色,显得古旧至极。

    杨宁正自奇怪,不知这院子为何会如此荒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回转身去,才发现韦侗就站在不远处,正瞧着自己。

    杨宁心想你这老家伙走路难道没有声音,鬼一样冒出来,也不怕吓着人,但神色还是淡定,指着藤蔓后被锁住的拱门,问道:“这以前是谁住的院子?怎地也不让人打理一下,这藤蔓都要伸到院子里去了,人也进不去。”

    韦侗也不靠近过来,只是向杨宁招手道:“世子,那里不是好地方,您.....您还是先过来。”

    杨宁见韦侗古里古怪,皱眉道:“不是好地方?这是什么意思?”见韦侗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再加上前面已经过不去,转身往回走,此时才发现,这处院子单门独户,与其他的院子都相距颇远。

    等杨宁靠近韦侗才压低声音道:“世子,已经准备了饭菜,要不要先去吃一点?”

    “别岔开话题。”杨宁回头指了指院子,“你说那不是好地方,又是什么意思?”

    韦侗眼中竟然现出一丝畏惧之色,低声道:“世子,这.....这里是不祥之地,不但是现在,就是老侯爷在的时候,这里也都一直上锁,老侯爷吩咐过,谁也不许靠近这处院子,更不许进院子。”

    “啊?”杨宁一愣,奇道:“为什么?这里有为什么是不祥之地?”

    “世子还是不要多问了。”韦侗往后退了两步,“世子请去用餐吧。”他避开目光,竟是不敢去看那院子。

    杨宁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韦侗的话起了作用,虽然是青天白日,但此时再看那院子,还真有一股子阴森气息,这老宅本就有些幽冷森然,如今又出现这样一处诡异的院子,杨宁竟觉得有些渗人,但还是沉下脸来,道:“你这人怎地闪烁其词,本世子问你话,你遮遮掩掩做什么?还不快说。”

    韦侗自然不敢违抗杨宁,只能道:“世子,那里面.....那里面闹鬼!”

    一阵清风吹过,四下里寂静一片,杨宁觉得这阵风似乎有些发寒,皱眉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闹鬼,好好的一座宅子,怎地会有鬼?你不要胡说八道。”

    “世子,真的闹鬼。”韦侗本来不想多说,可是杨宁这样一说,韦侗反而有些着急:“因为这处鬼院,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第八十六章 推拿

    杨宁只觉得这韦侗不过是故作神秘,笑道:“你胡说些什么,若是这宅子里真有鬼,你们还敢住在这里?”

    韦侗解释道:“厉鬼只在这院子内出没,只要不靠近这座院子,便什么事情也没有。”

    “你说死了两个人又是怎么回事?”杨宁好奇道:“你既然说这院里有鬼,可有人瞧见过?”

    韦侗瞅了那院子一眼,轻声道:“其实老宅的人都知道这事,不但知道有鬼,而且还经常听到声音。”

    “声音?”杨宁皱眉道:“什么声音?”

    “箫声!”韦侗道:“每年都有一两次箫声从那院子里传出来,一吹就是小半夜,而且每次都要连续两三夜才会消失,箫声鬼气森森,听得让人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

    “鬼会吹箫?”杨宁奇道:“那可有人看见?”

    韦侗道:“老奴刚才说过,有两人就是因为这座鬼院死了。第一个早已经是十几年前,那时候与我一起在宅子里当差,那时候老侯爷不在老宅里,所以不比老侯爷在时严格。那天晚上我们几个喝了些酒,酒兴上来,恰好听到鬼院又响起箫声,就说起了那鬼院,大伙儿也都知道里面闹鬼,那天晚上一个家伙多喝了些,胆子变得大了,就要和我们赌钱,说是他要敢进去鬼院呆一晚,我们每人都要输他一两银子。”

    “他去了?”

    “当时都喝了酒,脑子都是糊涂。”韦侗叹了口气,苦笑道:“大家也都以为他是吹牛,谁知道他还真借着酒劲,半夜就翻进了院子里面去......!”

    “后来如何?”杨宁好奇道。

    “死了。”韦侗道:“大清早,我们就发现他躺在鬼院的院墙外面,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一双眼睛睁着,已经没有了气息,那眼睛可是吓人得紧.....!”

    杨宁皱眉道:“难道是被吓死的?”

