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情窦初开
陆思琼同龚景凡去郊外走了一遭,此行仓促,她随他共骑。
待等回城的时候,却不知他何时吩咐人备好了车架,倒少了那份颠簸。
龚景凡微微抿着唇角,虽没有多言,却能感受到他心底的怒意。
三表姐这样算计……陆思趋动覆上他的手,试图安抚。
车轮辘辘的声音响起,龚景凡咧嘴一笑,身子微挪,同她靠近几分。
顷刻,他开口低询:“没什么要问我的?”
“在周家,你不都说清楚了吗?”
刚游玩漫步的时候,不见他提起只言片语,现在倒提了。
陆思琼一脸信任的看过去,继续道:“我知道你不会平白冤枉人,再说三表姐的心思、”
停顿了下,见对方直愣愣的望着自己,似有种委屈的样子,心头的烦郁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柔了声添道:“我晓得你是有苦说不出。”
但凡出了这种事,多是当女儿家吃亏,尤其是世家大族,定然得想法子周全。
且不提周嘉乐的做法如何卑鄙下作,但此计若发生在旁人身上,对象不是龚景凡,依着国公府的门第,甭管是否故意,最终自会以结亲为果。
计虽俗计,却是真有用的。
可龚景凡性子更硬,软硬不吃。
惹到了他,他可不管周家是怎样的门第,更不会去考虑被自己拒绝之后,周嘉乐下半辈子要如何活。
他没那么无私伟大。为了不相干的人放弃自己的幸福。
也绝对不像是,会让心上女子和自己委曲求全的人。
清早若非周二夫人步步紧逼,他也没想说出那样的狠话。
此刻,被人理解,龚景凡低头,将脑袋一歪,直接靠到身边人肩上。
两人隔得很近,呼吸尽数喷在少女纤白的颈项上,热热麻麻的。
陆思琼有些不自在,刚要动。那人却跟着蹭了上来。
龚景凡毫无所觉。执着的把脑袋埋在那,把玩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说,你看见我被她们母女逼婚。怎么都不着急的?”
这低低哑哑的埋怨。竟是使起性子了。
陆思琼无语。明知他的目的,还是遂了他意思回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着急?”
说完,她学着他那样酸溜怪调的语气。又说道:“才一个晚上,就出了这样的事,你倒是会惹麻烦。”
这嫌弃的……
龚景凡立即抬起脑袋,瞪大了双眸望去,只见少女唇角的意味还没敛去。
他倒是也反应过来,继续埋头,双手甚至还环了上去,咕哝道:“是啊,就一晚上我就差点被人夺走了。
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好好的把握我。”
突来的受力,让陆思琼身子又往前贴了几分。
她本就被他的亲近弄得耳热心跳,此刻再也淡然不了,推了推对方,见其纹丝不动,只好开口:“你别抱这么紧。”
“抱得紧,你就不用着急了,我知道你在为我焦虑。”
他还真是!
陆思琼的沉默,龚景凡当做默许,置在其身后的双手,微微抚下,隔着夏衫像火一样烤在她身上。
又是腰际敏感处,陆思琼实在没忍住,扭了身想避开。
但她整个身子都在对方怀里,能躲到哪里?最后磕磕绊绊的直言道:“你别、别乱动……”容上也泛出了红晕。
龚景凡一手被她拉住,抬眼看她,只见少女双颊绯红,又羞又涩的娇弱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脑中一刹那的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早已随着心声靠了过去。
唇上柔软,却灼烫得令人悸动。
异样新鲜的触感,刺激着少年的神经,下一刻直接张口含了上去。
适逢马车一个磕绊,两人身子一斜,他就半压在她身上。
细细描绘,浅尝不止,湿润的灵舌滑进,带来更为刺激的感觉。
陆思琼任由他索求,最初的震惊过后,想起他即将离京,心生不舍,本欲要推他的手,反攀住了对方脖子。
少年少女懵懂的年纪,青涩而笨拙。
也不知过了多久,龚景凡的唇才离开。
望着身下娇艳如花、目光迷蒙的陆思琼,他把头靠在她身上,却触及一方柔软,心下一尴尬,顿时往旁边挪了挪,却又是另一方柔软。
他面色一红,倏地就蹭了起来,别过头改望向密实的车帘。
这似惊悚过后的一连串动作反应,倒是格外流畅。
陆思腔觉得被他碰触的地方一阵酥麻,瞬间传至脚趾,蔓延全身。
她本就被吻得气息不稳,身子后仰着,现见他那快速的动作,只觉得越发羞燥。
慢慢坐起身,理了理仪容,见其仍然只看着那片帷幕,好似全忘了刚刚的亲近,不准备再转头看她一样,倒是也生出几分闲气。
这算什么?
抱也抱了,吻也吻了,碰也碰了,现在摆出这样子,难道还是自己占了他便宜一般?
陆思琼死死盯着他侧影。
这样强烈的视线,龚景凡自然感觉得到,却没脸转过去。
车厢里保持着沉静,或是驶入了城内大道,路径比之前平缓许多,沿边也喧嚣热闹起来。
对比之下,车内就安静得有些诡异。
陆思琼见他就这样什么都不说,也有些小性子,便不愿再去本说好的酒楼尝他所说的鲜美点心,瓮声翁气的让外面车夫回德安侯府。
龚景凡这才有了反应,转过头看她。似乎仍觉得不好意思,眼神飘忽不定的就不直视,“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去福满楼吗?”
“不去了。”
陆思琼垂头,那细细低低的嗓音,又带着瓮声,颇有些委屈的样子。
龚景凡心中越发忐忑了,然更多的是无措,小心翼翼的问道:“阿琼,你生气了?”
见后者不回应,凑上前又重复了一遍:“你真的生气了?我、我不是故意的。”说着。因为别扭。嗓音又低了些许,“我、我只是情不自禁。”
陆思琼这才明白,他刚刚,是觉得自己在怪他?
不过转念觉得也对。他们关系还没怎样的。他的行为确实是轻薄得很。
她轻轻“哼”了一声。看他两手伸出,却又不敢上前,最后软软的说道:“我又没怪你。”
这也不怪龚景凡慌乱。
以往他两手不规矩的时候。就总惹得她嗔怒埋怨。
而刚刚,自己吻了她、吻了她!
想起那个吻,感觉自然是美好的,虽说她不曾反抗排斥,可也没回应,他心中拿捏不准,担心对方反应过来后生气。
所以才迟迟不敢开口。
但她现在说,没怪自己?
心下既欢喜又有些受宠若惊,连眸子都亮了,声调一高:“真的?”
她轻轻的“嗯”了声。
然后,某人就又凑了过去,“真没怪我?我以为你很介意的。”
这话,陆思琼就不好接了。
身为女儿家,这种事当然肯定得介意。
但因为对象是他,何况之前虽说有瞬间空白,但到底没失去狼,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愿意和他亲近的。
可现在,自不好说不介意,最后只是不作答。
龚景凡见状,右手搂过来,低首轻轻说道:“刚刚真好,真甜。”
陆思琼美目一瞪,说出的话却细弱蚊呐:“你别说了。”
不知是之前动作的后遗,还是车内过于闷热,为她本就绝美的脸上,染上了一层媚色。
龚景凡瞧得痴迷,不由自主的说道:“阿琼,我还想亲你。”
话说了,却不是征询对方意见。
唇瓣扫过她的耳垂,引得陆思琼身子一颤,欲要侧过。
他的吻却又落了下来,细细密密的如同一张网,将她笼在其中。
一点都不温柔,也不舒服,陆思琼好几次被他的下齿磕到,但他就像食髓知味般,不依不饶的索要。
“琼妹妹,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喘息着松开她,却仍不肯退开,固执的将她纳在怀中,龚景凡如是说道。
纵然她愿意让自己碰,可他的心底,终究没有信心。
毕竟,她喜欢了王舅那么多年,可是打小都不曾留意过自己的。
龚景凡也迷惘,不知这样死缠烂打的方式,到底管不管用。
即使,他不觉得这样缠打得有什么不对。
“没有!”
回答得那么干脆,龚景凡先是一阵心碎,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特别难受,连搂着她的手指都在微抖。
转念,却又品出几分其他的意味来,弯着唇角问:“真的没有?”
他可不相信,琼妹妹就算真的要拒绝,又岂会说得这样直白?
他知道眼前人不是狠心的性子。
而刚刚的语气,反倒是有几分恼羞成怒在其中,他为这样的发现而激动。
“我不信。”
见他心里自有明了,陆思琼也不多加表示,只好笑的反问:“你既不信,还作甚问我?”
“就是想听你亲口承认。”
龚景凡嗓音带笑,“你说,是不是?”
“热,你坐远点。”
她矜持着,闷声闷气的回道,又将身子挪旁边一点。
龚景凡却如何都不肯轻易放过,要知道他缠人的耐心,陆思琼被追问的急了,最后还是服了软:“一点点。”
“就一点点?”闻者得寸进尺。
这样无辜直白的语气,陆思琼有时真的弄不明白他是故意还是无心,羞恼的说道:“你自己想!”(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八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逼出了陆思琼的心声,龚景凡心情雀跃,自然早将在周府里发生的事抛至脑后。
两人去福满楼用了些点心,申正时分,回了侯府。
陆家上下对这位准姑爷的登门早已司空见惯,宋氏再锦华堂接见了他,说了些寒暄客套话,方让人送别。
她对今早的事已有所耳闻,牵了陆思琼往内堂走,不再遮掩那份担忧,直白的询道:“琼姐儿,周家三姑娘的那事,可会连累你与龚二爷的婚事?”
这下个月就要定亲了,送去各府的帖子亦早就派了出去,如果这时候出了什么变故,不说侯府颜面无存,就是眼前少女,往后再想说门好亲事,可就困难了。
宋氏忧心忡忡的望着她,既忐忑又紧张。
陆思琼闻言一顿,国公府里的事儿,怎么家里都知晓了?
便是昨夜里三表姐闹大了,可这等丑事,周家如何都不会放任外人评头论足,这保密的功夫肯定会做足。
大舅母做事周全,肯定不会有这样的漏洞。
既如此,怎的……
“母亲,您听说了?”她语气一滞。
宋氏长叹一声,“本不是我特地派人去打听的,着实现在京中许多人家都听闻了这个,道周三姑娘昨夜落水,永昭伯府二公子跳池相救,又在国公府守了整夜。”
她深锁着眉头,显然很苦恼。
陆思琼愕然。转瞬却也明白了过来。
这种事,外祖母和大舅母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但事情还是流传了出去,就必然只有二舅母故意营造。
她定是见清早对龚景凡施压不成,又忌惮蕙宁公主与建元侯势力,只好利用舆论来逼迫。
毕竟周家请了大夫,且这阖府那么多人,人多口杂,谁也没证据道是她们二房做的。
就比如,周嘉乐落水的时候,是她拽了龚景凡一把。还是后者主动跳水相救。谁都没证据。
她蹙眉不语。
宋氏见她不说话,心里的担心更甚,亦有了判断,“原来竟是真的。这可怎么好?
周三姑娘是你的表姐。她是国公府里的姑娘。周老夫人定然是要替她做主的。”
即使琼姐儿在周家再得宠。但也敌不过人家正儿八经的公府千金。
外孙女、孙女,周老夫人心中亦是有衡量的。
宋氏觉得,这门婚事。悬了。
“不是真的。”
陆思琼听闻对方定论,有些不悦,替龚景凡解释道:“母亲,我三表姐是倾心二爷不假。
可昨晚的事,并非外界传得那样。”
“那是哪样?”闻者好奇。
陆思琼踌躇了一会儿,周嘉乐到底是闺阁之女,那种事传出来总归于名声不利。
可转念,对上眼前人深情关切的眸子,又并不想隐瞒,还是如实道了:“二爷是被三表姐拉下水的,救她也是情势所逼。
这事母亲您不用担心,早上二爷在国公府已经同我两位舅母解释清楚了,我和他的婚事,也不会有变。”
这个时候,陆思琼竟然开始庆幸,庆幸自己的生母是隆昌公主。
她知道,因为这个,蕙宁公主就不可能更改儿媳人选。
如斯想着,自己都心安不少。
宋氏却被真相吓了一跳,“什么?竟是周三姑娘自个儿……?”
她到底也深受周家恩惠,虽说心中不屑,但难听的话也不好出口,但面色已隐隐露出怒气,“她这样做,把自己落得这样下场,又何必呢?”
龚家二爷既然当场说明了经过,蕙宁公主那样高傲的人物,想来也不会认可一个如此心机的女子当她家媳妇,宋氏微微定然。
但周家二房既然有了昨天的动作,已经到了这等地步,想来也绝不会轻易放弃。
毕竟,这都自损了名誉,总是要换得些好处的。
抬眸望着琼姐儿,想起她和周家的关系,也知道她心中难过,拍了拍对方手背,安慰道:“好在你得了龚二爷的心,他不动摇,就都还好。
我见他刚刚送你回来,这番重视,对这门婚事倒也放心。”
话中,尽是对龚景凡的满意。
但转念,却又忍不住惆怅几句:“唉,可那孩子,怎么要跑那么远的地方去?这大战,时间长久,可都是说不准的。”
“没关系的,反正女儿一直都在这里。”陆思琼含笑回道。
她一直在京中,等他回来。
知晓他们感情好,宋氏亦乐见,没再提周家那糟心事,话了会家常,就放她回去了。
宋妈妈进屋替她换了盏茶,说些宽慰的话。
宋氏也不能宽心,新茶碰也不碰,起身道:“去静安堂吧。”
琼姐儿从外回来,没去那里,只来见了自己,有人心中怕是要不舒服。
如她所料,老夫人听说龚家二爷来了府上,却只去了锦华堂,事后琼姐儿也没来看自己,就有些不畅快。
俞妈妈也不敢劝她,心中也是不太苟同。
二姑娘何时与大夫人如此亲近了?
过去,锦华堂那边可都只是形式上的,二姑娘跑的最多的,还是老夫人这边。
她们又不是亲生母女,如今感情倒是要好了?
老夫人心思敏感,连孙女常常去周家陪伴外人都很介意,又何况发现在琼姐儿心中自己都被宋氏比下去了,自然愈多怨气。
如此,宋氏到的时候,自没得到好脸色。
老夫人挫了挫大媳妇锐气,命她捶背敲了会腿,自始至终什么话都没说。
宋氏亦沉得住气。心中大抵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十分温顺的半跪在旁边侍奉婆婆。
老夫人身子舒畅了,这才懒懒的挥挥手,命亲信将丫头们都领下去。
随后,睨了眼宋氏,问道:“周家的那事儿,琼姐儿可与你说是怎么回事了?”
大清早,周家四姑娘匆匆忙的把琼姐儿领了出去,她怎么可能不过问?
本来没打听出什么,待到下午,才传出龚二爷和周三姑娘的事儿来。
老夫人是最重侯府利益的。这门婚事在她心中顶有分量的。是攀上公主府和永昭伯府的好机会,定然不能落空。
可外界把龚二爷英雄救美的事传得绘声绘色,在陆家人耳中,那可不是什么佳话。反而是家族前途的一个威胁。
这整日来。就没定心过。
刚听说孙女回了府。还是龚二爷送回来的,她就起了精神,可左等右等。竟然没等到人。
让丫鬟去打听了,才晓得居然在锦华堂。
敢情,宋氏还真是主母,这侯府没自己什么事了?
这对素来霸权强势的陆老夫人来说,无疑是个打击。
但现在这个关卡上,也不可能花心思在为难眼前人神上,她还是急急想知道结果。
宋氏便将陆思琼的话复述了一遍,又温声添道:“既然龚二爷都表了态,想来不会有变过,母亲您尽情安心。”
“龚家表态了又怎么样,周家是好糊弄的人家?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我以前看那个周三姑娘就不端庄规矩,这好人家的姑娘,有谁像她这样轻浮的?”
老夫人语气尖锐,很是中伤:“那周二夫人亏得还出自名门,居然教女儿行这等勾当。
周家由得她们母女折腾,想来不会善罢甘休。唉,琼姐儿去了一趟周家,怎么也不求求周老夫人,再怎么说,也是她和龚二爷议亲在前。”
她眉头紧皱,周家这样张扬,都不顾周三姑娘的女儿闺誉了。
这架势,莫不是还想抬进永昭伯府?
居然宁可自毁名声?
这么想想,又觉得好受几分。
好歹,她们家琼姐儿是正儿八经聘过去的,饶是周三姑娘出身再好,以后对琼姐儿也只能伏低做小。
宋氏可不知道自己婆母心中有这些念头,只琢磨了下语言回道:“今儿这种场面,周三姑娘还卧榻,琼姐儿有些话也不好开口的。
再说,当着周二夫人的面,周老夫人与沐恩郡主怕也不好过分偏袒琼姐儿,她若是开了口,岂不是教人为难?”
老夫人很不喜欢宋氏这种态度,如此维护琼姐儿,倒显得自己这个做祖母的不懂分寸了?
愠怒的瞥了眼她,语气不明的笑道:“你倒是想得透彻。”
宋氏心里一跳,头低得更低了,“还是母亲考虑周全,儿媳只是听了您的意思。”
恭维的话,听者倒也受用。
只是,知道龚家二爷的意思,对蕙宁公主孤傲护短的性子也摸透几分,倒也没了之前那么多的忧虑。
让儿媳又服侍了一会,才让她回去。
当晚,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陆思琼睡得并不安稳,夜间醒了好几回,都是惊醒。
接连几个梦,都挺短暂的,却都是眼睁睁看着龚景凡离开自己。
最后一梦,则是她看着龚景凡满脸笑意得挑起喜帕。
喜帕之下,是盛装娇媚的三表姐。
陆思潜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好久都没平复。
随后,靠在床头,如何都不敢再闭眼了。
她怕,睡着了,梦里,又是那种场景。
心中余悸未消,那份恐惧在心底蔓延着,无声席卷了周身。
原来,自己竟这样的害怕,害怕失去龚景凡。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因为梦魇缠绕,睡得不好,第二日自然精神不振。
书绘和竹昔替她梳妆的时候,都有些担心,国公府里发生的事,她们也都听说了。
俩婢对视一眼,意思直白:姑娘是不是难过了?
陆思琼并没有注意她们,如常更衣妆扮好。就往小厅走去,准备用早膳。
然才刚拿起筷子,就有婢子说大夫人来了。
她复又放下,起身相迎,并好奇道:“母亲,这般时辰,您怎么过来了,可是有急事?”
宋氏和她共桌而坐,脸上竟带着几分笑意,也不管着满屋子的下人。开口就说:“琼姐儿。外面大早上的就在传一个事,你猜猜是什么?”
如此好的兴致?
陆思琼不解,但对方既然来了自己屋子,那想来也是与她有关的。
瞧她这满脸的笑意。难道和周三表姐有关?
陆思琼毕竟聪慧。几个转念就想到了关键。并反问了出来。
宋氏连连点头,“昨儿周家那三姑娘,又掉进池子里。是两个小厮把她救起来的。听说因为身子本来就不好,溺水有些严重,下人无主间,就做了几个应急措施。”
陆思琼搁在桌子上的手一颤。
怎么会这样?
