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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锦衣春秋txt下载     锦衣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三四八章 聪明人的愚蠢

    “莫要让他跑了!”人群之中,一人厉声喝道,抢过边上一名同伴手中端着的箭弩,对准了薛翎风。

    薛翎风若是真的死里逃生,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薛翎风精明过人,用不了一天,就能够查出今夜的刺客来历,他手握三千虎神营,一旦发难,谁也无法预料结局是什么。

    最为紧要的是,京城需要稳定,哪怕暗地里风波涌动,但面上一定要保持宁静,这样的平静,绝不能因为今夜刺杀失利而遭到破坏。

    这人端着箭弩,已经对准了薛翎风的后背,而薛翎风显然知道今夜并非逞匹夫之勇的时候,厮杀下去,只能是横尸街头,所以拼尽了全力冲刺,他本就不是泛泛之辈,眨眼间已经跑出数丈远。

    这人正要放箭,却瞧见那矮胖的黑衣人如同鬼魅般已经跟在了薛翎风的身后,近在咫尺,这一箭若是放出,不小心射到那矮胖黑衣人可不是闹着玩的,是以此人不敢扣动机弦,也就是这么一怔,薛翎风和那黑衣人又拉开了一段距离,没入夜色之中。

    手段弩箭那人皱起眉头,边上一人急道:“七师兄.....!”

    七师兄将手中箭弩丢还给同伴,冷声道:“追上去,我要他死!”一挥手,领着手下众人疾追过去。

    追到街头,并无瞧见那两人的身影,七师兄抬手示意众人停步,低头看了看,随即往左边过去,蹲下身子,瞧见地上有血迹,薛翎风逃跑的时候已经受了刀伤,这地上是新鲜血迹,自然是从薛翎风身上撒落下来。

    七师兄立时折向左首的街道,十数人紧随其后,奔出一小段路,听到一声惨叫,立时有人道:“七师兄,在那边。”抬手往右前方指过去,众人加快速度,很快便到得一处巷口,还没进巷子,便见一道身影从那巷内缓步走出来,身形矮胖,正是方才追拿薛翎风的黑衣人,此人一手拿刀,刀刃上兀自向下滴淌鲜血,而另一只手竟然拎着一颗首级,首级已经血肉模糊,众人定睛细看,却还是能够分辨出正是薛翎风的人头。

    七师兄扯下蒙在脸上的黑巾,上前去,低声道:“神侯,得手了?”又看了那颗人头。

    “尸首在巷子里,你亲自去处理一下,你知道怎么做。”二师兄也扯下了黑巾,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庞,正是新晋的神侯府神侯曲小苍,随手将那人头丢给一名部下,那人接过,边上立刻有人拿了黑色布袋,将人头裹了起来。

    七师兄奉命进入巷内,只走了一小段路,就依稀看到地上躺着一具无头尸首,身着铠甲,那把大刀兀自还握在手中。

    这七师兄自然是北斗七星之中的破军校尉严凌岘,探手扒拉了一下尸首的甲胄,眸中满是冷意。

    曲小苍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你们都知道,皇上有旨,薛翎风勾结齐宁,内通敌国,甚至已经准备在京城发起兵变,所以我们必须要将此人秘密铲除。我大军北上,京城要太平,所以此事只能秘密-处置。”

    “神侯,薛翎风是虎神营统领,他叛国被诛,军中无将,必然还是会引起骚动。”手下有人低声道。

    “薛翎风被杀,终究是瞒不住,我们也没有必要隐瞒。”曲小苍异常淡定:“不过杀死薛翎风的并不是我们神侯府,而是.....北汉九天楼!”

    众人都不敢多说话。

    曲小苍显然是想要将此事嫁祸给北方人,不过这也确实是当下最后的选择。

    曲小苍探头看了看夜空,这才道:“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夜里巡逻的队伍就会到这里来,让他们发现薛翎风的尸首。”盯住其中一人:“岳林,你带两个人留在这附近,等巡兵发现了尸首,你们就可以出现,引导他们处理后面的事情。”

    那人拱手道:“是!”

    黎明之前,曲小苍已经出现在了皇宫之内,手中抱着一只用黑布裹起来的箱子,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内宫,进到暖阁内,便看到太监贵和正在里面等候,曲小苍抱着箱子到得暖阁内,将箱子放好,这才跪倒在地,前方便是一道珠帘,但曲小苍根本不去看珠帘后面是否有人。

    贵和在旁叹道:“神侯果然是办事利落,说好三天,就是三天。”盯着那口裹着的箱子:“里面是他的首级?”

    曲小苍没有回答,而是亲手将箱子外面的黑布解开,随即小心翼翼打开了盒子,这暖阁之内灯火明亮,贵和瞥了一眼,里面正是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微皱眉头,叹道:“好大一颗人头!”

    “巡逻的官兵应该已经发现了薛翎风无头尸首。”曲小苍道:“此事第一时间会有人禀报兵部那边,但是现场有九天楼涉嫌刺杀薛翎风的证据,所以神侯府将薛翎风的尸首带了回去。 ”

    “原来薛统领是被九天楼的人刺杀。”贵和含笑道:“我大军北上,北汉人派出刺客在建邺京城制造混乱,行刺我楚国大将,这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曲小苍跪在地上,并没有说话。

    “曲神侯,这件事情你办的很好,皇上必定很满意。”贵和道:“不过这当口,皇上自然不会直接对你赏赐,等回头找机会再重重有赏!”

    曲小苍恭敬道:“臣谢皇上隆恩。”

    “如此你就先退下。”贵和瞅了箱子一眼:“至若这首级......!”微一沉吟,才道:“暂且留在这里。”

    曲小苍低头道:“是!”却并没有立刻退下的意思。

    贵和皱眉道:“曲神侯莫非还有事?”

    曲小苍终于抬头道:“贵公公,我想求见淮南王!”

    贵和脸色微变,问道:“曲神侯,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神侯府的神侯,神侯府是直属皇上的衙门,只听从皇上的旨意,淮南王虽然身份尊贵,但你似乎并不该见他。”

    “贵公公请代为禀报一声。”曲小苍盯着贵和的眼睛:“神侯府确实一直效忠于皇上,但是曲某所为,似乎已经背离了这条原则。”

    贵和脸色阴沉下来,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曲小苍再次拱手道:“请代为禀报淮南王,神侯府曲小苍求见!”

    贵和脸色难看,暖阁之内顿时一片死寂,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样,曲小苍保持着跪倒拱手的姿势没有动,贵和就站在曲小苍身前两步,也没有动。

    片刻之后,终是听到一个声音叹道:“很早我就知道,西门神侯如果卸任,北斗七星之中,真正能堪大任的只能是曲小苍,看来我看人的目光还是很准。”话声之中,珠帘后面突然多出一道人影,珠帘被掀开,一身锦衣玉带的淮南王萧绍宗赫然出现在珠帘后面,缓步从珠帘后面走了出来,背负双手,凝视着跪在地上的曲小苍,轻叹道:“曲神侯要见本王,本王来了!”

    曲小苍抬头看着淮南王,恭敬道:“曲小苍拜见王爷!”

    萧绍宗温和一笑,贵和却已经十分乖巧地端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萧绍宗身后候,萧绍宗坐了下去,这才道:“你要见本王,所为何事?”

    “王爷,这是您想要的首级。”曲小苍抬手指着箱子道:“薛翎风一死,虎神营群龙无首。”

    萧绍宗脸上笑意更浓,十分直接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臣后知后觉,直到贵公公令臣诛杀薛翎风,臣才明白过来。”曲小苍十分认真道。

    萧绍宗叹道:“曲神侯,你可知道,你虽然是北斗七星之中最聪明的,却也是最愚蠢的,能够看穿其中要害的是你,可是你本不该在本王面前显露你的聪明,这世上很多人就是因为太过聪明,所以聪明反被聪明误,落得名败身死的下场。”

    贵和轻咳一声,暖阁四周,立时显出数道身影。

    曲小苍竟是连看也没看一眼,神色异常平静,道:“臣只是要当面向王爷叩谢,如果王爷觉得臣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奴才,不必他们动手,臣立时自尽在王爷面前。”

    萧绍宗和贵和对视一眼,笑道:“曲神侯在本王面前,不该自称臣。”

    “王爷已经掌控京城,很快就会君临天下。”曲小苍恭敬而直接:“臣的自称并没有错。”

    萧绍宗凝视着曲小苍的眼睛,曲小苍那双细小的眼睛如绿豆一般,但恰恰如此,似乎更难以让人看透,贵和在旁已经冷笑道:“曲小苍,你可知道,你这一句话,就已经是谋反之言,足以将你拉出去斩首示众。”

    “我已经说过,王爷想让我死,根本不用动手。”曲小苍此时却是显得异常淡定。

    萧绍宗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曲小苍细小的眼眸,声音似乎没有任何感情:“你来给本王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千万不要说错话,本王最厌恶的就是不由本王控制的麻烦,而你现在似乎已经成为本王的麻烦!”

第一三四九章 猎狗

    曲小苍没有躲避萧绍宗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臣想让神侯府一统武林!”

    萧绍宗“哦”了一声,淡淡笑道:“一统武林?”

    “神侯府自创立的第一天开始,血液里就流淌着江湖人的气息。”曲小苍道:“楚国境内的江湖势力,都唯神侯府之命是从,但臣年轻的时候,就想着有朝一日带领神侯府统御武林,不但是楚国的江湖门派,还有北汉,还有东齐,甚至是南疆漠北,让天下各大门派真正拜服在朝廷之下。”

    萧绍宗身体往后,坐正身子,饶有兴趣道:“你这话本王没有听明白。”

    曲小苍没有犹豫,很直接道:“如果不是王爷,臣绝无可能继承神侯之位,只能在轩辕破麾下听从他的差遣。神侯府素来是按照江湖规矩行事,轩辕破一旦继任神侯,臣无论有什么样的志向,都已经由不得自己去做。”

    萧绍宗道:“所以你接到旨意刺杀齐宁,面对轩辕破,就毫不犹豫地突施杀手要了他的命?如此看来,你杀轩辕破,也不全是奉旨办差。”

    “臣不否认。”曲小苍道:“臣确实有继任神侯之心。”

    “大实话。”萧绍宗哈哈笑道:“曲神侯,你这句话让本王更要高看你一眼了。谁都不想屈居人下,你如今继任了神侯,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曲小苍道:“臣希望大楚平定北汉之后,臣可以统帅神侯府收服北方各大门派,让天下所有的门派都屈服在神侯府之下,屈服于王爷足下!”

    萧绍宗盯着曲小苍眼睛,没有立刻说话,但那双犀利的眼睛却似乎是要将曲小苍完全看透,良久才道:“你是想成为武林盟主!”

    曲小苍一怔,萧绍宗神色不变,死死盯着曲小苍,曲小苍嘴唇微动,没有立刻发出声音,但终究还是道:“王爷睿智,臣.....却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武林盟主。”

    “一个人能否成就大事,就看他有没有雄心壮志。”萧绍宗本来坐在椅子上,此刻竟然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收起腿蹲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曲小苍:“没有所谓的野心,唔,也就是雄心壮志,那么自然也就无法成就什么大事。”

    曲小苍此刻却是低着头,并不说话。

    “我欣赏你,就因为我知道你是胸有大志的人。”萧绍宗含笑道:“江湖那些草莽自古以来眼中就没有朝廷,虽然那些粗勇之夫难成什么大事,但却还是有能耐闹出一些麻烦,天下一统之后,林立在北汉境内的江湖门派,确实需要有人去收拾,而这个人,你当然是最合适。”顿了一顿,才道:“如果那时候我还活着,我赐你武林盟主的位置,你看如何?”

    “臣谢王爷隆恩。”曲小苍叩首道:“臣自当效忠王爷,万死不辞!”

    萧绍宗只是微笑着,看着曲小苍起身弯着腰往后退,忽然叫道:“等一下!”

    曲小苍立刻停住,萧绍宗瞅了箱内那血淋淋的人头一眼,叹道:“这件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好好处理,留在这里,本王觉得.....不舒服!”

    曲小苍上前弯腰,盖好箱子,重新用黑布裹着,抱在怀中,这才缓缓退了下去。

    等到曲小苍走远,贵和终于开口道:“主子,为何不杀了他?”

    “为何要杀他?”萧绍宗依然蹲在椅子上,望着曲小苍离开的方向似笑非笑,“杀了他之后,神侯府群龙无首,一片混乱,对我没有什么好处,而且刚刚上任的神侯没过几天就离奇死亡,岂不太惹人怀疑?”

    “但此人已经知道了真相。”贵和皱眉道:“若是他.....!”

    “他如果真的想揭穿,就不会到宫里来。”萧绍宗含笑道:“曲小苍猜到这中间有蹊跷,那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他没有想到,那才反常。”瞥了贵和一眼,淡淡道:“你真当神侯府的人是吃素的?”从椅子上下来,道:“如果他今日没有做出表示,反倒证明此人另有打算,那还真是要小心提防。神侯府如今在他的手里,也正好为我所用,这是一把很锋利的刀,只要用得好,可以做很多事情。”

    贵和小心翼翼道:“主子,是否曲小苍心知若是装傻下去,主子反倒更会怀疑他,所以今日才主动将真相说破,就是担心王爷对他生出更大的疑心。”

    萧绍宗笑道:“你这想法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向珠帘后面瞧了一眼,坐在珠帘后面椅子上的那人忙起身来,萧绍宗挥挥手,那人立时退下去,萧绍宗这才道:“他能够毫不犹豫地杀死轩辕破,可见此人确实是个狠辣之辈,这样的人存有野心,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武林盟主.....,胃口确实不小,不过这未必不是他的真心话,神侯府一直和江湖门派打交道,你不明白这种人的心思,能够让江湖各大门派屈膝在他的面前,对这种人确实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不过此人能够按照主子的意思杀了薛翎风,也算是听话了。”贵和道:“主子说的对,这人存有野心,而且还需要依靠主子才能达成野心,日后确实可以大加利用。”

    “牵着一条猎狗,总是有些用处的。”萧绍宗微笑道:“猎狗狂吠几声,就能够吓退许多人,如果哪天猎狗真的咬死了太多人,惹得人神共愤,只消一顿乱棍打死猎狗就是了,干净利落。”

    贵和唇边泛起诡异的笑容。

    “不用担心他会闹出什么风波。”萧绍宗淡淡道:“猎狗咬死了人,担心被别人的棍子打死,就一定会守着自己的主人,因为它很清楚,如果主人有什么意外,猎狗变成野狗,那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贵和明白萧绍宗的意思。

    曲小苍先后杀死了轩辕破和薛翎风,这已经成为了萧绍宗控制他的重要把柄,如果真相被揭穿,不但神侯府会视曲小苍为第一叛逆,而且三千虎神营的官兵也必将杀曲小苍而后快。

    曲小苍奉命办了这两件事情,也就等若是将性命交到了萧绍宗的手中,如今的情势,曲小苍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统领神侯府乖乖地成为萧绍宗手下的一条猎狗。

    “主子,薛翎风死了,兵部那边肯定要奏呈上来。”贵和道:“卢霄此人似乎并不是很听话,奴才觉得他很可能代表兵部向朝廷举荐新的虎神营统领人选。”

    萧绍宗颔首道:“兵部会上折子,神侯府那边也要递一道折子上来,这道折子里面自然会奏明薛翎风之死与九天楼有干系,涉及到九天楼的案子,当然是由神侯府来处理,到最后这件案子就由神侯府来结案。”

    “如果结案是说九天楼刺杀了薛翎风,虎神营恐怕与神侯府的关系就势成水火了。”贵和低声道:“九天楼在京城潜伏,神侯府却没能察觉,导致九天楼刺杀了薛翎风,薛翎风在虎神营威望极高,到时候虎神营的人马自然会怨恨神侯府。”

    “这不是坏事。”萧绍宗道:“我只是在想,卢霄所举荐的人,会不会如我所料。”

    贵和轻声道:“如果卢宵举荐之人刚好是主子手里的那个人,那可就省了很多事情,我们的人坐上虎神营统领的位置,却是由兵部来举荐.....!”眸中显出赞叹之色,道:“主子深谋远虑,奴才真是佩服的五体投体。”

    “天底下没有任何计划是天衣无缝。”萧绍宗叹道:“朝中也并不都是酒囊饭袋,像曲小苍这种精明狡猾之辈,朝堂并不少。”

    “主子是说.....朝中有人起疑心?”

    “自然是有的,只是没有人敢说出来,而且他们也没有人能说出来。”萧绍宗平静道:“我并不在意他们,我现在只想知道,那位护国公如今到底身在何方?他或许已经潜入京城,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主子觉得他一定会回来?”

    “一定!”萧绍宗淡淡道,背负双手缓步走到暖阁的窗边,此时晨曦已至,旭日东升,晨光洒射在萧绍宗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上,他望着天边的云彩,良久之后才道:“他才是我真正的敌人,也是唯一有资格被我称为敌人的对手!”