    “老宅里死了人,大总管自然也不让我们对外张扬,但暗地里找了郎中过来,郎中检查后便说他身上没有伤痕,也不是因为饮酒过度而死,看他眼睛,还真可能是被活活吓死。”韦彤低声道:“但这事大总管也不让继续查下去,更是嘱咐我们都要守口如瓶,所以除了老宅这些人,并无人知道此事。”

    “那第二个人又是怎么死的?也是吓死的?”

    “第二个人就是去年死的,离现在时间不长。”韦侗道:“那时候大总管已经去了城里,齐总管在这边理事,当时也正是最忙的时候,老宅这边新雇了几个工,有个年轻人胆大包天,不知道从谁口里听说了鬼院的事儿,偷偷摸摸也是在半夜翻到了院子里去。”

    “第二天又死在墙外?”

    韦侗摇头道:“这一次死的更怪,是被挂在了一棵大树上......!”说到这里,抬手往鬼院那边指了指,“世子看到那棵大槐树没有?”

    杨宁瞧过去,只见在院门左边七八步远的地方,一棵高大的槐树生得十分茂盛,虽然树叶凋落,但枝干繁茂,一看就有好些年头,与老宅一样是一棵经受岁月洗礼的老树。

    “就是被倒挂在那棵大树上。”韦侗说到这里,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齐总管知道之后,便告诫老宅的人,谁也不许再靠近老宅。”

    杨宁心想如果韦侗所言是真,这两人死的还真是蹊跷。

    堂堂的齐家老宅,怎还会有这样一个地方存在?

    “你说这里每年都有箫声传出来?”杨宁微一沉吟,才问道:“已经持续多久了?”

    “我在老宅前后待了十七年,十七年来,每年都能听到一两回。”韦侗道:“每一回都是连续两三夜,此后就一直没有声息。”

    “不会是有人故弄玄虚吧?”杨宁怀疑道。

    韦侗道:“世子,据老奴所知,在老奴来老宅之前,这箫声就存在,若是真有人故弄玄虚,谁会花几十年时间连续不断在这里搞鬼?”

    杨宁亦觉得不可理解,如果是有人恶作剧,绝不可能延续几十年,亦不可能动辄杀人,难不成这老宅还真有鬼?

    “世子,这里还是不要久留。”韦侗道:“当年老侯爷就不许宅里的人靠近这所院子,那定然是有道理,这院里的老鬼一定待了很多年,就是不走。”

    “那你可知道最早是谁住在这院子里?”杨宁轻声问道:“这院子看起来不小,而且和其他院子隔着不短的距离,孤零零在这里,总有缘故的。”

    韦侗摇头道:“老奴不知,大家也都很少说到这里,毕竟是不祥之地,都不想沾染。如今藤蔓都已经长得这么茂盛,可是谁也不敢过来清理。”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道:“世子,饭菜已经准备好,先去用餐吧。”

    杨宁跟着韦侗到了餐厅,顾清菡还在账房,韦侗只说已经派人往账房送了饭菜,用过饭后,杨宁再次来到账房,见到顾清菡还在账房内清理账目,扒拉着算盘,聚精会神,那饭菜放在一边,也没有动过,赵渊和那名小厮则是伺候在旁边。

    “你们先去用饭吧。”杨宁挥了挥手,示意赵渊二人离开。

    赵渊二人拱了拱手,轻步退下,杨宁也不过去打扰顾清菡,背负双手在木架边缓步走过,随手拿过一本账册,翻开来看,见到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诸多账目,如同文章一样,看上去十分费劲,随即又拿了几本翻开,俱都如此,繁琐的很,皱起眉头,瞧了一阵,不由摇头。

    也难怪这里的账本几乎堆了半个屋子,他倒是发现,账册里面记载的账目倒也算详细,可实在是太过详细,而且是以文字表达数目,这就显得太过繁琐,看起来也十分的不方便。

    他前世毕竟也是经商出身,虽然不是专业的财务,但对于基础的账目报表还是十分熟悉,按照他的估测,这几十页的账本,如果简单化,以数字报表格式记录,最多也就两页纸的内容。

    “哎哟......!”杨宁正自寻思,忽听到身后传来顾清菡的声音,立刻丢下账本,回头看去,只见顾清菡坐在椅子上,螓首微侧,急忙过去,“三娘,怎么了?”

    “别动.....!”顾清菡微歪着螓首,娇躯一动不动,“我.....我脖子动不了,宁儿,你.....你别过来.....!”