心中有个预感,此事定同他有关。
这……她脸色一白,龚景凡这昨儿就在三表姐的屋里当众做出了那样的假设,晚上就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他怎么那么大胆?
定是后来也听说了周家二房将那事肆意传出来后才行的事。
可这样的话,就真的是毁了三表姐。
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妹,感情虽说谈不上如何深厚,可也有些难过。
三表姐对她是有争较之心,但论真有什么惹到自己的,除了那次挑唆她和四表姐的关系,也就是因为这回使手段想得到龚景凡的事。
其他的,也没什么大的过节。
现在她这样,下半辈子就真的无指望了。
陆思琼都能预料到,国公府现在定然乱作一团。
倒不是说多怪龚景凡,但这事出后,无论是侯府还是公主府,与周家的关系定然要大不如前。
外祖母和大舅母,怕也要对自己心存芥蒂。
她脑中乱的很,宋氏看她这样,多少也了解一些,开口劝道:“琼姐儿,我知道你心善,惦记着姐妹之情。
可这种事,是周三姑娘先对不住你。人凡事还是多该替自己着想,有些事不能让的就不能退让半步,这关系到你婚事,你可不能心软。
再说了,那三姑娘之前闹了出投缳,现在又跳水,是真的用死相逼。若是让她得逞了,龚二爷改娶了她过门,到时候她可不会来同情你。”
这番话说得直白,却是真心替她考虑。
陆思琼心思动容,越是遇到事,才越能看清人。
她终是信了,宋氏过往待她的好。
可是,有些事,眼前人不知道。
龚景凡曾在周家扬言,说若是三表姐落水,救她的只是个下人,质问国公府是否会让一个下人娶了三表姐。
当时这话,本就是重话,那时大舅母闻言都变了色。
这是轻视了整个周家。
如果没发生昨晚的事,或者以后真能不计较,但现在……怕是要被周家记恨上了。
陆思琼简直无语。
冲动,也不能这样不知分寸。
她也没了用早膳的心思,懊恼的站起身,同宋氏说道:“母亲,我还得再去趟国公府。”
这时候,她要不出面,就真落实了自己和龚景凡合谋算计三表姐的事了。
她其实并不认为,周嘉乐会可能去投水。
前晚自缢,那是给龚家施压。
但昨晚,就没理由了。
她知道,三表姐是惜命的,何况,二舅母也不能真任由她做傻事。
宋氏看她要出去,也没阻拦,细想了下,又叮嘱道:“你现在过去,怕是难得好脸,周二夫人定然要迁怒于你,自个小心些。”
“我知道了。”
陆思琼语气沉重。
其实,她也不知道,真的去了,能怎么解释?
就算自己不知情,可龚景凡做的,不还是为了她?
然她更清楚,自己若置若罔闻,那和外族家的感情,就真的要到尽头了。
无论血缘与否,如她珍惜陆家一般,自然是重视周家上下的。
她不愿。关系恶化。
陆思琼匆匆赶到国公府,果然如她所料,连二门外的福管家,对她都不似往日热情,更别说旁人相迎了。
她自己徒步走去三表姐的住处,还没靠近,就见四表姐从院内走了出来。
周嘉灵看她的眼神,也透着几分薄怒,也含着怨气。
她终究不是能藏情绪的人,启唇就道:“二表哥这回太过分了。公主府侍卫能人是多。可这三更半夜的闯进咱们国公府。把三姐姐打晕了丢到水里,难道还真的要她命不成?”
这便是血缘的微妙处了,纵使周嘉灵平时与堂姐感情不好,但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
这种时候。自然是一致对外的。
何况。她本就心软。
似乎将陆思琼看成了龚景凡。也或者是误会了什么,她语气十分不善:“三姐姐那么做是有些过分,可说到底还不是喜欢二表哥?
再怎么说。大家都是从小一同长大的,他怎么、怎么可以让人这样糟蹋三姐姐?”
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周嘉灵见其不语,又连声控诉:“你怎么不拦着二表哥?
昨儿下午,你们离开府里后,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琼妹妹,我知道二表哥喜欢你重视你,蕙宁姨母也中意你。昨日话不是都明了了吗?
三姐姐根本对你构不成威胁,何必要做的这么绝?再怎么说,她也是你表姐,你怎么就不能原谅她?”
陆思琼听得心中绞痛。
果然会被这样以为。
从平素最为亲近的四表姐口中听到这些话,无疑是折磨。
她张张口,想辩解,却有些无力。
眼前人会信吗?
就是信了,二舅母她们,又能觉得自己当真不知情?
最后,她动了动唇际,低声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大早上才听说的。”
“怎么可能?二表哥能不和你说?”
周嘉灵的眼神有些凌厉,狠狠瞪着她。
陆思腔觉得胸似被千金压着,特别闷、特别窒息。
“你现在又来做什么?事情都闹出去了,一下子整个京城都知道我三姐姐被下人轻薄了去,大家都在看我们周家的笑话。
你这会子过来,难道还想求祖母原谅你?表妹,你们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陆思琼咬着嘴唇,不知还能说什么。
这是她一路预料之中的画面,也是特别害怕的一幕。
但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质疑自己的,会是四表姐。
她垂下眼眸,眸光也泛出了湿意。
“你说啊,你怎么不开口?”
周嘉灵性情就是如此,纵然把人已按了罪名,但这么多年情分,心底还是有似期盼,希望对方开口两句,说这是个误会,说不是二表哥和她做的,和她们没有关系。
她一直期盼着真相如此。
可在陆思琼心里,即便是龚景凡做的,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她确实对三表姐存了歉意。
哪怕,这事情本错在她,若不是非要把那事流传出去,想来也不会惹怒龚景凡。
她早已知晓,他不是好惹的人,性格亦不像往日在自己面前呈现出来的那么好说话,他有他不可触及的原则和底线。
所以,即便这事他做的真过分了,即便从陆思琼女儿家的心理去想,是对三表姐有几分同情,但说真的,她不怪龚景凡。
可周嘉灵受不了她这样的沉默,伸出手拽住对方胳膊,高声继续道:“怎么不说话?表妹,你变得,怎么变得这么恶毒?!”
就是信了,二舅母她们,又能觉得自己当真不知情?
最后,她动了动唇际,低声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大早上才听说的。”
“怎么可能?二表哥能不和你说?”
周嘉灵的眼神有些凌厉,狠狠瞪着她。
陆思腔觉得胸似被千金压着,特别闷、特别窒息。
“你现在又来做什么?事情都闹出去了,一下子整个京城都知道我三姐姐被下人轻薄了去,大家都在看我们周家的笑话。
你这会子过来,难道还想求祖母原谅你?表妹,你们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陆思琼咬着嘴唇,不知还能说什么。
这是她一路预料之中的画面,也是特别害怕的一幕。
但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质疑自己的,会是四表姐。
她垂下眼眸,眸光也泛出了湿意。
“你说啊,你怎么不开口?”
周嘉灵性情就是如此,纵然把人已按了罪名,但这么多年情分,心底还是有似期盼,希望对方开口两句,说这是个误会,说不是二表哥和她做的,和她们没有关系。
她一直期盼着真相如此。
可在陆思琼心里,即便是龚景凡做的,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她确实对三表姐存了歉意。
哪怕,这事情本错在她,若不是非要把那事流传出去,想来也不会惹怒龚景凡。(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开导
两人一道进了院子,沐恩郡主见自己儿子跟在琼姐儿身后,微微有些不满。
周希礼惘若未觉,低声说道:“三妹妹好些了吗?”
周二夫人满腔恨意的瞪着陆思琼,闻声冷嘲道:“好些了吗?出了这种事,乐姐儿怎么能好?”
说完,亦知不该针对长房侄儿,只走到陆思琼跟前,不善质问:“你还来做什么?
现在可是好了,你表姐如今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不说永昭伯府了,怕是别的府邸,也没人敢要了。
琼姐儿,你年纪轻轻的,心思怎么这么狠,这是要了你表姐的命啊!”
字字如刀般直戳人心。
此时被怀疑,倒没了刚刚面对四表姐时的无措和紧张了,陆思琼徐徐解释道:“二舅母,不管您信不信,昨夜里的事真的与我无关。”
总归还是要说明几句的。
可这会子,不说张氏,就是沐恩郡主都不向着她了。
周嘉灵满脸伤心失望的凝向她,也不语。
屋外却突然响起丫头的声音:“大夫人,老夫人请表姑娘过去。”
是静颐堂的大侍女念夏。
张氏张口就要哭喊,私心觉得老夫人又要袒护外孙女,可声音还没发出,沐恩郡主就先说了话:“琼姐儿,你随我过去。”
“大嫂,”张氏泪眼看她。
沐恩郡主被闹了两日,心情极差。之前又听妯娌念叨哭诉了好些时候,着实不愿她再继续,打断道:“好了,当务之急是好好照顾乐姐儿,之后再想办法。”
说完,率先提步。
陆思琼朝二舅母欠了欠身,隔着屏风望了眼室内,随后同大舅母出门。
路上,气氛前所未有的僵硬。
临近外祖母院子的时候,陆思琼忍不住问道:“舅母。您是不是也觉得是我做的?”
沐恩郡主步伐不停。叹气道:“谁做的重要吗?现在府里上下乱成这样,你外祖母气得一晚上没睡,天亮了才回来。”
虽说没有指责她的话,但意思却不言而喻。
大舅母也是那样想呢。
陆思琼喉间涩涩酸酸的。低头前进。不再言语。
等到了静颐堂。才发现不止外祖母一人,龚景凡亦在。
这么早……想来也是听说了。
陆思琼看到他,心中又恼又愁。别过了脑袋,心中却甚为安然。
龚景凡看她进屋,就走了过去,把人手一牵,紧张关怀的问道:“阿琼,周二夫人有没有难为你?
你出门的太早,我到德安侯府的时候,大夫人告诉我你约莫都到国公府了。”
他倒是一脸轻松。
都不知这人怎么想的,现在还跑来周府,这不是找罪受吗?
是以,哪怕心知龚景凡对她一片关切之意,可还是把手收了回来,绕过他走到中央,对位上人行了礼:“给外祖母请安。”
龚景凡是个急性子,一瞧这模样,也明白了对方想法。
他最受不得冤枉,上前两步也不管沐恩郡主,张口就说道:“琼妹妹,昨夜里三姑娘的事,和我可没关系。
我再怎样,也不可能做出那样混账的事来!我之前也都和老夫人解释过了。”
“什么?”陆思琼吃惊,不是他做的?
就是自己,最早前听说发生那事的时候,也是下意识的怀疑了眼前人。
但他现在却说,与他无关?
她目光讶然,沐恩郡主亦是一脸匪夷所思,只是她没接龚景凡的话,只望向老夫人:“母亲,乐姐儿那事儿……”
“那事儿,多半还是你那不成器的弟媳妇自己折腾出来的。”
周老夫人拉着脸,摇头抚额,为这样的家丑而感到烦闷。
龚景凡可不关心旁人的看法,他只在意眼前少女,见她不接话,急急再道:“我如果真要那么做,白日里怎么会说出来?
如此,不是替我和琼妹妹招恨?
再说,我如果真的只为了不想娶她就能做这种事出来,那以我的性子,可不会只做到这一步,定是要真把她溺进水里咽气了才好,也省得有现在这一出。”
这话说得虽然难听,但却十分有理。
龚家若是想和国公府撕破脸皮,断了二房的歪念,弄死周嘉乐才是最有效的法子。
一死百了,还用得着把人再救上来?
陆思琼心中一激,“真的不是你?”
虽然还问他,心中却已经信了大半。
龚景凡颔首,添道:“我昨儿就表过态,那事儿原就是她们母女编出的闹剧,我娘也明白,又不会勉强我,我何必还多此一举?”
这白白的又被人冤枉了一趟,他很是烦躁,瞅着她的目光却越发柔和起来:“何况,周家是你的外祖家,难道我不知你有多珍惜这份感情?
我往日处事虽多有不周的地方,但也做不出这样荒唐的事。”
沐恩郡主亦是聪慧之人,稍以细想也想通了。
又望向主位上的婆母,见其已是信了,有些懊悔错怪了两个孩子,上前言道:“这事儿,是亏了你和琼姐儿。”
龚景凡淡淡看她一眼,被周家逼得再好的修养也没了,颇是不悦的回道:“国公府这贵地,我不过就那天傍晚来了一遭,居然能扯出这么多事来,还牵连了琼妹妹,以后倒不知还好不好往来了。”
泥捏的人也还有三分性子,何况本就养尊处优的龚景凡?
平白受了这一通气,丁点儿好脸色都没有。
而心中,更多的自然还是对琼妹妹的心疼。也不等周家人回应,开口就安慰道:“这事儿让你难受了,我以后再不来周家了。”
却是任性的说出这种话来。
沐恩郡主心道了不得,难道还真的因为二房那对母女整出来的破事,以后就和公主府断了往来?
周旋世家名门里多年,她心知必须出声了,也知道少年的那点心思,便拉了外甥女的胳膊说道:“琼姐儿,这事是让你受委屈了,舅母没想到你三表姐那样混账。
早前你二舅母的那些话别放在心上。之后我就让她们给你道歉。这个事。确实是她们不对。”
面对大舅母的圆场,陆思琼轻轻“嗯”了声。
既然事情已经大白,她随口道:“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不会和周家闹情绪。可如此一场闹剧下来。心头终究沉沉的。很不舒服。
沐恩郡主也知自始至终都是周家对不住她和凡哥儿,再要说几句话,冷不丁那边少年已经出声:“我送你。”
说完携了她的手。同周老夫人告辞。
后者抬眼望着她们,心里想说两句,但挽留的话到底没出口,点点头任他们离去。
陆思琼一出院子,就止了脚步。
身后人不动,龚景凡好奇转首:“怎么了?”
“对不起。”
她之前,也误会了他。
想到刚刚被四表姐和二舅母冤枉时的心境,心知那种感觉有多难受。
何况,她明知他那么在乎自己,就是为了她也不可能对周家狠那样的心,却还是疑了他。
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这般乖巧愧疚的模样,引得龚景凡一阵心怜,他伸手使她抬头,眯眼笑道:“好好的,和我道歉做什么?冤枉我的又不是你。”
“那我也有那样想过的。”
两人对视,又觉得大庭广众的,陆思琼挪了挪下巴,别过脑袋。
龚景凡落在空中的手望向,又牵起她另外一只手,故作受伤的问道:“原来我在你心中那么坏啊?”
“没有。”
“没有什么?”
陆思琼低喃:“没有很坏。”
龚景凡脸上噙着笑,哪里还有刚刚的半分戾气和气场,走近两步继续调笑着追问:“那我好不好?”
陆思琼刚想说“好”,抬眸察觉到他眸中的狭促,瓮声说道:“你存心逗我。”
“对,就是存心的。”
说着,使坏用力按了按她手背,在她恼羞之前,就放开了。
随后,单手牵着她往前。
前行了一段,他认真的又说道:“阿琼,我知道不论是陆家还是周家,你都存了份感激的心,也带着客套。
所以,哪怕国公府这次做的再过分,你还是选择了原谅。
可是,我不想你这样,那些委屈,你不需要承受。”
顿了顿,嗓音越发柔情了几分:“你的出身,没什么低了别人的。就算侯府养育了你,但你本身的价值,难道还会辱没了陆家?
别怪我把话说得直白,陆家有你在,以后总少不了好处。你家老夫人那样精明的人,心中也是早有了衡量,所以你不要觉得自己得比一般人多忍让些什么。
再说这周府,当初若不是我娘授意,她们也不会轻易替你安排。这件事上,原就没有谁占了占谁便宜一说,你不用觉得低人一等。”
他……
陆思琼眼眶一热,字字都说到了她心坎上。
家人、外祖家,她确实都是带着疏远的亲近,既珍惜感恩,又隐隐带了几分自卑。
没想到,眼前人竟这样的懂她。
陆思琼凝视着他,动容不已。
龚景凡替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继续说道:“你的母亲是隆昌姨母,同我是一样的,这并不是丑事,这个事实也不会让你短了旁人。
答应我,不要再委屈着自己。”
你这样子,我看了,会心疼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蜜语甜言
陆思琼发现,龚景凡实则是个极细致体贴之人。
偶有时候,他表现得很孩子气,或显出幼稚,可也只是在她身前。
这样的一面,从未在他人面前展现过。
他似乎从不在乎外界对他的看法,当三表姐和二舅母那样厉词相待时,亦只是替她辩驳才说话。
而她心底的想法与秘密,他洞悉得如此透彻。
心中暗自侥幸,这辈子竟能遇上他,这样、这样好的他。
回府的途中,并没有过多的言语,但陆思琼的心情却不似来时的那般愁恼烦苦,唇角含笑、眉眼舒展,昭示着心境极佳。
龚景凡没有入内,他离京在即,近来十分忙碌。
只是,在她下车之前,突然拉住对方的手,轻问道:“阿琼,过两日敬王府国安太妃寿诞,你是不是要过去的?”
陆思琼不明所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嗯,之前答应了四表姐的。”
何况,后来敬王府果真给侯府下了帖,宋氏也绝不可能拂太妃颜面。
然想起如今同周家的处境,多少有些不自在。
察觉到眼前人微微锁眉,她启唇反问:“怎么了?一场宴会罢了。”
闻者心道,确实只是一场宴会。
这盛华京都,世家名门最兴此道,说来隔三差五便有。
只是,以往琼妹妹随周家人赴宴时,纵然自己不曾同她相见。可但凡她出席的府邸,他都会走上一趟。
然而后日,他要替父亲去营地检阅,抽不得身。
似有些无奈,龚景凡回话:“没事,你自己多注意。”寻思了片刻,又添道:“等那日,我让母亲来侯府接你。”
陆思琼微滞,转瞬恍然,好笑的说道:“不用这样麻烦。左不过是去给太妃贺寿。难道还能出事了?你别担心。”心里却是一热。
有一个人,时刻惦记着她的安好。
“我就是担心,怕你有事儿。”
他一改过去腼腆,蜜语甜言说得是越发直接。“你就跟在我娘身边。
众所皆知。敬亲王世子刚刚成年。国安太妃行事素来低调,今朝如此操办,这其中深意。谁看不出来?
等到那日,各府夫人小姐齐聚,人一多就容易出事。
说来也奇怪,这请未婚聘的姑娘过去尚在情理,怎么你也要去?”
语中透出不满,俨然是不容人觊觎的意思。
在他看来,以前是没有立场,现在身为准未婚夫,有身份有能力可以光明正大的干涉,为什么不?
陆思琼亦越发了解他了,深知其意,然而闺阁女儿在外,不跟着自己母亲,反倒随了蕙宁公主?
虽说是有婚约,可这到底还没过门,落在人眼中,岂非多生碎语?
但对方一番好意,又不太好明拒,最后绞着手指低低说道:“国安太妃有意与大舅母家结亲,四表姐那日让我陪她。”
龚景凡显然不知这事,闻言稍讶,“灵表妹以前与你是极好的,可现在……”
现在出了周嘉乐的事,到底会受影响。
刚在周家,周二夫人说话时,可见她对琼妹妹有丝毫维护?
陆思仟晓他的顾虑,可这种事早晚都要面对,她珍惜过去同四表姐的姐妹感情,如今虽出了嫌隙,可总不是躲避便能了事的。
虽然之前他开解了自己很多,但外祖家这些年来对自己的庇护和照顾,哪能说断就断?