    萧绍宗有着过人的判断能力,当他预感到齐宁很可能已经潜入京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时候,齐宁也并没有让他失望。

    夜色之中,齐宁翻过一道高墙,轻轻落在草地之上,这是一处简单却十分雅致的园子,不远处的一栋房子里还亮着灯火,齐宁幽灵般摸到了屋子边上,贴着墙壁到了窗口边,窗户是打开着,他探头往里面瞧了一眼,这是一处书房,齐宁确定四下无人,这才一个翻身,已经极为轻巧地翻进了书房内,反手便将窗户关上。

    书桌前,一名身着便装的老者正就着灯火看书,他虽然年事已高,但有如此动静,自然还是让他立刻扭头过来,还没看清楚来人的面孔,对方已经拱手道:“老尚书,是我!”

第一三五零章 夜入袁门

    锦衣齐家和袁家谈不上世交,但袁荣素来与齐宁交好,不过袁老尚书却从没有与齐宁有过真正的接触和交流。

    袁老尚书认得齐宁,也只是在朝会之上见过,两人此前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老尚书此刻还是一眼就认出站在自己身前的正是齐宁。

    袁老尚书一开始脸上满是诧异之色,但很快就放松了下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齐宁,齐宁叹了口气,道:“晚辈知道老尚书心里很奇怪,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还望老尚书包涵。”

    袁老尚书凝视齐宁,终于开口道:“不久前迟凤典领着几百名羽林官兵出京,与你是否有干系?”

    “有,他们利用圣旨骗我回京,在半道上设下埋伏,联手神侯府要取我的性命!”

    袁老尚书又问道:“西门神侯下落不明,按理来说该由轩辕破继任神侯的位子,为何变成了曲小苍?”

    “轩辕破在那次埋伏之中,被曲小苍亲手所杀。”齐宁没有任何犹豫:“本来我也难以逃脱,但运气不错,死里逃生。”

    袁老尚书抬手抚须道:“最后一个问题,下旨要杀你,罪名是什么?”

    “叛国!”

    袁老尚书微一沉吟,才抬手道:“先坐下说话,这里暂时还比较安全,应该没有被人监视,否则你也进不来了。”

    齐宁眉头一展,老尚书这样说,也就证明这位老人已经有所察觉,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这才拱手道:“晚辈也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老尚书!”

    “你今夜潜入老夫的府邸,当然是因为有事要找老夫。”老尚书道:“你说。”

    “皇上现在怎样?”齐宁问道。

    袁老尚书微一沉吟,才道:“老夫若说圣上无恙,连自己都不相信,可是若说圣上有恙,老夫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我得到消息。”齐宁道:“淮南王萧璋谋反之罪已经被平凡,不但没有反叛,反而有护国之功,萧绍宗继任了淮南王的爵位,而且被召入宫中,至今一直留在宫内。”

    “不错。”袁老尚书道:“这是皇上当朝颁旨。”

    齐宁又道:“几天前虎神营统领薛翎风被刺,据传是潜伏在京城的九天楼刺客所为,就在前天,兵部上了折子,举荐虎神营副统领陆晓朝替代薛翎风成为新任统领,而今日一早,旨意颁下来,接受兵部的举荐,陆晓朝坐上了虎神营的位置,也就是说,从今日起,三千虎神营掌控在了陆晓朝的手中。”

    袁老尚书颔首道:“陆晓朝的父亲曾经在兵部当过差,后来因病过世,但此人在兵部还是有些人脉,这并非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陆晓朝通宵兵略,武功也不弱,能够一路被擢升到虎神营三大副统领之一,也是他自己的实力使然,此人与薛翎风的关系还算不错,对薛翎风唯命是从,恨得薛翎风的器重,此番薛翎风被害,需要有人取代,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从三大副统领之中挑选一个擢升,相较而言,陆晓朝在三人之中的实力最强,在军中的威望最高,又加上他与兵部的渊源,有他接任虎神营统领一位,那也是理所当然,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齐宁点头道:“卢霄觉得陆晓朝与兵部有渊源,此人在兵部的可控之中,由陆晓朝取代薛翎风,反倒更容易被兵部所控制。”

    “卢大人如何想,并不重要。”袁老尚书道:“你提到陆晓朝,当然不会是没有缘故。”

    齐宁想了一下,才问道:“老尚书,北方那边,北堂风不久前刚刚继位,洛阳那边的局势还没有稳定下来,九天楼在这种时候,是否还有心思在建邺制造血案? ”

    “正因为秦淮军团步步紧逼,北汉前线吃紧,他们派了九天楼的人在建邺京城潜伏甚至杀人制造混乱,反倒是可以说得通。”袁老尚书虽然年迈,一双眼睛看似浑浊,但眼眸深处却还是带着一丝精光。

    齐宁点头道:“如果九天楼的人在京城肆意滥杀制造混乱,我也能够理解他们垂死挣扎的心情。”顿了一顿,才道:“可是事实上,九天楼在京城这边,唯一杀死的人正好是羽林营的统领,除了薛翎风以外,京城并没有其他血案,九天楼想要制造的混乱,也未必太过简单。刺杀薛翎风,确实让虎神营出现了骚乱,但这样的骚乱只持续了两天,陆晓朝擢升之后,立刻稳定了军心,而且京城并没有因为薛翎风的死陷入任何乱局之中。”目光如刀,冷笑道:“老尚书,如果换作我是九天楼的人,既然已经做好了暴露的准备,就该在京城制造越多的血案越好,让整个京城陷入恐慌之中才对,只是杀死薛翎风一人,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老尚书皱眉道:“你似乎对薛翎风的死因有怀疑。”

    “任何一件事情,如果只是盯着表面,很容易被误导。”齐宁叹道:“要想知道事件的真相,有一个最好的法子,就是注意这件事情所造成的直接后果。如果是九天楼刺杀薛翎风,他们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冒着暴露的后果杀人取乐,只能是造成京城的混乱,但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出现,所以薛翎风被九天楼所刺杀,只能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老尚书眼角抽动:“你可知道,这件案子并不是由兵部来审理,京都府衙门也没有接触此案,从发现薛翎风被刺当夜开始,这件案子就交到了神侯府的手中。”凝视着齐宁,抚须道:“薛翎风被九天楼所刺杀,也是神侯府呈上的定案,为此据说神侯府这几日已经在京城揪出十多名九天楼的探子。”

    “老尚书莫忘记,设下圈套伏击我和轩辕破,神侯府参与其中。”齐宁道:“神侯府已经不是之前的神侯府!”

    老尚书身体往后靠在椅子上,问道:“神侯府和羽林营联手要你的性命,而且是接到了你叛国的旨意,如果你果真叛国,皇上下密旨诛杀你,那自然是天经地义,即使是老夫,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遇上叛国之徒,也会拼死到底。”

    “老尚书觉得晚辈有叛国的嫌疑?”

    “否则为何圣上会有那道旨意?”老尚书道:“莫非皇上冤枉了你?”

    齐宁叹道:“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皇上为何会颁下那道密旨,会以为我背叛了楚国!”

    “所以你现在应该向老夫解释清楚。”老尚书叹道:“否则你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杀了老夫,要么束手就擒,让老夫送你去见皇上。”

    齐宁道:“老尚书能够静下来听我说话,就证明您老相信我并没有叛国,否则以老尚书的性情,当然不会与叛国之贼共居一室!”

    老尚书凝视着齐宁,半晌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开口道:“你觉得薛翎风是被谁人所杀?”

    齐宁松了口气,老尚书问出这句话,也就表明这位老人打心里对自己还是十分信任的,他没有追问叛国一事,也就表明在这老人心中,并不相信自己真的叛国,立刻道:“老尚书,薛翎风死后,乍一看起来,似乎受益的是金刀澹台一系。澹台老侯爷和澹台大都督虽然都已经过世,但金刀侯在楚国的势力却没有因此而荡然无存,至少卢霄依然还在维持着金刀这股势力。”

    老尚书颔首道:“不错,澹台老侯爷虽然过世,但金刀澹台是开国功臣,在我大楚依然有着很深的根基,至少东海水师依然属于金刀一系。”微一沉吟,才道:“此前薛翎风统领虎神营,在群臣的眼中,薛翎风是从秦淮军团走出来,这虎神营自然也是属于你们锦衣齐家的势力,此番陆晓朝取代了薛翎风,陆晓朝与兵部渊源深厚,自然而然地会让人觉得虎神营已经变成了金刀澹台家的势力。”

    “如果只是这样看,我倒会怀疑薛翎风之死与卢霄甚至是兵部有关。”齐宁淡淡一笑,“正如晚辈方才所言,一件事情的真相,要看其结果受益的是谁,薛翎风之死的直接受益者是陆晓朝,因为陆晓朝和兵部的关系,所以会让我怀疑兵部,但前提是陆晓朝确实是卢霄的人。”凝视着老尚书,问道:“老尚书,以您老之间,这陆晓朝确实是属于卢霄的人吗?”

    老尚书想了一想,才道:“你应该了解薛翎风此人,薛翎风担任虎神营统领之后,不与朝中任何官员有私交,虽说陆晓朝与薛翎风性情不同,但在为人处世上却很是相似,只听从薛翎风的差遣,也几乎不与朝中官员有往来。他父亲虽然曾经在兵部当差,得到过金刀老侯爷的提拔,但他父亲已经过世了十多年,在陆晓朝进入虎神营之前就故去,所以陆晓朝实际上与兵部还真没有什么太深的往来。”顿了一顿,才继续道:“让人觉得他和兵部有交情,甚至被认为他就是金刀澹台的人,只因为卢霄当年对陆家有些照顾而已。”

    老尚书是楚国几朝老臣,对楚国朝堂之事以及官员们的交集往来可说是了如指掌,虽然袁家本身并不拉帮结派,但朝中错综复杂的势力交集,老尚书心中自然是有一本账。

第一三五一章 掌控

    夜深人静,孤灯闪烁,齐宁起身过去给老尚书倒了一杯水,双手放在老尚书面前,老尚书微微颔首,才道:“陆晓朝的父亲跟随金刀老侯爷征战过,在战场上受过伤,后来老侯爷安排他在兵部,官位最高时也只是兵部的一个主簿,此人性情耿直,为人清廉,所以家境不是很好。他过世之后,陆家一度举债为生,是卢霄知道情况后,出手帮了一把,算是帮陆家渡过了难关,但交集也仅止于此,此后陆晓朝进入虎神营,也就没有与卢霄甚至是澹台家有关任何往来,不过因为根源在此,所以真要说起陆晓朝在朝中的人脉,也只能是金刀澹台那一系。”

    齐宁道:“如果陆晓朝真是卢霄的人,他接掌了虎神营,受益的自然是金刀一系,可是.....如果陆晓朝并不认同自己是卢霄的人,那么这次受益的当然不是兵部和澹台家。”身体微微前倾,神情肃然:“陆晓朝究竟是谁的人,就至关重要。”

    “陆晓朝是兵部所举荐。”老尚书道:“仅凭这一点,陆晓朝或许就对卢霄心存感激。”

    “但如果这个位置在卢霄举荐之前,就已经确定要落在陆晓朝的手中,陆晓朝又怎会感激卢霄?”齐宁双眸宛若星辰,光芒闪烁:“如果有些人刺杀薛翎风本就是为陆晓朝铺路,而陆晓朝也知道真相,那么陆晓朝岂会在乎卢霄的举荐之恩?”

    老尚书脸色微变,苍老的手竟然开始颤抖起来。

    他伸手扶住桌上的茶杯,勉强稳住颤抖的手,沉吟片刻,才缓缓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设计好了陆晓朝接替薛翎风,但却利用了卢霄,让满朝文武以为陆晓朝是因为兵部的举荐才坐上那把椅子?”

    “虎神营三大副统领,最有可能成为统领的就是陆晓朝。”齐宁道:“再加上卢霄自认为陆晓朝就是他的人,以兵部的名义举荐陆晓朝自然是理所当然,而某些人就等着卢霄的举荐折子,只要卢霄举荐的人合他们的心意,便顺手推舟同意,如此一来,既然陆晓朝掌控了虎神营,拥有控制京城的能力,同时还不露行迹,不让任何人起疑心。”

    老尚书皱眉道:“你口中所说的某些人,又是什么人?”

    齐宁想了许久,才道:“黑鳞营被调开,直接编入了黑刀营,由瞿彦之掌控,黑鳞营的几位部将,全都被调往东海,可是......!”他眸中划过厉色:“老尚书或许并不知道,被调往东海赴任的赵无伤共计五人,在去往东海的途中遭遇袭击,五人全都被害。”

    老尚书身体一震,失声道:“竟.....竟有此事?朝中并无风闻。”

    “千真万确,但这件事情并没有声张。”齐宁平静道:“也便是说,有人不但将黑鳞营编入黑刀营,而且直接斩尽杀绝,彻底毁了黑鳞营。”沉默了片刻,才道:“实际上是有人要对锦衣齐家斩尽杀绝,可这一切绝非皇上的意思。”

    老尚书叹道:“皇上当初重建黑鳞营,目的本就是为了制衡黑刀营,老夫也觉得皇上没有必要毁掉黑鳞营。”顿了顿,才继续道:“曲小苍被赐封为神侯,可是当日西门神侯却并没有出现,此事十分蹊跷,按理来说,既然西门神侯要卸任,也该上朝亲手将神候令交给曲小苍,当年西门神侯接任神侯之时,就是前任神侯当朝在百官面前将神候令交给了他。此外.....宫内应该发生了一些事情,范德海突然消失不见,突然出现一名叫做贵和的太监,老夫此前并没有听说过此人,但内宫数千内监,老夫不认识他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皇上对范德海一直十分信任,为何会在突然间撤换了范德海,让一名此前不为人知的贵和担任执礼太监?”

    齐宁叹道:“宫中发生最大的事情不是这个。萧璋在皇陵叛乱,早已经有定论,但如今却被洗清了罪名,反倒成了大楚的忠臣,老尚书不觉得这才是最古怪的事情?”

    “不单是你,朝中许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老尚书道:“可是淮南王世子萧绍宗拿出了当年先帝留给萧璋的密旨,而且在御内档有存档,确认无误,萧绍宗有铁证在手,谁也说不出不对来。”

    “御内档有存档,也并不代表那道密旨就是真的。”齐宁道:“如果是萧绍宗事先派人将存档放入御内档,自然可以找出来。”

    “御内档是宫内禁地,守卫森严。”老尚书道:“没有人敢擅闯御内档,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只要靠近御内档,就是死罪,守卫御内档的内卫可以先斩后奏。”

    “既然羽林营能得到密旨诛杀晚辈,要弄出一道进入御内档的旨意并不困难。”齐宁正色道:“老尚书,之前我一直无法确定京中到底发生什么,更不知道宫内发生了什么,可是现如今我已经有七成把握可以断定,皇上......已经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老尚书皱眉道:“你是说皇上被人所挟持?”

    “否则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根本无法解释。”齐宁道:“老尚书是三朝老臣,见多识广,总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

    “你说皇上被人挟持,那又是谁人挟持了皇上?”

    “萧绍宗!”

    老尚书眼角跳动,但却并没有变色,只是道:“萧绍宗一直都被软禁在王府,而皇上在宫中,两人此前见面都不可能,萧绍宗又如何能够挟持皇上?”

    “老尚书错了。”齐宁叹道:“实际上萧绍宗一直有机会进入宫内,而且还是得到了皇上的准许,只不过.....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不等袁老尚书说话,便接着道:“司马岚在秋狩之时被诛,计划周密,这一切背后的策划人,其实就是萧绍宗。”

    老尚书身体一震,齐宁继续道:“司马岚那时候权倾朝野,势力太大,皇上知道要对付这样的人,绝不可有丝毫疏忽,而且那时候皇上身边可用之人并不多,所以秘密召萧绍宗入宫商议对策。”

    “司马岚那时候的眼线遍布宫内宫外,萧绍宗入宫,司马岚为何没有丝毫察觉?”老尚书兀自有些不敢置信:“若是司马岚知晓萧绍宗入宫,必会心生警惕,只怕萧绍宗也活不到现在。”

    齐宁沉默了一下,才道:“有一条入宫的密道,知道的人不多,但萧绍宗恰好是知晓这条密道的人之一。”

    老尚书更是骇然道:“有入宫的密道?”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多问一句,但终是没有问出来,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照你这样说,萧绍宗利用那条密道入宫,在宫中控制了皇上,所以才有这些蹊跷的事情发生。”

    “虽然我不能拿出确凿的证据,但真相应该就是如此了。”

    “不久前皇上上朝,当时他气色似乎不是很好,而且.....说话的嗓音也与从前有些不同。”老尚书道:“当时大家都以为皇上是因为龙体不适,所以说话时声音有些变化.....!”

    “如果我没有猜错,上朝的根本不是皇上。”齐宁叹道:“萧绍宗既然控制了皇上,就绝不敢让皇上在群臣面前露面。你们见到很可能是替身。”

    “替身?”老尚书眯起眼睛:“萧绍宗以替身代替皇上,尔后操控朝政?”