    杨宁先是一愣,但瞬间就明白,顾清菡这定然是颈椎病发作,因为伏案时间太长,突然抬头,颈椎病立刻发作。

    “三娘,你别动。”杨宁站在顾清菡身后,对于这种颈椎病,杨宁虽然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但是要迅速帮其减轻颈椎压迫恢复行动却还是轻而易举,一手搭在顾清菡香肩上,顾清菡立刻道:“你做什么?别动,疼得很......!”

    “我知道很疼。”杨宁道:“我帮你按一下,立马就能恢复过来,你不要动。”右手伸出,手掌贴在顾清菡如玉般白皙的颈脖上,大拇指却是按在了颈椎骨上,顾清菡身体微颤,似乎有些不习惯,娇躯一动,脖子更是生疼,轻叫一声。

    “叫你不要动,三娘听话。”杨宁如同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左手用力按住顾清菡香肩,不令她动弹,顾清菡也不知道杨宁要搞什么鬼,心下虽觉得大是不妥,但杨宁的大拇指已经按在颈椎骨上轻轻揉动,力道一开始十分轻柔,随即慢慢加大力量,顾清菡只觉得后颈本来紧绷,被杨宁按动之后,还真有一丝舒缓。

    片刻之后,杨宁的手掌便在顾清菡的粉颈上轻轻来回抚动,只觉得顾清菡的肌肤滑腻,弹性十足,顾清菡虽然亦觉得脖子上那股疼痛感已经大大舒缓,但被杨宁来回在粉颈上抚动,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生出一丝异样感觉。

    齐三爷为国捐躯,多年来她一直守寡,正是鲜花怒放的年纪,身为锦衣侯府三夫人,尊礼守节自不必说,可毕竟是血肉之躯,若说平时身体没有一丝久旷之感,那也是不近人情,所以经常以冷水沐浴,也正因如此,才让肌肤更为紧致富有弹性。

    今次忽然被杨宁按摩颈脖,虽然也并非极为敏感之处,但还是让顾清菡感觉异样。

    如果是从前,或许还不会有特别的感受,但如今却已经知道世子长大成人,心理上便有不同。

    “行.....行了......!”顾清菡觉得脸上有些发热,轻声道:“已经可以了,不用.....不用再按了。”

    杨宁这才收手,见顾清菡果然可以转动脖子,笑道:“看来我这手艺还算不错,三娘,你这是患了颈椎病,平时多按按,能够帮你恢复。”

    顾清菡心想这一次是没有法子才让你碰我,下次可就再也没有机会,只怕被杨宁看出自己表情不对,故意咳嗽一声,才道:“这里都是账本,你若是不愿意在这里呆着,先出去转一转,这是咱们的老宅,下一次再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刚在宅子里都转了一遍。”杨宁在边上一张椅子坐下,往门外瞧了瞧,确定无人,才压低声音问道:“三娘,老宅里的那处鬼院,你可知道?”

第八十七章 数字密码

    “你去了那里?”顾清菡蹙眉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不要过去。”

    看来顾清菡也知道那处鬼院,杨宁当然不会就此放弃这个话题,问道:“为什么?因为闹鬼?”

    “别胡说八道。”顾清菡道:“你别听那些人胡言乱语,就是一处荒废的宅子,什么闹鬼不闹鬼的,以后别靠近就是。”

    杨宁拉着椅子往前凑了凑,笑嘻嘻道:“三娘,如果只是一处荒废的院子,为何又不让我过去?我瞧那院子都已经被杂草枯藤包围,也该派人清理一下,咱们虽然不住在这里,但这毕竟是咱们的老宅,总不能不闻不问。”

    顾清菡似乎不愿多提,杨宁又道:“你不告诉我,我心里一直放不下,三娘,你就行行好,告诉我吧。”

    顾清菡见他模样,哭笑不得,“噗嗤”笑道:“你莫装这幅可怜样子。”犹豫了一下,才道:“我过门的时候,就是在这里成婚,偶然也发现了那处院子,当时也有人告诉我是闹鬼,不过老侯爷正气凛然,齐家也是世家大户,这样的人家,也不可能有鬼存在。不过那时候老宅就有老侯爷定下的规矩,谁也不许靠近那处院子,更不许进院内,否则从重处罚。”

    “这又是为什么?如果不是因为闹鬼,也总该有个原因吧?”杨宁道:“三娘可知道那院子里经常有箫声传出来?”