这份牵扯,不是这样简单的。
再者,她亦不愿眼前人为她多劳神,柔声笑道:“你不用事事替我操心的,你马上就要去西塞境地,我也不能替你分担什么。”
说着说着,就有些难受。
原并不怎么看好的人,却成了她万事的倚靠。
然等他有事的时候,自己却一点用都没有。
陆思琼默默的低下了脑袋,盯着那驼色无人毯上的纹路,低低又语:“我昨晚整宿都睡不好,我、我怕你出事。”
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是,她再怎么懂事得体,再怎么善解人意,都止不住那份想挽留他的念头。
但偏偏,狼又强调着自己,道不能拘了他。
她总不可能,真的迫他折了翼,就做一名寻常的贵公子。
那不是他的志向。
但她还是担心、惶恐、忧虑,抬起垂敛的眸子,定定的望过去,眸角却染上了湿意,对上少年炙热的目光,又连忙再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想干扰你,就是难受。”
心中矛盾,既希望他不去出征,又不想让他失望。
刚刚的话,在脑中徘徊了许久,这两日与他面对面时,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任性的说了出来。
她暗怪自己失态。
龚景凡闻言,拽回了她本弯身欲下车的身子,让她复又坐下。
并排着,他表情十分愉快,牵着她的手并没有松开,语气格外的舒畅:“原来你这么舍不得我呀?
我刚跟你说这事的时候,你还那么潇洒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原来是骗我的。”
取笑揶揄的话,说完又知她面子薄,不等她窘迫的否认或说出什么他不喜听的话来,接连继续:“阿琼,这一次,其实是我向皇舅讨要的旨意。
敌藩作乱,欺我百姓,我父亲一生戎马,就是想保大夏朝一片安宁。
我从小敬我父亲,以他励己,以后早晚是要继承他这份心愿的。”
话及此事,语气郑重认真:“旁人不理解,我父亲贵为侯府子弟。又成了驸马,自当一生荣华,子孙无忧。
但他从小教导我,不忘初心,我从不敢忘。我们在京城里的安逸,是父亲战场厮杀换来的,若要守得这份静好,总要有人站出来。
想来你也知道,众人眼中只觉得我母亲与父亲感情寡淡,聚少离多。但他这些年来几赴战场。都是我母亲在背后支持的。”
陆思琼听得连连点头,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更不可能阻拦。
话是说了,但再怎样。也不是不懂大局的人。
他最后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也知道。
将手反握住他。颔首回道:“我明白,只是在你面前,我没那么坚强。忍不住那份难过,你不用管我。”
龚景凡明白她,却故意调笑:“瞧,又说气话了?我不管你,还管谁?明知道我在乎你,这是撒娇呢还是嗔怨呢?”
“哪有!”
陆思琼脸一红,侧身背过去,“我又没使性子!”
一开始,明明是自己看他不够成熟、不够坚韧,怎么越处下去,自己却总成了被当做孩子哄的那个了?
“还说没有?你这依依不舍的模样,不正说明了一切?”
他前倾过去,见其玉耳越发的红,点到为止的收了玩笑,改言道:“真的不用太担心,我可还要回来娶你的,怎么舍得总留在那等地方?
好不容易让你心里有了我,我就是故意使坏,想你对我牵肠挂肚一下,好以后离不开我。”
“哪学来的混账话,越发不正经了!”
陆思琼嗔他,可或是因为知道分开在即,也总动不了真怒。
他则举着她的手拉她转回身子,凝着她的眼眸继续重复:“别不当真,我是不可能见你嫁给别人的,所以肯定会完好回来。
再说,若是我连那点本事都没有,以后怎么护你?”
陆思琼被他说得心跳如鼓,偏生她这性子,是越感动越不会说话,最后含糊的“嗯”了声,算是回应对方承诺,继而才下车。
一直等进了宅子,她才放缓步子。
两手摸着双颊,足下都有些飘忽。
而龚景凡,直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陆府门口,才命车夫回去。
放下车帷,低声咕哝道:“没良心的。”
居然一次都没回头,刚刚表现出来的不舍,是假的吗?
他哪里懂得女儿家的矜持?
不过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便再无顾虑。
陆思琼回到娇园之后,补了个浅浅的眠,待醒来后简单用了午饭。
实则,整颗心还是挂在了那人身上。
片刻,江妈妈进院子,说是岭南三老爷差人送了荔枝回来,老夫人让她给送过来。
三叔虽然常年在外,但隔几个月就会差人回府,或是一些物资,或是几分家书。
只是,多是给祖母和三婶母的,陆思琼接触不多。
而今夏六月底的时候,就有送过荔枝回来了。
现儿都到了这个月份,怎么还有?
她微微不解,江妈妈也没与她多言三老爷的事儿。
上前两步,将篮子往桌上一放,只道老夫人的好,说主子头一个就让送来娇园,可见整个府里,最疼的就是她云云。
陆思琼自然谢过祖母,吩咐书绘拿下去收好。
江妈妈是这府中惯会说话的人,往常就爱在二姑娘面前说话,而陆思琼也乘她的情,好东西也没少赏。
所以说,相较而言,祖母屋里,对比得势的俞妈妈,她倒宁愿和眼前人往来。
见她似有话说,便挥手遣退了竹昔。
低声启唇,询问道:“妈妈,有什么事吗?”
江妈妈一拍大腿,咋咋呼呼的“哎哟”了一声,急色反问:“二姑娘,您昨儿怎么没去院子里见老夫人?
这龚家二爷过府,老夫人等了许久,却没等来人。听门房的说,今日还是龚二爷送您回来的?”
陆思琼眉间一跳,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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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微妙
“祖母恼了?”和江妈妈打交道,陆思琼也不拐弯抹角。
眼前人识眼色,她幼年还养在国公府里时,每每回府,老夫人让她在静安堂相伴时,就属江妈妈最懂讨好她。
这么多年来,她倒算得上半个自己人。
虽说彼此间不过是利益驱使,可自己在侯府从未失势,那向来就是江妈妈的奉承对象。
江妈妈恭敬作答:“二姑娘,老夫人这些年对您的操心您是看在眼里的,过去凡事不都是她替您张罗着?
现见着您同龚二爷修得好缘分,已是将二爷当成了半个亲孙子看待,可二爷来了府,只见了大夫人,都没往她那儿去,老夫人能不伤心吗?”
她是个会说话的,每次提点暗示都说得十分含蓄。
这种话,就是被人听去了,亦不会被怪罪揣度主子心意,而只是为老夫人着想,让二姑娘多体贴孝顺着些。
陆思琼亦了解她的套路,并不说破。
思起昨儿那幕,当时她还真不是有心忽视祖母,只那会子心里藏着事,又是国公府三表姐、又是龚景凡不日要出征,是真的没留意。
而后来,龚景凡离开,她明知他近来忙碌,总不能非拉着他往家里各个长辈那去请个安吧?
“我知道了。”
余光瞥向桌案上篮子留下的水渍,起身说道:“这事多谢妈妈提醒,你先回去。我等会就去向祖母请安。”
“姑娘明白就好,那老奴告退。”
江妈妈后退出屋,陆思琼吩咐人送她。
竹昔早在外候着,亲自将人送到院门口,又近前塞了只赤金镯子给她,客气道:“妈妈好走。”
“哎,竹昔姑娘也快进屋吧。”后者满脸笑意。
陆思琼换了身轻便的裙衫,对镜理了理仪容,方去了静安堂。
陆老夫人对她的到来毫不意外,身子慵懒的半躺在凉席炕上。见了孙女招招手:“琼姐儿来啦?快过来坐。”
“祖母。”陆思琼应声。乖巧的坐到对方身边。
老夫人习惯性的携了她的手,询问道:“没事儿吧?周家那姑娘……”
纵然有些事已从宋氏口中得知,但还是想听眼前人亲口再说一遍。
陆思琼复述了对宋氏说的话。
陆老夫人的注意力似乎不在周家二房的那对母女身上,听到她们那般卑鄙行事。逼迫冤枉自家孙女时情绪竟毫无波澜。眸色平静。面如如常。
陆思琼说完,望着她,许久才听对方叹道:“龚家那孩子倒是真有心。”
说着。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孙女身上,笑了笑继续:“琼姐儿好福分,周老夫人视你如掌上明珠,给你许了个这样的人,竟都让周家姑娘眼红了。”
这话……后者心中腹诽:祖母是有什么深意?
她是知道自己不是陆家女儿的,那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周家表姑娘的身份。
没有血缘,外祖母却将这等亲事说与自己,反而委屈了周家正经的姑娘。
祖母是在研究自己的真实身份?
再怎样,陆思琼也不可能同陆家透露自己是隆昌公主女儿的事。
毕竟,既是私生女,又涉及皇家声誉,怎么能惹得人尽皆知?
终归不光彩。
这与和龚景凡坦白不同,他到底是蕙宁公主之子,又一心全系在她,陆思琼放心说与他听。
因为,自己的事,他会帮着承担。
可与祖母挑明了之后,她对自己即便还有以前的祖孙情分,然多半也在被欺瞒多年的愤怒之下磨去了。
更多的,还是价值。
诚如龚景凡之前所言,她需要侯府小姐这个身份立足京城,陆家也需要她往后给侯府家族带来利益好处。
她不短什么。
是以,此刻她只当没听懂,“外祖母待我,是很好。”
老夫人双眼微眯,笑容越发的深邃,突然语气一转,顺着她的话接道:“我知道琼姐儿是最孝顺的性子,你知道了自个儿的身世后,就没好奇过生身父母是谁?
周老夫人那样疼你,连夫婿都给您谋了好前程,想来这点小事,自不会瞒你吧?”
陆思琼呼吸一滞,倏然站了起来。
祖母说出这话,是想做什么?
她如何都没想通,能从对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身世这个话题,除了最早前她也才得知时,依着大舅母的意思回来同眼前人商量过,这之后彼此心照不宣,谁都没再提过。
毕竟,这对陆家、对她,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但现在,祖母居然如此明确的问了出来,问她是否知晓生身父母的身份!
还冠上了“孝顺”的名义,这若是说不好奇,那怎么对得起给了她生命的嫡亲父母?
一个连生身父母都不在乎的人,以后还能相信她向着陆家?
那势必往后处境要大不如前。
而若是说好奇过,生身不及养恩大,这之后祖母再说什么,她亦不能拒绝。便是应了,还指不定会被说自己良知太低。
左右,是说什么不妥什么。
陆思琼怔怔的望着她,没料到祖母竟会这样刁难自己。
陆老夫人还握着她的手,见其不语,张口漫不经心的添道:“怎么了?琼姐儿不方便回答?”
她深吸一口,缓了缓心底的起伏,清声答道:“祖母的问话,孙女自然是好奇的。不过我从小便是以周家女儿的身份世的,自然把侯爷当做自己的家。
至于其他的,按外祖母的意思。既是往事,自不必多想。无论当初娘亲带我来侯府是出自何意,左不过都是怜我可怜。
既是可怜的身世,外祖母又怎会将实情说与我听,让我平添伤心?”
一番话,姿态落落大方,说的更是坦坦荡荡。
话落,她迎着对方视线,毫不退避。
周家老夫人似没料到她如此能说会道,竟有些诧异。转而伸手摸了摸她的发。慈和道:“倒是祖母失言了,琼姐儿别介意。”
“您言重了。”
老夫人点点头,接着再问:“听说龚二爷要随他父亲出征了?”
“是,下月九日就去。”
这个日子。她当然也明白。
而打战出征这种事。本是该随队伍一道出发的。现耽搁这十来日,之后轻装上阵,路上定是赶得很。
也亏得。那是建元侯统帅。
不过,那孩子倒也真有魄力。
“看来龚家着实很重视这门婚事,龚二爷亦是真的将你放在心上。您能有这样的好归宿,也是造化。”
陆思腔好跟着应付几句,二人对话并不轻松。
就这样说了会子,话题又绕到国公府,老夫人一脸疼惜的望着她:“这两日,受委屈了吧?”
“也没怎么,事情都查清楚了。”
外祖母也确实没给她受什么委屈。
陆老夫人心中不以为然,冷冷的想道:这时候还想着袒护周家?
面上却越发祥和,“你这孩子,昨儿我都听说了,出了这种事,周家能给你好脸色看?
在祖母跟前,不必这样。”
“是。”
虽然还如常处着,但感觉到底比不得过去了。
从屋子里出去,陆思琼不由叹了口气,浑身都松懈下来。
只觉得累。
正要举步离开,又见侍女琉璃捧了个精致的紫楠木盒子从不远处走来,一脸的郑重。
她顿了顿,没即刻走,等人近了身,自抬眸看去。
琉璃欠了欠身,见其视线落在自己身前,主动言道:“回二姑娘,这是之前老夫人命人去定的首饰,前几日铺子送了过来,主子觉得有几只钗环不好,命奴婢拿去改。”
陆思琼点点头,睨了眼那盒子上的标志,提步离开。
待走远些,竹昔上前说道:“姑娘,那是老夫人给表姑娘打的首饰,是让人拿着花样子打的,那样式可都是江南那边来的,花了不少功夫。”
祖母屋里什么没有,自然不会替她自个打首饰。
那种时下流行的头面,显然是给小辈的。
她眨眨眼,却是真许久未见胡表妹了。
说来也稀奇,她做了国公府的表姑娘,得宠那么多年,惹红了三表姐等好几位表姐妹的眼;
德安侯府里,却是胡敏做了得宠的表姑娘,以前,自己竟也羡慕过她。
现在想来,陆思琼真觉得是幼稚了去。
人怎么可能那样如意,既占着外祖家的好,又想着府里的宠?
途径花园,倒是又遇见了陆思瑾。
这两日发生了那样的事,她还真没心思去敷衍她,何况关系已经如此恶化,索性连招呼都省了。
可她要走,陆思瑾却不肯当做没看见,唤了声“二姐”,偏生绕到对方身前。
陆思琼的眼神并不友好,语气淡淡:“什么事?”
许是亦能猜到她要说什么,直接又道:“若是想说荣国公府的事,或者嘲讽几句,我看还是不必了。”
“姐姐这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可能那样做呢?”
陆思瑾语调悠长,近前两步凑近了道:“二姐可知道秦家?”
眼前人与秦家的那点事,陆思琼自然心明,也知道秦家在查她的身世。
但对方这样问?
她目光微惑,一笑反问:“莫不是四妹的好事近了?”
后者面色一白,有些狼狈的尴尬,可转而低头,克制着嗓音再道:“二姐,秦相想见见你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赴宴
陆思琼心神微凛,秦相?
他见自己做什么?
思及早前揣测的事,随即目光一寒,颇是严肃的斥道:“四妹,我知从小黄姨娘对你疏于管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你心中没数。
但我一个闺阁女儿家,你同我说这样的话,难道真连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说着,冷冷的看着她,再言道:“敢情,上回让你抄的《女戒》,都白写了?”
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说出如此中伤人的言语,着实是眼前人忒的不懂分寸。
秦相是何人,与自己又有何干系?
既不是叔伯长辈,又非亲朋近友,一个外男,无缘无故的要求见面,偏生陆思瑾还真给传话,她心中气愤,却不能深言。
后者被看得心中发憷,敢怒而不敢言。
恨对方提起姨娘,又气她说上次《女戒》的事,这含沙射影的指责自己没规矩不知进退,好姑娘好姐姐都让她做去了,自己就只是一卑微不懂事的庶女?
然辩驳的话,似卡在吼间,说不出口。
如何都显得苍白。
过了一会,她抿抿唇畔开口重复:“二姐,他与你之间有什么牵扯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然为何每次秦夫人看见你都不待见?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你和秦家可没表面这么简单。
相爷让我传话,我负责带到了。这之后见不见是你自个的事。”
或真是受秦家影响,她挺直了身子,气势较过去强硬了不少,再不见卑态。
可长此以往对嫡姐养成的惧意终究非一日而逝,在其还未回应之前,抢先又说:“你不用满口的礼仪规矩,母亲都没说什么,我的事,不用你来教训提点。”
说完,转个身就走了。一点都没拖沓。
陆思琼看她走远。心道还真是变了。
其实她也不想多花精力在其身上,当自己想教训?
左不过还是担心,她在外的行事作风,连累了陆家姑娘的声誉。
但刚刚那话……
她与秦相只不过匆匆数面。两次都在姨母府上。当着甄家上下。自己对他不过只请了个安,说来正儿八经的谈话都没有过。
最近的那次,还是上回九王府马车送她回来时路上相遇。
当时场景。说来也颇是尴尬。
她凝凝眉,提步往娇园走去,心稍沉重。
不过,陆思瑾虽然带话,说秦相想见她,但并没有说怎么见、何时见。
陆思琼也就当日琢磨了会,事后并未放在心上。
两日后,国安太妃寿诞,宋氏带了府中一行姑娘出门。
请柬是给德安侯府下的,前夕之夜,二夫人孙氏便去锦华堂见了长嫂。
她道闺女瑜姐儿终日只在府里、见识浅薄,想麻烦对方给带着出去走动走动。
三姑娘正值妙龄,敏感的时期,而府中二姑娘、四姑娘的婚事都有所进展,孙氏自然替女儿着急。
敬王府设宴,京中各大世家定都要前往,是个结交认识贵人的好机会。
宋氏知道她的意思,并未拒绝。
然想着二房的姑娘跟去了,自不能落了三房的琪姐儿,可让婢子过去一传话,那边却说近来嫡母身子不太好,想留下侍疾,并谢过大伯母恩情。
宋氏也不好勉强。
上车前,她本意是让陆思琼与自己一辆,可陆思瑜一路都牵着堂姐的手,若是她们都上来,后面就只陆思瑾一人了。
陆思琼想了想,虽不如何待见庶妹,但出门在外到底多有注意,便婉拒了对方,姐妹三人一起。
车厢中,不似其他人家的姐妹融洽,气氛谈不上轻松。
陆思瑜自问不是宽宏大量之人,上次被堂妹陷害的事永远不可能忘记,哪怕她母亲交代再多,亦无法原谅,便总给陆思瑾冷脸色瞧。
坐在陆思琼身边,只与她说话。
陆思瑾独自坐在近帷幕的地方,低眉凝神。
她如今有相府做依靠,又时不时被秦夫人请去相府看戏说话,在侯府的地位日益上升。这等宴会,便是宋氏不肯,老夫人也得让她来。
陆思瑜找了几个话题同身边人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过了一会,她突然低声问:“二姐,敬王府这回请了那么多人,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她娘打听过的,晓得王府世子到了说亲年纪。
王府地位尊崇,任谁听了,心里都要有几分念想。
陆思琼心中清明,对上堂妹隐含期待的眸子,暗叹了声回道:“敬王爷孝顺太妃娘娘,请的人多无非是图份热闹,三妹妹不要多想。”
闻言,陆思瑜面露失望。
她本以为,二姐见多识广,总可能听说些许内情。
语气失落的应了声,也没了再说话的兴致。
那旁本不参与她两对话的陆思瑾却突然开口:“今朝那么多夫人姑娘去王府,给太妃娘娘贺寿是一回事,可大家都知道太妃本意是要给世子选世子妃。
二姐,你明明知道,怎么瞒着三姐?”