    “萧绍宗是个极谨慎的人,而且心机极深。”齐宁道:“此人多年来一直示弱,让人忽略他的存在,但他此番所为,绝非一时兴起,必然是计划良久,每一步在事先都经过了周密的部署。”凝视着老尚书的眼睛道:“也许早在许多年前,这一切就开始布局,他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静观其变,暗中谋划,等到时机成熟,便即迅速出手。代替皇上的替身,当然是早就准备好了,萧绍宗能够接近皇上身边,对皇上的言行举止深有了解,对替身按照皇上的举止进行训练,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轻叹道:“以萧绍宗的实力,要找寻一名样貌身形酷似皇上的替身,并非难事。”

    老尚书靠在椅子上,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道:“如果照你所言,萧绍宗已经控制了皇宫?”

    “现在已经远远不止控制皇宫。”齐宁道:“薛翎风被害,陆晓朝掌握了虎神营,如果这一切都是萧绍宗所安排,那么整个京城如今也都在萧绍宗的控制之下。”

    老尚书骇然道:“陆晓朝是萧绍宗的人?”

    “也许不是这样糟糕的局面。”齐宁道:“可是如果被我言中,陆晓朝确实是萧绍宗安插在虎神营的棋子,那么一切都已经在萧绍宗的掌控之中,我大楚帝国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陆晓朝是萧绍宗的人.....!”老尚书喃喃重复了一遍,忽然间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

    若一切真如齐宁所言,萧绍宗控制了皇宫,甚至利用兵部举荐让陆晓朝顺利掌控虎神营,那么这位身材宛若侏儒般的淮南王世子心机之深沉、手段之阴险当真是令人心生悚然。

第一三五二章 鸡蛋与石头

    老尚书虽然早就觉得近日发生的一些事情十分蹊跷,甚至已经猜想到一些可怕的可能,但齐宁猜测萧绍宗利用兵部的举荐让陆晓朝掌控虎神营,继而控制了整座京城,这还是让老尚书被后背冒出冷汗。

    若当真是这样,局面已经到了极为严峻的地步。

    “萧绍宗控制京城,意欲何为?”老尚书虽然已经猜到萧绍宗的目的,却还是不由问出了这个问题。

    齐宁目光深邃,神情冷峻:“自然是为了篡夺皇位。”

    “他真的要谋朝篡位?”老尚书神色冷下来,冷笑道:“只怕他未必能如愿,仅仅只是控制了京城,他就真以为能够颠倒乾坤?皇上乃是受先帝的遗命,继位登基,是我大楚正统的帝王,萧绍宗篡夺皇位,人心难复,必然会有人进京勤王。”

    齐宁道:“萧绍宗既然耗费心思,谋划多年,自然不会让他自己处于困境之中。”微一沉吟,才道:“老尚书,太祖皇帝当年驾崩之时,淮南王尚在襁褓之中,当时南方未平,太祖皇帝为了楚国的大业,将皇位传给了太宗皇帝,但传闻太宗皇帝曾向太祖皇帝有过承诺,说是要将皇位传给淮南王萧璋,却不知道这事情是真是假?”

    老尚书道:“这等传闻,一开始从不曾出现,实际上是在太宗皇帝驾崩那一年才开始流传,一开始只是在市井之间,后来连朝里的官员也有所议论。不过老夫自始至终,却从不相信这等没有任何根据的传言。如果太宗皇帝当年真有这样的承诺,边上必有证人作证,此外宫中密档也必然有记载,可是却全无这样的记录,而且太宗皇帝也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要将皇位传给淮南王。”冷笑一声,道:“太宗皇帝继位之后,自然是要重用自己嫡系部属,其中也包括你们锦衣齐家,但也因此让太祖皇帝当年的许多部下心存不满,他们自然希望淮南王真的有朝一日能够继承皇位,这对他们大有益处,那些市井流言,当然也是他们添柴加火,闹得四处蔓延。”

    “虽然是无中生有,可这些流言却还是让许多人信以为真。”齐宁道:“甚至有人觉得淮南王才是真正合法的继承人。”

    老尚书道:“你这话倒也不假。先帝继位之后,司马岚曾秘密上奏过先帝,要诛杀一批蛊惑流言之人,好在先帝宽厚,并没有因此而大开杀戒,反倒是一直善待淮南王。”

    “若当真是大开杀戒,恐怕那些心存疑虑之人反倒真正相信了这等流言。”齐宁叹道。

    老尚书颔首道:“正是。先帝仁善,并没有因此而动怒,那些流言蜚语后来也就渐渐消失。至若有人传言澹台老侯爷曾经向先帝上过折子,提及太宗皇帝的承诺,那也是一派胡言。金刀澹台是太祖皇帝嫡系臣属之中最有实力的一位,所以别有居心之辈就将澹台家抬了出来,事实上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流言说太祖皇帝有过承诺,但却全无证据,宫中也绝无此等记录,澹台老侯爷睿智过人,岂会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就向先帝进言?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齐宁知道老尚书所言不虚。

    澹台老侯爷身系金刀一脉的存亡,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绝无可能为了淮南王向先帝上折子,即使有证据,老侯爷也未必会轻举妄动,毕竟金刀侯在太祖皇帝的旧臣之中是真正掌有兵权的大臣,他不动倒也罢了,若是此等手握兵权的大臣生出要拥戴淮南王之心,先帝便是再仁慈,也不可能让金刀澹台家存活下去。

    他当初听到这则传闻,便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今日老尚书这样一说,便确定果真只是流言而已。

    “今日前来见老尚书,也正是因为此事。”齐宁道:“老尚书掌管礼部,天下文人世子之心,自然是老尚书最为了解。”想了一下,才道:“晚辈敢问一句,这些流言蜚语,可曾对天下的文人世子有影响?”

    老尚书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抬手抚须,沉吟片刻,终于道:“十一年前,曾经有一桩事情,但......知道的人并不多。”

    “请老尚书赐教!”

    “老夫那年收到一份信函,乃是浔阳一名读书人呈递上来。”老尚书道:“此人颇有些名气,找人送了信函过来,那信函之中,竟是说淮南王乃太祖皇帝嫡长子,按照礼制,太宗皇帝应该立淮南王为太子,否则便是篡夺皇位,他要老夫带领天下士子叩请皇上改立太子......!”声音放低:“老夫虽然没有理会,但既然此人敢将这样的信函送上来,亦可见确实有不少读书人觉得淮南王拥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齐宁颔首道:“这样的人或许不会太多,但士人有这样的心思,萧绍宗便可以利用。”眉头皱起,道:“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情!”

    老尚书立刻明白过来,低声道:“你是觉得萧绍宗会让......皇帝颁下退位诏书?”

    “正是。”齐宁道:“皇上在他的控制之下,如果他逼迫皇上颁布退位诏书,甚至让皇上传位于他,那时候就合乎法统,没有人会质疑他的皇位来路不正。”

    “皇上正值青春年少,即使颁布退位诏书,也需要理由。”老尚书道:“如此年轻颁布退位诏书,天下人都会觉得其中有蹊跷。”

    齐宁立刻道:“老尚书难道忘记了,最近一直在说皇上身体不适,老尚书方才也说过,那位在朝会上出现的皇帝声音不对,许多人觉得是因为龙体有恙而导致.....!”目光锐利,神情凝重:“这恐怕就是萧绍宗故意安排的,让满朝文武确认皇上却是身体不好.....!”

    老尚书骇然道:“到时候便可以说皇上龙体有恙,无法理政,所以.....!”

    “甚至会传出皇上暴毙的消息。”齐宁叹道:“既然大家都知道皇上龙体有恙,却不知到底患了什么病,如果皇上突然暴毙,那么事先萧绍宗也已经做足了功夫,只需要控制几名太医,便可以对天下人解释了。”

    已经进入夏季,夜里的温度也不低,老尚书却是不禁紧了紧衣衫。

    书房之内死一般沉寂,片刻之后,老尚书终于道:“这一切咱们也只能说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这就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齐宁皱眉道:“如果我说的这些有确凿证据,自然可以联合朝中众臣勤王,可是没有证据,根本不可能让朝中的大臣们联合起来,即使他们心中有怀疑,也不敢有任何的动作。羽林营、虎神营和神侯府都在萧绍宗的掌控之中,他还可以借用皇上的名义,随意下达旨意,且不说这种时候根本没有人敢站出来,就算有那样的人,又拿什么揭穿萧绍宗?”

    老尚书皱眉道:“如果他真的逼迫皇上颁布退位诏书,甚至篡夺了皇位,到时候就连秦淮军团也只能遵从他的旨意了。”似乎是心中发急,一阵咳嗽,齐宁忙起身过去轻拍老尚书背脊,老尚书缓过来之后,苦笑道:“护国公,你所说的这一切,即使老夫相信,又能如何?老夫手中没有兵权,而且也没有萧绍宗篡位的证据,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扭头看向身边的齐宁,轻声道:“萧绍宗既然给你戴上了叛国的罪名,你如今在京中也是凶险异常,这京城恐怕到处都是眼线,但凡发现你的踪迹,你根本逃不出去。”

    “我既然回来了,就没有想过逃离。”齐宁神情冷然:“现在有三件事情必须要去做。”

    “三件事情?”

    “首先要弄清楚皇上的处境。”齐宁道:“只要皇上还活着,他出面揭穿萧绍宗的阴谋,那么萧绍宗苦心筹划的阴谋便会被拆穿。”

    “难道......皇上已经遇害?”老尚书身体一震,瞳孔收缩。

    齐宁摇头道:“皇上的安危,眼下无法确定......!”想了一下,才继续道:“其次要弄清楚萧绍宗目前的状况,除了他现在手中掌握的这些力量,是否还有其他隐藏的力量。”

    老尚书道:“仅他现在手中的力量,就已经不是你能够应付。锦衣齐家依仗的力量,秦淮军团如今在前线,黑鳞营也已经被拆解,至若薛翎风的虎神营,如今变成了陆晓朝的兵马。”看着齐宁的眼睛:“这三支兵马都与齐家有渊源,或能为你所用,但现在你却调不了一兵一卒。退一步说,你就算能调动这些兵马,在没有确定皇上确实是被萧绍宗所控制之前,你又怎能轻易调兵?至若城外的黑刀营、玄武营甚至是地方官兵,更不可能为你所用。”

    齐宁苦笑道:“老尚书所言极是,我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底牌与萧绍宗相争,说句不好听的,我与萧绍宗现在的处境,就等若是鸡蛋与石头,若是力拼,只能是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第十一章 开始进行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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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远国听到这声音,赶忙扔下了工具,飞快的来到江小梁所在的坑洞旁边,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江宇也是随后赶了过来。

    “怎么了?”看见江小梁一屁股坐在坑洞里头,眉头紧锁的样子,江远国脸上透漏出一抹关心。

    江小梁呸了一口,抬起手,只见他的手里头抓着一条青绿色蛇。这条蛇被江小梁抓着七寸,胡乱的扭动着身体,时不时的还吐着芯子,看起来倒是有些惊悚。

    “被这杂碎咬了一口,我也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个玩意。”

    江远国这时候想起来,现在是秋季,正是蛇虫出没的好时间,他虽然记得这件事情,却因为忙碌,没有做好防护措施,这让他无比的内疚。

    “你先别动,我先给你进行止血,这蛇有没有毒还不知道,但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江宇,你去把车子开过来,我们赶紧去村卫生室。”

    看着江小梁手臂上的那两个牙齿咬下来的印记,江远国脸上的冷汗都下来了,这可不是小事啊。

    江宇也不敢怠慢,听到江宇的话,赶忙去开车了。

    而江小梁却不以为意:“这又不是啥大事,以前小时候也被蛇咬过,现在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你别这么说,毕竟我们不知道这条蛇的属性。”江远国虽然是本科毕业,但是对于蛇类,却没有一个准确的了解,所以才会这么担心。

    车很快就过来了,江远国同时也把江小梁给带出了坑洞,三个人风驰电掣般来到了村卫生室的门口。

    卫生室的人是个中年人,叫江合宏,看见江远国带着江小梁,手里还捏着条蛇,他就知道肯定被蛇咬到了。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小心?以后要多注意了,这些天是蛇虫出没的痕迹,要去荒野一类的地方,记得带上硫磺。”

    他顿了顿,从桌子上弄了一剂破伤风:“这条蛇是无毒的,你们放心吧。不过该打的破伤风还是要打的,以免这条蛇有什么额外病毒啥的。”

    听见江合宏的话,三个人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这条蛇也被江合宏收到了一个瓶子里面,一会儿打算找个偏远的地方给放生了。

    打了破伤风,江远国才松了口气,如果说这条蛇是有毒的,那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和江小梁他们家交代了。

    这可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事情。

    将这件事情处理好,大家才终于放心了。江小梁被蛇咬伤,江远国不放心,于是让他回家去休息,自己和江宇两个人去继续填坑。

    第二天,坑填的差不多了,江小梁也觉得没有特备大的问题,于是前来继续帮忙,三个人合力用手段把房子给拆掉。然后那些砖块什么的,能用的给积累到一边,不能用的他们打算全部处理掉。

    成功拆除了这些东西,江远国显得越发开心起来,这件事儿尽早处理,他们的养殖场也能尽早的开发出来。

    开发出来,这真正的第一步,才算是迈出去了。

    清理好地皮,这是前提条件,除了这些,地面上剩余的各种垃圾,也要全部清理一遍。除了这些,他们还要把建设厂房的大致范围给规划一下。

    厂房的问题尤为重要,仓库、电源室、宿舍、消毒室,沼气池这些东西必须配备齐全。之前的建筑完全不能用,已经推掉了,所以要重新设计成最新的方案。而这个小山头地方不小,江远国本来就打算在原来小平房的地方搭建好宿舍,隔着上百米外的地方,再铺设仓库、电源室之类的这些措施。

    因为他了解过,养殖场即便在保持好干净的情况下,多多少少也会有一些猪粪臭味的存在。为了以后自己和秦浩等人在宿舍住的时候不被环境打扰,特地做成了这个设计。

    当然,这些还只是最初的设想方案。具体的,还要等正式施工的时候好好讨论沟通才行。

    毕竟,施工的时候,面临的问题可比现在设想的时候多多了。

    等自己规划的差不多了以后,江远国和江小梁,江宇两个人碰了碰面,聊了一下他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江小梁他们虽然没有建设这些东西的经验,但是有时候为了赚钱,他们也会去给村里,或者邻村建设房子时做小工。基础的建设知识,他们还是了解的。

    沟通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以后,江远国也就彻底放心了下来。

    清理了小山头,并且有了一个简单的方案以后,江远国江远国开始对比养殖场平面图。他正在车上看着自己申报上去的资料中的平面图,一边在场地上比划,一边用黄色条幅划分区域。

    分了一半,江远国接到电话,原来是秦浩。听他说要来这里看看,而且已经坐上了班车,江远国便让他在桥头下车就好。

    划分好区域,江远国坐在车上简单吃了点东西,喝了两口水,靠在座椅上不知不觉睡着了。再醒来,是被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见是秦浩,江远国顿时睡意全无。

    等他绕过去,桥头站着一个背着双肩背包身材高瘦的男生,阳光照耀下,男生白净脸上朝气蓬勃,还戴着金丝框眼镜,身上带着一股书卷气。

    若不是男生接着电话,江远国都不敢打招呼。两个人见面倒没有多尴尬,秦浩看起来文质彬彬,可一开口就破功了,整个人不仅跳脱,还有些犯二。

    江远国带着秦浩来到小山头,秦浩扫视一圈,表示区域划分得当,然后目光落在唯一还屹立在土地上区域划分的位置:“江哥,这是咱们以后的养殖场吗?”

    江远国颇为窘迫地摸了摸鼻子,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下,秦浩恍然大悟,也没露出什么嫌弃的神色,还特地在四周瞧了瞧,看了看。过了一会儿,他指着养殖场那边的区域问:“规模挺好啊,这以后就是咱们的养殖场了?”