    “吹箫?”顾清菡粉润红唇微动,十分性感:“以讹传讹,你也不必相信。老侯爷既然不让靠近,那就是齐家的规矩,不用问缘由,只要遵守就是。”见杨宁微显失望之色,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三叔以前私下里告诉过我,那院子以前好像.....好像死了一个女人,好像死的时候有些怨气,后来院子锁了,就有风言风语。”

    “女人?”杨宁立刻问道:“什么女人?”

    顾清菡摇头道:“你三叔也没有多说,他也不愿意提及那处院子,没有几个人知道那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抬手道:“你快出去,莫打扰我查账。”

    杨宁知道再问下去,顾清菡也不会多说什么,而且顾清菡似乎对那处院子所知也不是很多,正要起身,忽地想到什么,问道:“三娘,你看的这些账本,不嫌很繁琐吗?我瞧着十分凌乱。”

    顾清菡白了杨宁一眼,娇媚动人,风情无限,“你以前从不碰账本,自然看的凌乱,账本都是这个样子,自然是详细为好,又怎么繁琐了?”

    “我的意思不是说账目繁琐,而是记录的方式。”杨宁想了一下,随手拿过一本账本,翻看了几页,然后取了一张纸,提起毛笔蘸了蘸墨汁,在纸上挥洒自如,顾清菡不知道杨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自奇怪,只见杨宁片刻间已经画出了一张图来,那图形如同渔网一样,顾清菡更是奇怪。

    随即见到杨宁在那渔网一般的表格里填写了字迹,之后一手拿着账本,翻看一下,便在那表格之中填上数字,顾清菡自然不识得杨宁所写的阿拉伯数字,很是诧异,不由起身凑到杨宁身后,微微俯身观看。

    杨宁却是聚精会神,片刻之后,放下毛笔,微瞥了身边顾清菡一眼,正瞧见她胸口,发现她胸前依然没有恢复峰峦如聚的壮观景色,自然还是被东西束缚着,不由担心这样会对顾清菡的胸脯有损伤,很想问一句会不会很难受。

    顾清菡哪里会想到杨宁此时所想,只是看着杨宁制作的那张稀奇古怪的图纸,疑惑道:“这是什么?”

    她出身豪富之家,对书画自然也有涉猎,本以为杨宁这是一幅画作,可是这幅画怎么看都没有美感。

    “这是数目,这上面的文字就是概括数字的项目。”杨宁解释道:“这最右边的是个位数,往左边一位是十,这个是百......!”

    杨宁当下耐心地教授起来,阿拉伯数字简单易学,更何况顾清菡冰雪聪明,只是片刻间,不但弄清楚了从零到九的阿拉伯数字,而且个十百千位也都辨识清楚,杨宁解释下来,顾清菡俏脸满是震惊之色,这是她前所未闻的学问,等杨宁解释完,顾清菡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小半晌才惊讶道:“宁儿,这.....这是你想出来的?”

    “我看你查账辛苦,所以胡思乱想出来的。”杨宁暗想如果这时候和你解释这是阿拉伯数字,只怕你还以为我是鬼附身了,“三娘你看,这样一张表格,不到半张纸,便将账册上的五六页全都囊括进来,而且一目了然,看一眼就能明白。”

    “这叫表格?”顾清菡大致明白了表格和阿拉伯数字的意思,拿了那张表格,对着账本细细查看了一番,眸中惊奇之色越来越深,忽地抬头,重复问道:“这.....这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杨宁挠了挠腮,知道顾清菡此刻心中的震惊,暗想阿拉伯数字一时半刻也传不到这边,倒也不怕西洋镜被拆穿,淡定自若道:“胡思乱想出来的,三娘,你觉得这法子怎么样?”

    顾清菡却是满脸喜色,道:“宁儿,你真是聪明,连这样的法子也被你想出来。”瞧着那张表,颇为兴奋道:“你这法子确实简单清晰,一目了然,若早用这样的法子,也不用看这半天了。”

    杨宁得到顾清菡肯定,心下舒畅,凑近道:“三娘,这不但可以记账,还可以做密码。”

    “密码?”顾清菡奇道:“那又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杨宁自从开窍之后,这脑子是越来越聪明,天马行空,这古怪的新词却不知又是什么意思。

    杨宁笑道:“以后如果我出门在外,给你写信,为了防止别人冒充,只要在信函内加上我们约定的密码,你就可以知道真伪。如果更复杂一些,这些数字还可以说话,别人看到这些数字,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你我之间却能明白。”

    顾清菡睁大美丽的眼睛,好奇道:“那又怎么做?”