她声音很高,将嫡姐的警告视若不见,继续看着陆思瑜道:“三姐你闭门不出没有听说,但你问了,二姐居然这么说,我也是奇了。
说来,二姐姐马上就定亲了,怎么还……”唇角含着笑容,没有说完,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竟是讽刺陆思琼自个婚事已有着落,还将消息瞒着陆思瑜。
这样挑拨!
陆思琼狠狠瞪去,忍不住接道:“呵。四妹好灵通的消息,却不知你是从何听来的?
我只知,今日是太妃寿诞,仅此而已,你当所有人都与你一般轻浮,就想着要嫁人的事?”
不用多想,陆思瑾定是从秦家得来的消息。
陆思琼虽看不上她的做法,可刚刚的话到底让她心中泛虚,转首看向身边的三妹妹,发现后者正用好奇的目光瞅着自己。
二婶母近来着急她的婚事。这亦是听说了的。
若是别的人家。陆思琼也不会刻意隐瞒。
自己是知情人,偏生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国安太妃属意周家表姐,这份意思怕是还没同敬王妃说明。这才有了这会子宴请众家的事。
但敬王孝顺。王妃亦是温柔贤惠之人。太妃看中的人选,怕是不会反驳。
何况,四表姐的家世、品性都无可挑剔。王府世子妃的人选,多半就是灵表姐了。
正因为明白这些,陆思琼才不愿看到三妹妹希望落空,是以假装不知。
偏偏,陆思瑾多事,说出这种话来。
所幸,陆思瑜虽然有所怀疑,但论她和陆思瑾的关系,再怎样也不可能全信了她,或如人期待的那般,与二姐生疏,也就没再多问。
陆思瑾便又生了几分恼意。
凭什么她们关系这样要好?二姐从小就被众星捧月。
她上次自作主张将赐婚懿旨篡改后送去三堂姐屋里,就是想她和二姐反目成仇,再不济也得心生嫌隙。
哪知,那件事后,她倒是越发依赖二姐了。
刚刚的话没有起效,她只能将怒气憋在心中。
等到了敬王府门口,才下车便见甄家的车驾远远驶来。
宋氏便侯了一会,没立即进府。
甄家两位夫人都来了,还跟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
少女十三四岁的模样,身着淡绿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的百褶裙,玉颜雅致、粉黛淡妆,显得清丽脱俗。
宋氏主动上前打招呼,甄周氏面色友善,只甄二夫人表情淡淡,态度敷衍。
其实,发生了甄五姑娘在侯府落水不幸过世的事,如此亦算意料之中。
宋氏因着几分歉意,也不可能计较。
甄周氏唤了声“琼姐儿”,陆思琼忙上前福身,笑意吟吟道:“见过姨母。”
后者伸手就拉起了她,疼惜的打量了一圈,“姨母很久没见你了,到底是要定亲的姑娘了,都不再出来走动,可别把姨母给忘了。”
甄周氏孝顺,哪怕出阁后,也常回国公府。
陆思琼小时候没少受她照顾,感情自然亲近,语气自然的带了几分撒娇,闻言脸色微红,嗔道:“姨母取笑我。”
甄周氏笑容渐深。
宋氏这才侧身,让庶女和侄女过去,“怎么见了甄夫人,也不晓得随你们二姐姐请个安?”
陆思瑜自然听话,陆思瑾也不会在这时候闹别扭,人来人往的王府门口,都是各大世家的人,谁都不会失了规矩。
两人小步过去,齐齐福了身,随着陆思琼的叫法,“给姨母请安。”
这种唤法,无形中将彼此关系拉近许多。
甄周氏笑了笑,让她们免礼,又同宋氏夸了几句。
随后,她才招手让身后少女上前,介绍道:“这是我们家小六,颜姐儿。”说着,又喊“颜姐儿”见礼。
甄颜是二房姑娘,乃庶出。
甄五姑娘刚刚离世的那段日子,甄二夫人病卧在床,都是她榻前伺候,,母女感情自然增进不少。
这次太妃寿诞,甄二夫人就将她带了过来。
甄颜年纪虽小,举手投足间却已透出大家之风,闻言先应了大伯母的话,这才袅袅走出来,“给陆夫人请安。”
说着,又十分热情的看向对面三位女孩,半欠了欠身:“三位妹妹好。”
三人皆是一愣,原都是年纪相仿的年龄,本都有些拿捏不准,她倒是一眼看出了她们比她小。
甄颜话落,见她们反应,心似明了的又添道:“我比琼妹妹大三个月,陆家妹妹们若不嫌弃,就唤我声姐姐吧。”
陆思琼倒是心囧,她以前是去过甄府,可对这位六姑娘并无什么印象,她倒是连自己生辰都记得。
不过,亦只是一瞬,率先回礼,喊了声“颜姐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龚家双姝
简单寒暄过后,几人一并由王府侍从引路,转进内院。
陆思琼被甄周氏牵在手中,同甄颜站得很近,后者时不时“琼妹妹”的称她,聊上几句。
她面上应对得体,但近处了,陆思琼能感觉到,对方并非真的热情,且总是朝一边沉默不语的甄二夫人看去。
甄家,到底不可能完全不介怀。
亦在情理。
只是,陆思瑾一直插话,很有与甄颜交好的意思。
陆思瑜则显出几分无措,显然不善与生人往来。
不知是否甄颜生性极好,还是她们已在秦家见过,对陆思瑾亦十分友善,不见丝毫不耐。
王府沿边百花盛放,葱郁成林,假山层峦叠嶂、浑然天成,深处细水涔涔、聆听作响,很是悦耳。
一路行去,凉亭之内,花园偏隅,已有人三五成群的小聚团坐。
她们来得不晚,可这四下的热闹,显然已有好些府邸到了。
敬王妃在大厅会客,她们进去的时候,众人视线投来,甄周氏几步过去,笑着行礼:“给王妃娘娘请安。”
宋氏自然照做。
也好在是一道,否则难免尴尬,她十分紧张,这座上的夫人们,认识的并不多。
敬王妃同甄夫人是识得的,二人常去皇后宫中,并不陌生。至于德安侯府的这位陆夫人,她虽没见过,可却不会失礼,含笑着点头而过。请人落座。
甄周氏就势将陆思琼介绍给对方,“王妃,这是我外甥女琼姐儿。”
敬王妃本就极有探究的打量着随陆夫人进来的三位姑娘,毕竟这德安侯府本不在她的宴请名单之内,是后来太妃做主,让她特地请来的。
自己儿子的婚事,她这当娘的在意,太妃自更重视。
就这个档口,请来陆家的姑娘,敬王妃必然要细想一想。
陆二姑娘是常听人提起的。她过去也曾在宴会上见过数面。虽没有认真了解过,但并不算完全陌生。
可不关注并不代表没有耳闻,这位荣国公府的表姑娘,从小在周老夫人跟前长大。现已由沐恩郡主说媒。许给了蕙宁公主与建元侯的独子。
敬王妃对龚家可是相熟。公主府自更不必说,以前刚听说这门婚事的时候还十分疑惑,可现在再看陆二姑娘。袅袅娉婷的站在这,容貌气质皆佳,倒是个妙人儿。
但这种贵女,世家名门中并不少,就算她姿色一绝,可娶妻娶贤,颜色过人又能如何,这定不是龚家认可的关键。
以她的了解,蕙宁公主其实并非顶好性格的人,对事对人都多有挑剔。
敬王妃望向眼前少女的目光,越发深邃起来。
陆思琼对她恭敬福了身,并不多话,安安静静的立在那。
陆思瑾见状,上前两步,跟着欠身请安。
突兀的声音传来,敬王妃下意识眉头微蹙,看过去时眼神称不上严肃,只让对方免礼。
可如此,倒是让陆思瑜不知所措了,自己要不要也跟着主动上前?
才刚坐下的宋氏没有错过王妃的那一瞬表情,连忙又站起,心中更是一紧,人家甄夫人替琼姐儿引进贵人,她出个什么风头?
但这种场合,敬王妃没表现出不悦,她亦不好冒然告罪。
故,只得硬着头皮开口:“王妃娘娘,这是我们家瑾姐儿,族中行四;旁边的,是我们府的三姑娘瑜姐儿。”
敬王妃颔首,陆思瑜这才行礼问安。
陆思瑾隐约察觉到了不妥,未敢再开口。
正尴尬间,年长的嬷嬷进来通禀:“王妃,永昭伯夫人来了。”
永昭伯夫人,便是龚家的大夫人常氏,出自康郡王府。
她是龚家的主母,身份贵重,闻得此言,众人皆正了正身姿,翘首朝门口望去,敬王妃更是让身边亲信去门口相迎。
顷刻,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入目的首先是雍容华贵的永昭伯夫人。
她一身真红纻丝大袖衫,外罩云霞翟文钑花金坠子的褙子,深青色金绣云霞翟霞帔,底下的长裙尽是横竖金绣缠枝花,看着富丽堂皇五彩辉耀。
高髻上缀着珠牡丹和金宝钿花几件首饰,满脸和善笑容,一步步走得极稳,看起来大方从容又不喧宾夺主。
她是惯参加这等宴会的,纹条有理的与众夫人打了招呼,领着两个女儿坐在敬王妃身旁。
永昭伯夫人的亲闺女早已出嫁,此行只带了府中的七姑娘龚玉锦和八姑娘龚玉容,一对双生花,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中等个子。
因着是龚家的人,陆思琼忍不住就打量过去。
离永昭伯夫人较近的女孩身材微丰,满头珠翠,锦衣华服的立在那,眼角向上微挑,波光流转间,有种不容人忽视的美。
其身后的女孩,虽同她一般的白皮肤,五官亦是一样的精致,但衣着妆扮都低调许多,乖巧柔顺的站着,娇娇小小的,迎上人视线时笑意殷殷。
她心中微感困惑。
龚陆二府将结秦晋,前阵子宋氏亦去永昭伯府见过常氏几回,此次亦不敢怠慢,近前寒暄了几句,倒让人忘了之前尴尬的那幕。
永昭伯夫人对未来的侄媳妇很感兴趣,特地将陆思琼唤到跟前,眯眼端量了一番,侧首看着宋氏同众人说道:“这德安侯府真会养人,瞧陆家的姑娘们一个个都长得跟花儿一样。”
说完牵了少女近前,又赞道:“一看就是个招人疼的,怪不得公主那么中意你。
你们是不知道,前阵子我那侄儿还催着定亲呢,是巴不得陆二姑娘早些及笄,好娶进门来。”
闻者皆笑,陆思琼面色泛红。
蕙宁公主是眼前人的弟媳妇,妯娌身份那般高贵,又不是同住一府,陆思琼原以为永昭伯夫人同她感情不会太深,没想到会对自己如此热情。
不说其他,就刚刚那几句话,这在座的可都是聪明人,哪能听不出她这是让大家把自己当龚家人看待的意思?
陆家门第不复以往,宋氏从刚进屋开始,除了甄周氏,实则并无多少人与她攀交。
但永昭伯夫人如今一语,众夫人随即附和,纷纷夸起陆家的三位姑娘来,当然,以二姑娘最甚。
陆思琼连忙欠身,“夫人您谬赞了。”
后者一笑,语气越发慈和:“二姑娘不用拘着,往后都是一家人,你若不介意,喊我声大伯母即可。”
这、陆思琼既惊讶又羞涩。
宋氏见她呆着不动,轻推了她下胳膊以作提醒。
陆思琼硬着头皮,在众人的笑声下,再次同永昭伯夫人欠身:“大伯母。”
心中却忍不住腹诽:龚大夫人也太不讲究了吧?现在可是连亲事都还没订呢。
永昭伯夫人无疑是看着蕙宁公主颜面才如此抬高陆思琼,她虽是龚家主母,而建元侯在族中只行第三,可她却不敢同三房摆长嫂的谱。反之,伯府昌隆,往后还得多仰仗着她们。
这位陆姑娘,出身是平平,可耐不住今后的好前程。
凡哥儿的本事,她这当亲伯母的到底也有所了解,陆思琼今后妻凭夫贵,现在让她和陆家在众人跟前得了脸,以后总能记得自己的好。
她又唤了两位女儿上前,“快见过你们陆妹妹。”
龚玉锦龚玉容两人一左一右,将陆思琼围在了中间,友好的见了礼。
陆思琼这才弄明白,打扮较为明丽的那位是七姑娘,此刻多是她开口在说;而沉默少语的则是八姑娘龚玉容。
主位正中,多是夫人们交谈,姑娘们与长辈们见礼之后,就到了旁边隔间的圆桌前说话。
陆思瑜和陆思瑾自然是跟在长姐身后,心中无不羡慕。
这般万众瞩目,不仅有做姨母的甄夫人帮着说话,连堂堂永昭伯夫人都如此抬举,更能在王妃跟前得脸,谁见了都夸她几句。
虽说刚刚龚夫人也夸了她们,可谁不知道是沾了二姐的光?
这还只是几家人呢,待过会蕙宁公主与荣国公府的人来了,肯定又要把她唤过去。
以前,她们只知道陆思琼跟着周家人从小游走世家贵勋之中,识得很多贵人,但也只是听说,从不曾亲眼见过。
毕竟,若太妃寿诞这等层次的宴席,寻常的她们根本没机会参加。
今日真是头一遭,也是初次感受到了自己的低微。
在偌大的京城里,他们德安侯府根本算不得什么,过去也就只有胡家姑姑和表兄表姐们过来。
失了势的侯府千金,在外面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也怪不得,胡家攀上相府之后,姑姑连侯府都很少来了。
认知到这点,堂姐妹心中都有些酸楚。
陆思琼被龚玉锦拉着手,突然掌心一空,感觉到对方松开。抬头看去,只见眼前人很是探究的盯着自己。
半晌,突然只听她喃喃出声:“原来他喜欢这模样的女孩子。”
他?
正好奇着龚七姑娘怎么突然说出这话,旁边的龚玉容已启唇解释:“陆妹妹不要见怪,我姐姐的意思是,平时在家总听二哥哥提起你,一直也没机会见见。”
陆思琼想来也是,只红着脸点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五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孕事
龚玉锦却突然瞪向胞妹,后者笑意微僵,忙垂下了脑袋。
适时,有他府的姑娘唤她们,是同永昭伯府交好的世家贵女,龚家姐妹便先走了过去。
等两人离开,陆思瑜压低了嗓音问道:“二姐,怎么同为庶出,龚七姑娘看着和她妹妹不大一样?”
这是比较含蓄的说法了。
一样的容貌,不一样的是行头、地位。
陆思琼以前没和她们打过交道,自不明白,可这时候三妹妹问她,又有些恼。
背后论人是非,总归不好。
她左右瞧了瞧,见年轻的女孩们都各自拉着伙伴说话,没人留意,这才松了口气。
“二姐?”陆思瑾也好奇。
见她们都等着自己答话,陆思琼刚想劝她们不要多问,突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琼妹妹才这儿呀?”
却是甄颜。
她与她们站在一块儿,往龚家姐妹的方向瞧了眼,轻声言道:“龚七姑娘和龚八姑娘出生之前不久,永昭伯夫人的大女儿刚刚病逝。
当时见了这对姐妹,七姑娘尚在襁褓就会对她笑,永昭伯夫人觉得这孩子与她有缘,当时就有了好感。
所以,虽说她们都养在龚夫人身下,可七姑娘却是被当做嫡女养大的。她从小和生母黄姨娘反不亲热,与八姑娘的感情难免也生疏。”
“原来是这样,颜姐姐你知道的真多。”陆思瑾一个步子。蹭到对方身旁。
陆思琼亦是恍然,然更诧异于甄颜知道这些,也没料到她会在背后议人。
陆思瑜则感慨道:“那这位七姑娘可真是好福气,庶出的被当做嫡女养,又是永昭伯府那样的人家,真是她的造化。”
话音刚落,甄颜及陆思瑾的脸色,都有些僵硬。
陆思琼忙看了她眼。
陆思瑜这才意识到不妥,陆思瑾她是不在乎,但这位甄六姑娘可不能得罪。自己怎么就忘了她也是个庶女?
心中懊悔。焦急的看向对方,支吾道:“甄姐姐,我、不是,对不起。”
“没事儿。你说的很对。她确实好福气。”
甄颜展笑一释。没有计较,语气却不似之前轻快。
这种话题,越解释越糟糕。陆思琼看陆思瑜仍是副不安的模样,伸手握了握对方,以示无碍。
正安静着,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少女的欢笑声。
抬眼望去,只见龚玉锦被众人簇拥着,有喊她“锦姐姐”的,也有向她道“恭喜”的,隐约还有“九王”等字眼传来。
甄颜见她们神色,好奇又语:“妹妹们不知道?龚七姑娘前不久被指给九贤王了。”
陆思瑾震惊。
九王妃的人选,不是秦家大姑娘秦沐诗吗,怎么变成了龚玉锦?
“是侧妃,与她一起的还有孙尚书的小孙女孙知书。”
是了,亲王一正二侧三位王妃都是有品阶的,上次选妃太后娘娘尊重九王心意,只选了正妃一人,这次却是全了。
她不由又朝龚玉锦那边望去。
一身桃红色的上好云绸裙衫,显得婀娜玲珑,头戴赤金碧玉头箍,打扮得隆重又华丽,整个人神采奕奕被众人围绕着,如花照水的容颜,娇美中透着几分妩媚,特别醒目。
许是早就想通了,再听到这种消息时除了几分小小的难受和同情,倒也没什么特别情绪。
她还记得,过去那人说,他最不喜欢终身大事任人摆布。
上次听了周太后安排,还曾闹过,是以后来换来一张空白的赐婚懿旨,就是想将来自己选择妻子人选。
没想到,这回,还是天家安排,还许了三位。
思及那道赐婚懿旨,又心生感慨歉意。
毕竟,不论过去,就只甥舅这一层关系,听闻这些,陆思琼也替他无奈。
而陆思瑾和陆思瑜,都用十分探究的眼神瞅着她。
陆思仟道她们想法,并未搭理。
那边的贵女们越说越起劲,似乎在奉承龚玉锦。
有女道:“我听说,九王爷本不愿娶和敏郡主的,是在后来见了和敏郡主后突然改变的注意。
宫里私下都在传,是因为和敏郡主的容颜像极了以前的九王妃,贤王思及亡妻,这才同意了娶她。”
“就是就是,九王爷定只是一时被和敏郡主的容貌给迷惑了。
王爷长情,往后自然就会明白,和敏郡主不是故去的王妃。咱们锦姐姐长得这样好……”
听到那边传来的话,众人面面相觑。
没想到,这些大家闺秀如此大胆,竟这样爱嚼舌根,竟公然议论起亲王郡主。
便是想讨好龚玉锦,但这等场合说这种话?