    江远国笑着点了点头,这又不是什么保密的事情,况且秦浩也是指派过来的技术员,当然可以了解这些。

    两个人聊了一些关于养殖场的内容,江远国笑着问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

    秦浩耸了耸肩,说他也是趁着放假来看看,方便日后不会迷路什么的,厂房没有建设好,所以他就是认一下路。自家那边还有一些事情,今天在这边看一看,明天就得回去了。然后只能等年后再过来。

    江远国理解秦浩,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叮嘱了他路上小心,俩人便一起回江家窑洞去了。

    在家里下厨做了一桌好菜招待,江父还打算跟人喝两杯,好在秦浩不喝酒,婉拒了。小娟躲在爷爷身后偷看这个帅气的大哥哥,吃过饭就跑去和两条狼狗去玩了。

    晚上,秦浩和江远国聊了些农学方面以及养殖场的发展规划,秦浩主要提起猪崽、饲料。兽药等等这几个点,江远国虽然在书籍上看到过这些东西,但他一个门外汉,怎么说也肯定不如专业人士。见秦浩滔滔不绝地说着,江远国深觉自己知识缺乏。

    秦浩这次来,还带了几本专业书籍,走时给江远国留下了。江远国翻看着这几本书,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笔记,甚至有的地方不够写,就记在纸条上,然后粘在那一页。

    细致认真的笔记,和他当初查阅资料时候的那股认真劲儿丝毫不差,就冲这种认真劲头,江远国就对秦浩这边非常放心。

    虽然他之前在公司的时候,并不是hr一类的人物,好歹也算是个资深程序员,自己部门内的有些人,也是通过他招过来的。

    这简单的识人标准,他还是明白的。

    假期很快就过去了,江远国已经把女儿送到市里,这一天正在小山头忙碌的时候,江远国就接到农业局的电话,说让他取领资料。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到农业局领了资料,没想到刚出办公室就碰到了徐文乐。见江远国拿着资料,徐文乐便问了两句,得知他通过审核可以正式建设工厂,徐文乐想了想,让他在大厅等一等。

    过了十几分钟,徐文乐从楼上下来,道:“跟我去一趟农业部。”

    路上,徐文乐告诉江远国, 他上次填的资料不足以申请更多帮助,但是有了农业局的审批资料,那就不一样了。

    江远国一听,整个人都抑制不住激动起来,他最近正在为建设场地的事犯愁,如果真的能够得到政府的帮助,那简直是及时雨啊。

    到了农业部,徐文乐又拿出一些新的表格让江远国填写,两个人边聊边写,聊着聊着,江远国的表也填写得差不多了。

    大致意思就是,政府可以帮助建设厂房,提供技术帮助,剩下的就要经营者自己花费,补贴也是根据养殖场规模进行计算,江远国现在还没有涉及到补贴这块,所以等后期再说。

    填完表,就是等通知,江远国跟徐文乐道别,回家后继续学习。

    接下来的几天,江远国没怎么去小山头,吃过饭就坐在院子外大树下石板上看书。听秦浩说了那些,他已经看哪种猪适合养殖,看到最后,江远国选定了瘦肉型猪。瘦肉型猪生长速度快、饲料转化率高,如果饲喂配合饲料,瘦肉型猪生长速度最快时日增重可达0.75千克。如果自繁自养,仔猪出生后160天左右即可出栏。也就是江远国之前算过的五个月出栏。

    紧接着,江远国在瘦肉型猪种类中挑选了三种长白猪、大白猪和杜洛克猪。

第十章 深坑里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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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江远国之前在网上已经查过不少扶持政策,也在网上认识了几个搞养殖的人,从他们口中也得到了些有用的信息,他自然想把握住这个机会。

    ……

    从县政府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临走时,江远国填写了申请表,并且填写了相关一些表格。徐主任让他回去等消息,不管是什么结果,都会给他通知。

    回到家,江远国和江父说了这个,江父连连点头,说如果能得到政府的支持,那是最好不过了。

    第二天,江远国带着江父到县城医院检查身体,办理了健康证。紧接着开始准备办理《动物防疫条件合格申请表》需要准备的材料。

    准备资料用了一周的时间,最后就剩下动物疫病防治员资格证书复印件。

    就在江远国抓耳挠腮之际,徐文乐的电话如同久旱甘露般来临,把江远国心中的燥火全部压了下去。徐文乐说,会给他一个联系方式,对方是刚刚毕业的农学研究生,叫秦浩。至于其他方面的支持,还得视他养殖场的规模以及进度而定。

    尽管如此,这个消息对江远国来说,已经是喜讯了。

    跟徐朱文通完话,江远国立刻给秦浩打去电话,得知对方还在学校,也只是将自己的学历信息放入志愿系统,没想到真的会有人联系,不过他表示很乐意能够帮到江远国。

    秦浩的加入,就意味着新鲜血液的涌入,两个人聊了会,江远国跟他说了一番这边的准备,秦浩表示有空就把资格证书通过扫描的方式转给他。

    解决了这个,江远国大大松了口气,将所有资料准备好后,开始准备针对养殖场的一系列制度守则,这也是验收的标准之一。

    最后,江远国终于赶在九月中旬中期的时候将所有东西报给了农业局。

    将东西上报之后,江远国直接去了市区,奔波了这么些时间,江远国不仅黑了一个度,整个人还瘦了一圈,肚子上的腩肉没有了,身体更结实了。这可把杜云芳和江母心疼坏了,做了一桌好菜好饭非要让他吃完。

    吃过饭,妻子去洗碗,江母拉着江远国来到客厅,小声告诉他这个月的贷款月供都是从自家的储备金里面拿的,而且还要搞养殖,储备金已经不多了。这段时间,妻子杜云芳只要江远国不回来的时候,她都会去打几分零工,厂子里能加班就加班,可谓是对这个家操碎了心。

    江远国更肌紧张了,虽然各种文件都下来了,但依然抵不过现实中的生活。

    毕竟,人总是要生活的,该有的固定支出,肯定少不了。更何况,这一段时间,江远国跑事情,准备材料,也已经花了不少钱。

    他知道,事情必须要尽早做起来。

    睡觉的时候,江远国轻轻地搂住了杜云芳,久久不肯松开。

    第二天,江远国带着小娟回了乡下。

    上午吃了饭,江远国让江父和小娟歇着,自己则给江小梁打了个电话。两个人穿开裆裤时一起长大的,不存在麻不麻烦,很快,江小梁扛着锄头拎着一捆绳子过来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坏事。

    江小梁后头还跟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带头闹事的江宇。

    江小梁接到电话的时候,江宇父亲正在江小梁家闲聊,一听这事,二话不说给江宇打了个电话。

    “走吧。”江远国已经在后备箱放了些食物和水,把工具放进去,三人坐上车,开着车下山去了。

    车窗开着风呼呼的,江小梁啧啧两声:“总有一天,我也要买一辆好车开一开。”

    “你那辆小货车我瞅着挺好的,你要是不愿意给我得了。”江宇正啃着苹果,听到这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那是,你那小货车还有大货车,这可都是硬通货,咱俩换换怎么样?”江远国也打趣道。

    三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车厢里好不热闹。过了一会,江远国将车子停在路边,三人拿着工具边走边聊天。

    之前养羊的规模并不是特别大,养殖场附近的建筑,也只有三间平房,二十个羊圈,一个仓库。剩下的空白区域,都是杂草丛生的样子,可以想象得到,这个地方应该就是养羊户当初放牧的区域。

    这边的泥土肥沃性很好,杂草生长的速度也很快,并且,对于草来说,这片田地的营养也很高,也就导致杂草长得非常旺盛。

    那些羊,若不是因为养羊户头羊跳坑让养羊户损失了不少,说不定,他们的养殖场就能做起来了。

    现在这情况,谁也无法预料得到。

    这一片区域废弃了大半年,风吹日晒又没人维护,那破败不堪的样子,像极了恐怖片当中的荒凉场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只得手动将这些建筑

    和杂草一遍一遍的给清除掉。

    江远国之前就观察过这个山头的大小,这些东西,想要全部清理出来,没个三五天是根本完不成的。

    好在他们已经做足了准备,从锄头,到斧头,还有一系列的工具,一应俱全,破拆起来并不是特别大的难题。

    江远国招呼了一声,三个人一拥而上,他们首要的目标,是要把破损的建筑给全部推倒重建,然后再重新修缮出一座宿舍,以供在养殖场休息用。

    那些木板和石头什么的,能用就用,不能用的,江远国全部把他们弄到了河边,或者木头一类的材料,当成柴火烧掉。

    陆陆续续的忙了大半天,将小平房四周的东西给清理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要拆掉这个平房。从表面上来看,平房还算入的了眼睛。但是屋顶上、墙壁上,以及平房内部的粪便和杂草、小树苗,在证明着这间房子已经不能用了。

    江小梁不解,问为啥。

    江远国笑了笑,指着他刚才说的那几个地方:“房顶上面有树苗,我刚才特地上去看了一下,树苗已经有半人高了,虽然纤细,但是树根已经完全扎根到了房子的里头。这种情况下是根本不能住人的。不说树苗的根茎会影响到大梁,或者房子的承重墙,单单是房屋上面大大小小的漏水洞口,就已经在展示这个房子不能用了。”

    他顿了顿,喝了一口水壶里面的水:“并且,房子里面的环境不知道被多少家禽野兽待过了,你们看,那边还有羊和蛇的痕迹,不重新修建的话,这些蛇虫迟早是个问题。”

    江远国的话,让江小梁二人恍然大悟,他们只从节省时间的方向考虑了问题,却没有考虑过这间房子的安全性问题。

    此刻听着江远国的话,他们都觉得江远国的想法是正常的。

    要不是江远国提醒,以后这间房子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呢。

    “那怎么搞?直接推倒?”江小梁说道。

    “嗯,不过不是现在,今天时间还有点,但是也快到晚上了,我们先把羊圈给破拆了,羊圈上面的竹片、木头,这些都可以当成柴火烧掉。羊圈里面堆积了一层羊粪,这些都是需要处理掉的垃圾。要不然,这个地方根本没办法用。”

    两人点头,说干就干,一直持续到了两三点。羊圈单个的规模并不算大,而且因为常年没有维护,上面的木头和竹片早已失去了应有的弹性。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拆除起来也非常轻松。

    一直到了晚上七点左右的时候,他们足足拆除了七个半羊圈。这还是只用了半个下午的结果。相信在明天的时候,他们能把羊圈这边的事情给全部解决掉。

    第二天,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就把剩下的十三个猪圈全部给拆除了。拆除以后,江小梁特地找朋友借了一辆拉猪粪什么的那种农用三马车。这东西在几年前这可都是最方便的农用工具。现在的三马车也有了新的方向。早已经摒弃了前几年落后的手摇式发动,转而类似于汽车点火的方式的装有方向盘的三马车。

    轻巧,便捷,也比当初手摇式三马车好开多了。

    江远国看见这玩意,忍不住感慨起来,这东西在他小时候,可都是农家大宝贝的存在。

    三人将那些羊粪装到了车上,然后拉到了垃圾场进行处理。这种东西不合适填埋或者随意丢弃。毕竟是污染环境的一种东西,而且羊粪已经有三四个年头了,上面肥料的劲道早就消失了,根本不能上肥料用,只能这样处理。

    拆除羊圈比较好处理,但是羊粪难度就大了一点,荒废了几年,又因为下雨什么的,这儿早就变成了一个含有臭味,和大大小小的污水坑的存在。他们处理了三天时间,才把所有的羊粪全部给清理掉。

    整理好这些事情,把江远国他们累的不轻,今天晚上,他们打算在江远国窑洞那边好好吃一顿饭,喝个小酒,放松放松个这几天劳累的肌肉。

    劳逸结合,要比什么都重要。要是一直忙,一直处理这些事情,把肌肉弄的酸疼无比,第二天肯定没办法干活了。

    三个人聊着天,喝着小酒,不一会儿,江父也加入了进来,四个人聊着江远国做养殖场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十点多。

    第二天,他们再一次前往小山头,羊圈的事情全部处理好了,接下来就是清除掉杂草,空出一大片区域,以供养殖场使用。

    杂草清理的很快,这个活儿比手动拆除羊圈要轻松多了。现在都有除草的机器,机器一下去,就能除掉一大片的杂草。

    只不过,稍微麻烦一点的地方是填坑的时候。

    这边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坑洞,这些肯定不能留着的,所以需要把坑里以前羊骨头,还有杂草什么的清理掉,然后再进行填埋。

    三个人一人清理一个坑洞。结果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江小梁的惨叫声。

第一三五五章 剑网

    昨天误更了两章,这里再次向大家表示歉意,两章昨天也都已经修改完毕。有读者反映在手机端内容没有改变,这种情况是需要读者把作品从书架删除,然后重新搜索作品添加到书架,如此系统就可以更新内容,大家就看到修改后的内容。实在对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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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街上的厮杀,自然是让住在这条街上的百姓早就将门窗紧闭,躲在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萧绍宗既然已经控制京城,这帮人又是他所派,那么在整个京城,也就不可能再有一支兵马前来参与其中,虎神营不会卷入进来,京都府的人同样也不会卷入进来,神侯府的人更不能掺和进来。

    齐宁几乎无援。

    要活下去,只能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但齐宁心里很清楚,自己今夜的布局,本就是将自己置于了凶险境地,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是否真的能够杀出去,毕竟萧绍宗既然铁了心要取自己性命,那么今夜安排的人手自然不会少,也不会弱,至少在萧绍宗的部署中,齐宁绝无死里逃生的可能。

    街道上已经满是鲜血,石梯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但更多人的却还是无谓地向齐宁杀过来。

    齐宁当然瞥见了立在屋顶上的那几道人影,至少他一眼就认出其中之一正是陌影。

    陌影今夜出现,是在齐宁的预料之中。

    前番陌影以牺牲数十名羽林兵作为代价,迫使齐宁使出了宗师之力,也因此让齐宁并不知道的致命弱点暴露出来,眼下陌影没有出手,齐宁知道此人或许就是故技重施,等着自己再次使出宗师之力。

    吃一堑长一智,至少齐宁眼下还根本用不上宗师之力。

    凭借着灵活的身法和削铁如泥淬了毒的寒刃,齐宁当真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惨叫声连续不断,鲜血飞溅不停,齐宁仗着淬毒的寒刃,如风一般在人群中卷过,划破那些人的手指、脸颊、大腿、背脊,每一道伤口,便是死亡的印记。

    不需要准确地去攻击敌人的要害,这实际上为齐宁节省了大量的体力,而顷刻间,已经有二三十条性命被齐宁夺下,宛若死神。

    屋顶上那劲装蒙面之人瞳孔收缩。

    他似乎没有想到齐宁在如此困境之下,取人性命却又是如此轻松随意,灵活地穿行在人群之中,闪过之时,便带走性命,就仿若一只蝴蝶在万花丛中翩翩起舞,片叶不沾身。

    “我要他死!”蒙面人口中吐出诅咒般的言语。

    面带漆黑面具的自然是陌影,扭头看了劲装蒙面人一眼,面具下的眼眸泛起一丝笑意,却没有说话。

    齐宁虽然杀的尸首横陈,可是街道两头依然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加起来不下一两百人,屋顶上还有端着箭弩的箭手,虽然几次瞄准齐宁想要射杀,但齐宁身在人群中,忽闪忽现,箭手根本无法锁定齐宁的身影,一时却也不敢轻易扣动机关,以免射杀了自己人。

    “这样他会逃走!”劲装蒙面人再次道。

    齐宁虽然被围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可是随着他向前屠杀,整个人群竟然随着他向街头移动,恐怖的是已经付出了几十条性命为代价,齐宁却没有受到丝毫的损伤,而且看他的身形出手,灵活敏捷,根本不存在体力的问题。

    陌影终于吐出一句话:“他走不了!”

    他的语气十分肯定,似乎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戏,现在的场面只是这场戏精彩的过程,但结局却早已经注定。

    便在此时,却听到马斯声响起,陌影循声望过去,却只见到昏暗的街头忽然出现了一辆马车,陌影的视力惊人,瞧见那辆马车的车辕头竟然没有车夫,但骏马却是向长街中间飞驰而来,拖拽着后面的车厢摇摇晃晃。

    那是一辆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马车,达官贵人是不屑于使用这样的马车,不但车厢狭小,而且十分成旧。

    陡然间出现这一辆马车,便是陌影眸中也显出一丝疑惑之色。

    骏马不停,片刻间已经靠近人群,顿时便有数人排成一列人墙,挡在那马车前面,没有车夫的马车距离人墙咫尺之遥终是停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都显出诧异之色。

    长街之上正在血搏,就算是瞎子也能听出这条街上的情势不对,任何一辆马车瞧见这样的情状,必然是调转马头,唯恐避之不及,但这辆马车非但没有躲避的意思,反倒是直接靠近过来,众人一寻思便知道来者不善。

    齐宁兀自在人群之中如幽灵般游走,而大多数人也只是盯着齐宁这条命,并不在意这辆马车突然出现。

    五六名蒙着面的刀手挡在马车前面,互相瞧了瞧,中间一人眸中杀意划过,足下一点,整个人已经飞窜而出,马嘶声中,此人已经落在马背上,身体前倾,手中长刀前指,直往那车厢之中冲过去。

    刀尖刚刚碰上那车帘子,几名同伴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得一声惨叫,那人身体竟然像纸鸢一般向后飞出,身在空中,几人立时瞧见骇人的景象,那人的脑袋竟然与脖子直接分开,断头处鲜血喷涌而出,在半空中四溅开去,宛若雨水。

    几名同伴还来不及闪躲,就已经被从天洒落下来的雨水溅的全身都是。

    这恐怖的景象就发生在一瞬之间,众人骇然变色,便是屋顶上的陌影等人眼中也是显出惊诧之色。

    “杀!”

    一人沉喝一声,剩下的几人没有畏惧,几乎是同时抢出,向那马车攻了过去,还没靠近马车,陌影便瞧见那车帘子陡然破开,一道身影从那车厢之内如同利箭般射了出来,随即在那骏马前面,光芒闪动,就是在眨眼之间,已经形成一道剑网,织成这道网的每一根线条都似乎是锋不可当,那身影就像是打渔的渔夫,抛出了这张网,直向那抢过来的几名刀手盖了过去。

    剑网就是死亡,无可躲避的死亡。

    当几人迎面被这道剑网罩住,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这张剑网已经穿透这些人的身体掠了过去,而洒出剑网的渔夫也是在瞬间已经移动到了这些人的身后。

    渔网收起,几人已经是支离破碎,变成了无数的血块,撒网的渔夫已经是站立当地,手持长剑,剑锋指地,整个人就如同立在长街上地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被剑网撕裂的残尸断块。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终于,撒网的渔夫抬起头,没有看正在人群中厮杀的齐宁,而是微转头,向斜上方望过去,望向了屋顶,望向了陌影,又或者是望向那戴着白色娃娃脸面具的矮子。

    白色的娃娃脸在夜色之中微笑,这张面具笑得很诡异,很阴森,但面具下的那双眼眸子却显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反而在收缩着,隐藏在眸子深处的杀意也如同泉水一般喷现出来,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听上去很古怪,让任何一个听到这种声音的人都会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是他,他还没有死!”

