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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薛行衣     闺趣txt下载     闺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八章 病倒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五皇子选妃,由炎丰帝钦颁圣旨,将温太傅之孙女温莹选为五皇子妃,待明年冬日完婚。

    其后,又下了加封五皇子为宸亲王的旨意。

    腊月初,永昭伯府办赏梅宴,请了京中许多待字闺中的姑娘前去,当日陆思琼特地留意了那位温姑娘。

    她披着茜红色的织羽斗篷,跟在世子夫人的身边,模样生得清秀,只是话语间透出股凌厉的气势。

    然而,或是她未来五皇子妃的身份,饶是其说话带刺,但人缘还是很好。

    眼看着她被诸多闺秀簇拥着穿梭在梅林间,陆思琼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身边纤纤静静的四表姐。

    表姐贪玩又最爱欢笑,若在以前,这等场合闹得最开的必定是她。

    可眼下,一袭月白蝶纹束衣的她立在几簇红梅下,眼望着远方,竟是连开口的兴致都无。

    陆思趋动握了她的手,两人反往静谧处走,她心中堵得慌,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打破这恼人的气氛。

    还是周嘉灵洞察了她的心思,率先开口,“妹妹是担心我刚刚见到孙言书心里不痛快?”

    她不待身边人接话,兀自自嘲了笑:“不瞒妹妹,以前我是真厌透了她,可那时候或是气愤多了些吧。

    最早得知家里要将我许给那人时,我存过期盼有过憧憬,可那日他带给我的只有失望。是以,我恨孙言书,恨她蒙蔽众人恨她冤枉我。

    可是现在。我与罗世子都不过是遵皇家旨意,心境不同了。又还何来那些多余的情绪?”

    陆思琼反握住她,“姐姐。你真这么想?”

    “不然要怎么办?下个月的喜宴不会取消,我是嫁定了他。”

    周嘉灵自语:“不这么想,还能怎么想?总不见得到了这一地步,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求那些不可能得到的吧?”

    转而,她突然又是一笑,“其实不怪孙言书会那么对我,她原是钦慕着罗世子,谁想到国安太妃却定了我。也是不肯甘心的。”

    话落,突然来了精神,眸间溢彩:“这世间总是有得有失,妹妹你说是不是?她让我一时不痛快了,可我却要嫁进敬王府,孙言书的夙愿是这辈子都无法满足了。”

    像是觉得报复了别人该表现出痛快,笑容又深了几分。

    陆思腔觉得这笑容过于刺眼,刺得她整颗心都疼,骤然放开对方的手。这才意识到手心出了汗,此时经寒风一吹,浑身都一寒,身子便下意识的蜷了一下。

    周嘉灵留意了。忙挨着对方道:“我给忘了,妹妹你身子弱吹不得风,我们回前堂去吧。”

    陆思琼闭了闭眼。确实不太好受,亦不逞强。紧着斗篷颔首加快步子。

    到了室内,伯府的少夫人正在待客。见状不由离了座:“怎么了这是?琼妹妹是哪里不舒服?”

    她心里也担忧,今儿是她发帖将人请过来的,若是出什么岔子,回头不说德安侯府不好交代,便是公主府里的那位婶母,怕也少不了要追究。

    陆思琼就是觉得身上一阵冷,闻言摇着头:“没、没事,就是多吹了会风。”

    她也不知自己这是什么毛病,但凡冬日里寒风一吹,那寒意就似冰到了骨子里去,恨不得日日烧了地龙留在家中。

    以往每年寒冬都有师姑照拂,可近两年……

    想起师姑还在塞外,心情愈发沉闷。

    周嘉灵命丫鬟送了汤婆子来给她抱着,又亲自将热茶送到她面前,陆思琼张口抿了两口,脑袋便有些重,靠在表姐身上眼皮子都使不上力。

    周嘉灵这方紧张,觉得自己闯了大祸,责怪自己大早上非拉了琼妹妹来这永昭伯府赏梅。

    其实她又何尝是稀罕外面的那些梅花,只是越临近婚期,她在国公府里就越坐不住,好不容易有了理由分散自己精力,这才又任性缠着人一起过来。

    眼看着身边人脸色一点点惨白,周嘉灵只好同龚家诸位告辞,将人送回侯府。

    前头的姑娘们还在玩闹,突然听闻陆家的二姑娘先一步离开了,当即就有些扫兴。

    龚玉锦陪着敬王府的晗月郡主,故意刺了声说道:“我这未来的二嫂嫂可真是娇弱,才来多会子人就不舒服要走了,不知道还以为是咱们龚家怎么惹着她了呢。

    这可还没过门就这样摆架子,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不成?”

    她原是知道晗月郡主不喜陆思琼,是以投其所好,谁知后者听到她那“未来二嫂嫂”几个字就黑了脸。

    只龚玉锦毫无察觉,还继续道:“周四姑娘也真是的,人不想来偏非拉着来,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她俩姐妹情深呢?”

    其胞妹龚玉容在旁拽她衣袖,示意她看晗月郡主的面色。

    龚玉锦这才留意,反应过来周嘉灵是晗月郡主未来长嫂这一层关系,心中一悸,才想说话将话圆过去,那边晗月郡主便先开了口。

    “我看七姑娘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明知是小姑和未来嫂子的身份,还在背后这般编排,也是极好的教养。”说完,人转身就走。

    龚玉锦本想去追,可转念一想,傲气上来,又觉得没那必要。

    陆思琼回到德安侯府,病倒的消息惊动阖府。

    陆老夫人连忙赶到娇园,又命人请了慈济堂的郎中来府上。

    大夫瞧后,只道是感染风寒。

    最是普通不过的风寒二字,却让整个侯府的心都提了起来。

    这寒冬腊月的季节,府里素来最怕的就是二姑娘生病。

    她一病下,可不是普通人十天半月就能好的。当初刚将她从国公府接回来的时候陆家不知道这份严重性,也就没怎么当回事。只后来年年如此才引起重视。

    是故但凡入了冬,整个府里对她皆是悉心照料得护着。就怕她打个喷嚏发个颤抖。

    陆老夫人心里有怒,清早劝孙女莫要出门的时候她不听,非跟着周家的表姐出去,现在弄成这样,好好的人儿出去,回来就倒下了。

    她不好当着周嘉灵的面儿发作,脸色却阴沉得厉害。

    四夫人楚氏见了,忙在旁劝慰:“娘您别担心,琼姐儿自个儿就懂这岐黄之术。她定是有把握才出的门。

    您刚不也听她说了?不碍事的。”

    “不碍事?你怎么不想想,要不是有这个毛病,她那身医术如何能学来?”