    杨宁提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一行数字,递给顾清菡,道:“这是最简单的密码,三娘看看能不能辨识出来?”

    顾清菡看了一眼,杨宁刚教过她十个数字,她倒记得十分清楚,一个一个念道:“五,二,零,一,三,一,四。”抬头疑惑道:“宁儿,这几个数字又是什么意思?”

    杨宁笑道:“三娘,你冰雪聪明,这么简单的密码你也看不出来?连着读起来,就是我爱你一生一世!”

    顾清菡一怔,随即俏脸一红,将手中纸丢开。

    杨宁见状,道:“三娘,这是最简单,还有......!”

    “宁儿,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也没有规矩了。”顾清菡沉下脸来,“这些疯话,你以后不要乱说。”

    “三娘,你误会了,我.....!”

    “我说的不只是这个密码。”顾清菡俏脸肃然,“你回京之后,朝廷应该就要让你继承锦衣侯爵之位,成了锦衣侯,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不但是在外面与文武百官要小心翼翼,便是在侯府,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没有规矩。”顿了顿,语气更是严峻:“我是你的三娘,在我面前,也由不得你胡言乱语,更不能没大没小,在我面前都不能守规矩,在外面又如何能小心谨慎?”

    杨宁倒想不到顾清菡的反应会这么大,他是聪明人,凭心而论,顾清菡这样的美艳少妇,对他还是颇具有杀伤力,他对顾清菡有欣赏,亦有敬重,他虽然外形不过十六七岁,但灵魂却已经十分成熟,若说心中从无对顾清菡有过一丝邪念,那也是自欺欺人,但他对顾清菡却也十分尊重,平时言行上也是十分注意。

    他当然也能看得出来,自上次过后,顾清菡对两人的关系也是十分敏感,有一种若即若离之感,心中晓得顾清菡是担心两人再像以前那般亲密,说不定会生出什么麻烦来。

    不过今次只是随意开个小玩笑,本以为无伤大雅,谁知道顾清菡的反应却也如此激烈,这倒是出乎杨宁意料。

    顾清菡见杨宁微皱眉头,只以为自己的态度伤了杨宁,她内心对杨宁自然还是极其关护,语气微微缓和一些,道:“三娘都是为你好,你是齐家嫡长子,更是要继承锦衣侯的人,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你若稍有疏忽,不仅给自己带来灾祸,整个齐家也要遭受灾祸,宁儿,你明白吗?”

    杨宁心想我可不是什么真正的锦衣世子,搞不好哪天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若说保护你一人,那还有得商量,至若齐家,与我有屁的关系,但此时也只能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

    顾清菡似乎也觉得气氛有些冷,微微一笑,道:“不过宁儿今天教三娘的这个法子,真是绝妙,以后三娘再看账目,就不必那样辛苦,你可帮了三娘大忙。”

    “这里的账目如何?”杨宁问道:“有什么纰漏?”

    顾清菡摇头轻声道:“老宅这边的开支进项,都十分清楚,并无什么不对的地方,账本上也记清了今年封邑赋税以及自家田地的收成,十分详细,按照账本上所看,也确实是按照两成收取赋税。”蹙眉道:“便是九月底往京城送去的税银,账本上也记得一清二楚。”

    杨宁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问道:“这些会不会是假账?他们提防侯府会突然派人来,所以专门准备了假的账目在这里?”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顾清菡轻声道:“我也怀疑账目有诈,所以想查查其中有什么破绽,目下并无任何发现。”

    杨宁低声道:“他们说护送税银去往京城的时候,江陵太守派了兵士护卫,等齐峰晚上过来,我们大可以派齐峰去查查是真是假。此外我大可以以锦衣世子的名义,到时候找个理由将封邑上的所有地头都召过来,当面说清楚,如果真是老宅这边作假,地头们到来,很容易就会揭穿。”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364/ 第一时间欣赏锦衣春秋最新章节! 作者:沙漠所写的《锦衣春秋》为转载作品,锦衣春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锦衣春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锦衣春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锦衣春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锦衣春秋介绍: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地藏卷轴突现世间,黄金凤凰再临天地,南北争雄,密云重重。深宫诡虞,疆场喋血。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弈子,英雄豪杰,风月美人,演一出旷世棋局!本书官方群:563369419 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锦衣春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春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春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