    “他?”陌影瞥了娃娃脸一眼:“你说的是谁?”

    “向天悲!”娃娃脸声音森然:“他还没有死,原来.....他果真一直在京城。”

    陌影盯着那撒网的渔夫,冷笑道:“原来是他,听说他已经死在你们的手里,原来死人是可以复活的。”不等娃娃脸说话,就已经冷冷道:“今晚的计划之中,本不该有此人出现,以我们手中的实力,要拿下齐宁的人头绰绰有余,可是多了一名剑客,就会打乱整个部署。”

    娃娃脸淡淡道:“以阁下的实力,难道惧怕一名剑客?”

    “这是你们惹出的麻烦。”陌影背负双手,语气平静:“我的目标只是齐宁,如果因为你们的缘故导致计划失败,与我无干。”

    娃娃脸怪笑道:“剑客出现,就是为了保护齐宁而来,剑客不死,齐宁就不会死,所以你不在意剑客,也定然杀不死齐宁,这样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

    “我没有明白你的意思。”陌影竟不看向天悲,盯着已经杀人如麻的齐宁。

    “意思很简单,齐宁要死,剑客也要死。”娃娃脸道:“既然都来了,那就都不能活。”他转过头,又抬起来,仰望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子的陌影:“剑客不是我可以应付的,所以只能请你动手!”

    他话声刚落,却觉得眼前一花,心下骇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啪”的一声响,陌影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巴掌扇在了娃娃脸的脸上,他出手的力气实在不小,这一把掌打出来,竟是将矮子面上的娃娃脸面具直接打飞了出去,也便是在这一瞬间,露出了矮子那张极为诡异的脸庞来。

    站在陌影另一侧的劲装蒙面人大吃一惊,不自禁后退了一步,随即看到矮子那张脸,五脏六腑在这一瞬间就如同被一只手攥成一团,生出难以抑制的呕吐感。

    白色面具下的那张脸,实在算不上一张脸,口鼻眼都集中在脸部中央,挤成一团,就像是被两只手掌从两边往中间挤压一般,那是让人看上一眼便要毛骨悚然的面孔。

    陌影看着那张脸,眸中显出轻蔑之色,笑道:“原来你就是这副模样?你自称鬼王,确实长得和鬼没有区别。”身体微弓,盯着矮子那双几乎连在一起的小眼睛:“你是他的奴才,我不是,所以和我说话的时候,千万不要惹我生气,更不要用命令的口气与我说话,他都不敢,你是哪里来的胆子?现在只是一巴掌,可是你若再说错话,我就将你这奇丑无比的脑袋拧下来!”

第一三五六章 秋尽叶落人断魂

    矮子的面具被打飞,先是怔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陌影会对他出手。

    但只是一瞬间,他那张奇丑无比的脸上竟然露出笑容,那是一种让人看着便心里?得慌的古怪笑容:“是我错了,我本不该在阁下面前大放厥词。”竟是将另半张脸凑过去,道:“你若是不解气,可以再来一下!”

    陌影冷笑一声,并不理会。

    此时却见到向天悲竟然缓步向这边走过来,也不在意齐宁,只走了几步,陡然双足一蹬,整个人一飞冲天,已经飘然而起,竟是向屋顶只飘过来,他身轻如燕,落在屋顶的瓦片上时,竟然没有任何响声发出来。

    鬼王不自禁后退了两步,陌影不屑地瞥了鬼王一眼,这才看向向天悲。

    向天悲长身而立,手中的长剑正是天下十大名剑之一的落叶剑。

    秋尽叶落,人断魂!

    两人之间不过数步之遥,陌影盯着对方的眼睛,向天悲年过五旬,面无表情地看着陌影。

    鬼王扭头看了劲装蒙面人一眼,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向后退了几步。

    “我听说过你。”陌影眸中带着一丝笑意:“很早就传闻楚宫之中有一位剑客,痴迷剑道,其剑法也足以在天下剑客之中排上名次。”

    向天悲叹了口气,道:“我也听说过你。白云岛主座下有三大弟子,以你居首,你不在白云岛苦修,却要淌楚国这趟浑水,有些事情,本不是你能做的。”

    陌影眸中闪过寒意,向天悲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才道:“岛上生明月,若是阁下能够及时抽身,一切都还没有晚,回到白云岛,远离这些尘世纷争,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天下都只会有利无弊。”抬手道:“请!”

    陌影直盯着向天悲眼眸,叹道:“你既然知道我,就该知道我为何而来。再差一步就要登上山巅,我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半途而废?”

    “有些地方可以看到,但永远都达不到。”向天悲平静道:“你所看到的山巅,只是你一厢情愿,即使只有一步之遥,可是这一步你却永远没有法子跨出去。”抬起的手臂没有放下:“再请!”

    “我做事从来只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陌影道:“向天悲,其实你今天本不该出现的。”

    向天悲依然抬着手臂道:“三请!”

    陌影见向天悲执意要让自己离开,便觉得有些蹊跷,沉吟了一下,才道:“你方才使出来的剑术很高明,我知道你是位剑术高手,只是没有料到你的剑法比我料想的还要高明。”

    向天悲终于收回了手臂,叹道:“我已经三次请你离开,你也做了选择,至少日后还是可以向白云岛主有个交代的。”

    陌影听出向天悲话中有话,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自幼练剑,执迷不悟,多年前便自以为悟出了剑意,但事实上只是一厢情愿。”向天悲缓缓道:“很多年前,我得到一位前辈的指点,本以为在剑术上会有更高的突破,可惜的是事与愿违,接下来的三年,我竟然不懂剑,执念在其中,剑法有退无进。”

    陌影眼中显出异色。

    向天悲忽然说起一些不相干的话,这其中当然有蹊跷。

    “于是我又花了三年的时间,勉强拾起之前的剑术,前后这一耽搁,六年时间,在剑法上原地踏步,毫无进展。”向天悲摇头叹了口气:“那位前辈是我十分敬重的人,他的指点让我没有丝毫的突破,所以我一直觉得我实在没有练剑的天赋,或许此生只能是一名碌碌无为只能缩在宫廷之中的执剑人而已。”

    陌影道:“白羽鹤当初也有与你一般的桎梏,数年时间在剑术上没有突破,一度生出封剑之心。”

    “直到近日,我才明白,前辈的指点本没有错,只是我自己错了而已。”向天悲叹道:“这就像一名熟知人情冷暖的长者,他告知幼-童这世上的人心伎俩,虽然幼-童听到其中道理,但又如何能够真正的领悟其中的意思。强行去参悟其中的道理,反倒是越走越偏,到最后连自己仅知的那一点道理也浑浑噩噩遗忘干净。”

    “听你的意思,你似乎在剑术上已经有了很大的突破?”陌影淡淡道。

    向天悲道:“其实这也要感谢你们。前番被你们算计,死里逃生,这些日子来,我在生死之间几度轮回,看破了多年以来一直遵循的剑道执念,想到当年前辈的指点,忽然间明白了真正的剑术奥义。”

    陌影立时想到方才向天悲出剑时的恐怖,瞳孔微微收缩。

    向天悲抬起手臂,落叶剑前指,声音平静:“阁下乃是东海弟子,一直受大宗师点拨,武道修为自非常人可及。今日向某愿以此剑,向阁下讨教真正的东海武道!”

    陌影意识到什么,沉声问道:“你在剑术上受人点拨,你所说的前辈,到底是何方神圣?”

    “剑中之神!”向天悲没有隐瞒。

    陌影身体微震,他陡然间明白,向天悲的剑术突破之后,为何会达到如此恐怖境地,原来这位宫廷剑客的师傅,竟然是剑神北宫连城。

    向天悲虽然轻描淡写,但以北宫连城大宗师的身份,能够指点向天悲剑术,这其中的意义自然就非同小可,向天悲自称如今剑道上的突破是悟出了北宫当初的指点,那就等若是承认北宫为其师。

    陌影眸中显出恍然大悟之色。

    东海白云岛主座下三大弟子,此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但北宫连城是否有传人,却始终是个谜。

    陌影今日终是知道,北宫的弟子,竟然一直在深宫之中。

    向天悲三请之后,便不再犹豫,抬剑欲战,陌影便知道这一战已经无可避免,他无法确定向天悲是个人求战,还是受了北宫连城的指示。

    因为龙山之约的缘故,大宗师之间自然不会轻易对战。

    陌影无法确知北宫是否知道自己在楚国活动的事情,可是他相信,即使北宫知情,也不会亲自出手,事实也确实如此,北宫神龙见首不见尾,京城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北宫却始终不见踪迹,但今日向天悲终于出现。

    陌影背负双手在身后,但身体却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更为挺拔起来。

    无论是向天悲还是陌影,都知道这一战的意义所在,从向天悲亮明身份之后,两人的对峙就已经不是个人的事情,而是关乎到两大宗师的声誉。

    东海岛主和剑神虽然没有正面相对,但却以这样的方式,以他们的弟子作为替代针锋相对。

    鬼王和劲装蒙面人此刻都已经退后了数步之遥,当知道向天悲是北宫的传人,两人的瞳孔都显出惊诧之色,只是向天悲提剑指向陌影的时候,鬼王那细小的眼眸中显出兴奋之色。

    长街之上,齐宁已经杀的浑身上下满是鲜血,虽然没有一刀伤在他的身上,但无数人的鲜血在喷溅之际,终究是难以避免,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大街之上,弥散在空气中的浓郁血腥味让人作呕。

    虽然一路向街头突进,但这群人当真是悍不畏死,硬是自始至终将齐宁围在中间,一层又一层,齐宁即使如同泥鳅般穿过狭小的缝隙突出去,但外面依然又是一层包围圈。

    “人就在那里。”屋顶上的鬼王怪笑道:“你说过要亲手摘了他的脑袋,现在正是好时机。”

    劲装蒙面人瞥了鬼王一眼,鬼王也不看他,只是道:“只要拿下了他的首级,你不但可以一雪当初之恨,而且锦衣候的爵位就会落在你的身上,于公于私,都是收获满满。”

    劲装蒙面人握起了双拳,却没有立刻跃下屋顶。

    “他的武功很不错。”鬼王叹道:“你虽然内功深厚,也得到了点拨,可是要想摘下他的脑袋,并不容易。你若是害怕,大可不必.....!”他还没有说完,劲装蒙面人已经直冲出去,如同豹子般冲到屋檐边,双臂展开,整个人已经飘然跃下,落在了长街之上。

    鬼王双眼眯在一起,只见到劲装蒙面人已经冲向人群,直往齐宁扑了过去。

    向天悲突然出现,齐宁当然已经发现,但他此刻被这群刀手死死缠住,自然无暇去顾及向天悲到底在做什么,一刀刺入一名刀手的小腹,侧身闪过从旁砍过来的一刀,便感觉身后劲风呼呼,听得一个冷厉的声音喝道:“受死吧!”

    这股劲风十分凌厉,与其他刀手大不相同,齐宁不敢怠慢,电光火石之间,探手抓住一名刀手,向后狠狠一扯,自己的身体却已经往侧面撞在一名刀手的身上,那刀手惨叫一声,顿时被他撞飞开去,而他扯过来的那名刀手却堪堪帮助自己地挡住了自后而来的劲风,他闪身之时,眼见余光已经瞥见一道瘦长的身影自后扑来,那身影一掌拍出被自己躲过,却打在了被自己当作盾牌的那刀手胸口,那刀手“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却已经向后直飞出去。

    从后冲上来的人闪躲不及,那刀手撞在两名同伴身上,那两人却也都是喷出一口鲜血,倒成一团。

第一三五七章 人化剑意之剑道

    那人一掌打飞刀客,掌力浑厚,齐宁倒是没有轻敌,寒刃没入杀过来的一名刀手脖子,一脚将其踹开,其他刀客虽然没有退却之心,但闻到那浓郁的血腥味道,再瞧见遍地尸首,心下却也是悚然。

    谁都知道,眼前这年轻人就是一个杀神,下手狠辣无情,谁冲在最前面,谁也就早些去见阎王。

    见到劲装蒙面人出手,众刀客却都是将齐宁围住,一时不再杀上前去。

    齐宁略有喘息的机会,他虽然以最节省体力的手段杀敌众多,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杀死数十人,此刻却也是杀的有些手软,浑身衣襟都沾满了血污,便是那张脸上也布满了鲜血。

    换作普通的兵器,杀死这么多人,兵器只怕早就折损,但寒刃乃可遇不可求的神兵利器,齐宁用衣袖拭去寒刃上的血迹,寒刃依旧是雪亮锋利,闪烁着寒光。

    劲装蒙面人双手握拳,立于当地,一双眸子满是怨毒地盯着齐宁,齐宁拭净寒刃,这才瞧向他。

    “我要你死!”蒙面人冷声道。

    齐宁从上到底大量那蒙面人一番,一双锐利的眼睛最终盯住对方的眼眸子,忽然间,齐宁竟然笑了起来。

    四周尸首成堆,血流成河,齐宁却在这种时候笑起来,周围的刀客面面相觑,蒙面人厉声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实在没有出息。”齐宁叹道:“虽然身份低贱,只是小妾所生,但好歹也当过几年公子哥儿,如今却藏头露尾,学人蒙头遮尾......!”摇了摇头:“齐玉,你终归是没有出息。”

    蒙面人身体一震,猛地抬手,将面上的黑巾扯去,露出了一张脸庞来,竟赫然是齐家庶子齐玉。

    比起当初,齐玉早已经不是那副面白唇红的公子哥儿,皮肤白的黝黑粗糙,甚至气质也与当初颇不相同。

    齐宁盯着这位名义上的兄弟,其实心中倒也诧异此人的生命力还算顽强,竟然活到了今日。

    当初他以锦衣世子的身份踏入锦衣候府,第一个面对的敌手就是这位齐家庶子。

    齐景过世之后,齐玉一心想要篡夺锦衣候的继承权,一度与族中其他人联手,想要废黜齐宁,最终却自食恶果,代替齐宁被送上大光明寺出家。

    他机缘巧合放出了被大光明寺囚禁的暮野王,跟随暮野王浪迹江湖,却在暮野王受伤之后,夺走了暮野王的内功,甚至与陆商鹤勾结在一起,前往东海协助东海世家谋反。

    齐宁攻下东海世家锻造兵器的岛屿之后,鬼王一伙人趁乱逃脱,齐玉亦是随着鬼王一伙人消失,自此下落不明。

    此时瞧见齐玉出现在眼前,齐宁终于明白,此人竟然已经投靠到萧绍宗的麾下。

    他知道齐玉对自己那可算是恨之入骨,若有机会杀死自己,此人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不过此人自然不是当初那位世家公子哥儿能够相比,齐玉夺了暮野王的内功,可说是与自己一般有了匪夷所思的机缘,那暮野王当初亦是天下绝顶高手,武功不在大光明寺的空藏大师之下,齐玉虽然武技不能与暮野王相提并论,但从暮野王身上汲取的内力,却也让齐玉成为不可小觑的敌手。

    齐玉冷着脸,看着浑身血污的齐宁,恨意难平:“齐宁,你死之后,我会将你的尸首切成碎片,然后一片一片地喂狗。”

    “这是你憋在肚子里很久的话。”齐宁没有因为厮杀半天而显出丝毫疲态,点头道:“我相信你的话。”往前踏出一步,盯着齐玉眼睛道:“只是当初我对你说过的话,你似乎忘记了。”

    齐玉皱起眉头,齐宁缓缓道:“我当初告诫过你,不要招惹我,否则你的日子会很难过。本来让你上山当和尚,算是给你一次安生的机会,只可惜你没有好好珍惜。”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道,你闯下了大祸!”

    齐玉的拳头握得更紧。

    “你私放暮野王,背弃了大光明寺,这是一祸。”齐宁笑道:“既然跟着暮野王,却又背弃他,夺了他的内力,这是二祸。你是楚国的子民,却勾结叛逆,意图谋反,这是三祸。闯下这三大祸,本就没有活下去的可能,可你偏偏还闯了以坚决不能闯的祸。”抬手指了指自己:“你招惹了我,你说你今天还有命?”