朝主厅看了看,又陆续有几位夫人到场,正彼此热闹说着话,并无人留意这边。
适时,门口又一阵动静。
随之出现在视线里的,是相府秦夫人与和敏郡主,身后跟了许多仆妇婢女。
一下子,厅内更显是热闹。
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放眼看去,却是刚刚被那些女孩编排过的秦沐诗。
四目相视,乍一瞬对上,陆思琼竟有片刻懵然。
“和敏郡主在看我们这边呢,说来,二姐你的眉眼和郡主还满神似的。”陆思瑾低讷。
这似乎不是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
陆思琼不置可否,视线掠过她正要往龚玉锦那边去,就见甄颜已不知何时走了过去,几个贵女停歇了对话,正瞅着门口。
只龚玉锦目露不屑。
陆思琼与和敏郡主还算见过几回。深知其是个厉害角色,暗想着这龚七姑娘的性子,以后怕是讨不得好。
且不管九王是何因答应娶秦沐诗,她都是太后娘娘钦赐的嫡王妃,侧妃乃庶,这就是尊卑。
她若是不自量力,去挑衅正妃威严,陆思琼还真担心她的下场。
毕竟,心底里,自己肯定是偏向龚家人的。
秦夫人甄氏在一众夫人中是最年轻的。她本就只有花信年华。今日打扮的又素为淡雅,不像过去的浓妆艳抹、贵气逼人,粉黛未施反显得平易近人。
她与小姑一同进来,一点为人妇的感觉都没有。竟像是一对姐妹花。
甄氏一手轻轻放在腹上。整个人笑容满面。显得特别和气,看见甄周氏时还热情的唤了声“大嫂”,就坐在其身边。
陆思琼的视线。落在秦甄氏的小腹处,难道……
她与秦相成婚多载,却一直无所出。
丈夫位极人臣,纵然甄氏身份显赫,可在相府里的压力定不会小,何况她又一心爱慕秦相。
整个京城的人,都好奇秦夫人为何没有子嗣。
早年还有过流言蜚语,只是后来眼见着秦相美妾一个个的纳进府,都不见有身子,私下就都以为是相爷与什么难言之隐,可恐于秦家权势,并不敢多说。
似乎是为了验证大家的猜想,秦夫人在对上甄夫人关切的询问时,颔首应道:“是真的,太医说已经两个月了,我正准备回府告诉娘和嫂嫂呢。”
“是吗?”甄夫人大喜。
她虽然平日和这位小姑多有矛盾,可毕竟都只是小事。
对方之前脾性大,多半也是因为没有孩子的缘故,为人妻却不能育出子女,这才越发暴躁起来。
站在甄家主母的角度,甄周氏当然是喜闻乐见的,当下目光发热的望向对方肚子,叮嘱道:“这样好的事情,妹妹居然瞒着府里。
这可是你的头胎,前三月最是要紧,怎么还外出走动,要多注意些。
回头,我就去告诉娘,她知道了铁定高兴。”
秦夫人亦笑,眸光越发柔和,“多谢大嫂,我比谁都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肯定会平平安安把他生下来的。”
但愿是个儿子。
不过这次有孕,让秦夫人整个心中都有了底气。
好在,不是她最担心的那个原因。
“姑老爷知道了吗?”甄夫人又问。
“相爷知道了,还跟我说不要有压力。”
甄夫人点头,“是这样没错,你且放宽心,这有了头一胎,往后就好了。”
就算这次是个姐儿,能生,这之后自然总会有儿子。
秦夫人笑着应话。
众人本都贺喜着秦沐诗的赐婚,闻言当即又祝贺起秦夫人。
是以,当周老夫人同沐恩郡主进来时,只听大家还在议论着秦夫人怀孕一事,婆媳俩脚步同时一顿。
有身份的人相继到场,原先坐着的好些人都渐渐站了起来,围在她们周边。
周老夫人一见宋氏,便问起外孙女。
陆思腔好过去,彼此似乎都忘了前几日乐表姐的那事,二舅母今日也没来。
她行了礼,一一唤过。
周嘉灵满脸愧疚的走上前,“琼妹妹。”
她这两日真是肠子都恨不得悔断,自己上回竟然同表妹说那么多重话,也不知道她没有怪自己。
陆思琼如常唤了声“表姐”,周嘉灵过来拉她的手,她任对方牵着。
当着众人,亦无法说体己话。
只是,她这一出现,本言笑晏晏的秦夫人突然沉下了脸,笑意渐渐敛去,望着少女语调怪异道:“陆二姑娘啊。”
慢悠悠的语气,说不出来的别扭。
秦相夫人不待见德安侯府的二姑娘,众人早有所耳闻。
只是以陆二姑娘现在的地位,又有周家、龚家二府的人在场,秦夫人依旧如此,不免让人深想她们到底有何过节。
第一百七十五章为难
陆思琼很无辜,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秦夫人。
她可不认为。是因为那次自己打了她下人的脸,非给甄老夫人把脉治病才惹出来的。
此刻面对眼前人,只面不改色的应道:“是,见过秦夫人。”
“听说你过两日就要与建元侯之子定亲了,可是恭喜。”秦夫人如是说道。
闻言,宋氏站出来接话:“劳秦夫人还记挂着小女,待筵席那日,还请您赏脸过府。”
后者言辞恹恹:“陆夫人客气了,我这刚怀身子,那天怕是不得空。”
她显然没将对方放在眼里。只继续盯着明艳少女。话锋一转:“既然说了亲,总比不得做姑娘时自在。
陆二姑娘以后可要做个温良恭俭之人,多学学矜持守礼、贤惠持家。”
她这话音刚落,众人皆是一惊。
宋氏脸面露难堪。连周老夫人和沐恩郡主都脸色一白。
她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在指责陆思琼不安于室、无规轻浮不成?
周嘉灵已往前两步。气恼反问:“秦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我琼妹妹有什么不是,你直说便是,何必要、”
她话没说完。就被沐恩郡主喝止:“灵姐儿!”
今儿可是大日子,又当着敬王妃的面,灵姐儿怎么能这么冲动,岂不让人坏了印象?
周嘉灵这才意识到今儿是什么日子,小心翼翼的觑了眼主位的敬王妃,发现后者根本没留意自己,只目光探寻的打量着琼妹妹和秦甄氏。
沐恩郡主警告了一眼女儿,这才开口:“琼姐儿,到舅母这边来。”
陆思琼袖中双手微微握紧,面上怒意不显,只平静的望着秦夫人。
听到唤声,茫然的转个身,就走了过去,恭恭敬敬的喊了声“舅母”。
沐恩郡主拉过她的手,让其倚在自己身边,隐忍愤怒的眸子朝秦夫人望去,好笑问道:“秦夫人何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倒不知我这外甥女是哪里得罪了您?
我自问教女有方,琼姐儿从小与太子妃娘娘和我们灵姐儿都是一起长大的,却不知您刚刚的话是何意?”
陆思琼心中一暖,这种时候,替她出头的,还是外祖家。
无论私下发生过什么,对待外人时,周家总还是向着自己。
大舅母没有担心自己拖累灵表姐,反倒提起宫中的大表姐,用太子妃来压制对方。
秦夫人再如何尊崇嚣张,总不可能说皇家妇的不是。
果然,面对沐恩郡主的话,秦夫人略默了默,继而回道:“郡主多虑了,我只是看着二姑娘这孩子喜欢,多提点两句。”
“哦?”
沐恩郡主视线下移,落到对方的腹间。
秦甄氏从进来现在一直都护着肚子,生怕别人不晓得她有了身子一般,那指上的金掐玉丹珠戒指明晃晃的异常夺目,与她一身清淡却显得格格不入。
沐恩郡主微微启唇,奇道:“秦夫人尚不曾为母,倒已经懂得这些了,想来往后秦家姑娘定会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淑良闺秀。”
秦甄氏怒火心生,很不满的望向沐恩郡主。
她这是什么意思,咒自己生不出儿子,只能生女儿?
可这种场合,也不好与她计较,何况旁人买自己的账,沐恩郡主却从不留颜面,亦担心再争执下去,对方会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只好作罢。
但秦夫人自己的脾性在贵妇圈内亦是声名在外,自个儿就谈不上什么淑良,还以后教育闺女?
有人已窃窃私语,轻笑出声。
秦甄氏剜了眼陆思琼,忍着气挤出几字:“借郡主好言。”
“咦,今儿怎么不见周二夫人和三姑娘?”出声询问的是秦沐诗。
周老夫人平淡答话:“乐姐儿抱恙,她母亲在府里照顾,竟让何敏郡主亲自过问了。”
“老夫人客气,晚辈也是听说前不久周三姑娘落了水,今儿没见着她,还以为是身子没好呢。”
一句话,让众人都想起了之前的流言。
周三姑娘落水,龚家二爷相救,这之后却不见任何动静,难道是不了了之了?
思及龚家和德安侯府的婚事,又将目光投向陆思琼。
宋氏坐如针毡。她根本招架不住这些贵人的话里藏针,如此犀利,这都针对她们陆家做什么?
可在座的众人,她谁都开罪不起。
“乐姐儿没有大碍,谢郡主记挂。”秦沐诗到底是未来的九王妃,周老夫人纵然心有不满,亦不好表现出来。
敬王妃手端着茶盏,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京城里的事非,可真永远少不了。
才抿了小口,又有侍女进屋。“王妃。太妃娘娘请各位夫人姑娘去明禧堂。”
“知道了。”
她应完,招呼着大家移步。
陆思琼同一众姑娘都随在最后,龚玉锦低声问她:“陆妹妹,秦夫人怎么好像很针对你的样子?”
显然。刚刚厅内的一切。她都注意着。
可如此直白的询问。是说她单纯,还是别有用心?
简直让人无法作答。
一旁的龚玉容不好意思的的看了她眼,没有说话。
“七姑娘误会了。我能同秦夫人有什么过节?她不过是随意叮嘱小辈几句。”
陆思琼嘴上说着,心里却想到了早前陆思瑾带给自己的传话。
秦甄氏如此仇视自己,多半是因为秦相。
秦家在自己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精力,定然与师姑有关。可这种往事,自己和秦夫人着实无话可说。
“就是,锦姐姐是不是想多了,刚刚秦夫人也解释过了。”甄颜突然替她说话。
龚玉锦这才没有继续追问。
陆思琼感激的看了眼甄颜。这位甄六姑娘,好似与谁都处得很好,但初回接触,就这般友善熟稔,倒教人看不明白。
龚玉锦问不出自己感兴趣的,没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陆思瑾这才走到嫡姐身边,嫣笑着道:“二姐在秦家的地位可见一斑,我这隔三差五的过去,在秦夫人心中也没你的分量重。”
刚刚,可有谁记得自己?旁人不指望,但看到秦甄氏同何敏郡主时,总觉得身为秦家未来的媳妇,她们必会将自己引荐给其他夫人。
可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
“这话,你该去问秦夫人。”陆思仟道她的心思,没好气的回道。
陆思瑾提声:“秦夫人什么想法,哪里会告诉我?不过我看姐姐,心里明白着吧?”
后者不置可否。
好在明禧堂离这不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过去,没多久就到了。
蕙宁公主已经到了王府,就坐在国安太妃身边,同在的还有两位明眸皓齿的姑娘,皆是一身宫裙,满身贵气。
敬王妃走在最前,先是给太妃请了安,又见过蕙宁公主,这才看向粉霞锦绶缎裙的高挑少女,“清平公主过来,晗月,你怎么没早告诉我?”
穿鹅黄百水裙的女孩这才起身,“母妃在前厅待客,女儿都没机会跟您说。”
蕙宁公主适时开口:“王嫂不必见怪,小十是我带来的。”
众人这才恍然,这位娴静的姑娘是圣上最宠爱的清平公主,皇家行十。
而起身答话的则是敬王府的晗月县主,怪不得早前没见到她,原来是与清平公主在这儿陪国安太妃。
国安太妃头戴紫金镶玉抹额,满头银丝被翟凤珠冠华笼着,看上去端庄华丽,此刻眉眼大敞,展着笑意接受众人祝贺。
陆思瑜悄悄拉了拉堂姐衣角:“二姐,连宫里的公主都来了。”
这其实并不稀奇,太妃身尊位高,是太后恩典才允敬王接她离宫并在王府里颐养天年的。
但实际上,还是皇家人,公主出现并不突兀。
国安太妃很敬重周老夫人,这屋中亦只有她有资格上前与太妃并坐了,寒暄之后,就问起四姑娘。
沐恩郡主便将女儿推了出来,周嘉灵往前两步,倩盈盈的福了身:“嘉灵给太妃娘娘请安,愿太妃福寿安康。”
挺简单的话,国安太妃却笑得更开了。
她招了招手,一把握住了对方,当众和蔼的摸了摸她头发:“灵姐儿还是那么懂事。”
虽说是个小动作,可却是种表态。
敬王府当即更认真的打量起眼前少女,连晗月县主也不由看去。
在场的许多夫人,不免黯然。
原来,王府早就有了人选,是荣国公府的姑娘。
若是旁人还好,可周家实在显赫,这当朝太子妃的胞妹,谁能堪比?
有些年轻的女孩子沉不住气,脸上已露出苦色。
太妃和敬王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周嘉灵身上,沐恩郡主同周老夫人自然时不时的陪衬说上几句。
蕙宁公主就将陆思琼唤了过来。
想起昨夜里儿子的叮嘱,她望着外甥女笑意越浓,让对方在自己身边坐下,温声问道:“今儿没出什么事吧?我本想先去侯府接你一道过来的,只是清平公主突然过来,我抽不得身。”
陆思琼脸颊一热,忙摇头说没什么事,心道龚景凡果然还真交代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编排
国安太妃与敬王妃只将周嘉灵唤至膝下,对其他贵女皆是颔首而过。
众人自都是明白人,心知这王府世子妃之位,与她们无缘,便都各自交首谈起话来。
蕙宁公主护短名声在外,当着她的面,任谁也不可能去寻德安侯府的晦气,更无人提及早前之事半句。
陆思琼陪着公主说了会话,出门在外,凡事亦有分寸,回话得体,举止得当。
这会子贺寿的人陆陆续续到了,太妃身边的何嬷嬷上前通禀,道敬王爷和世子等候在门外,要来给她拜寿。
婢仆们拾掇了下,宾客起身,王府中人尽孝道贺,她们自然都退至了偏隅。
期间,陆思琼同众贵女立在一旁观望热闹,而夫人们则去了隔间小坐。
周嘉灵这才得空,抽身挤到表妹身边,拉了她的手低声说道:“琼妹妹,刚坐在王妃旁边,我好紧张。
她问我念什么书、平时喜欢做些什么……我都不知道怎么答的,手心里都是汗。”
她紧紧捏着陆思琼,薄汗黏着对方手腕,颇有如释重负之感。
陆思琼不免好笑。
眼前人似乎忘了那日在周府时的尴尬,语气表情如此自然,同过去一般,有了心事就想着和自己说。
思及方才大舅母对自己的维护,她一时也没了计较,若无其事的反握住对方,回道:“姐姐别紧张,王妃这是喜欢你才问的。你瞧旁的姑娘。可见她正眼瞧一瞧的?”
周嘉灵眼睛一亮,既欢喜又娇羞的反问:“真的吗?”
“嗯。”
陆思琼拍了拍她,才说完,就发觉身边人身子一征。观其面色,竟是双颊绯红,还低下了脑袋,抓着自己的手更是一用力。
这番模样,倒似在避着些什么一样。
适时,门外传来动静,抬眼望去。原是敬王爷携子走了进来。
二人皆是锦衣玉带。敬王府罗世子一如传闻中器宇轩昂、面如冠玉,怪不得连素来不拘小节的四表姐都会露出这样矜持的表情来。
敬王父子行礼的整个过程,周嘉灵都没有抬头,偶尔一回悄悄抬了眉眼。才触及那人的宝蓝袍角。就又垂下了视线。
等罗世子起僧际。她便转身退了出去。
陆思腔好跟在其后。
周嘉灵走回到沐恩郡主身边,一脸娴静,母女俩压声说起体己话。
陆思琼并没上前。听不大清明,但见她脸上的笑容,当是中意这门婚事的。
四表姐能得此如意归宿,亦替她高兴。
以前,才听说外祖母要把自己许给龚景凡的时候,她还对四表姐感到愧疚过。
当时一度真以为,自己这表姑娘占去了原本该属于周家表姐们的好处。
侧眸,却对上蕙宁公主的眼神。
永昭伯夫人正坐在她身边说话,不知提到了什么,蕙宁公主蹙蹙眉,先是朝秦甄氏的方向望去,继而又回头看陆思琼。
陆思琼心中略明,周家自乐表姐的事情后,同自己和龚家的感情都有些微妙。
刚刚厅中秦夫人刁难她的事儿,外祖母与大舅母还未说,永昭伯夫人便先开了口。
陆思琼实则并不是特别介意秦夫人的态度,毕竟没有感情,她话说得再难听也中伤不了自己。
不过秦家,不论秦相过去和师姑有什么关系,到现在都不肯放手,甚至还查起自己身世来。
她心中一愁,倒不如直白和蕙宁公主说了,让她想想办法?
陆思琼有自知之明,以她一介闺秀,如何左右得了当朝权臣想做的事?
正寻思着,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侧头见不知何时清平公主与晗月郡主正站在自己眼前,她连忙行礼。
视线往堂中睨去去,这才发觉已到了女眷贺寿的时刻。
晗月郡主是国安太妃的嫡亲孙女,身份贵重,想来是刚从场上下来。
“原来你就是要和凡表哥定亲的人。”
清平公主近身复端量起她,眸底毫不遮掩惊艳之色。她语调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可脸上挂着笑意,还算和善。
相较之下,晗月县主的目光就看得让人不太舒服了。
都是年轻的女孩儿,美貌有时候就不是讨喜的因素了,容易招嫉。
但对方身份不凡,陆思琼虽摸不清她们想从自己身上看出点什么来,然也不好一走了之,只能耐着性子等她们看完。
须臾,只闻晗月县主咕哝道:“也没多特别,怎么姑姑就非定了她?还说是凡表哥自己中意的。”
声音不小,陆思琼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晗月县主口中的“姑姑”无疑是指蕙宁公主,这话的意思也不难理解。
以她宗室女之尊,却被人拒绝,怪不得要对自己有敌意。
但现在,也不好接话。
清平公主却突然过来牵她的手:“晗月就是这样,性子比较直接,别太在意她说的话。”
话落,又莞尔一笑,“你若不介意,我随皇嫂唤你一声妹妹可好?”
“自然不介意,公主看得上臣女,是、”
陆思琼没想到清平公主这样平易近人,可还是后退了两步中规中矩答话,只是话没说完,又被对上打断:
“不用这么见外,这不是在宫里,别提什么君臣之礼。”
她语态亲和,陆思琼难免亲近几分。
晗月县主见堂姐如此,亦不多言,只是沉默。
清平公主拉了她就往一处的圆桌走去,原有几个贵女在那,看到她们起身让了开来。
早有人借着今儿难得的机会去和清平公主攀交。却都是讪讪回来,没想到陆家的二姑娘倒是厉害。
龚玉锦早留意到了圆桌前的场景,绞着帕子同身边胞妹怨道:“我瞧着她倒是有心机,惯会勾搭皇室中人的。
三婶母那么喜欢她,指了名要她做二哥哥的妻子,为此不惜拒绝了晗月县主。现在,连清平公主都高看她,怎么好事都被她占了?”
“姐姐,你怎么能说这话?”
龚玉容轻声提醒,“母亲不是叮嘱过。让我们同这位二嫂嫂先处好关系吗?”