    陆老夫人到底不信这个,“再说,就算是医者,也是医者不自医,你看她这些年身子骨可有好些?

    原以为再多养两年,等她出阁后这情况便能好转,真真是姑娘大了听不得人言……”

    虽然她没有明言。可周嘉灵已听出了责怪之意。

    她心里也难受,服了身同陆老夫人告罪,后又道:“您别急,琼妹妹这病我晓得谁能治。以前在府里时祖母特地寻了人替她照料,配的药她吃了也都有效。

    我这就回去,让我娘再将人找了来。”

    陆老夫人将信将疑。也顾着二府颜面,只好把希望搁在她身上。

    周嘉灵火急火燎的回到荣国公府。直奔母亲的朝华楼去。

    沐恩郡主见她这般匆忙,不由责道:“不是去永昭伯府看梅花了吗。怎这么早就回来了?”

    又觉得女儿的样子不庄重,添道:“都是要出阁的人儿了,还蹦蹦跳跳的,像什么样子?”宠溺的语气,也不见如何语重。

    但说完只见闺女眼眶一红,沐恩郡主忙立了起来,询问:“灵姐儿这是出什么事了?快告诉娘。”

    周嘉灵这方把事情道了出来,巴着亲娘的胳膊求道:“您快派人将师姑再接回来呀,她对琼妹妹的身子最是了解,有她在,琼妹妹肯定会没事的。”

    沐恩郡主也是一脸愁容,素来对女儿有求必应的她此时却没有立即应声。

    “娘?您在想什么啊?”

    周嘉灵催促,“今儿都怪我,以为去年琼妹妹身子较往年好了不少便大意了,清早非让马车拐去侯府接她一道,如果我没去找她,就不会出事了。”

    “灵儿,不是娘不想将师姑接回来,而是……”愁色转难,她想了想,将左右屏退,这方将个中要情说了个大概。

    “你既早晓得了你琼妹妹的身世,娘现在又将全部告知了你,但这件事事关重大,闹不好就要了琼姐儿的性命,所以你即便晓得了,也绝不能对人言。”

    沐恩郡主表情郑重,想着又添了一句:“便是以后入了敬王府,同国安太妃和敬王妃也是不能说的。”

    “娘,女儿知道。”

    周嘉灵震惊虽多,但她早已不是昔日的周嘉灵了,理解个中利害,“我一定会保密的。”

    可当务之急……她抓主其胳膊:“那么,师姑就真的接不回来了吗?

    可是,这关系到琼妹妹的安康,便是隆昌公主晓得了,也不会不放人吧?”

    若是非要将妙仁接回来,可真的就不得不惊动隆昌公主。

    这却又是让人头疼的事儿。

    沐恩郡主按住额头,摇着头喃喃道:“你得让娘好好想想,我们府是个什么情况灵姐儿你心里也明白,别人可正愁着挑不着错呢。

    如果现在派人去塞外……”摆手,终是觉得不可行。

    可想到琼姐儿往年卧病时那痛楚的模样,犹豫半晌,复又起了身,“娘去趟公主府,灵姐儿你待在家里,哪也别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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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思念

    病来如山倒,陆思琼这一病,终日都躺在娇园里,接连十多天连床都下不了。

    公主府遣了姜御医过来,宫里也来了两位太医,她自己亦写了个方子。

    可这么多汤药喝下去,虽愈了个咳疾低烧,但仍是浑身无力、精神困顿,白日里有一大半时间都睡着。

    侯府上下自是急得不行,国公府里也时常派人过来探问情况。

    竹昔终日苦着脸,正捧着药碗立在门口。

    周妈妈走近了,见不得她这表情,斥道:“这愁眉苦脸的,姑娘见了心情能好吗?”

    “娘,姑娘自打上回和表姑娘去了趟永昭伯府回来都多久了?现在成日都靠这些药撑着,每逢用膳便道没有胃口,身子都瘦了一圈。”

    闻言,周妈妈亦是叹息,“姑娘这是打小落下的病根,本以为去年寒冬没犯就要大好了,谁晓得……”

    话说着一半,视线落到眼前人捧着的药碗上,吩咐道:“拿下去小炉子上煨着,等姑娘醒了再伺候用。”

    竹昔低头应了,退出廊子。

    宝笙急匆匆跑来,周妈妈拦了她询问:“姑娘在里边睡着,有什么事?”

    “奴婢刚在院子里碰见了兰阁的阿红,她说二姑娘让南霜查的事有些眉目了,南霜想天黑后过来回话。”

    闻者厉色:“姑娘现在哪有精力管这些?等她身子好妥了之后再来。”

    宝笙睨了眼厚重的毡帘,颔首应是。

    周妈妈原地驻足了一会,才打起帘子入内。

    屋里烧了地龙。又起了银碳暖炉,暖意袭得人全身热乎。

    书绘独自在外间侯侍着。见了她起身行礼。

    周妈妈先是至屏风后瞧了眼床上的人,后折回外间。二人说话:“姑娘身上不爽快,外头的事都先推一推。

    下个月的账簿还是先拿到我屋来,等我核了遍再给姑娘瞧。其他那些无关紧要的,就更不必说了来烦姑娘的心。”

    “哎,我都晓得的。”

    书绘应话,似犹豫了几分,又压低嗓音道:“早前儿,夫人把我叫过去,问咱们姑娘的情况。”

    “往年姑娘病中。夫人也是要过问的。”

    周妈妈好奇,心知这其中定有些什么,否则眼前人不会特地说。

    果然,书绘语气凝重:“夫人问奴婢,这月初送来的账簿,是谁在主事掌管。奴婢回话道是您,她就没说话。

    因着前阵儿和敏郡主特地过府来探视姑娘病情的事,夫人也问了姑娘是什么时候和相府往来的,我当时没觉得怎么样。但回来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周妈妈皱眉寻思,后却只摇了头:“姑娘如今病着,这些事都不要拿去扰她,夫人就算有其他的心思。也不能如何咱们娇园。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早让姑娘将身子养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书绘语气便愈发无奈:“姑娘这病。怕是要入了春才能好转。”