    齐玉扫过四周黑压压的人群,底气十足,冷笑道:“那你也闯了祸,就是惹上了我,你自然该死。”

    “拾人牙慧,没出息终究是没出息。”齐宁叹道:“虽说你没什么出息,但毕竟也是从锦衣齐家走出的人,归根结底,身上也还留着齐家的血,如今齐家由我说了算,你这样不孝之徒,我只能是清理门户了。”

    他话声刚落,却隐隐听到“”之声忽然响起,循声瞧过去,只见到屋顶上向天悲与陌影针锋相对,肃杀之气弥漫四周,而那屋顶上的瓦块此时竟然开始颤动起来。

    不单是齐宁,长街之上众人显然也察觉到了异状,俱都是仰首向屋顶瞧过去。

    向天悲长剑前指,剑锋直指陌影,陌影却依然是双手背负身后。

    两人都没有动,但是身上的衣衫却已经飘动起来。

    夜色之中,骤然响起一道凄厉的鸣响,向天悲的身影瞬间宛若鬼影一样,身形前途,手中的落叶剑已经破空而出,剑身竟似乎笼罩着一层清光直往陌影身上刺过去。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陌影一个旋身,背负身后的双手如同变魔术一般出现在身前,左右环抱,似乎在抱着什么,一时间嗡嗡之声大作,四周的瓦片噼里啪啦直响,就像是炒豆子般跳动起来。

    剑出,风起!

    长剑破空,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向前,陌影双臂环抱,双足未动,但整个身体却似乎是被落叶剑逼迫的直往后退,后退之际,足下的瓦片俱都支离破碎。

    陡然间听得陌影一声清喝,那些支离破碎的瓦砾竟然纷纷飘起,随即就想雨点一般,直往向天悲暴射过去,那无数的瓦砾就宛若无数犀利的暗器,将向天悲笼罩其中,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无数剑光纵横交错,瞬间就布成了剑网,瓦砾似乎变成了在水中乱窜的鱼儿,迎头往剑网撞过去,瞬间就碎成了齑粉,而向天悲在漫天瓦片齑粉之中,人与剑似乎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清光,再次向陌影直射过去。

    长街之上许多人都是目瞪口呆,张着嘴巴,甚至都忘记自己身在什么地方,也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陌影神情凝重的盯着向自己射过来的清光,右手抬起,两指并拢,向前一弹,从指尖便有一股劲气爆射而出,迎向袭过来的剑气清光。

    “呛!”

    一声脆响,人剑合一的向天悲却已经立于当地,手中长剑在晃动,显然是与陌影弹出的劲气撞击之后的余震。

    剑身晃动,向天悲脚下却未停,自出剑之后,向天悲一直处于极为强悍的逼迫之势,长剑斜而向天,经过那猛烈的撞击力量,在晃动之中,竟是越来越快,齐宁看的分明,很快就发现那柄落叶剑发生了极为奇妙的变化,不知道是因为眼花还是因为幻觉,落叶剑在急速的晃动之中,无中生有,一化二,二化四,瞬间竟然一剑化四,四剑似乎同时脱手,宛若飞剑一般,射向了陌影的身体。

    齐宁睁大了眼睛,那些围攻齐宁的人群之中,此时竟然传出一阵惊呼之声,惊呼不止一人。

    这一次陌影没有继续退,眼见得四剑便要刺入他身体,却见得他的身体竟然如同脱落一般迅速旋转起来,因此亦带动着四周瓦砾纷飞,那四剑如同活了一般,就像四条青龙环绕在陌影四周,随着陌影身体旋动,那四剑似乎已经弯曲变形,绕着陌影的身体形成龙卷风般的光芒,呼啸之声四散传开,没有人知道四剑是否与陌影的身体有接触,被剑光笼罩的陌影已经瞧不清楚,甚至向天悲的身影也没有人能够看到,只是看到一道黑色的如同烟雾一般的影子跟随着四剑和陌影的转动而转动。

    齐宁看在眼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当初机缘巧合得到无名剑谱,从中初窥剑道,为此却也学了剑谱之中那些玄妙莫测的剑术,自认为那些剑术已经是普通剑客终身难以达到的境界。

    白羽鹤的剑法在当世也算是凤毛麟角的存在,齐宁不但见识过白羽鹤的剑术,亦与他有过交手。

    他本以为那已经是剑术的极高境界。

    可是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或许剑术和剑道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白羽鹤的剑术在当世确实少有人及,但在剑道之上,白羽鹤根本无法与向天悲相提并论,此时向天悲施展出来的已经不只是高妙的剑术,而是人剑合一的剑道。

    剑术是通往剑道的必经之路,可是悟出真正的剑道,就已经抛却了剑术本身,而是人与剑合,人之意念化为剑之意念,迈入无上剑意,便是进入剑道之真谛。

第一三五八章 只是一个笑话

    四剑如龙,劲气激荡。

    刀手们看在眼中,心中骇然,暗想莫说被这剑光环绕,恐怕那剑光只要靠近自己,自己的肉身便要粉身碎骨,陌影被四剑环绕,看来是凶多吉少。

    “轰隆!”

    一声巨响,随即便是坍塌之声,被剑光裹挟在其中的陌影身体忽然沉了下去,却原来是屋顶已经坍塌,出现一块巨大的窟窿,陌影固然从窟窿沉下去,向天悲也自然是沉了下去,屋顶之上,顿时便空空如也。

    方才倒有十多名箭手埋伏在屋顶,可是在向天悲出剑的一刹那,箭手们知道这两大高手的对决定会殃及池鱼,早已经退了开去,至若鬼王,更是比谁都走得快。

    屋里面屋子传来声音,却不如何剧烈,此时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两大高手究竟是谁占了上风,想到向天悲可怖的剑法,没有谁敢靠近屋子去瞧一眼。

    齐玉本来也被吸引过去的注意力,此时却回过神来,瞧向齐宁,终于道:“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会让那个女人下去陪着你,若是我心情好,明年此时,我或许会派人给你们烧些纸钱。”

    齐宁本来还带着一丝浅笑,听到“那个女人”四字,眸中立时显出杀意来,神色也冷厉起来。

    他当然知道齐玉口中的“那个女人”是谁,在锦衣齐家,齐宁固然是齐玉最为痛恨之人,而顾清菡同样也是齐玉的眼中钉肉中刺,以齐玉的为人,若是顾清菡落到他的手中,必定是饱受折磨。

    顾清菡是齐宁的禁脔,从齐玉口中吐出“那个女人”四字,自然让齐宁杀意浓郁,淡淡道:“你是要和他们一起上,还是你自不量力独自出手?”

    齐玉虽然对齐宁还是有些畏惧,但众目睽睽之下,又岂会示弱,沉声道:“谁也不许动手,否则我要他狗命。”

    齐宁脸上泛起一丝戏虐的笑容:“齐玉,我说你自不量力,你还真是自不量力,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你全身上下就透着愚蠢二字,这两个字定是要陪伴你到死为止。”

    齐玉低喝一声,已经直冲过来,一拳便已经朝着齐宁直打过来。

    齐玉窃取了暮野王的内力,仅凭内力而论,齐宁的内功未必比齐玉高出多少,此人的内功之深厚候,放眼江湖却也是一流高手。

    这一拳打过来,拳头未至,劲风已到,确实是霸道非常。

    齐宁并不去与他硬接,侧身一闪,躲过了齐玉这一击,反手就是往齐玉肩头抓过去,齐玉反应倒也迅速,脚下一抹,半转身避开了齐宁,却不料齐宁这一抓只不过是虚招,算准了齐玉闪躲的位置,另一手已经一拳击出,正打在齐玉肋下,齐宁这一拳自然是力道十足,便听到“咔嚓”声响,那正是肋骨断裂的声音,齐玉却已经被这一拳打出数步之遥,只是齐玉内力浑厚,这一拳虽然刚猛,齐玉却还是硬生生地扛住。

    刚一交手,齐玉肋骨就被打断一根,剧痛钻心,却又是惊怒交加。

    他虽然得到了暮野王一身功力,可是论及实战的经验,与齐宁实在是相去甚远。

    齐宁这两年经历过无数次凶险,多次都是处于绝境之中,所面对的敌手也都不是泛泛之辈,反观齐玉,空有内力在身,虽然也得到武技上的指点,但是在获取暮野王内力之前,毫无搏斗技巧,即使获得了深厚内力,那也是藏头露尾,少与人搏杀,更不必说与顶尖高手对决。

    齐宁在穿越之前,就已经精通格斗之术,对人体之要害部位了若指掌。

    他每一次恶战过后,实战经验就得到累积,时至今日,那已经是久经搏杀的老手,莫说齐玉的内力并不胜过齐宁,即使真的胜过齐宁,却也绝非齐宁敌手。

    这就如同一位常年待在书塾里的学子,突然一天拿到了一把宝刀在手,却要面对在沙场上征战多年的老兵,即使老兵无刀在手,那也绝不会处于下风。

    齐玉得到暮野王的内力之后,自然也知道今非昔比,任意一拳打出,都是威力十足,而且身法也因为内力浑厚变得灵活敏捷,鬼王等人因为齐宁有一身浑厚内力,对他倒也算客气,齐玉因此而愈发觉得自己身手了得,也正是因为这超长的自信,今日面对齐宁,却也是颇有底气。

    孰知这刚一交手,还没碰上齐宁衣襟,就被齐宁一拳打断了肋骨。

    他惊怒交加,却也只以为这只是一时疏忽,被齐宁占了便宜,忍着痛疼,低喝一声,转身再次向齐宁再次扑了过去。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齐宁本以为齐玉获了暮野王的内功之后,必然也是不容小觑的对手,但这一出手便即打断齐玉肋骨,便是齐宁自己也没有想到竟是如此简单,心下顿时明白过来,知道这小子虽然内力深厚候,可到头来还是一个草包。

    眼见得他扑将过来,齐宁轻而易举地闪躲开,从齐玉身边掠过的一瞬间,突然出手,寒刃狠狠地扎在了齐玉肩头,齐玉惨叫一声,扭头过来时,齐宁却已经飘开数步之遥。

    四周众刀客面面相觑。

    齐玉要与齐宁单打独斗,众人只以为齐玉定然是身手不凡,可是连续两次出手,每一次都反被齐宁所击,众人一时有些糊涂,暗想这人到底玩的什么手段?

    “这第一刀,罚你的不忠。”齐宁淡淡道:“勾连叛逆,欲图谋反,该罚!”

    齐玉两次没能得手,暴怒如雷,厉声道:“拿刀来!”附近一名刀客将刀丢过来,齐玉探手接过,再次向齐宁冲过去,挥刀兜头便往齐宁砍下去,这一次依然是被齐宁轻松闪开,顺手又是一刀扎在齐玉的另一边肩头,冷笑道:“这第二刀,罚你的不孝。齐家保家卫国,你却背弃家风,该罚!”

    齐玉两边肩头鲜血直流,此时却也已经明白,自己的武功距离齐宁实在是相去甚远,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却又如何好逃命,握着大刀,两只手臂却因为剧痛直发抖,那大刀也是颤抖不已。

    “今天你是否知道什么叫做自不量力?”齐宁叹道:“从头到尾都只是被人当做一条狗,叫的声音大了,却误将自己当成了一头狮子。”摇摇头:“你这一生最可悲的地方,就是从来没有认清自己,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话声落后,整个人已经如同猎豹般向齐玉直冲过去,齐玉连连受挫,已生胆怯,见得齐宁冲过来,又大喝一声,似乎是在为自己壮胆,迎着齐宁冲了过来,横刀砍过来,运劲于手,这一刀当真是凌厉至极,大有一股开天辟地的气势。

    但齐宁却并没有与他硬接,靠近的那一刹那,整个上半身却已经后仰,以双足为支点,上身不可思议地一个半旋,避过齐玉这一刀的同时,整个人却已经如鬼魅般到了齐玉身后,不等齐玉反应过来,寒刃出手,冰冷的刀光闪过,齐玉左腿齐膝处已经一分为二,半条腿已经与身体分离,鲜血喷溅而出。

    出刀速度太快,齐玉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身体往前,却猛然发现没了支点,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倒地之时,一股钻心的疼痛终于从腿部向全身蔓延,他翻过身,低头看到兀自在喷血的短腿,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深入骨髓,恐惧与疼痛交杂在一起,从他口出发出绝望的惨嚎。

    “这第三刀,罚你的不仁,明知道谋逆叛乱必会让苍生受苦,你却毫不在意,该罚!”齐宁走到齐宁身边,一脚踢开齐玉手中的大刀,看着齐玉因为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的脸庞,蹲下身子,叹道:“你这种愚蠢之人,竟然也想参与这样残酷的游戏,你不死还能是谁死?”

    齐玉那怨毒愤怒之心在痛苦之中荡然无存,满是恐惧地看着齐宁,颤声道:“你.....你要怎样?”

    齐宁却是伸出手,很温和地握住了齐玉的手腕,柔声道:“虽说你愚蠢透顶一事无成,但终究还是为齐家做了一件事情。”

    “你.....你什么意思.....?”齐玉声音发抖,也就是在这一刻,却忽然感觉自己身体内的气力正迅速向手腕奔涌过去,如同江水决堤一般,他知道大事不妙,想要控制这股气息,可那股气息却已经完全不在他的控制中,他心下骇然,只见到齐宁面带微笑,凑近过来低声道:“你一身内力也是窃取他人而得,你快要死了,留在你身上没有丝毫用处,不如献给齐家,以赎你的罪孽!”

    四周众人瞧着齐玉被砍断了左腿,都是心下骇然,又见到齐宁握着齐玉的手腕,一时也不知道齐宁到底意欲何为,随即看到齐玉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更是不知其然。

    内力倾泻而出,速度越来越快,众人见得齐玉被齐宁掌控,反倒不敢轻易杀上前去,只见到齐宁始终握着齐玉手腕,有人看出事情蹊跷,但到底发生何事,也确实不知。

    随着内力向外倾泻,齐玉的肌肤开始萎缩,脸庞也开始向里凹陷。

    齐玉只觉得全身的气力正在急速被抽离出去,想要反抗,却全身无力,想要求救,可是只能张着嘴巴,发出“啊啊啊”的声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只是个笑话!”齐宁轻声道,嘴角泛起一抹轻笑。

第一三五九章 火急

    齐玉的内力被齐玉迅速吸取,但此人内力着实深厚,却也并非短时间内便可以尽数抽离。

    寒刃之上本浸有毒液,但齐宁厮杀半日,寒刃伤及数十人,不少人都是毒发身亡,可也正因如此,寒刃之上的毒性已经大大减弱,等到扎入齐玉身体之时,寒刃之上的残毒其实已经所剩无几,更加上齐玉有深厚内力护住心脉,那极其轻微的毒性却也没有在齐玉体内扩散。

    随着内力涌入齐宁的气脉之内,齐宁清晰地感受着澎湃的内力在自己的经脉之内流动。

    当初向百影就曾对他有过警告,告知齐宁体内乃是纯阴之气,并不适合修炼大光明寺那类至阳真气,否则很可能会导致体内的真气紊乱,从而伤及奇经八脉。

    齐宁由此便知道自己面对修炼至阳真气的高手,还真不可轻易催动**神功吸取内力,一个不慎,自己反遭其害。

    他其实也并不确定齐玉从暮野王身上获得的内力究竟是否纯阴之力,不过齐玉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而且齐宁如今对**神功运用自如,心知若是外来之力与自己体内的真气不合,那么自己体内的寒冰真气就会立刻有剧烈的反应,那时自己停下手来也依然来得及。

    这内力进入自己体内之后,自己体内的寒冰真气竟是没有出现抵抗,齐宁立时便知道齐玉从暮野王身上得到的这一身功力,还真是纯阴之力,与自己所修之力恰好相合。

    如此顺利,齐宁自是欢喜,内力进入体内,源源不断,齐宁竟是感觉全身上下每一个毛细孔都异常的通透,一阵舒适感漫布全身。

    齐玉整张脸渐渐萎缩下去,两只眼珠子也开始向外凸出,他想要挣扎,但**神功最恐怖之处,便是一旦制住敌手,敌手无论如何也根本提不上气力来,所有的气力只能往齐宁身上倾泻过来。

    “饶.....饶命......!”四周众人虽然看出齐玉被齐宁所制,但齐宁到底使得是什么手段,众人却是一无所知,只有深陷其中的齐玉此时已经知道大祸临头,他拼了所有的气力出口求饶,只是齐宁却是根本不理。

    齐玉费尽心机,本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亲手将齐宁毙于掌下,孰知道第一次真正向齐宁出手,便落得如此下场。

    对齐宁的怨恨早已经被恐惧和绝望所取代,嘴唇动了动,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用一双眼眸子发出祈求之色,希望齐宁留自己一条性命,但齐宁杀心即起,自然不会手下留情,更何况他知道齐玉人品卑劣,今日网开一面饶他一命,日后只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既是如此,倒不如趁早解决。

    四周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齐玉的身体渐渐萎缩,没过多久,齐玉的肌肤都已经干瘪了下去,两只眼珠子凸出来,一张嘴却是张着,竟是无法再合起。

    齐宁终于收回手,缓缓站起身来,齐玉体内的功力已尽数为齐宁所取,本人此刻也已经成了一具干尸。

    齐宁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内力充沛,全身上下就似乎有无穷的力量。

    让齐宁惊奇的是,这一次从齐玉身上汲取过来的内力,几乎与自己的身体完全契合。

    以往齐宁从敌手身上汲取内力之后,需要自己将外来之力慢慢融入自己的丹田之中,实际上最终所获,也就十之四五而已,可是此番从齐玉体内获得的内力,竟然通过奇经八脉毫无阻碍地融入丹田,几乎是完全化为己用,便是齐宁自己也大感诧异。

    暮野王的内力修为,放眼江湖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即使大光明寺空藏大师也不在暮野王之上,齐玉趁暮野王受伤之时得了他的内力,暮野王几成废人,齐玉即使没得暮野王十成功力,那也是取得八成,如今这些内力尽数为齐宁所用。

    齐玉身上的内力,并不在齐宁之下,也便是说,齐宁此番获取齐玉的内力之后,内力之浑厚就等若是翻了一番,普天之下,除了那几名如同怪物一般存在的大宗师,再也无人能够与齐宁比拼内力。

    瞧见齐玉变成一具干尸,四周众人都是心下骇然,他们今夜的目标就是要将齐宁斩于刀下,但齐玉之色却真正的让众人心生惊惧,在他们的眼中,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等若是怪物一般的存在。

    便在此时,却听“砰”一声响,随即听得有人惊声道:“有人.....有人出来了!”