永昭伯夫人出府之前。就关照过她们。
但龚玉锦心高气傲,又藏着事,语气很是不屑,“你没听说九王爷和她之间的事吗?
秦家大姑娘哪里是像了故王妃?分明是和她有几分相似。你难道看不出来?”
这京中藏不住秘密。纵然是宗亲之府。
早前九王在太后宫中说的话。又与蕙宁公主发生争执,那阵子还频繁去荣国公府,甚至光明正大派车将德安侯府千金接去贤王府。总有闲言碎语流传出来。
不过,忌于建元侯势力,且终究和皇室有关,才被压了下来。
但永昭伯府里,龚玉锦经常跟在常氏身边,如今又赐婚给了九贤王为侧妃,对这些事难免更上心。
龚玉容也明白胞姐的意思,无非还是介意侧妃的身份。
七姐总以为,九王原先不同意娶和敏郡主,但后来见了她一面就同意了,是因为她的脸。
不由就朝秦夫人那边望去,审视了几眼和敏郡主,再看坐在清平公主的陆二姑娘,竟然还真有几分神似。
“生了那么一张脸,一看就是不安分的。”龚玉锦低骂。
这话,就有些难听了。
龚玉容连忙四下张望,虽说众人都各忙各的,没人留意她们,可到底都在一个屋里,哪怕轻声说着,难免也要被人看了去。
她急色劝道:“姐姐别忘了,她是二哥哥的未婚妻。如果陆二姑娘真和、”抿抿唇,声若蚊呐的继续道:“真与九王不清白,为什么要和别人定亲?
再者,陆二姑娘尚且安然,九王爷也不用去寻一个与她相似的人。姐姐还是想明些,待会听母亲的话,过去同和敏郡主打个招呼。”
这正妃终究是正妃,纵然不屑,但胞姐如此想不开,不肯与秦沐诗示好,以后定得少不了委屈。
龚玉容好心为她着想,但后者毫不领情,“傻妹妹,你觉得德安侯府的姑娘,配做九王妃吗?
就是王爷想,太后娘娘和圣上也不会同意,我估摸着之前三婶母和九王争执,也是因为这个。
说来,还是她厉害。
至于秦家那女人,你别和我提她。王爷当年不同意娶她,就算现在成了婚,也是没有感情的,我为什么要和她低头?你别尽帮着外人!”
龚玉容沉默,胞姐的性子她自然了解,心知再多言亦是徒劳,便不语了。
那边,陆思琼听着清平公主提起宫中大表姐的事,面色忡忡。
听说东宫里有位太子良娣怀了龙孙,近来颇为受宠,不说周太后和甄皇后赏赐颇多,就是太子殿下也经常去看她,还免了那位良娣的晨昏定省。
陆思琼想起从小护自己的云表姐,就替她难受。
说来,自她进了宫,就再没见过面。
宫闱似海,她过得定然不好。
现如今,太子良娣先有身子,若是生下庶长子,对她的太子妃地位虽然构不成威胁,但云表姐尚且无嗣,往后在深宫里承受的就越发多了。
听了这些,她便再无什么谈话兴致。
拜寿之礼不算繁琐,但皇室宗亲、旁支众多,待礼毕结束,已过去了大半时辰。
众人入筵,陆思琼被蕙宁公主拉着坐在身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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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认祖归宗
筵毕,王府请了戏班子唱戏,众人移步会春园,共赏热闹。
期间,断断续续的有宫人过府,送上诸位贵人的赏赐,王府中人谢恩,惹得众夫人惊羡不已。
周嘉灵一直坐在国安太妃身边,难得的静性子,似真的看戏看入迷了。
陆思琼婉拒了蕙宁公主的邀坐,同家中两位姐妹坐在了后面。
戏过二巡,清平公主同晗月县主率先立了场,之后不久,便有贵女悄悄跟着离了园。
“二姐,我们也去外面走走吧?”出声的是陆思瑜。
陆思琼尚未开口,那旁甄颜已走了过来,“陆妹妹,听说敬王府的富贵菊自成一绝,一道过去赏赏?”
她的旁边还站着几位少女,显然是要一块儿玩。
蕙宁公主对她的爱护,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有识时务者欲借机同她结交。
这时候,驳人脸总显得疏冷,陆思琼不好拒绝,便起了身。
然才出园子,就在院门口见到了秦沐诗。
大家自连忙行礼,“见过和敏郡主。”
她虽然还未同九王完婚,可亲事已下,众人早将她当成了亲王妃看待。
便是刚刚,敬王妃对这位秦大姑娘都不敢怠慢,她们自不能失礼。
秦沐诗一脸柔和,视线落在那绝色出挑的少女脸上,目光考量,说的话却是同旁人的:“我找陆二姑娘有些事,几位妹妹可好行个方便?”
和敏郡主在外的名声一向不错。贤惠温柔,京中贵女无不给她颜面,自然应好先走了一步。
秦沐诗转身提步,“陆二姑娘?”
陆思琼实在不愿和相府的人有何瓜葛,但又挑不出眼前人的错,也没拒绝的理由,毕竟无论秦相秦家做过些什么,都是暗地里的,面上纵有秦甄氏的几番敌意,但并没有什么正面冲突。
人现在和和气气的。她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只好跟上,语气却十分生硬:“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闻者侧眸看你她一眼,抿唇接道:“你大可不必这样客气。”
“应该的。”
秦沐诗却突然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应该这样。”
一句话说得陆思琼不明就里。迷茫的望着她。
后者却冷不丁的继续:“二姑娘若不介意。我也唤你声琼姐儿吧?”
这,她们何时如此熟稔了?
陆思琼有些想不通,但面对眼前人。到底还是忍不住想起了之前厅里她当众提起乐表姐落水的事,脸色不免又严肃几分。
秦沐诗似乎和她想到了一块儿,突然启唇询问:“刚刚我说的话,生气了?”
不知为何,若有似无的带着几分逗弄之意,却一如她当时提到周嘉乐和龚景凡话题时,都不带恶意。
像是只为了问话本身。
“不敢。”她淡淡回应。
秦沐诗也不计较,只带着她往人稀的路径走。
陆思琼不傻,自能察觉得到,等再拐了个弯,一出王府的热闹中心,她就止步不前了。
“怎么?”
“郡主有话直说。”
陆思琼留意到,对方的侍从,已不知何时离开了。
秦沐诗突然伸手一握,拉着她继续往前,口中喃喃道:“相信我,等会咱们说的话,你不会想别人听到的。”
陆思琼还真难想象,对方和自己能有什么话要说的,还如此神神秘秘。
可或是心底藏着对秦家的好奇,又许是隐约有种感觉促着她继续往前,倒是任由其拉着。
“琼姐儿,其实我之前问起周三姑娘的事,并非想为难你。”
秦沐诗突然看过来,面不改色的说道:“毕竟,以你的身份,以你娘和蕙宁公主的渊源,龚家也不可能更改人选,是不是?”
陆思琼心中一跳,愕然的对上她。
这什么意思?
“我母亲是蕙宁公主的表妹不假,可乐表姐是周家的女儿,郡主这话,我听不明白。”
“你明白的。”
秦沐诗却肯定道:“你怎么可能不明白?你都见过了左谷蠡王了不是?隆昌公主派人来接你,你怎么会不明白呢?”
陆思琼脚步一滞,警惕的望过去。
秦沐诗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不对,她陪她停下,“你知道的,我们秦家在查你的身世,可你知道为什么要查吗?
你不是德安侯府的姑娘,那么,早晚总是要认祖归宗的。你知道,我哥哥,不可能放任他的骨血流落在外的,琼姐儿!”
最后那一声,彻底敲击在了陆思琼心上。
认祖归宗!!!
果然是这样吗?
真的得到了确认,她反而平静了。
其实,人有些感情真的睡很微妙的。陆思琼最早之前,就做过这样的假设,只是后来听到龚景凡带来的消息,她只是躲避似的,宁可相信与秦相有关的人,是师姑。
她连退两步,眸中波澜涌起,却没有一点变色。
再不情愿,还是到了这一步。
她继续往前,强调道:“郡主,我是陆家的二姑娘。”
“是,现在还是。”
秦沐诗并不逼她,只是替她分析时下情况:“李婶子已经被找到了,前不久就派人去接了,相信不日就能抵达京城。
至于你和龚家二爷的婚事,我们秦家不答应,这事儿我哥哥会亲自去找蕙宁公主。
至于,荣国公府将你隐藏了这么多年,但念在他们养育了你一番,恩怨相抵,暂且不论。
琼姐儿,我知道这事儿对你来说不是小事。但很多事实你早就心里清楚,也有准备,对不对?”
秦沐诗句句铿锵坚定,哪里有半分迟疑,现在能说出这种话,秦家肯定已将一切调查的一清二楚。
可笑,他们到底为何觉得可以这样干涉她的婚事、她的一切?
陆思琼气愤得很,“我是我,和秦家无关。”
她说完,冷冷的看着秦沐诗。丝毫没有将她当做亲姑姑。强调般再言道:“郡主现在应该关心的,是秦夫人的腹中胎儿,那才是你们秦家的子孙,你的侄儿。我不是!”
秦沐诗见她实则十分清楚自己与她的关系。欣慰般的笑了笑。不顾对方挣扎更用力的握住了她,徐徐说道:“琼姐儿,我哥哥很期盼你回家的。”
顿了顿。再添道:“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你当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分量。”
陆思琼却很排斥这种话,摇头:“我不是,我是德安侯府的女儿。”
四目相对,无声看了会,她语气似有妥协:“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我的亲事也很好,只想平平淡淡的过下去,我不想成为整个京城的论点。
也请郡主转告相爷,请他高抬贵手。”
秦沐诗叹息,“你怎么能这样说?琼姐儿,你不懂……”
“我不需要懂。”
对于生父这个角色,无论身份是谁,陆思琼很早之前就有着一股强烈的怨意。
她的人生中,并不期待这样一个角色,也不需要。
“你们秦家不缺我一个姑娘。”
怎么可能公之于众?
——————————————
“你明白的。”
秦沐诗却肯定道:“你怎么可能不明白?你都见过了左谷蠡王了不是?隆昌公主派人来接你,你怎么会不明白呢?”
陆思琼脚步一滞,警惕的望过去。
秦沐诗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不对,她陪她停下,“你知道的,我们秦家在查你的身世,可你知道为什么要查吗?
你不是德安侯府的姑娘,那么,早晚总是要认祖归宗的。你知道,我哥哥,不可能放任他的骨血流落在外的,琼姐儿!”
最后那一声,彻底敲击在了陆思琼心上。
认祖归宗!!!
果然是这样吗?
真的得到了确认,她反而平静了。
其实,人有些感情真的睡很微妙的。陆思琼最早之前,就做过这样的假设,只是后来听到龚景凡带来的消息,她只是躲避似的,宁可相信与秦相有关的人,是师姑。
她连退两步,眸中波澜涌起,却没有一点变色。
再不情愿,还是到了这一步。
她继续往前,强调道:“郡主,我是陆家的二姑娘。”
“是,现在还是。”
秦沐诗并不逼她,只是替她分析时下情况:“李婶子已经被找到了,前不久就派人去接了,相信不日就能抵达京城。
至于你和龚家二爷的婚事,我们秦家不答应,这事儿我哥哥会亲自去找蕙宁公主。
至于,荣国公府将你隐藏了这么多年,但念在他们养育了你一番,恩怨相抵,暂且不论。
琼姐儿,我知道这事儿对你来说不是小事,但很多事实你早就心里清楚,也有准备,对不对?”
秦沐诗句句铿锵坚定,哪里有半分迟疑,现在能说出这种话,秦家肯定已将一切调查的一清二楚。
可笑,他们到底为何觉得可以这样干涉她的婚事、她的一切?
陆思琼气愤得很,“我是我,和秦家无关。”
她说完,冷冷的看着秦沐诗,丝毫没有将她当做亲姑姑,强调般再言道:“郡主现在应该关心的,是秦夫人的腹中胎儿,那才是你们秦家的子孙,你的侄儿,我不是!”
秦沐诗见她实则十分清楚自己与她的关系,欣慰般的笑了笑,不顾对方挣扎更用力的握住了她,徐徐说道:“琼姐儿,我哥哥很期盼你回家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认
秦家显然早在敬王府有过打点,一路无话,二人十分顺畅的到了偏门。
木门大敞,周下静谧,不见人际;深而窄的幽巷之中,一辆不见添饰的马车正停在墙边,低调朴实。
秦沐诗止步阶前,目光示意少女。
陆思琼无声的吸了口气,垂下眼睑,神色略有些滞然,在对方的又一声“琼姐儿”催促之下,方才举步。
车前无人相守,她踩上踏板,右足方提起,青帷之后,一只修长的手就伸了出来。
抬眸,缝隙中,能清晰看到那人的神情。
同她第一次在甄府相见时一般,龙章凤姿的颜下,眉目丰神,只是较过往的冷峻中多了几分柔和,及期待。
陆思琼仅仅顿了一下,便将手搭了上去。
后者一个向上的带力,她的身影消失在幕后。
秦沐诗只等车帘静止,方才转身。
侧前方,灌木之后,传来微微的声响。
她目光似箭,凝着眉目轻喝道:“出来吧。”
被她注视着的地方,不见丝毫反应。
“随了一路,还不现身?”
秦沐诗冷笑了声,语气不急不缓:“难道还要本郡主亲自来请你不成,陆四姑娘?”
空气中有一瞬的凝滞。
须臾,才见陆思瑾从灌木后面缓缓走出来。
她两手垂在身侧,低着脑袋,视线紧盯着前不远的青石板。脚下却不敢磨蹭,畏畏缩缩的上前,语气于忌惮中带了几分讨好:“和敏郡主。”
“呵,瞧不出你还有这胆子?连我都敢尾随?”唇角微弯,语气轻蔑至极。
陆思瑾急忙否认,可才“不、不是”了几字,声音便蔫了,触及其嘲讽的容色,再不敢狡辩,只如实答道:“我只是见大姑娘您唤走了二姐。怕出事。就远远跟在了后头。”
话落,再添道:“毕竟,这儿是敬王府,蕙宁公主和荣国公府的人都在呢。”
她自诩聪明。之前几番出入相府。自也能看出些什么。
和敏郡主倾慕九贤王多年。而九贤王同二堂姐之间又有首尾,感情之事最是玄乎,陆思瑾揣测中是认为秦沐诗要对陆思琼不利的。
而刚刚远远所见。两人之间虽说有几次肢体触碰,可彼此间的气氛并不好,隐隐还有剑拔弩张之势。
陆思瑾便觉得,秦沐诗刻意将二姐唤走,是意欲为难她。
此刻虽不见陆思琼身影,但自己提醒几句总没有错,对方定然能明白自己的好意。
可结果却出乎意料,秦沐诗正冷冷的瞅着她,扬起眉眼反问:“你说这话,是觉得我会欺负你二姐?”
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望着陆思瑾,教得后者想应的话顿时卡在了唇边。
难道不是?
陆思瑾不敢搭话,出入秦家的次数不算少,虽说还没摸透相府调查二姐的目的何在,但秦夫人等几位的心思倒也不难猜。
唯独这位秦大姑娘,回回见了都觉得跟谜一般,站在对方跟前都觉得胆战心惊。
最早前,明明还是她在王府客厅中提及周家三姑娘落水之事,不就是让二姐难堪吗?现在怎么又表现出关系很好的模样?
秦沐诗倒也不是在等她回答,提步往前,行了一段后,见后面没动静,冷冷的回眸:“还愣着做什么?怎么,等你二姐姐?”
“不、不是。”
陆思瑾茫茫然的小跑跟上,说道:“我跟着大姑娘。”
“我可不想带着你。”后者毫不留情。
陆思瑾满脸尴尬,却不知好说些什么。
又静静往前走了一会,秦沐诗再次停下脚步,目视前方,话却是对身后人说的:“你从这条道上往前,再拐过两个弯,就有王府侍从引你去花园热闹处,那才是你们年轻女孩儿该在的地方。
至于刚刚,秦家的事儿,你若敢对外多嘴一句,别怪我不看八弟的面子。”
秦沐诗同秦沐延同父异母,年纪正相仿,虽说她大哥私心眷顾着兄弟之情,但她平时本就没好眼色,更别说对这位名义上未来的八弟妹了。
德安侯府是什么人家?
若不是关联琼姐儿,谁会注意?
眼下这一个区区陆家庶女,自更不当回事看待。
陆思瑾是知晓和敏郡主性子清高的,但方才几句,虽说不曾刻意为二姐说话,亦无何袒护之意,但有些维护,无需动作言语,便能让人领略。
她嘴上不敢怠慢,连忙乖巧应了,心下却格外狐疑。
据她原本的了解,秦大姑娘对自家二姐是没有好感的。
尤其在得知九贤王曾将太后娘娘钦赐的懿旨给了陆思钱后,女子的嫉妒之心就不可能再让她对二姐有缓和的可能。
然而现在……
陆思瑾又觑了眼身前人,端庄华贵,一如过去的骄傲,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但她再想知道,也不敢公然忤逆秦家人。
自己如今在陆家得到的一切待遇,都是仰仗着相府。
是以,她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秦沐诗注视着她远处的背影,冷不丁的勾了勾唇,好笑漠视。
而车厢之中,面对着秦相的陆思琼,却不若她们的闲适。
自打上了车,对面人就一直盯着她的脸看,不言不语,就那么含笑的望着她。
她知道自己生的像隆昌公主,身世既然是如此,那秦相对隆昌公主自然会有份特别的情愫,但此时此景,这般相望,当真好吗?
陆思琼有意想先开口,但两次张了口。都不知要说什么。
这样的真相横在二人中间,注定了别样的尴尬。
他既不急,自己又何必躁?
左右秦沐诗肯定能安排妥当,陆思琼也不担心就这么会儿不见人影,旁人就生出什么闲话风波来。
许是被她的欲言又止到索性沉默的态度给怔住了,秦相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对,干咳了声唤她:“琼姐儿。”
唤得却很自然。
温和慈爱的嗓音,似念似叨的又唤了一遍,方问道:“有字吗?”
闻者摇首。
时下不比过去,纵是世家名门。女儿家亦不兴小字。
秦相点点头。微顿后,略有憧忆的接道:“飞琼奏云和,碧萧吹凤质。就叫云和吧,我好唤你阿云。”
陆思琼默然。
许是因为介意着自己闺女被冠上外人姓氏。秦相并不喜欢“陆思琼”这个名字。
他知道身为人父这么多年来的失职。倒也没逼她立即改名做“秦云和”。只是开口闭口都成了“阿云”。
他们都是理性之人,父女泪眼相认这种画面自然不会上演,细说身世亦不明智。都很巧妙的避过了这些敏感话题。
“阿云,你回侯府准备准备,等再过些日子,我就接你回家。”
这是他一早的决定,亦是此行的目的。
诚如秦沐诗所言,他不可能放任自己的骨血在外。
身涉几大世家,又是此等秘事,若是一般人,怎敢轻率说出这话?