    “唉,要是师姑在就好了。”周妈妈呢喃了一句。

    没多会。里间传来动静,二人入内。便见主子已经醒了。

    陆思琼由人扶着靠在床上,脸色依旧还是白,与一般方睡醒的人不同,她脑袋清明,也有胃口,便用了些小米粥。

    她成日躺着,身子都酸懒了,望向那紧闭的窗子,轻道:“书绘,去把窗子敞开些。”

    书绘身子未动,劝道:“姑娘,您不能吹风。”

    陆思琼无力的笑了笑:“不打紧的,我身子是虚,这畏寒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往护得紧都能出门走走,何况如今这屋里暖和着呢。”

    书绘拿眼去瞧周妈妈,周妈妈将绯色的袄子给陆思琼披上,这才颔首示意。

    “妈妈真当我是重症之人了。”

    窗牅微敞,凉意迎面还是忍不住小小的犯了个激灵,陆思琼抬眼,望着白云:“今儿的天真好。”

    “是,难得放晴,之前总是雨水不停。”书绘道。

    陆思琼的眸中就有些憧憬期盼,自语道:“这样好的日子,要能出去走走就好了。”

    周妈妈闻言,到嘴边的劝话又咽了回去。自家姑娘向来知轻重,从不会让她们为难,这话也就只是说说。

    然而,正是明白这点,才更心疼。

    屋子里正安静着,五姑娘陆思琪进了院子。

    竹昔领她进了屋,又替她解开披风,书绘则出去接了她手里的白梅。

    陆思琪进内,也是一喜:“姐姐这会子倒是醒着,昨儿我来的时候你睡着我也就没打搅,此刻瞧着姐姐精神好多了。”

    陆思琼卧病,五堂妹来娇园的次数最多,平时陪着她用药说说话,日子方显得没那么无聊。

    是以,二人感情亦增进不少。

    “我正想着院子里的梅花定开得极好,妹妹便替我摘了来。”

    陆思琪含笑:“可不是?我来的路上就想着姐姐你会喜欢。”接触久了,倒也露出几分女儿家的俏皮。

    陆思琼让人取了花瓶将白梅摆进来。

    梅香阵阵,暗香浮动。

    陆思琪在一待便待到了傍晚,只等堂姐用好晚饭才离去。

    竹昔在外间值夜,主屋里的灯烛彻夜不灭。

    陆思琼睡了几个时辰,半夜里的时候又醒来,出了一身汗浑身不舒服。

    她这几日总是这样,下半夜睡不着,想这想那的不安生。

    上次和敏郡主来探视她,或是看自己身子实在不好,倒也没再说什么话,只是秦家的那份意思也没有打消,委婉的说等过了年关待天回暖后再论。

    翻了个身,实在是热得很。便将被子掀去了一床。

    他还没回京,再有半月便是年关。难道是不回来了?

    这样冷的日子,也不知阵地里的棉被够不够用。那营帐又抵不抵寒……

    心里头藏着事,就这样翻来覆去好多回,陆思琼实在觉得不舒服,方摇了床头的铃铛将竹昔唤进来。

    “姑娘,您哪里不舒服?”

    听到铃声,竹昔急急忙忙的披了外裳进来。

    她坐起身,吩咐道:“你去端盆热水来,我身上出了汗,替我擦一擦吧。”

    “是。”

    竹昔服侍她拭身又换了身干净寝衣。坐在床沿见其还是满额的汗渍,担忧道:“姑娘,要不要奴婢让人把钟大夫请来。”

    蕙宁公主将伯府里的留守郎中送了过来。

    陆思琼摇头,“不必麻烦,我就是白日里躺得多了,这会子没什么睡意。”

    “那婢子陪您说会话吧。”竹昔掩手打了哈欠,勉强打起精神。

    陆思琼想了想,又不知从何说起,望着近侍清秀的容颊突然问:“我记得。你长我一岁,是要及笄了吧?”

    “姑娘记性真好,奴婢马上就十五了。”

    “书绘比你大两岁。”

    陆思琼拉了她的手,笑道:“你们都是同我一起长大的。我并不想耽搁了你们。”

    竹昔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紧张:“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张口急得就想说话,陆思琼轻道:“心疼你们儿。寻常丫头都要到二十才放出去嫁人,我虽不舍得你们。但也不愿、”停顿了下,似自个都觉得这话有些早。便没再说下去。

    “姑娘,您,”竹昔双眸转动,接问道:“您是不是念二爷了?”

    陆思琼面颊一红,翻了个身往里,“胡说些什么,好好的同你说话,竟存了打趣的心思。”

    “奴婢可不敢打趣姑娘。”

    竹昔和她从小亲近,陆思琼也了解她的心性,知道被看了笑话,倒也不恼。

    她族里没有亲近的姐妹,灵表姐因为待嫁不好出门,许多话到底还是放在心中,这一年里发生的事太多,压得她喘不过气。

    而他,则是她生命中最意外的惊喜。

    转回身,陆思琼放开竹昔的手,突然轻问:“竹昔,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竹昔脑子灵活,心知主子自幼就有主见有想法,如何会问自己一个丫头关于未来夫婿的看法?这该就是思念得狠了,想聊聊心上人的意思。

    主子明面上不说,但护短的脾气也是阖府皆知的,这羞涩含笑的模样必定是心里早已认可了未来姑爷。

    如今问自己,不过是想听听二爷的好话,竹昔从善如流:“二爷待姑娘极好,奴婢好几回看到二爷来寻您眼中都是紧张在乎。

    二爷最是关心您的情绪,您要是不开心了,他比您还不开心还要着急……”

    听她说了好一通,陆思琼的心情舒服不少,连带身子也有劲了。

    竹昔见此再道:“奴婢明白,二爷如今不在城里,您心中担忧。但二爷是随建元侯去的,身边又有能人勇将,那么多军士定能护二爷周全的。”

    “担忧倒也称不上。”

    陆思琼弯起唇角:“就是感觉好多日子没见着他了。”

    “二爷出征是有三旬了。”

    竹昔算了算日子,安慰道:“姑娘早些将身子养好了,二爷回来才好与您相见,否则见了不也让人担心吗?”说着伸手又将那一床被子替主子加了上去。

    陆思琼不接话,笑意却是深的。

    她的身子不好不坏,如是又过了三日,沐恩郡主带人登门,一进屋子便把下人都打发了出去。

    陆思琼正疑惑着,突然看到自舅母身后走出一个装扮简朴的妇人,其身形瘦了许多,容颜却是再熟悉不过。

    她不自觉的探出身子,嚅动了唇瓣,难以抑制的激动道:“师、师姑。”(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妙仁归来

    妙仁师姑出身杏林,自幼学医,精通岐黄之术。饶是早年袁家获罪,入宫为奴多年,但身上的那份清贵之气亦是难掩。

    从前陆思琼总觉得她神秘,如今通晓了原委不免既理解又感激。

    看着眼前人替自己诊脉,又取了随身的瓷瓶将药丸递给自己,她伸手握住对方,张了口想说些什么,眼眶却先是一热。

    “一年多不见,姑娘怎的一见我就哭了?”