    众人循声瞧过去,只见到一人抬刀指向对面的屋子,正是向天悲和陌影对决的那间屋子。

    两大高手从屋顶落入屋内之后,众人也看不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时那间屋子的大门忽然从里面被破裂开来,只瞧见一道身影从里面缓缓走出来。

    齐宁瞧见从屋内走出来的那人,脸色微变。

    只见那人一袭灰袍,正是陌影。

    陌影从屋内走出来,是否代表他已经取胜?

    那么向天悲自然是凶多吉少。

    一直躲在远处昏暗处的鬼王亲眼瞧见齐玉被吸成干尸,却根本没有出手相救,此时看到陌影从屋内出来,那张丑陋的脸上微微舒展开来。

    他自然对陌影心存恨意,但说到底,双方毕竟有共同的利益,比起向天悲,鬼王当然更愿意看到陌影在这一战之中取胜,见到陌影从屋内走出来,也就证明向天悲已经被陌影解决,对萧绍宗集团来说,陌影就等若是替他们除掉了一大强敌。

    齐宁一手握起拳头,他心知自己吸取齐玉的内力之后,即使面对陌影这等高手,那也绝不会落於下风,更何况即使陌影在与向天悲的对决中取胜,那也定是消耗巨大,正面相对,自己也不怵此人。

    陌影向这边走出几步,身形忽然踉跄起来,再往前走两步,陡然间往前栽倒,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陌影已经扑倒在地,身体在地上微微抽动,却再也无法起身。

    鬼王脸上变了颜色。

    也就在此时,却瞧见向天悲竟然从屋内走了出来,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中,向天悲缓步前行,那柄落叶剑已经收回腰间。

    走到陌影边上,向天悲停下脚步,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这才继续往这边走了两步,看向齐宁,淡淡道:“你随我来!”竟是不多一句废话,往那辆停在街道上的马车走过去。

    齐宁也不犹豫,手握寒刃,跟在向天悲身后,四周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马车,都是不自禁抬起手中刀,可却偏偏再无一人敢杀上前去,便是远处的鬼王也是瞳孔收缩,眼瞧着两人离去,竟然连一声都没叫出来。

    “别.....别让他们走了!”

    眼见得两人已经距离马车越来越近,终于有人叫出声来,众人形成一个大弧形,往两人靠过去,却见到向天悲忽然停下脚步,齐宁也几乎同时停步,仅仅是停下步子,本来涌上去的人群立时停下,竟是纷纷往后退,一时间有人向前有人向后,挤做一团。

    向天悲不再理会,径自上车,进入车厢内,齐宁却是跳上车辕,牵住了马缰绳,扫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眼,朗声道:“去传个话,告诉那个人,不用他来找我,我很快就会去找他,让他不用急,会很快!”抖着马缰绳调转车头,在众目睽睽之下,马车向街头而去,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齐宁心里很清楚,赶着马车在京城而行,即使那群人一时被震慑不敢跟过来,但用不了多久,无数眼梢就会盯住,穿过两条街,齐宁将马车赶入一条昏暗的巷子里,这才停下马车,转身钻进车厢之内,车厢内一片昏黑,齐宁只能燃起火折子,火折子亮起,却见到向天悲斜身靠在车厢内,脸色惨白,唇角俱都是鲜血,车厢的地板上,也有几滩鲜血,里面弥漫着血腥味道。

    齐宁吃了一惊,向天悲却已经微睁开眼睛,看了齐宁一眼,才虚弱无力道:“你赶.....赶紧找地方藏身......,我.....我不成了.....!”

    齐宁扶住向天悲,低声道:“你哪里受了伤?”

    “东海.....东海弟子,果然......果然了得......!”向天悲道:“我.....我五脏受创,撑不了多久......!”话声未落,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齐宁心下骇然,这时候才明白,向天悲固然杀死了陌影,可是自身却也被陌影所伤。

    “你撑住!”齐宁沉声道:“无论如何,你也要再撑一个时辰!”再不犹豫,将向天悲背在身上,钻出马车,就像一匹孤狼,脚步如飞,穿行在京城的街巷之中。

    他得了齐玉的内力,如今正是内力最为充沛之时,脚下速度奇快,整个人就像一道风,一闪而过。

    以他现在的速度,即使真的被人瞧见,可是放眼天下,恐怕也没有人能够一直尾随追踪。

    齐宁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小片城区,终于到了一条街巷,这条街巷道路坑洼不平,两边的房舍也是破旧至极,飞奔到街巷尽头,却出现了一座黑门大宅,门头挂着两只白色的大灯笼,灯火闪动,白光森森,墙根下东倒西歪或坐或躺着几名衣衫褴褛的乞丐,此处却正是丐帮鬼金羊分舵所在。

第一三六零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齐宁背着向天悲径自到了丐帮在京城的鬼金羊分舵,墙根下的几名丐帮弟子立时起身,其中一人却正是丐帮弟子刘轻舟,认出齐宁,迅速上前敲门。

    当初京城疫毒蔓延,丐帮弟子中许多人感染上了疫毒,刘轻舟正是其中之一,此后是齐宁帮着这些人死里逃生,是以刘轻舟对齐宁十分感激,见到齐宁背着一人匆匆而来,知道事情非同小可。

    院门打开,齐宁迅速入内,黑门又迅速关上,刘轻舟向身边众弟子吩咐道:“赶紧分头通知四周的弟兄,严密监视,有任何人靠近此处,立刻通传。”

    京城之中,神侯府的眼线自然不少,可是要论及这天下间说的耳目最众消息最灵通,无出丐帮。

    丐帮鬼金羊分舵所在,知道的人并不多,可是神侯府的人自然是清楚的,但即使是神侯府的人,想要悄无声息接近鬼金羊分舵,那也几无可能。

    分舵周围数里之内,看似平静,但无数地方都有着丐帮的眼睛,只要踏入丐帮的势力范围之内,丐帮分舵这边瞬间就能够接到消息。

    齐宁背着向天悲进入锣鼓巷之时,黑门大宅之内已经得到消息,齐宁入门之后,朱雀长老和鬼金羊分舵舵主白圣浩已经在院内等候。

    白圣浩率先迎上来,一眼就瞧出是什么状况,挥手吩咐道:“赶紧抬进屋内。”立时抢上几名丐帮弟子,从齐宁背上小心翼翼放下向天悲,又迅速抬起,向天悲此时面色如同白纸,气息微弱,眼睛似睁未睁,看上去神志已经模糊,几名弟子小心翼翼将向天悲抬进屋内,朱雀长老已经上来道:“爵爷,到底发生何事?”他瞧见齐宁衣衫布满血迹,还背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到来,知道事情非比寻常。

    齐宁也没有时间解释,直接问道:“那边的情况如何?”

    白圣浩忙道:“爵爷,我们和赤姑娘按照计划行事,以事先得到的地图,顺利将她们都救了出来,除了田夫人受到惊吓暂时由唐姑娘在照料,三夫人一切安好。”

    齐宁闻言,眉宇间显出欢喜之色,道:“唐姑娘已经在这边了吗?那可太好了。白舵主,你赶紧去请唐姑娘,便说这边有伤者,需要她帮忙。”说话间,几人簇拥着齐宁进了宅内,又折向一间屋内,向天悲此时已经被放在一张简单的木板上,整个人躺在上面一动不动,若非还有微弱气息,几乎让人误以为已经死去。

    “爵爷,这位是.....?”朱雀长老自然不认识向天悲,瞧见向天悲伤势极重,轻声问道。

    齐宁也没有隐瞒,轻声道:“他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剑客。”

    “原来如此。”朱雀长老瞥了挂在向天悲腰间的那柄剑,也没有多说什么。

    没过多久,便瞧见一名丐帮弟子进屋道:“唐姑娘来了。”

    齐宁忙回身去看,果见到一身素装的唐诺正从门外进来,手中竟赫然带着那只从不离身的小药箱,齐宁有些诧异,暗想唐诺刚从京都府大牢出来,难道入狱之时,唐诺竟然带了小药箱进去?

    多时不见,唐诺依然是清雅秀气,整个人似乎略微清瘦了一些,但从她的表情却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刚从大狱被救出来的人,见到齐宁,唐诺身形微顿了一下,但却没有多说什么,走到向天悲边上,探手过去搭在向天悲手脉上,随即蹙眉,低声道:“大家先都出去吧,留下一人就可以。”

    齐宁忙道:“我留下就好。”

    朱雀长老道:“爵爷,我安排人留下来,你先歇一歇,有唐姑娘在此,不会有什么大事。”

    唐诺也不多言,已经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了银针,迅速往向天悲身上的多出穴道扎入进去,齐宁方才见到向天悲奄奄一息,眼见的只剩一口气,心下黯然,只以为凶多吉少,但此刻见到唐诺出手,不知为何,竟是觉得只要有唐诺在,向天悲就算到了鬼门关也能够被拽回来。

    他全身上下满是血污,知道这幅模样也不好留在唐诺身边,当下出了门去,朱雀长老另外安排人留在唐诺边上听候差遣。

    他刚一出门,眼角余光便瞥见不远处有一道身影,扭头看过去,便瞧见一身素装的顾清菡就站在不远处,一双美眸正瞧着自己,娇躯微微颤动,美眸中是又惊又喜之色,可是瞧见齐宁一身血污,顾清菡漂亮的脸上立时显出惊骇之色,迅速过来,急道:“宁儿,你.....你怎么了?”过来一把抓住齐宁手臂,上下打量:“你.....你伤到哪里了?快让唐姑娘瞧一瞧。”

    齐宁见到唐诺和顾清菡都无恙,一颗心终于踏实下来,他多时不曾见到顾清菡,此时看到这张熟悉无比的美貌脸庞,心下却是感到一阵踏实和温暖,柔声道:“三娘别担心,我没事。”看着顾清菡那迷人却又充满关切的美眸,轻声道:“你没事,那....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这句话简单的很,却透着一股如释重负,顾清菡何其聪慧,知道这阵子齐宁定然是为了自己日夜忧心,自己能够从牢狱里出来,也只能是齐宁全力营救,嘴唇微动了动,可是此刻四周有不少丐帮的人,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齐宁知道顾清菡心意,笑道:“三娘稍等一下,我这一身血渍,只怕要吓着你。”白胜浩已经派人打了水来,齐宁冲着顾清菡笑了笑,过去在屋里脱去衣衫在屋里好好洗了一下,白胜浩倒也是心细,让人准备了一套干净的衣衫,虽然只是粗布旧衫,齐宁穿上却也没有感觉任何不适,出了门来,白胜浩和朱雀长老已经遣退了其他人,安排所有人分布在附近的区域,严密监视是否有人潜入进来。

    “朱雀长老,白舵主,这一次多亏了你们。”齐宁拱手道:“此番事情,本不该将丐帮卷入进来,但......我在京中也只能信任你们,危难时候,也只能向你们求援。”

    “爵爷,你这话就见外了。”朱雀长老正色道:“青木大会之上,如果不是您出手,丐帮如今到底是什么一幅景象,我也不敢去想。向帮主将丐帮交托给你,不管怎么说,眼下你还是丐帮的代帮主,莫说今日这等小事,便是有其他任何吩咐,鬼金羊分舵无有不从。”

    白胜浩颔首道:“长老所言极是,爵爷,咱们虽然只是一群叫花子,却也知道什么叫做仁义,如今爵爷能用得上我们,那是我们的荣幸。”

    齐宁又是深深一礼。

    齐宁和赤丹媚回京之后,便即暗中与丐帮联络上,他知道在这种时候,丐帮绝对是自己最有力的帮手。

    丐帮有诸多高手,而且耳目灵通,分派丐帮打探消息,那是谁也及不上。

    对齐宁来说,入京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将顾清菡等人从京都府大狱救出来,只要顾清菡等人在萧绍宗手里,自己有了牵绊,根本不可能放开手脚做接下来的事情,为此他与赤丹媚精心设计了声东击西的策略。

    请出铁铮赴约,故意漏出破绽,自然会让萧绍宗察觉到齐宁已经出现,也一定会派人来围杀齐宁,只要京都府附近的杀手被调开,让这些人的注意力移走,京都府便会出现短时间的空虚,如此一来,赤丹媚便可以潜入京都府,从容地将顾清菡等人救出来。

    铁铮为人刚直,朝中能请得动铁铮赴约的屈指可数,更何况还要前往城西的茶楼赴约,换做是别人相请,铁铮只怕理也不理,满朝文武,却唯独礼部袁老尚书有这个面子,老尚书辅佐几代国君,在朝中德高望重,便是刚直如铁铮,那也是对袁老尚书心存敬畏,即使老尚书提出的赴约地点很奇怪,但铁铮念在老尚书的面子上,也只能前往赴约。

    齐宁抓住这一点,是以说服了袁老尚书发出请柬。

    不过京都府即使空虚,赤丹媚孤身一人要救出顾清菡等人,却也并不容易。

    是以白胜浩这边首先派人买通了京都府内的人,得到了京都府的详细格局图,而且摸清楚了顾清菡等人被囚禁的位置,等到铁铮赴约之后,白胜浩和朱雀长老领着数名鬼金羊分舵的高手,跟随赤丹媚实施了营救计划。

    只是齐宁作为诱饵引出那群杀手,却并没有向白胜浩等人透露,唯独赤丹媚一人知晓,赤丹媚知道作为诱饵必然是凶险异常,一度拒绝这项计划,但最终拗不过齐宁,勉强同意。

    好在今夜的计划顺利实施,顾清涵等人不但顺利被营救出来,齐宁也全身而退。

    “对了,赤姑娘她.....?”齐宁回来之后,不曾见到赤丹媚,颇有些奇怪。

    朱雀长老道:“赤姑娘和我们回来之后,见爵爷还没有回来,说是要去接应爵爷,所以......!”

    齐宁一怔,立时担心起来。

    他和赤丹媚兵分两路,赤丹媚这边计划顺利,却不见齐宁返回,她自然是心下担忧,她知道齐宁赴约地点,是以前往接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想到赤丹媚武功高强,而且行事警觉,只要没有发现自己踪迹,就不会轻易出手,齐宁对赤丹媚的处事谨慎还是十分信任,心知赤丹媚定能够全身而退。

    “爵爷,我已经飞鸽传书,向青龙长老传讯。”朱雀长老低声道:“信中并没有提及爵爷,不过告之青龙长老这边有要事相商,请他务必尽快赶过来,青龙长老接到信后,应该会立刻动身。”

    齐宁一怔,皱眉道:“这.....这又如何好打扰楼长老?”

    “爵爷现在的处境,需要人手。”朱雀长老道:“青龙长老乃是独当一面的干才,若是他能够赶过来,不但多了人手,而且还能够帮上爵爷不少忙。”

    齐宁心下叹了口气,朱雀长老知晓齐宁和青龙长老楼文师交情不错,所以派人请来楼文师相助,这也是朱雀的一番心意。

    他也没有多说,走到向天悲那间房前,房门关着,知道唐诺正在里面救治,当下也不打扰,轻声道:“白舵主,这边有什么情况,立时报我。”又问清楚顾清菡所在,这才往顾清菡屋里去。

第一三六一章 唯绝处显真情

    丐帮将顾清菡救出之后,来到鬼金羊分舵,白圣浩知道这几位都是齐宁的近眷,自然是不敢怠慢,吩咐人收拾了几间屋子,暂时安置几人。

    锦衣齐家的府邸已经被困住,自然不可能再让顾清菡等人返回,眼下也唯有此处还勉强算是比较安全的地方。

    在齐宁另有安排之前,白圣浩只能将她们安置在此处,好在这处宅子虽然破旧,但房舍众多,稍加收拾,倒也算干净,不过屋内的摆设自然是十分简陋,齐宁进到屋内之时,屋里点着灯火,顾清菡正坐在桌边若有所思,听到后面传来“嘎吱”声音,立刻回头过来,见到齐宁进来之后,已经顺手关上了门。

    齐宁洗过之后,身上自然再无血污,顾清菡还是有些担心,走过来上下打量一番,确定齐宁确实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叹道:“你没事就好,这些日子,我.....!”后面的话却是没有说出口。

    锦衣齐家能够对齐宁形成掣肘的人并不多,除了顾清菡和西门战樱,最多也就只有唐诺。

    萧绍宗利用京都府将顾清菡等人关进大狱,自然不是真的为了要对顾清菡等人如何,只不过是以顾清菡等人为诱饵,想要将齐宁引入陷阱之中。

    萧绍宗想要篡夺皇位,自然早就清楚哪些是劲敌,齐宁便在他的敌对名单之中,为了对付齐宁,萧绍宗早就将护国公府控制住,等得上次在半道诛杀齐宁失礼,萧绍宗立刻就将顾清菡等人囚禁起来,他既然将齐宁当作劲敌,自然是早早就了解齐宁的性情,知晓齐宁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要顾清菡这些人掌握在手,就能让死里逃生的齐宁乖乖回到京城来,为此不单囚禁了顾清菡,就是唐诺也一并下狱。

    护国公府被困,顾清菡和唐诺被下狱,这些事情连续发生,顾清菡又如何不知发生了重大事情,而且她第一时间便猜知这些必然与齐宁脱不开干系。

    她被京都府所控制,却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日夜只担心齐宁的生死,可是在京都府却无法获得外面一丝一毫的讯息,更不知道齐宁到底生死如何,这心中又如何不担忧?今夜被营救出来,见到齐宁安然无恙,一颗心这才踏实下来。

    她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齐宁自然知道顾清菡对自己的担心,见到这张漂亮的脸蛋已经消瘦许多,不似往日那般饱满,而且神色也是颇为憔悴,爱怜心起,柔声道:“三娘,一切都会好起来。”

    顾清菡勉强一下,虽然知道这次事情不简单,但齐宁既然活着,那么无论发生何事也比不得齐宁的安危重要,还没说话,却感觉手儿一暖,却是齐宁已经牵了她手,她条件反射要挣脱开来,但齐宁握的颇紧,而且被那只粗糙的手握住之后,顾清菡便觉得有一种踏实感,只是微动了一下,并没有用力挣脱,任由齐宁握住,轻叹道:“宁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朝廷为何会.....!”