秦相将德安侯府的姑娘接回去,面对悠悠众口,要如何解释?对内对外又怎么说?况且秦相的朝中地位,虽是家事,但以他的身份,怕连皇家也要过问。
这并不是一出简单的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儿就可圆过去的。
陆思琼听了,也不急着反对,只是强调:“侯府,就是我的家。”
她也有她上车的目的,既然已开始了对话,有些事就得说个清楚。
“我做了这么多年陆家的姑娘,这以后就还是陆家的人。”
她仰头直视,见对方脸色如常,续言道:“上一辈的事,我没有参与过,自没资格点评说三道四。
且不论当年谁是谁非,既然当初无人替我争取过什么,那眼下我选择继续现状生活,就谁都没权力替我做更改决定。”
她的语气是嫌少的强硬,没有丝毫怯懦:“您没养过我,就不要妄加左右我的人生。
过几日便是我与永昭伯府二公子的订亲喜宴,相爷若是有空,可过府喝杯薄酒。”
紧了紧握着的拳,又慢慢松开,陆思琼不卑不亢的起身:“没有其他的事,小女先告退了。”
这俨然是不肯认他的节奏。
秦相是何等聪慧的人,当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见其弯身要起,徐徐说道:“阿云,你心里很清楚,这京都中,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决定你的人生。
你认与不认,都不能抹掉我们之间的关系。”
彼时,陆思琼已倾身掀起了车帘,闻言动作一滞,却没有回头。
身后人的声音又再响起,含着几分说不出的笑意:“你和你娘,真的很像。”
紧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秦相脸上的笑意,又一点点敛去。
他终是放她下了车,没有阻拦,只是在帷幕落下的时候,再添了句“我给你时间”。
陆思琼径自回了王府。
偏门处,还是不见一人。
原路折返,半途中就看见了候着的秦沐诗。
秦沐诗看见她就笑,喊了声“琼姐儿”就去拉她,被陆思琼巧妙的躲开,语气疏远:“郡主,你我之间,没那么相熟。”
秦沐诗顿在空中的手有些僵硬,又缓缓收回,笑着道:“还真是倔。”
似乎只将这当做了小孩子的任性之举。
陆思琼不想多言,蒙头往前。
还没走到花园,就见王府侍从纷纷往会春园方向赶,道周四姑娘出了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破相
心中骤乱,陆思琼提足便随之赶去。
四表姐出事了?
今儿太妃寿宴,她万众瞩目,亦受尽恶妒,毕竟宴席之后的深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此行前来的众人,无不存着同宗家结亲的心思,盼着能嫁入王府。
然宴未始,国安太妃便表明了意愿,敬王妃心孝,再思及周家门第,更是捧着灵表姐,难免让人眼红。
这会子听闻此讯,陆思琼满心慌乱,脑中刹那空白。
秦沐诗见她额露薄汗,奇道:“敬王府的人也是稀奇,既是早有了世子妃的人选,又何必再来这一出?
大摆寿宴,不正是给旁人一份希冀吗?
我却真看不出,这太妃娘娘到底是喜欢周四姑娘呢,还是不喜欢。”
她语气陈述,漫不经意的脸上看不出其他情绪。
闻者的脚步倏然缓下。
和敏郡主的话有理,国安太妃若是诚心喜欢四表姐,怎么忍心将她推至如此境地?她可不是不知事的人儿,在深宫里半辈子,连这一层都想不到?
正沉思着,又听身边人说:“说来,贾家当年也是名门贵胄,可惜如今却家族飘零……”
贾家,正是国安太妃的娘家。
贾氏与周家原本都是京都贵族,谈不上如何显赫,但族中子弟在朝野之中都有一席之地。
所不同的是,周太后入宫后久居四妃之首。代掌凤印、风光无限,虽不曾登上后位,却是宫妃中圣泽最盛的一位,且得宠数十年。
纵然其所出的先太子与二皇子受夺位牵扯,可丝毫没影响她在先帝心中的地位,最后仍封了她的第三子、既如今的炎丰帝为东宫太子。
荣国公府自水涨船高,欣欣向荣。
说来,周太后与国安太妃还是一批入宫选秀的,但贾家多年前因为事变而满门获罪,太妃若不是生性淡泊。又育有敬王。哪里还能平安至今日?
贾家因炎丰帝登上大统而大赦天下才得以免罪,只可惜家族早大不如前,现只靠几房旁支撑起门第。
先帝子嗣不多,今上仁心。善待手足。加上周太后时常召国安太妃入宫叙旧。敬王府虽不握实权,可到底不容人小觑。
然同样的起点,现今时局却是如此……
细想了想秦沐诗的话。陆思琼心中一骇,莫不是敬王府从一开始就不是诚心想聘灵表姐?
又或者,国安太妃其实不曾免俗,对太后和周家都积压着妒意?
可这又有何意义?
王府如今的一切,都是周太后和炎丰帝赐予,是聪明人就不可能做这等徒劳无用的事儿。
为此开罪荣国公府,得不偿失。
她觉得敬王府没有这个动机,难以信服。
侧眸,再瞧了眼身边人,见其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只装没听懂,“敬王世子的婚事,太妃娘娘在意,敬王妃自然更为关心。
何况,敬王夫妇孝顺,宴请大家,无非也是想热闹热闹。”
秦沐诗浅笑的看着她,别有深意的莞尔:“你倒是乐观,想来真是姐妹情深。”
提到这话,左右觑了觑,见周边虽不时有人走过,却都来去匆匆,无暇顾及她们,竟也不防备,直道:“说来,左谷蠡王走得还真仓促,竟连定亲宴都等不及。”
后者眸光泛警,一股惧意油然而生。
秦家这是不肯罢休了?
连隆昌公主在突厥新诞一女的事都了如指掌,可见相府势力之大远超她预料。
如此,还真是麻烦。
她愁眉苦脸着,连对灵表姐的担忧都压了下去。
“秦夫人有喜,我都忘了同相爷道声恭喜,有劳郡主代传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秦沐诗表情微滞,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竟有些苦涩,迎着对方回道:“这话,我哥哥听了,可不会高兴。”
顿了顿,惆怅再言:“琼姐儿,你爹爹宠你重视你,可有些事也不是你能左右过问的,不要恃宠而骄。”
陆思琼莫名其妙。
她怎么就成了恃宠而骄?
自己刚刚的话,原不过是想让秦沐诗有个明白,也提醒秦相明白。
隆昌公主在突厥已有了新的生活,而他也有属于他的家庭,秦甄氏正怀着身子,那才是他们相府堂堂正正的血脉,过眼往事又何必再去纠结?
与其为难强迫一个根本不认同他的女儿,或者还对当初隆昌公主嫁去突厥存有不甘或任何其他情绪,都不该是他不肯放手的原因。
隆昌公主当年出嫁异地,他却位极人臣,可见是不曾有过该有的担当。否则,就那样一件秘事,以周太后的手段,他还怎么可能有今时地位?
嘲讽的弯了弯唇角,没有接话。
陆思琼脚下不停,木木的往前走着,脑海里都是刚刚秦相的脸,那种运筹帷幄的神情,不曾说什么强势逼人的言语,可每一言每一行都透着自信。
起名时的肯定,似昭示着她必定会回到相府一样。但他提起蕙宁公主和周家时的厌恶与鄙弃,也不曾遮掩半分。
她不愿再去揣测这些,索性没走多久,便到了会春园。
周嘉灵并不在戏园,而是送到了临近的更衣行馆。
院子里,挤满了穿红着绿的少女,或紧张担忧、或愤怒急躁,当然也有面露漠视之辈,不免还有心中幸灾乐祸的,但自不好表露脸上。
陆思琼一进院,陆思瑜就迎了上来。
她望了眼紧随在堂姐身边的秦沐诗,打过招呼后。就拉了对方至一边,压低了嗓音轻问:“二姐,你去了哪?
刚太妃娘娘和公主说起你,沐恩郡主寻你不见,才让周四姑娘离席出院的。谁知,没出去多久,就出了事。”
“到底怎么了?”
“周四姑娘在石水潭那边摔了一跤,破了相。”陆思瑜亦满脸的不忍。
陆思琼当即眼前一黑,仪容对一个女子有多重要谁都清楚,竟然是伤了脸!
当即绕过对方就要往婆子丫鬟层穷进出的房门口走。却又被人抓住。她不耐烦的转身:“我得进去看看,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足?”
“谁也不晓得,最关键的是。当时罗世子在那里。”
陆思瑜叹气:“周四姑娘撞了岩石。那岩石出奇的锋利。伤口又深又长,就在脸颊上,当场血流触目。罗世子是瞧在眼里的。”
这半唏嘘的语气,令陆思琼很不痛快。
她与表姐之前是有些矛盾,但到底只是小事,心中到底还是对她亲近的。
现在听人用这种语气说话,浑身就不痛快,不满的落下脸色,“这又如何?既是伤口,总会有痊愈的一天。
再说,我四表姐是什么人家的女儿,难道是那等靠色.相活着的?”
后者听得出这话里的维护之意,知道堂姐性子护短,容不得别人说身边人的不是,却没料到对方会这样直白。
自己毕竟也是她堂妹不是?
陆思琼确实是急了,嘴上说着这种话,也不知安抚的是谁。
她知道四表姐对罗世子的心思,又有多欢喜这门婚事,现在口口声声说得轻松,可心底里比谁都紧张。
侧足,朝里屋走去。
为免室内拥挤,许多人都只是在外候着。陆思琼抵到门口,王府那两个丫鬟像是知道她身份般,并未阻拦。
进了屋,就看到国安太妃与外祖母并坐着,皆是一脸沉重。
大舅母已然红了眼,站在屏风外不时张望屋里,敬王妃亲自陪着安慰。
罗世子亦在,双手背后。
看到他,陆思琼心中又是一个“咯噔”。
这等场合,他居然不曾避嫌?
王府莫不是真心想结这门亲事?
之前,是自己多想了吧?
然余光一瞥,又见到角落里坐了一位锦衣妇人和两个妙龄少女。
待看清了三人样貌,陆思琼虽觉得眼生,但回想下也能认出来。妇人正是孙尚书的妻室,而少女之一便是同龚玉锦共赐于九王为侧妃的孙知书。
旁边的那位,则是她姐姐孙言书。
她们怎么在这儿?
孙家和周家,关系可没好到这种地步。
再留意到孙言书的眼神不时落到罗世子身上,陆思潜觉不好。
片刻间,周老夫人已对她招手,嗓音微哑:“琼姐儿,你表姐她……”难以言下去,就握着外孙女的手摇头。
沐恩郡主眼神复杂,心中谈不上什么想法。
太医正在内室处理伤口,压抑着的泣声从屏风后传来,陆思琼再想一探究竟,眼下也只好说几句冠冕无用的安慰话。
只是,谁心中都不会放松。
压抑的呜咽,夹杂着痛苦沙哑,低泣声断断续续的响起,让人的心情落到了低谷。
出事在王府,又是大事,敬王妃见沐恩郡主一脸心疼难受,只好再三赔罪疏忽。
正寂静着,突然听到孙夫人的指责声,是冲着女儿孙言书的:“三姐儿,你啊,还不过去跪着赔罪,冒冒失失的闯下这等大祸!”
陆思琼看过去,正半知半解,还没弄明白,就见一直脸色淡然的罗世子开了口:“与孙三姑娘无关,当时她滑足下潭,我不过上前搀扶一把。
那地方原就湿滑,又不是玩耍的地方,周四姑娘凑热闹过去,自个儿踩着人裙角摔倒,怎能怨旁人?”
语气,竟无比冷漠薄凉。(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直性子
几乎是罗世子声音刚落,屏风后的泣声就是一滞。
因着此话,周老夫人与沐恩郡主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便是国安太妃及敬王妃亦面露尴尬。
陆思琼略有不满的瞥向罗世子,只见后者目显不耐,居然毫不遮掩。
她心中稍冷。
反观孙夫人和两位孙姑娘,神情淡然,似都安了心。
一瞬间,屋内寂静,落针可闻。
敬王妃朝亲子使眼色,未见奇效,只好出言宽慰起身前人:“郡主莫要担忧,周四姑娘吉人天相,又有廖太医在,不会有问题的。”
“伤及容颜,怎是小事儿?”
沐恩郡主爱女,如花似玉的闺女脸上添了那么长一道口子,本就急躁。又闻罗世子那样的话,心生不满,语气里带着情绪。
陆思琼心中难受,更记挂着内室的人,上前轻道:“舅母,我能去看看四表姐吗?”
“灵姐儿不肯,连我都不给进,将人全赶了出来。”
别看周嘉灵往日大大咧咧的,也是个敏感之人。出了这种事,哪里肯让人守着,只恨不得撵了所有人才好。
沐恩郡主心急如焚,奈何又心疼女儿,不敢再刺激对方,只好站在屏风外干着急。
可她才回绝外甥女,就听内室里的人出了声,“琼妹妹,你进来。”
嗓音有些低哑,透着倦意,又杂了几分道不清的情绪。
陆思琼请示般的望向沐恩郡主。见其颔首,这方绕过屏风往里。
刚刚哭声不止的人儿正半靠在雕花大床上,身上的薄衾随意搭着,御医蹲在床头,已包扎好了伤口。
右边脸颊都蒙着,看不到伤口伤势,只见露出来的下颚有些红肿。
“姐姐。”
陆思琼何时见过意气精神的四表姐这般模样,眼眶刹那就红了,上前两步伸手握住对方。
周嘉灵抬手拭了拭脸上泪痕,两眼一直侧着望向床壁。并未回头看陆思琼。只是被抓的右手微微收紧,反握住了对方。
她手心发烫,陆思琼好奇着伸出另一只手,探了探表姐额头。
“发烧了?”
说着望向正在整理药箱的御医。
此次请的廖御医。在杏林界颇有声誉。
陆思琼曾在甄府里见过他一会。格外有礼的询问道:“太医。我四姐姐的伤要不要紧?怎么还发烫了?”
周氏女身份贵重,廖御医回宫还要去向太后复命,因着情况棘手。面色并不轻松。
他对眼前人有印象,是因为对方曾用过一剂袁原判的秘方,心生出几分尊重,极有耐心的回道:“周四姑娘这伤,”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嘉灵急急忙忙的打断了,“不要说了,这次麻烦廖御医了,您将方子留下就好。”
这是逐人了。
外间的周老夫人听得动静,微微蹙眉。
这是在外面,灵姐儿怎么使起性子来了?
话已说得这样直白,廖御医只好摇头退了出去。
担心女儿情绪激动,沐恩郡主随了御医到外面交谈。
“琼妹妹,你帮我去跟祖母说,我想回国公府了,让人收拾一下。”
因着脸颊有伤,她每每说话时,语速都极慢,说完手就抽了出来,虚掩着脸。
陆思琼喉间苦涩,安慰的话硬生生的卡着,知道无功,索性弃了心思,只点头应话:“好。”
至外间,传了话,周老夫人便挥手让董妈妈亲自带人进去打点。
国安太妃出声挽留:“四姑娘这人都还迷糊着,现在动身,怕是不太好。此事是在王府出的,是我们怠慢了。
老夫人若不嫌弃,就让四姑娘在府中休养,等伤情好转些,再回府?”
太妃满脸忧色,切实的替周嘉灵着想。
只是话中背后之意,不由让人心里一暖。
周老夫人自能听出话中深意,二府本有意结亲,今儿大半日下来,灵姐儿也讨得敬王妃欢喜。
若是没眼下这一出,回去就该筹备定亲事宜了。
可现在,王府虽说没表现出反悔之意,但……老夫人看了看罗世子,又别有意味的睨向孙家母女,断然摇首道:“太妃客气了,灵姐儿在外总是不便,何况她母亲也舍不得,我们还是告辞了。”
罗世子无意,纵然她灵姐儿伤了脸,可怎么舍得孙女受委屈?
说是进去收拾,但过府做客,本就轻身,没一会儿周嘉灵就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陆思琼几步过去,后者就搭在了她的胳膊上。
“我陪姐姐回府。”
周嘉灵点头。
周老夫人亦站起身来。
沐恩郡主听完御医的话,白着脸进屋,就见女儿下了地,忙关切的过去:“怎么了?”
“娘,我想回家。”
周嘉灵眼眸晶莹,可泪水盛在眸子里,硬是没有落下。
这会子沐恩郡主也舍不得说什么重话,纵然心中藏着再多言语,也只顺着女儿意思:“好,娘带你回去,灵姐儿别担心。”
她呵护着闺女,站在屋中对国安太妃和敬王府辞行。
外面送来了竹辇,周嘉灵却没立即出门。
她突然出声:“孙三姑娘。”
从内室走出来后,她并未再掩着受伤的脸庞,笔直有礼的站在那儿,倒似看开了,不见之前的难过。
只是,周嘉灵自始至终都没往罗世子那看一眼,神情说不上闪躲,就像没发现那方位还站着个人一样。
陆思琼察觉到她的异常,眉头蹙得更紧。
灵表姐不可能不知道罗世子也在这儿。
本以为身边人急于离开王府。但这会子怎么反倒不忙不急的,顺着对方视线落到孙言书身上,目露疑惑。
孙家母女本处在角落,丁儿动静都没发出,低调的差点让人忘记。
突然被点名,孙言书似乎有些无措,脸上又是愧疚又是自责。
她几步走过来,看了看周老夫人和沐恩郡主,难过的低头告罪:“灵妹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脚下生滑。你也不会想上前来扶我,就不会磕到旁边的岩石了。”
说完就落下了眼泪,又连忙抬手拿帕子抹。
周嘉灵的手动了一下,不要身边人的搀扶。望着她冷冷的“呵”了一声。
孙言书茫然不解的抬头。
众人的视线在她两人之间徘徊。均有些瞧不明白。
孙夫人带着小女儿上前。对周老夫人同说着赔礼的话儿,道连累了周四姑娘。
屋内却突然响起巴掌声,“啪”的一声。重重的甩在了孙言书的脸上。
“三姐儿!”
“三姐!”
孙夫人和孙知书连忙呼声。
周老夫人和沐恩郡主也唤了周嘉灵名字。
陆思琼侧首。
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周四姑娘身子赢弱,颤巍巍的得靠人扶着站在那儿,自己都病着,怎么还会有这么大力气?
孙言书显然也没有料到对方会动手,不带丝毫防备的她硬生生的挨了耳光,双耳泛鸣,脚下不稳,连退了好几步,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
幸得罗世子出手相扶,他亦是惊诧极了。都是名门贵女,哪有姑娘当众动手的?
觉得实为过分,满眼怒意的望向动手的人。
只见少女完好的清秀脸颊满是鄙夷轻视,目光决然,丝毫没有打人后的惶恐和懊悔,他刚想张口对方就先出了声。
“我性子是顽劣,可也不是没轻没重的,更不会随便冤枉人。”
周嘉灵说着,看了眼自家祖母和母亲,“我刚说是她推的我,你们谁都不信。
既然这样,我自己替自己做主,总不能让人逞了心,还捞个善解人意的好名声。”
目光如刀一般的射在孙言书身上,好笑的继续说道:“我的话是没人信,但真相你心里最清楚。
孙三姑娘,你错估了我,我周嘉灵从来不是吃哑巴亏的人。你毁我名声,我索性帮你一把,坐实了这罪名怎么样?
这一巴掌,是还你出口污蔑我。至于那一绊,咱们来日好好再算!”