    妙仁语态慈和,转身接了侍女递来的水,亲自伺候她服下。

    沐恩郡主知道她们一年不见定有话要说,即笑了道:“琼姐儿,现在你这心总该安下了,你表姐在府里日日惦记着,可得好好养身子。我去见见你母亲和祖母,让师姑在这里陪你。”

    陆思琼仰头,心头激昂:“多谢舅母。”

    后者轻拍了拍她胳膊,提足离开。

    屋里一时只剩下她二人,陆思琼便再也忍不住,一头栽进身前人怀里,“师姑。”

    妙仁就此抱住她,眸眶也是一红,语气喟叹悠长:“自打我被公主找到,便知晓这事瞒不住。好在,好在你没出什么事……”

    前年她被隆昌公主的人抓回去,陈年往事被揭开,身又被囚在异族,一颗心都在这个羸弱的少女身上。

    她对陆思琼的情绪是复杂的,当初不顾贵妃之令抱着她逃跑,后又潜伏在京中对她悉心照料,十多年的光阴早就磨去了她最初为家族被灭的那份不屈与执着。

    那时候在国公府里。总觉得就那样照顾她长大,一辈子守着她,也是极好的。

    可避了那么多年,终是没逃得了。

    “那、那您是怎么回来的?”

    陆思琼抬头,刚见面时太过兴奋,竟一时忘了师姑本在突厥,怎的突然出现在了京中?

    妙仁抹了抹眼眶,回道:“你这身子不是不好吗?蕙宁公主便写了书信去突厥,你母亲、”顿了一下,见其似有不自在。又改了称呼:“隆昌公主见后。便放我回来了。”

    说着,她摸了少女的发添道:“她是最在乎你的。”

    陆思琼低首,“她在那,好吗?”

    “挺好的。也算是苦尽甘来。单于对公主简直是疼到骨子里去了。我在那边也待了许久。看得出来单于是真心的。

    只是,公主多年来都惦记着你,当初纵然所有人都与她说你已不在人世。她也不肯相信,从没断过寻你的念头。

    是以,郁郁寡欢了多年,又背井离乡难免孤单,身子骨比不得当年了……”像是忆起了曾经宠冠京华时帝姬意气风发的姿彩,竟有些出神。

    之前听龚景凡说突厥的哈萨陌单于继娶了隆昌公主之后,身边只留她一人,是百依百顺的宠着,陆思琼还不信。

    现亲耳听眼前人说了,方觉得真实,心底起了几分安慰。

    半晌,她声若蚊呐:“我不可能过去的,师姑。”

    妙仁点头,“我知道,便是你想,蕙宁公主与周家也不会放你离去。你如今既知晓了一切,那也该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

    秦相不是个简单人物,想隆昌公主当年是何等尊贵何等骄傲的一个人,京中那么多名门子弟皆瞧不上,唯独中意他一个小小的皇子伴读,又如何能小觑?

    还有,早前我在突厥,便遇到了好几批人。”

    陆思琼心头一跳,不可思议的反道:“是、是他派去的?”

    “是。”

    妙仁语气凝重,“想我陪在公主身边,是处在整个部落守卫最严密的地方,可秦相的势力却能够不动声色的冲破外围,还险些将我掳走。

    他这些年总想着攻打突厥,把公主夺回来。”

    “夺回来?”

    陆思琼愈发惊诧,之前蕙宁公主与她虽也有说过类似的话,但她总排斥去深想,毕竟太过惊世骇俗。

    隆昌公主已然被和亲,是突厥部落的大阏氏,便是哪一日皇朝占领了他们,但也没有夺人妻的道理。

    何况,便真有那一日,太后与圣上总会替她做好安排,哪里是秦相他想要便能要的?

    “其实,太后和蕙宁公主他们都不知道,秦相与隆昌公主是彼此有情的。

    当初秦相势不如人,不能阻止和亲之事,便私下秘密派了人,一路跟着和亲队伍。

    队伍出发前,他寻过我,称只等队伍离了大夏境内,他的人便会动手,让我配合公主随他的人离开。”

    想起那些事,妙仁神色复杂,“只不过,当时公主万念俱灰,拒绝了。”

    “拒绝?”陆思琼惊叹。

    妙仁知她疑惑,再道:“她在宫里闹,挣扎着反抗,那只是女儿对父母决定的不满,期盼先帝可以另作抉择。

    可真等她坐上了和亲的花轿,便只是大夏的公主。试问,一国公主,如何能弃自己的子民不顾?

    和亲的公主若是失踪,不说整支队伍,便是沿途的各个驿站及接待人员,怕也难辞其咎。一个不好,两国又要兵戎相见。

    何况,当时护送她的,是蕙宁公主的驸马建元侯。”

    陆思琼抿唇,轻轻咬住,似泄了全身的力气。

    “所以,秦相也是怨我恨我的。”

    妙仁语气无奈:“我将你抱回来,却没有去找他,而是交给了蕙宁公主。他早年是不知有你的存在,现如今晓得了,还能放过我?

    再说,隆昌公主在乎你,有你在手里,他便多了份筹码。”

    这些事,她原以为永远都不会和身前少女说,没想到还是到了这一日。

    陆思琼抿紧唇畔,久久没有说话。

    妙仁低头,见少女神思倦怠,便伸手扶了她躺下,轻说道:“你刚服了药,定是困的,还是先睡会,别教我才回来,就害得你身子受累。”

    陆思琼靠上枕头,手抓着身边人,“那您在这陪我。”

    妙仁含笑应声:“好,沐恩郡主今儿带我过来,便是要我留下来照顾你。”

    “真的?”少女一喜,容上显出些许笑意。

    妙仁替她掩被,“自然不假,你先睡,回头我们有说话的时候。”

    陆思琼用了药丸,又说了好会子话,精神不济,很快便入睡了。

    妙仁观了眼这屋子,这昔日的德安侯府……

    如果当年,隆昌公主没有拒绝贵妃的提议,答应嫁给当时的德安侯府世子陆文青,那如今,姑娘在这府中便是名正言顺了。

    想起那些往事,她无声叹息,真是造化弄人,闭了闭眼,起身退出屋子。

    娇园里的人已被关照过,此刻院中并无闲人,她走向隔壁耳室。

    周妈妈与书绘、竹昔都是以往跟着陆思琼常住荣国公府的,是以识得她,见她进来皆起了身。

    将两丫头遣了下去,妙仁同周妈妈寒暄了一番便开门见山:“听说,姑娘与龚家的二爷订了亲?”