    齐宁不等她说完,已经轻声道:“三娘别急!”牵着顾清菡的手儿走到桌边,在桌角处分别坐下,却没有松开顾清菡的手,只是低声道:“三娘,今晚我见到了齐玉!”

    “齐玉?”顾清菡俏容一怔,秀眉蹙起,问道:“他....他在哪里?”

    齐宁犹豫了一下,终是直言道:“他参于谋反,今晚更是与那些反贼联手埋伏,想要取我性命.....!”

    “他.....!”顾清菡柳眉竖起,恼道:“他要杀你?他真的要自绝于齐家的列祖列宗吗?”

    齐宁冷笑道:“他既然无情,我对他也不必心慈手软。”

    顾清菡立刻听明白齐宁的意思,花容失色,颤声道:“宁儿,难道.....难道你已经.....!”

    齐宁微微颔首,顾清菡娇躯一震,呆了一呆,片刻之后才苦笑道:“为何会是这样?我知道他心术不正,也一直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是.....哎,他终究是齐家的子孙,你们最后竟然手足相残......!”

    “不单是因为他想杀我,我取他性命,也是为了保全齐家。”齐宁正色道:“齐玉已经投靠了叛党,日后无论叛党是成是败,只要齐玉还活着,齐家都要受到牵累。叛党若是谋反成功,齐玉对齐家心存怨恨,第一个便要对齐家下手,甚至是赶尽杀绝,如果叛党作乱最终被平定,齐玉身为锦衣齐家的人,却参于谋反,这也会给齐家带来麻烦,所以此人只能死,别无他法。”

    顾清菡心知齐宁所言有理,想了一下,才问道:“宁儿,你说他参与谋反,那.....到底是谁要谋反?”

    “淮南王世子萧绍宗!”

    “淮南王世子?”顾清菡更是惊诧:“淮南王不是已经自尽,淮南王世子也被软禁在王府,他.....他又如何能够谋反?”

    齐宁叹道:“三娘没有想到,我之前也没有想到。朝中许多人都知道萧绍宗身患绝症,已经是病入膏肓,之前我在宫中还亲眼看到此人吐血晕厥过去,只以为他命不久矣。而且淮南王在皇陵之变中自尽而亡,淮南王的党羽也是一盘散沙,也正因如此,朝廷对萧绍宗疏于防范,只以为此人行将就木,对朝廷形不成任何威胁,其实就连我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深藏不漏。”说到这里的时候,顾清菡已经不动声色将手收了回去,齐宁也不勉强,继续道:“此前东海世家叛乱,还有西川李弘信意图叛乱,这一切都与萧绍宗有关系,此人在多年前就开始布局谋划,可惜朝廷却是被蒙在鼓中,此番他更是趁着楚军北伐之际,趁机发难,掌控了京城。”

    顾清菡吃惊道:“你是说他.....他已经谋反成功?”

    “还差最后一步了。”齐宁神情凝重:“他一直在铺路,不过这最后一步还没有敢轻易踏出去,又或者说时机未到。”

    “那.....皇上现在如何?”

    “除了你们,我最担心的就是皇上的安危。”齐宁苦笑道:“不过照目前的局面来看,皇上已经被萧绍宗掌控,生死未卜。”

    顾清菡俏美的脸上也是神色凝重,微一沉吟,才凝视着齐宁,轻声道:“宁儿,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皇上待我有恩,而且除了我,我也想不出还有谁会去救他。”齐宁道:“如果皇上还活着,相信他也在等着我。”

    顾清菡这一次却是忍不住伸出手,握住齐宁的手,急道:“你.....你现在又能怎么办?你刚说过,萧绍宗已经控制了京城,他手握权势,反倒是你......!”四下看了看,才苦笑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你也不会让丐帮相助,既然到了这里,也就说明你现在的处境也很艰难,你又如何能够与萧绍宗相斗?”

    齐宁抬起另一只手,搭在顾清菡手背上,微笑道:“三娘,今日你们顺利出来,我最大的顾忌也就没有了,后面的事情,我自己来计划。”顿了一顿,才道:“你们不能再留在京城了,我已经想好,到时候让丐帮帮忙,将你们几个送出城去,然后找寻一处安全的地方暂且安置下来。”

    顾清菡更是着急:“你.....你和我们一起走吗?”

    “三娘,事到如今,我若是就此一走了之,皇上必死无疑,萧绍宗的阴谋也一定会得逞。”齐宁肃然道:“萧绍宗已经给我戴上了叛国的罪名,只不过他眼下不想让京城出现波澜,所以暂时并没有对外公布,可是一旦他篡位得逞,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坐实我叛国之罪,到时候锦衣齐家定然遭受灭灭顶之灾。府里还有还几百号人,他们都被萧绍宗的人控制,萧绍宗暂时不会动手,但是府里的那些人已经成了笼中之鸟,不铲除萧绍宗,这些人最后一个也活不了。”

    顾清菡秀眉紧蹙,虽然萧绍宗只是派人囚禁了她们几个,但府中许多仆从都是侍候齐家多年的下人,虽然大多数人与齐家并没有什么血亲关系,但顾清菡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落入虎口,但一想到齐宁留下来更是凶多吉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握着齐宁的手却是微微颤抖。

    齐宁看着顾清菡焦虑的俏脸,忽地一用力,已经将顾清菡整个人扯了过来,顾清菡轻呼一声,齐宁却已经将她抱在了怀中,顾清菡本能地做了一下挣扎,但仅仅只是微一挣扎,却忽然用双臂也反抱住了齐宁。

    感受着顾清菡柔软娇躯的美好,齐宁轻声道:“很早之前我就对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好好护着你。你先和唐姑娘她们离开京城,这边的事情一了,我便亲自去接你回京,那时候我便再也不会和你分开。”

    顾清菡眼圈一红,泪珠儿情不自禁地滚落下来,与齐宁相拥,颤声道:“你留在这里,我.....我会时刻担心,其实你每一次离开我,我都害怕再也见不着你,我知道你待我好,我又何尝不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一直待你好......!”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

第一三六二章 生亦相伴死亦从

    如果是换作从前,这番话顾清菡绝对不会说出口。

    可是她心里非常清楚,如今皇帝有难,以齐宁的性格,断然不可能就此一走了之,自己如果留下来,只能是为齐宁添加更多的麻烦,齐宁既然已经做好安排众人离开避难的准备,那就不会只是随口而言。

    只有自己和唐诺等人离京,齐宁才会后顾无忧。

    顾清菡虽然并不清楚当前局面的严峻性,但知道以齐宁目前的实力,要与控制了京城的萧绍宗相争,那是凶多吉少。

    以往齐宁出皇差,顾清菡都是日夜担心,今次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齐宁选择留下来,顾清菡更是心惊胆战,知道这可是齐宁最为凶险的一次,此番一旦离别,或许真的就是生离死别,此生再也不复相见。

    一想到此处,抱着齐宁的双臂更是用力,几乎是想将自己柔软的身子挤入到齐宁的身体之内。

    齐宁一手搂着顾清菡香肩,另一手则是环着顾清菡纤细的腰肢,柔声道:“以前总想好好抱着你,你却总是不许,今天可是要让我抱个够。”

    顾清菡叹道:“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齐宁一手轻轻抚动顾清菡琵琶般的玉背,轻声道:“没有开玩笑,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今日能这样抱着你,我也算是满足了。”

    顾清菡咬了一下嘴唇,才凑近齐宁耳边道:“你.....你真的只要抱着我就满足了?”

    齐宁一怔,立时知道顾清菡话中有话,他心下一荡,环抱着顾清菡腰肢的大手顺势往下,竟是往顾清菡丰隆的翘臀摸过去,顾清菡立时一只手绕后,抓住了齐宁的手,嗔道:“你做什么?”

    齐宁讪讪笑道:“三娘......三娘不是这个意思吗?”

    “你莫多想。”顾清菡幽幽叹了口气,才凑近齐宁耳边道:“你.....你这次若是真的能够救出皇上,将我们接回京来,那时候.....那时候......!”后面的话却不好说出口来。

    齐宁忙道:“那时候怎样?”

    顾清菡白了齐宁一眼,风情万种:“没怎样。”

    齐宁却已经凑到顾清菡耳边,低声道:“三娘是说,只要我能活着,就可以.....双宿双飞同床共枕?”

    顾清菡想不到齐宁竟是如此直白,一张俏脸顿时绯红一片,嗔道:“莫胡说,我.....我就是想让你活着。”

    “三娘若是答应我,我就一定会活着。”齐宁将顾清菡抱得更紧,那丰腴柔软的娇躯抱在怀中,感觉实在是很美好,自回京之后,齐宁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之中,也唯有此时感觉身体一阵轻松。

    顾清菡还没说话,外面传来声音:“爵爷,赤姑娘回来了。”

    两人几乎同时松手,顾清菡低着头,迅速整理衣衫,也不看齐宁:“你快去瞧瞧她吧,这次多亏了她......!”还没说完,齐宁却已经凑过来,抱着顾清菡,在她的唇上狠狠地亲了一口,顾清菡“唔唔”挣扎,齐宁已经松开手,看着顾清菡轻笑道:“三娘,你这辈子都跑不了了。”不等顾清菡多言,转身过去打开门,出了门去,顾清菡俏脸殷红一片,娇美动人,恨恨看着齐宁的背影,但很快脸上又现出愁容。

    齐宁见到赤丹媚的时候,赤丹媚正站在院中,抬头望着夜色苍穹,齐宁走到她身边,赤丹媚扭头看了齐宁一眼,不等齐宁说话,已经开口道:“大师兄死了!”

    齐宁皱起眉头,移动到赤丹媚面前,却见到赤丹媚的眼圈泛红,微一沉吟,才道:“你见到了他的尸首?”

    “我到那边的时候,正好看到你们坐着马车离开。”赤丹媚道:“大师兄的尸首就在大街上,而且......!”

    “而且什么?”

    “那个侏儒矮子割下了他的首级。”赤丹媚眸中显出杀意:“大师兄身首分离,死后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没有。”

    齐宁叹了口气,他知道赤丹媚所说的侏儒矮子定然是鬼王。

    齐宁在长街厮杀之时,虽然没有与鬼王直接交手,但早就发现鬼王跟随陌影一同出现,便是陌影抽打了鬼王一巴掌,也是恰好被齐宁瞧见。

    鬼王是萧绍宗的人,陌影却与萧绍宗只是合作的关系,双方各有心思,可谓是同床异梦。

    陌影那一巴掌打下去,鬼王自然是心存怨恨,却也不敢当面与陌影直接翻脸,却是在陌影死后,取其首级作为报复,手段却也是十分卑劣。

    “他本不该卷入楚国之事。”齐宁想了一下,才道:“他死在楚国,并不意外。”

    赤丹媚蹙起柳眉,但想到陌影今夜竟然参与围杀齐宁,陌影不死,死的很可能就是齐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他是你师兄,同门之谊,他今夜被杀,你心里不好受。”齐宁抬手轻放在赤丹媚的肩头,柔声道:“不过他与萧绍宗勾结在一起,他若不死,萧绍宗就更难对付,他的死对萧绍宗来说,也算是折断了一条手臂。”

    “他是怎么死的?”赤丹媚盯着齐宁眼睛问道。

    齐宁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隐瞒:“皇上身边有一批护卫,这批护卫都是身手了得的高手,负责皇上在宫内的安全,这些人都由向天悲统帅。萧绍宗要控制皇宫,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向天悲,而他也确实做到了。”顿了一顿,才道:“究竟发生什么,我目前还不是很清楚,不过向天悲死里逃生,应该是一直潜伏在京城,今日突然出现,也算是帮了我一把。”

    “杀死大师兄的是向天悲?”赤丹媚问道。

    齐宁微微颔首。

    赤丹媚冷笑道:“这位宫中剑客的武功也未免太强了,他既然在宫中能被萧绍宗逼得出逃,又怎会是大师兄的敌手?当今武林,能够击败大师兄的人屈指可数。”

    向天悲与陌影对峙之时,齐宁与敌厮杀,却也并不知道向天悲的剑术是受北宫指点。

    只是向天悲使出那等惊人的剑术,也着实让齐宁大吃一惊。

    当年向天悲护卫着太子从齐国返京,途中遭到飞蝉密忍的追杀,齐宁亲眼见识过向天悲的剑术,虽说剑术不弱,但与今次的剑法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短短两年时间,向天悲的剑术竟然突飞猛进到如此地步,也确实让让人感到诧异。

    “正在救治的那人,是否就是向天悲?”赤丹媚再次问道。

    齐宁微微颔首,赤丹媚冷哼一声,转身要走,齐宁却已经闪身拦住,皱眉道:“你要做什么?”

    “他杀了大师兄,我自然不能容他。”赤丹媚俏脸含霜。

    齐宁见得赤丹媚美眸中隐现杀意,眉头皱的更紧:“如此说来,你是宁可我死在那里,也要陌影活着?”

    “我.....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赤丹媚蹙眉道。

    “你心里清楚,今晚如果不是向天悲出手,陌影必然会出手拦截我。”齐宁神色冷峻:“你自己也说过,陌影的武功非比寻常,我一人面对他们,是否还有机会活着回来?”

    赤丹媚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向天悲出手杀了陌影,不管是什么缘故,至少救了我。”齐宁道:“于私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于公,他是对付萧绍宗的力量之一,我自然不许你伤害他。”微仰起脖子:“你若真的要解恨,尽管先杀了我再说。”

    赤丹媚贝齿咬着红唇,忽地一扭身,背对齐宁,齐宁见她娇躯颤动,随即听到赤丹媚抽泣之声,轻叹了口气,从后面过去抱住了赤丹媚,柔声道:“陌影几年前就开始在楚国活动,最终的结果,都是因为当年的选择,有些道路走上去,就注定会有那样的结果。”微顿了顿,才道:“并非我要挑拨你们师兄妹的关系,陌影这些年在楚国的所为,只是为了替齐国效忠,齐国太子段韶本来已经要被押送进京,但如今没了踪迹,只能是被陌影救出安顿起来,陌影不死,就要为段韶东山再起出力,你莫忘记,你的父母......!”

    “别说了......!”赤丹媚哽咽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可他终究是我师兄。”

    齐宁环抱着赤丹媚腰肢,道:“我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犹豫了一下,才道:“此番回京之前,我就担心会与陌影正面冲突,到时候你夹在中间为难,所以并不想让你随我回京,只是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忽地抬手,将赤丹媚扳转过身来,瞧见赤丹媚梨花带雨,珠泪滚落,抬手轻拭去赤丹媚眼珠,柔声道:“我现在只有一件事情求你帮忙。”

    赤丹媚道:“什么?”

    “三娘他们都已经从京都府被救出来,但这里并不安全。”齐宁道:“萧绍宗对我十分了解,他很可能会想到我与丐帮有联系,甚至会查到此地,如今京城在他的控制之下,他若真要毁灭此处,并不困难。”凝视着赤丹媚因为泪水而愈发迷人的双眸:“我会让丐帮安排送三娘她们出去,你跟着保护她们,找一处安全的所在暂时躲避起来,如果这次我还能活着,到时候便会和你们联系,接你们回京,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不测,一切就拜托......!”还没说完,赤丹媚已经抬手捂住他嘴,蹙眉道:“不要胡说八道,丐帮护送她们离开自然是不错,可是我却绝对不会离开,我既然随你进京,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你若活着,我便陪你活着,你若真的遭遇不测,我也一定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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