见孙夫人张口要说话,周嘉灵抢先又道:“孙夫人,你自个教出来的女儿自己心中清楚,别含沙射影的再说我如何不识好歹的污蔑了你的好闺女。
这信你们那一说的人,早认了我是无理取闹的。这不信的,也不用你再多费唇舌。
你是长辈,我现在顶撞你不会没有原因,你们孙家……”
沐恩郡主已由早前的征然恢复常色,心中自然是袒着女儿的,再说灵姐儿的脾性她做娘的最清楚,刚那一巴掌打下去,心里就有了数。
现在听她当众说这些话,倒没有怪她有失教养,可看她边说着边忍痛的神色,心疼的出声打断,就替她说了下去:“灵姐儿,你这次受委屈,娘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说完拍了拍女儿的手,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母女对视,周嘉灵点点头。
沐恩郡主这才转向孙家母女,语气里带着几分警告:“这事,咱们荣国公府不会罢休的。
孙姑娘既然有胆量做,回去就要想好应对法子,我的女儿,可不是你们好欺负了的!”
这母女俩不由分说的就下了狠话,孙夫人脸色煞白,“郡主,这定是误会。我们三姐儿从小温顺,怎么会做故意害周四姑娘的事?肯定是有误会。”
孙家直接势短了,哪里还想着追究对方打人的事?
周老夫人心中清明,脸上也带了几分怒意,淡淡的开口道:“误会不误会,自然能查清楚。”
说完,不顾敬王府的人出言调解,就带着周嘉灵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多事之秋
马车中,周嘉灵面露失望,枕在陆思琼肩上,沉眯着眼不说话。
“姐姐,那位孙三姑娘,是不是早就识得罗世子?”
身边人虽说精神不振,但早前在王府里的那一番言辞,思路清明、有条不紊,显然是心意难平。
她们都不是拘泥已成事实的人,有些话题对方不愿多谈,便先避着。
但这门婚事……
陆思琼抿了抿下唇,伸手覆上表姐搁在膝前的手,缓声再语:“我瞧着,罗世子似是误会了。”
“他以为是我自个儿大意摔跤,还反诬赖孙言书。”
周嘉灵内心憋屈,事发到现在,原就藏了一肚子委屈。此刻面对同龄亲近人,也不相瞒,瓮声委屈道:“他怎么能这么想我?”
她在家中是被宠得有些任性,爱使性子,但也不是那等颠倒黑白之辈。
那会子摔足,脸颊的疼痛袭满周身,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孙言书却是先开了口,道她是自己不小心踩到裙角然后踩空?
当场反驳,还反成了借故兴师问罪了!
偏偏,就有人相信。
周嘉灵最受不得冤枉,摸着脸的指间渗出血渍,又是恼恨又是烦躁,心中酸涩难耐,口口声声就质问起孙言书。
孙言书一脸的惶恐紧张,像是被人逼到了绝地,显得格外弱小。
她知道,当时自己落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定是狰狞可怕极了。
陆思琼不难想象出当时场景。
车厢中突然响起一声道歉:“对不起。”
不解的望过去,出声的人却没有看她,只继续道:“之前三姐姐夜间二次落水,我不分青红皂白就怪你,当时你心里定是难受极了。”
现在不过是一个孙言书,泛泛之交尔尔,自己就受不住。何况当日,质疑琼表妹的,都是周家至亲。
如斯想着,越发不是滋味。
“都过去了。姐姐别多想。”
陆思琼不以为意的接话。那会子是觉得满心委屈,可此刻并不是追责的时候。
她双目担忧的瞅着表姐,眼前人自幼养尊处优,往常外出在外。都是被人追捧讨好的。何曾有过今日这般对待?
也不怪她说话直白。孙言书那样污蔑,再有罗世子佯似公正的言辞。陆思琼想起刚刚扶着她经过院内众人时承受的目光,便皱起眉头。
孙家。怎么敢?
周嘉灵则没有再开口。
或是离开了敬王府,紧绷的状态一下子松懈下来,后半路上她一直昏昏沉沉的。
等到达荣国公府,陆思琼再推她时,整个人毫无知觉,身上温度比之前更甚,她忙对外唤了人去通禀。
周府里顿时忙碌起来。
沐恩郡主满面焦色的守在女儿床头,命人又去将廖御医请来,把脉问诊,只说是四姑娘昏睡是因伤口炎发而致,不是大紧,服了药好好休养,热度自会退下。
众人这方安心。
然气氛一静下来,彼此间都有股心照不宣的尴尬。
毕竟,这算是三表姐事件后,她同周家人第一次独处。
陆思琼立在大舅母身边,同府中各房前来探视的人偶尔说上几句,便有些不自在。
二房却不见人过来。
周老夫人守了会儿见孙女一时没有醒来的征兆,便在身边人的劝说下起身准备回静颐堂,临走前自然的唤了声“琼姐儿”。
后者随她出门。
沿路花草凋零不济,倒像是许久没有打理,透着几分入秋后的萧瑟。
陆思琼双手垂在身边,低头望着前方的路,一路不语的到了主屋。
周老夫人按例询问了下近况,一如往常。之后又提起龚景凡,语气颇有些感伤:“你们定亲在即,凡哥儿在这个档口随建元侯出征,唉……”
事涉广大,她自不好随意道些什么,只是两眼心疼的望着眼前少女。
“还是会回来的。”
陆思琼性子便是如此,当着龚景凡的面还真闹过几分情绪,心中有些别扭不舒坦。
可这几日,每每当旁人来说辞安慰自己时,她反倒是淡然了。
周老夫人见她语气轻松,心里有些矛盾不解。
年轻的少女,这议了婚事,心思定然要和待字闺中时有所不同。外孙女倒是看得开,那战场等地凶险万分,少不了担惊受怕。
琼姐儿如此平和,莫不是对凡哥儿的感情并非如她们所想?
再想起上回乐姐儿闹出变故时,眼前人似乎也没露出什么异色。
周老夫人凝了凝眸子,心中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拉过对方的手直言就道:“你这孩子,说你太懂事呢,还是与外祖母生疏了?
琼姐儿,你今年变了许多,以往心里有什么事,都会和我与你大舅母说的。”
说着,停顿了下,才又继续:“这半年里是发生了不少大事,你得知了身世,晓得了那段坎坷,在这府里就将自己当外人了是不?
但你是自打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被抱进了静颐堂,咱们祖孙俩这十来年的情分,可不是说什么血缘不血缘就能抹去的。
再说,周府与你本就关系匪浅,你切不可生分了。”
她语重心长的拍着少女手背。
陆思琼微微晃神,思及午后在王府偏门外与秦相的对话,脱口而出就道:“我见过秦相了。”
周老夫人安抚的动作一滞,“什么?”
“今天,秦相来找了我。”
闻者当即变色,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瞠目惊诧过后,虽仍有几分慌乱,却故作镇定:“他、他找你做什么?琼姐儿,我不是让你离秦家人远着些吗?”
老夫人心中徒然生出一股恐惧,紧了紧对方的手再道:“你不要听外人的胡言乱语,秦相这人居心叵测,可不是表面看着那么简单的,你……”
陆思琼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又沉了几分。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外祖母这般,眨了眨眼出声打断:“外祖母。我已经知道了。”
轻轻的一句话。让老夫人满心欲要说的言语都堵在了喉间。
好半晌,都没有再说话。
最后,还是陆思琼率先打破了宁静:“他想认我回秦家。”
“荒唐!”
这下,周老夫人脸上的怒意已不曾掩饰。拍了桌案重声道:“京中上下谁不知道你是德安侯府里的姑娘。他说得轻巧。接回去,怎么接?
当年的事难道还是光荣事不成?或者要你以外室女那等名义去秦家?这事不说我们周家不会同意,蕙宁公主也不可能点头。
再说。你若是跟着他去相府,让陆家颜面何存?琼姐儿,你可不能犯糊涂!”
“我知道。”
陆思琼应声,脑中却一直回响起“光荣事”那三个字儿。
的确,她的身世,是见不得人的。
周老夫人还是没想明白,“这秦相怎么会知道?”
“相府,一直在调查我的身世。”
陆思琼陈述这一事实,再添道:“还有,当初您派去侯府替母亲接生的李婶子,也被找到了。”
后者的眉头,彻底皱起,她闭了闭眼,无力的开口:“这事,得让你外祖父亲自去找一趟秦相。
琼姐儿,你且回陆家去,不要多想。再过几日,便是你的好日子,莫要让这些事坏了心情,我得与你舅母合计合计。”
陆思琼有些过意不去,灵表姐还昏睡在床上,她着实不想麻烦大舅母。
她犹豫再三,还是言了:“我听和敏郡主的意思,这门婚事可能还有点变故。”
说到这句,自己也很沉重,“秦相可能会去找蕙宁公主,这事还是不劳烦大舅母了,四表姐那也离不了人。”
周嘉灵出了这种事,若是往日,她肯定会在周家住上一段时间,陪着表姐。
但现在,且不说几日后的宴席,就是秦相的这个事,她还没有想好对策。
若是真的决心要将自己接回秦家,那事情可大了,肯定会有所动作,连侯府都瞒不住。
父亲与他同朝为官,在外见面的机会可是多。
想着秦相当时的语气,对她寄养在陆府这么多年颇是介意,且话里话外的那股恼意和气愤,陆思琼还真当心他会对付自己的身边人。
她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一发不可收拾,回府似乎还得再找祖母谈一趟。
真是多事之秋。
因着这件事,她并未在国公府久留,临走前又去看了看四表姐,见其仍旧昏睡着,离开时的心情格外阴霾。
回到侯府时,掀开车帘才发现,本该艳霞漫天的西空乌云层层,晴好的天说变就变,等她才进院子,瞬间就下起大雨。
换了身衣裳,望着屋檐下密帘般的水露,无奈的叹气。
竹昔走到窗边,低声劝道:“姑娘,虽说这天依然闷热,可总是带着湿寒,您别站在这儿,受凉了就不好了。”
“我知道。”
雨水飘进,落到人的脸上,透着股舒沁的凉意。
“容婢子将牅合上吧?”
知道近侍好意,陆思琼也不坚持,颔首正欲转身,就见一抹颀长的身影冒雨小跑了进来。
“那、那是龚二爷?”竹昔望着院口惊呼。
陆思琼也是一讶,又像是落实了心思,既惊又喜,侧身就朝门口走,又吩咐丫头去拿伞。
龚景凡步伐矫健,哪等她们,几个飞步就到了廊下。
陆思琼跨出屋槛,就对上浑身湿透了的少年,颇为狼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洞悉
“你怎么来了?”
陆思琼迎上前,还没近身,龚景凡便先侧退了几步,反叮嘱道:“你若不想着凉抱着药罐过日子,就快进屋去。”
语气竟有些冲。
闻者不明所以,目露疑惑,又恐对方淋了雨生病,可见其目光略沉,想起此处是她一姑娘的阁院,着实不便,到嘴边的话复咽了回去。
龚景凡只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见其完好,喃喃自语:“你没事就好。”
话落,院门口又传来动静。
陆思琼抬眼望去,就见有人也冒雨跟进了院,是外头的张管事。
张管事气喘吁吁着,显然是一路追过来的,先是问了安,随后朝贵客继续重复:“龚二爷,请随小人去厢房洗漱换衣。”
他哈着腰,抹了把额上雨水,心中亦是无奈。
这永昭伯府的二公子性子还真是急,冲进侯府不管不顾的就往人家内院里赶。
自己这一当下人的,不敢得罪府上的准姑爷,又怕里头各位主子见了他这一身水渍,怪罪自个不会当差。
陆思琼心道眼前人本随太子去了郊外,这匆匆回城,又表现得如此紧张,想必是听闻了敬王府里的变故,当下心里一暖。
再抬首,见其仍目光炯炯的瞅着自己,面色微红,继而劝道:“二爷还是随管事去拾掇下吧。”
话落侧身,同张管事吩咐道:“你直接带龚二爷去西边的小院里更衣就好。
书绘。你领两个丫头过去服侍。”
娇园里是不好留他,但再去外院厢房,一来一回,身子可受不住。
张管事连忙应声。
龚景凡一路奔波,又淋了雨,或是身子疲惫,性子格外顺从,点点头就由着人打伞出去。
陆思琼命人去小厨房煮姜茶。
龚景凡换了身崭新的袍子,是陆思琼堂弟陆思玧的。
陆思玧年龄虽幼,体态却很健硕。比寻常同龄人都宽阔。是以这袍子穿在比他年长好几的龚景凡身上,竟还比较宽松。
两人对面而坐,龚景凡饮了两盏暖茶,才开口:“秦相去找你做什么?”
出人意料的问话。陆思琼微微一滞。
原以为。是听说了四表姐的事儿。怎么会……她眸光微变,心中起了种恼人的猜测。
对坐的人却又道:“我没有派人监着你,是对秦相。”
他解开对方的忧虑。直言道:“你上次让我查他,虽说后来你我都觉得他留意你是因为袁医女的关系,但我事后想想,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相府大费周章的调查你的身世,甚至还插手你们侯府家事,这样危险的人,我不让人盯着点儿,怎么安心?”
龚景凡皱了皱眉,因着摸不清秦相的本意,他派出去的人根本就没撤回来。
今儿下午,收到下边人的信,道秦相亲自去王府偏门见了琼妹妹,身在外便如何都不能安心。
毕竟,秦相在外还有个风.流的名声。
急急忙忙回城,就想弄个明白。
这事陆思琼原本也没打算瞒他,对方既然问了,顺势就道了个清明。提起秦相是她生父时,语气极为平稳,风轻云淡的模样反倒让听者惊诧。
原来,阿琼竟然是隆昌姨母与秦相的女儿吗?
怪不得母亲这么多年,每每听人提起秦家便脸色阴沉,他原只道是看不过秦相作为,不成想还有这一缘故在其中。
如此,提着的心倒是安下了。
秦相势大,在朝中羽翼极丰,饶是他父亲见了,都得敬上几分。若是对方真有什么歹心,还真不好办。
过往,多得是秦相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故事。
不过,十几年前,今上都不尚未入主东宫,更别说秦相了。当年他不过只是一小小的皇子侍卫,何况秦家门第在这上京城里又称不上显赫,竟会与隆昌姨母……
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然这到底是上一辈的恩怨,龚景凡身为小辈,不好多加言辞。
他只关切的望向对面少女,对方低垂着脑袋,娴静安然的神色里却总透着几分愁苦,这在过去并不多见,令他难受。
今年之前,他虽不曾近距离接触眼前人,可每回在荣国公府相遇,她总是同灵表妹一起嬉闹玩乐着,颜上笑容从不曾少过。
他下意识的抬起胳膊,却没有抚上,顿了片刻复又收回,“阿琼,你不必太过忧心,这事没秦相说的那么简单。
认祖归宗,他以为你这十来年里是在小门小户里长大的不成?这京中上下,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谁不知道你是德安侯府的姑娘?
再说,这些年来,周家没少替你安排,你如今的身份再名正言顺不过,他但凡有丝毫顾及父女之情,都不会将你逼到那种地步。”
“我摸不透他的想法。”
陆思琼确实不了解秦相,只有过三两数面的人,以前也没听闻过他的事迹。
因而,对这位父亲,陆思琼的印象只停留在身边几人对他的描述上:为人奸诈、手段阴狠……
而等到他是自己生父这一消息确认时,感觉并不好,甚至有着排斥。
再想起和敏郡主的话,不由生出几分惆怅,看向对面人的眸子里,不自觉的涌出了留恋。
龚景凡眼睛一亮,兴奋的握上她的手就问:“怎么突然这样看我?”
她不好意思的要收回手,后者不肯,只抓得更紧,又时不时捏着她的手心,一阵痒意。
“别乱动。”陆思琼嗔他。
原先满腔的烦绪,似乎在见到他之后都变得不重要了。
其实,陆思钱所以不留在周家急着归来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在离开王府之后,有种今天眼前人一定会来找自己的预感。
或者说,她潜意识里,盼着龚景凡来找她。
而事实证明,他真的来了。
事情虽不会因为他的到来而得到解决,年少的他们到底还没有独当一切的能力,但彼此间只说说话,就让人莫名的心安。
浮躁的心得以安抚,陆思琼默默反握上了对方。
无言相陪,时光流逝。
娇园里摆上晚膳,婢子们站在厅中服侍,二人用了饭,听闻前院德安侯回了府,龚景凡便过去道别。
临走前柔声宽慰她:“别紧张,我不会放任那人打乱这一切的。”
说着这样的话,自己的眉头却没有松上半分。
陆思琼则信任的颔首,“嗯。”
秋雨未歇,只是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的的打在窗栏上,声若玉珠落盘,在黑夜里配合着人的心弦跳跃。
“姑娘,还去静安堂吗?”
书绘见主子面色沉重,又想着龚二爷来时的焦色,亦是满面担忧。
陆思琼略一沉吟,答道:“暂且不过去了,等明儿早上吧。”
事情弄到这一地步,她简直恨不得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世才好,甚至宁愿是个孤儿,来路不明,倒也不会有现在这种状况。
她在陆家生活了十来年,难道在即将及笄前,还真得改名换姓了?
秦云和、秦云和……
如此陌生。
在灯烛下坐了稍会儿,才在近侍的服侍下宽衣净面,青丝落下,盖住了她纤细的双肩。
陆思琼搁在雕花木梳,理弄了弄发梢,正起身欲朝床前走去时,守在外头的宝笙突然掀了帘子进来禀道:“姑娘,侯爷来了。”
父亲?
陆思琼一愣,这么晚怎么还过来?
竹昔和书绘忙取起架子上的外裳给她披上,陆思琼由得她们伺候,张口既问宝笙:“父亲突然来了,母亲也有过来吗?”
“回姑娘,侯爷是单独过来的,连赛华都没带。”
她微微凝思。
因不好太耽搁,陆思腔正了正衣着,并未梳理发丝,直接去了小厅。
明艳灯烛下,德安侯坐在主位,见少女盈盈走来,目光有些恍惚。待等人走近了,不发一语的端量起对方容颜,态度认真仔细,神情则越发凝重。
陆思琼心下一个“咯噔”,恐慌刹那间遍及周身。
她克制着心底情绪,福身启唇:“给父亲请安。”
德安侯点头,抬手指了指边上椅子:“坐吧。”说完,又望向其他侍从,遣退道:“都出去吧,外面也不用守。”
等丫头们不见了身影,陆思琼还踌躇着,德安侯就道:“琼姐儿。”
唤了一声,却没立即说下去,话卡在一半,似乎还在犹豫。
“父亲?”陆思琼反问:“您要说什么?”
“今日,秦相来找我,说了些关于你的事。”
陆思琼“腾”得起身,容上尽是恼怒,可当着眼前人,却不好发作,努了努嘴唇,颤着音低低发问:“您、都知道了?”
那人怎么可以这样?
居然真的找到侯府来,直接把真相说出来,他可有考虑过自己在陆家的处境?
陆思琼甚至不敢想象,当秦相对父亲说出自己身世时,父亲的脸色是如何。
她只觉得,原先的平静生活,在这一刻被人毁去。
讷讷的别过脑袋,不知要如何继续面对。
德安侯的声音,却出奇的平静,“是,知道了。”
陆思琼的心渐渐下沉。
“但你终归是我德安侯府的女儿,是我陆文青的血脉!”他吐字清晰明了,意味坚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