    “是,是蕙宁公主与周老夫人做的主。”

    妙仁闻言,微微摇头:“太过匆忙了。”

    拿起方才竹昔搁下的热茶,她吃了两口才说道:“当年我擅自做主将姑娘托于蕙宁公主,是因为走投无路。

    隆昌公主虽说没有因为这个怪罪我,可心里到底藏着气。

    她好不容易有了女儿下落,年初派呼韩邪王子来京城接姑娘,你们虽不好放姑娘走,但也不能通过这种方式。

    婚姻大事,怎么着也得先问下隆昌公主的意思,她毕竟是姑娘的生母。”

    当初,公主为了这个孩子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委屈?

    周妈妈表情尴尬,转念一想,回道:“蕙宁公主与隆昌公主是亲姐妹,龚二爷又是蕙宁公主的独子,这门亲对姑娘来说未免不是好事。

    再说,以前隆昌公主记恨蕙宁公主,不过是因为隆昌公主听太后的意思去给她送了碗堕胎药,但事后她在和亲路上,不是明白了孩子没有被打掉吗?

    当年,隆昌公主如何都不肯说出姑娘的父亲是谁,蕙宁公主哪能真听她的话帮她逃离宫苑?”

    妙仁还是有些不悦,她以往虽常在京中,可为了躲避踪迹,一直都是藏身在国公府里,连门都不怎么出的。

    蕙宁公主的儿子,小的时候也常去周府,她虽没见过,却也是听说过一些的。

    那么个狂妄不羁的性子,处事不爱讲道理,待人又冷淡,怎的就把姑娘许给了他?

    但她也知,周妈妈自打离开周家到了侯府之后,许多事并不知情,所以纵然心底嫌弃龚家那位二爷,但也没必要与眼前人费唇舌。

    周妈妈见其面色不善,因着感念其照料姑娘身子多年,所以打心底里存着敬意,也不好再替龚家二爷说话,只询问了下主子的身体情况。

    妙仁却是一颗心七上八下,她照顾了陆思琼这么些年,虽非亲生可情分却胜过亲生,听闻她如此草率的就被定下终身,总有些不乐意。

    但狼上,她又明白蕙宁公主是好意,建元侯的独子,便就这一身份,就知那位二爷前途无量。

    只是不知那人能力如何,姑娘出身特殊,若没些本事,以后可怎么护得住姑娘?

    思量着这个,她也是总紧了眉头。(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提点

    沐恩郡主从陆老夫人的静安堂出来,又特地去了锦华堂。

    宋氏早得了风声,亲自在门口迎她,容上亦堆满了笑意:“听闻四姑娘即将出阁,我心想着府上必定诸事繁忙,也就没好意思登门叨扰郡主,不成想劳您亲自过来。”

    “事忙归事忙,琼姐儿是我的外甥女,她病着,我与老夫人在府里也不安心,总是要来看看的。”

    沐恩郡主别有深意的瞅着她,二人并行入屋,她郑重其事般再道:“她自小在国公府里长大,在我心里,与灵姐儿她们姐妹都是一样的。”

    宋氏知她话中有话,心底略有忐忑,然依旧面不改色,只笑着回道:“琼姐儿也是我的闺女,她这般病着,我心里也是日夜担心着。”

    绿莲奉了茶进来,沐恩郡主端起茶盏,视线落在对面人身上,只这般看着并不言语。

    宋氏后脊微紧,同身边人挥了手。

    待下人皆退出屋外,她方立起了身子,态度恭敬的询道:“郡主特地过来,想必是妾身某些方面做的不周到了,还请您明言。”

    沐恩郡主睨了她一眼,将手中的茶搁下,语气悠长道:“陆夫人犯不着这般,你如今是这侯府的主母,我来是客,且坐下说话吧。”

    宋氏紧着情绪,依言落座。

    “当年促成你与陆侯爷这门亲事,一方面是因为你的父亲乃国公爷的门生,咱们两家的交情在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看中了你贤淑细致的脾性。

    你当时总随着宋太太来周府,你的那份心思儿或许你自个以为藏住了,但旁观者清、”

    沐恩郡主说着微顿,语气深长道:“你性子宽厚,虽聪慧可也明事理,懂得知恩图报。

    虽说是陆侯爷娶新夫人,可琼姐儿是他姑娘,咱们周家也不是容得随便什么人做陆夫人的。”

    二府过去为姻亲,关系自是亲密,可如今不过都只是因为系着“陆思琼”这一缘故才有往来。平时明面上总都客套着礼数的。

    然今朝这番话……

    宋氏听在耳中。惊在心里,复又起了身:“郡主的意思,妾身明白。当初我能嫁进侯府,都是您与周老夫人的抬举。”

    话落。自小的那股自卑情绪作祟。又将脑袋埋了下去。低头看着地砖续道:“我入府这么些年,从来都是将琼姐儿当亲闺女看待的,娇园里的一应用度事宜皆不敢轻率。”

    总是心有所虚。不免咬住了下唇。

    这幅小家子气,是宋氏一贯有的做派,沐恩郡主以前没怎么觉得,想着乖巧怯懦些,也不至于亏待了琼姐儿。

    现在再看,总觉得讽刺。

    若一直都是这般唯唯诺诺的,前阵子又何来那些动静?

    还真是小瞧了眼前人。

    可毕竟如今的宋氏已不再是过去那个周府门下的宋氏女儿,说来眼前人现在能这样客气着,还是因为以往国公府对她们宋家的恩德,她心里惦记着。

    否则,一府主母,是不必这般的。

    如此想了,沐恩郡主的表情亦柔和了些许,终是端茶吃了两口。

    留意到她的这一举动,宋氏紧绷的心蓦然松懈许多。

    “我今日过府,一是惦记着琼姐儿身子,送来个人替她调理下;二来,也是许久未见你,过来和你说说话。”

    她语气温和,含笑了道:“陆夫人请坐吧,你是主人我是宾客,哪有你站着的道理?”

    后者自是从命。

    沐恩郡主看她不似方才般拘谨,心底有了几分,才又开口:“你别怪我多事,过问你们侯府的家事。

    实则是琼姐儿这孩子,她的那些事儿你心里也都清楚。”

    宋氏目光微讶,“琼姐儿的,什么?”

    这问话,沐恩郡主就不高兴了,“明人跟前不说暗话,陆夫人你掌管侯府多年,这里头有些什么秘密,是瞒不了你的。

    我今日也是与你摊开了来讲的,纵然她和陆家无关,但这数十年生在这府里长在这府里,任谁也抹不了这次干系。

    我知道,你对陆侯爷情深意重,心中介意着一些,可这与琼姐儿无关。

    她有她的身份,有她作为女儿对你该有的敬重,那么你就是她母亲,又何必去烦心那些旁的?”

    宋氏原是紧张慌乱,等对方说完心境竟十分平和,也没有被人道破心思的窘迫,只是低声感慨:“郡主您都知道了。”

    “这么几个月了,总是有风声传到我与老夫人耳中的。”

    沐恩郡主提点起对方:“老夫人是将她当嫡亲外孙女疼的,这些年的情分摆在那里,无论琼姐儿在不在侯府都是不会变的。

    你以往是最懂得个中利害的人,待琼姐儿和善好了,总有你的好处。那些个前尘往事说来与她又有多少关系,你为何要因为那些和她不对付?”

    到底是因为关起门来就两个人,说的话并不见如何客气。

    宋氏抬眸看了看她,好半天才应道:“郡主说的是,是我太过执拗,一时想不开,亏了那孩子。”

    “你能想明白就好。”

    沐恩郡主见她语态良好,方又叹气了继续道:“如今的光景,你都是一府主母了,琼姐儿这辈子记挂在你身下,就一辈子都是你女儿了。

    她身份特殊,你作为母亲自然是得尽力帮衬着她,她安全了没事了,不只是侯府,你的一双儿女以后也多个能帮衬他们的长姐。

    这些道理你以前都是明白的,怎么就因为她身份变了,这个理儿就偏了呢?”

    “是,是我想岔了。”

    “你能明白是最好。”

    沐恩郡主也不愿太下眼前人面子,毕竟是琼姐儿的养母,以后很多事他们外戚不好干预,总还是要烦宋氏的多。

    她站起身,同她笑道:“我出来也好一会子了,府里还有不少事,得回去了。”

    宋氏自是相送:“我送送您。”

    “我还要再去趟琼姐儿那,你与我一道过去。”

    她携了宋氏的手,低声交代:“今儿随我一并过府的,是国公府的旧人,也是过去照料琼姐儿身子的人。

    她只扮作了仆妇的身份留在娇园里,你们府里无需太过在意她,只当个寻常下人便也是了。

    等过阵子,琼姐儿身子好些了,我自会派人将她接走。”

    这意思,是不能让别人晓得了。

    宋氏颔首,应允道:“郡主的意思,我明白了。琼姐儿的病需要静养,我会交代下去,这阵子不让人过去打扰的。”

    “好。”沐恩郡主一笑,她就喜欢宋氏这一点就通的性子。

    二人一并去到娇园,陆思琼已然醒来,见了她们心有惊讶,但没有表现出来。

    沐恩郡主领了人离去,宋氏便留在屋里。琼姐儿心思敏感,有些事是说开了比较好。

    她坐在其床头,慰问了几句病情后,便握上了她的手。

    心底的情感是复杂的,可百感交集之后,又有些释然。

    她生母是隆昌公主又如何,是侯爷心中记挂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又怎么样?

    如今她喊自己一声“母亲”,而自己亦是侯爷名正言顺的妻子,这陆家的主母是她,以后能够帮衬琼姐儿出力的也是她。

    “前阵子府里忙着年关的事,我疏忽了没有过来看你,可心里却时刻惦记着,这两日可好些了?”她笑容和煦慈爱。

    “回母亲话,早前服了师姑给的药丸,感觉好多了。”

    “师姑?”闻者微惑。

    陆思琼心底犹豫了下,但想着方才是大舅母与眼前人一道过来的,也就没有隐瞒:“是之前在周府里给我看病的,她医术很好。”

    宋氏神色微凝,突然问道:“这位师姑,身份很有讲究吧?”

    陆思琼倒是一愣,有些吃惊。

    以往嫡母对自己总是表面上的,便是有不解疑惑也只当没察觉,是藏在心里不会说出来的,这会子倒直接问了。

    “是,她以前是宫里出来的。”

    宋氏听后,半晌没出声,许久才问:“是姓袁吧?”

    后者心底“咯噔”一声,低着头没吱声。

    嫡母对那些事儿,知晓的远比自己以为的多。

    不过就因为医术了得这一点,就能揣测出师姑身份,这可不是寻常的聪慧。

    见她沉默,宋氏紧了紧对方的手道:“琼姐儿,我是你母亲,母女间是不该有秘密的。

    师姑的事你舅母与我关照过了,既然留在侯府里,自不能让人发觉了去。你我之间说话,也不需要遮遮掩掩的,你的事我从来都是放在心上的。”

    似觉得自己这话难以取信于人,叹了声若有些自嘲的再道:“琼姐儿,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是感激你的。若非有你,当初我也嫁不进这侯府来。”

    陆思琼抬眸。

    她的笑容便越发苦涩了,“当时你母亲过世,”像是觉得这话不妥,但停顿了下也没有改口,“陆家蒙受先太子之案冤屈受连,国公府也不合适再许族中女儿嫁进侯府,便向陆老夫人提议了咱们宋家。

    我嫁过来后,心中是明白的,你外祖母与舅母都是要我进府来照顾你的。而这些年里,无论这府中的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我待你是问心无愧的。”

    陆思琼听了,心头一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借人

    宋氏之前待她的冷淡与疏远还历历在目,陆思琼虽说不是特别难受,但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母女,以往她对自己且不说是真心还是表面,但向来只有暖言暖语的关怀,从没给过一个冷脸,突来的转变总是介意的。

    不过,像现在这种掏心窝子的话,她从未言过,一时间百转千回,竟无言以对。

    宋氏望着她,憋下心底的那份别扭,续道:“琼姐儿,今儿我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你也该明白我不会害你。

    有个事,搁在我心里许久,这会子索性问了你。咱们陆家与相府素无往来,秦家八爷和你四妹那事儿,是不是另有隐情?”

    秦沐延与陆思瑾之间的是非纠葛,陆思琼倒不是特别了解。不过从时间上推算,若说这其中没有自己的缘故,连她都不信。

    此刻继母问话,她看着对方,知眼前人远不是以往表现出来的那般迟钝怯懦,也不晓得对方到底了解多少。

    于是,只依着自己所想回道:“应该是因为秦家要查我身世的事儿吧,四妹妹答应了相府帮着查我。”

    闻言,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宋氏怒道:“她帮着外人来查自己家的事,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倒不是多么失望,实则庶女的德行她也早有洞悉,只是一经确认觉得太过吃里扒外,难免动气。

    这话,陆思琼倒不怎么好接,毕竟事关自己。而她又不愿替陆思瑾说话,便没有回话。

    “这么说,所谓的要和相府结亲的事,也是假的?”

    宋氏心领神会,既然陆思瑾在秦家人眼中只是一枚工具,那又怎么可能将她娶回去?

    越想就越觉得庶女愚蠢,女儿家被人利用事小,可牵扯闺誉事大,现在但凡和府里有些往来的人家,谁不晓得陆家二姑娘的未来婆家是永昭伯府。而其妹陆四马上又要成为秦家的少奶奶?

    她这事没有结果。以后谁还会上门娶她?连带着坏了整个陆家的名声!

    一想到或可能连累到她自己的瑶姐儿将来说亲,便怒不可遏:“你的事是咱们阖府的大秘密,家里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她倒是好。还赶着把信儿送出去!

    不成。这事真相既是这般。便不能再由得她与秦家人交往下去。回头我去找下老夫人,”

    说到这个,宋氏的表情又是一凝。

    老夫人与丈夫从没有正面和自己提过琼姐儿身世的事。自己若冒然去找婆母,那以前的守愚藏拙都岂不是瞒不住了?

    她一时为难。

    陆思琼观她颜色,思忖了片刻也明白其顾虑,低道:“母亲,这事最好还是别惊动祖母了,秦家八爷这般声势浩大的与四妹妹往来,也指不定二人是有些、”

    到底是闺阁女儿,有些话不好明言,便含糊了过去:“秦家这事总归会给四妹个交代的,您若是出面了,指不定就让人多想。”

    宋氏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锁眉半晌,复添道:“可到底不该和秦家有什么牵扯。”

    “哪里是说不该就没有的呢?”陆思琼无奈叹道:“相府现在主动交好,咱们也不好明着得罪。”

    “是不能得罪,可就怕老夫人有别的心思。”宋氏语气复杂。

    府上一日不和她直说,自己这个侯府主母便没有针对这些事的话语权,思及又是愤懑。

    陆思琼明白她的意思,从祖母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就可了解。

    从最初发现不是陆家女儿时的那种冷淡疏远,到后来审时度势后的亲近疼护,再到如今的紧张忧思……祖母晓得,自己的身份于侯府来说,或是祸、却也可能是福。

    有些事并非自己不愿就阻止得了的。

    宋氏寻思了会,抬眸见继女也是满脸凝重,笑了拍拍她的手:“好了,你也不要多想,马上就是年关,专心养好身子才最要紧。”

    说着,似想到什么,突然又问:“对了,公主府可有传来消息,龚家二爷什么时候回京?”

    陆思琼摇头,“月初的时候从前线传来信儿,说可能在三十前回来,但战场上风云莫测,也说不准的。”

    “龚二爷年纪轻轻,跟在他父亲身边历练,得了战功以后在京城站得便能更稳。他是你的未婚夫,以后也能替你担待些。”

    说着她嗓音一低,“你的事,他知道吗?”

    陆思琼抿唇应“嗯”。

    宋氏不由来的生出几分失落,龚家周家全都晓得的,偏自己还是通过暗查才得知。

    可转念,又有些释然:“他是蕙宁公主的儿子,这下与你倒是亲近多了,你嫁去那样的人家,以后的日子也不至于难过。”

    提起这个,陆思琼总是鲜有的羞涩,“嗯。”

    见她这般神情,也晓得其对这门婚事是满意的,宋氏略又坐了坐才起身,“那你再歇会,我明日再来看你。”

    “母亲慢走。”

    陆思琼说着,对外喊了丫鬟,命人相送。

    宋氏离开,妙仁与周妈妈才进屋,皆是好奇其来意的。

    听陆思琼简单说了几句,周妈妈起初还不解,妙仁便笑:“这位陆夫人倒是个聪明人,以往姑娘住在国公府的时候,我便觉得她知进退,果然是个明利害的人。”

    “我寄身在侯府,总不能与府里人关系处得太僵。”

    陆思琼叹道:“师姑,陆家不欠我的,反倒是我对不住他们亲。侯府原都与我相干,当年外祖母将我送进来,再怎么说也是理亏了。”

    她并非不懂这些,心底也是真心将陆府当做家的。

    他们把她当女儿养大。便是现在心思变了,以后若是方便,也自是能帮衬便帮衬。

    “是,姑娘您是个有心的。”周妈妈附和。

    有了妙仁的照料,陆思琼的身子好得很快,虽然还不好出门,但几日养下来也可以下床走动了。

    除夕将至的时候,和敏郡主又递贴拜访。

    不知就里的人,只是好奇她与二姑娘的感情何时好到了这份上。

    陆思琼也是无奈,原不想见的。本想借病推了。但想着对方既然特地登门,显然是已得了风声,便让人安置好了师姑,才请人进院。

    秦沐诗即将与九贤王完婚。身份日渐贵重。谁都怠慢不得。

    她带了许多东西过来。稀有的药材与珍贵的首饰一应俱全。

    陆思琼看着秦家的人一匣匣呈上来,神态依旧淡然,“郡主的礼太过贵重了。不晓得出府前,秦夫人是怎么想的。”

    后者明显一愣,似没想到对方会提秦甄氏,不过也仅在一瞬,转而语气如常道:“这都是我哥让我带来给你的,你身子虚,里面的药材有些都是宫中贡品,你回头用了若觉得好,我再让人送来。

    至于这些首饰,我也知道你身在侯门公府长大,不会觉得有多稀奇,但终归是你父亲的一份心意。

    马上就是年关,你身子不好外出,他也不方便来看你,便让我来走一遭。”目光中,竟是期盼希冀。

    陆思琼睨了眼那些陈列,又望向眼前人,心底对秦家人的做事风格也有所了解,也就没推脱,只道:“其实大可不必这么做,我与郡主相交泛泛,这么大手笔倒要引得旁人多想了。”

    “旁人多想是旁人的事,你何须介意这个?”

    和敏郡主见面前少女不似以往待自己的那般反感排斥,笑了道:“再说,你早晚也是要回相府的,那些个人有想法,以后得知了真相,也就不会大惊小怪的了。”

    这般严重的事,从她口中道出,竟像是无关紧要一般。

    陆思琼微微蹙眉,有些不喜。

    “罢了,你还在病中,我也不与你说这些烦心窝子的话。我哥既然放了话,等来年春日里再说,便不会逼你。”

    和敏郡主一脸和煦的笑容,刹那间想到些什么,添道:“不过,等开春我就出阁了,到时候与你再见面倒不容易了些。”

    陆思琼神思一呆。

    是了,她马上就是九王妃了。

    不免就想起上次在公主府见到他,以及那位湘夫人。

    陆思琼总觉得他转变反常,倒不是她见不得那人身边有佳人,只是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这其中总觉得有什么蹊跷。

    和敏郡主见她不说话,心底的那份不悦感越似强烈,强笑了开口:“说来,以后九王也就是你的亲姑父了呢。”

    亲姑父……

    陆思琼自嘲一笑,如今不是亲舅舅,倒成了姑父。

    无语的捧起参茶吃了一口,“郡主说笑了,我是陆家的姑娘,九王怎的就成了我的姑父?这种胡话,还是不要再言了。”

    和敏郡主听后,也不恼,只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半晌,她望向门口,又开口,“对了,我这次过来,除了看望你,还想与你借个人。”

    闻者一怔,抬头反问:“借人,什么人?”拇指弯曲,终是免不了紧张。

    和敏郡主一字一句回她:“你心里很清楚,人都进京这么久了,早晚会有这一日的。”

    见对方张口要言,抢先再道:“你不用担心,我哥不过是有话要问她。你身子还需要她调理,我哥是绝不会动她的。”

    “如果,我不借呢?”手指沿着杯沿摩挲,陆思琼一脸认真。

    和敏郡主一笑,“袁氏女的身份不能公开,你若不借,便只能进府抓人了。琼姐儿,我哥是不会难为你的,但陆家的人私藏逃犯,你觉得会是什么下场?”

    这是,威胁。(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败露

    秦家的人走了。

    周妈妈从外入内,惊慌道:“姑娘,您怎么让和敏郡主将师姑带走了?”

    “会回来的。”陆思琼起身,缓步走向内室。

    周妈妈跟在身后,绕过圆桌时看着那些精致包装的礼物,忍不住道:“这些……”

    “你让书绘进来点数了,登记入库吧。”

    “都是秦相送的?”

    “嗯。”她坐在妆镜台前,将方才待客前的装束一一卸去。

    周妈妈站在一旁,满脸苦意:“秦家的东西,您怎么能收?姑娘今儿收了,以后岂不是来来往往的更没个尽头了?”

    “她郑重其事的送过来,怎还可能原封不动的拿回去?”

    陆思琼摸着刚摘下来的圆珠耳坠子出神,“何况,秦家的心思不断,往来哪是我们这边说断了就断的。”

    “那师姑,他们怎么知道的?”

    “这整个京城里,怕是没有她们相府不晓得的事了。我听刚刚和敏郡主那话,想必是师姑一进城,秦家便得了信,能等到这会子才来要人,已属不易了。”

    陆思琼无奈再叹:“师姑的身份,京中总有旧人知晓,是绝不能公诸于世的。她们秦家看中了这一点,才敢上门要人。

    妈妈你想想,当初师姑随隆昌公主和亲是众所周知的,途中不知去向本就是重罪。

    况且,她当时还是奉命留在隆昌公主身边的,外祖家这么多年都替她隐瞒踪迹。也不只是为了防秦相一人。”

    当年秘事毕竟涉及皇室,太后若是知晓了,怕是容不得她。

    这些利害,无需和敏郡主替她分析,陆思琼心中清明的很。

    她今儿若不给人,焉知秦家的人不会真进府搜人?

    周妈妈听闻后,虽理解但仍是担忧,弯着身子边替她梳理青丝边问:“那么,秦家还会放她回来吗?”

    “她说是会的。”

    陆思琼按住身边人拿梳子的手,停顿片刻道:“我的身子。离不开师姑。”

    “是。有姑娘您在,秦相总不能把人怎么样。”如斯一想,周妈妈安心不少,“说来。秦相还是十分在意姑娘的。”

    陆思琼低首。不再言语。

    然而。等到入夜,也没见师姑回府。

    陆思琼在屋中有些坐不住了,难道他们出尔反尔?

    说来。她在秦相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又有谁说得清,他坚持要把自己接回相府,指不定就只是为了弥补他当年失去的尊严呢?

    正焦心不安时,宝笙来报:“姑娘,大夫人来了。”

    自从上回说开了,两人还真亲近不少,这几日宋氏也常来,闻言她当即让丫头将人请进来。

    宋氏免了她的礼数,拉着她手坐下:“琼姐儿,下午和敏郡主过来,是不是把人接走了,怎么到现在也没送回来?”

    秦家人过来,她自是时刻关注着娇园里的动静。

    陆思琼无奈回话:“我正为这事愁恼着呢,和敏郡主只道秦相不会为难师姑,但也没说何时放回来。”

    “那怎么办?”宋氏着急,“会不会出什么事?”

    人是在陆家发现的,那样的身份如果有心人要做文章,整个侯府怕是要完了。

    陆思琼踌躇一会儿,方问:“母亲,祖母知道这事了吗?”

    宋氏不置可否,“方才我从老夫人那出来,没见她要与我谈话的样子,不过人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大致也是心里明白的。”

    她说着,试探的问:“要不,明日我去趟相府?”

    陆思琼连忙摇头,“母亲,这不行的。后日就是除夕,这会子二府不宜走动太频繁,何况您过去,见的也是秦夫人。

    秦夫人素来不待见咱们家,再说这事儿怕也是问不着她。”

    后者一愣,“难道,秦夫人不知道你的事?”

    陆思琼不确定,“难说,我瞧和敏郡主那样子,怕不是什么事都与她说的。

    如果,她本不知情,现在突然从您这得晓,凭她的性子,也不知会闹什么事。”

    陆思琼并不了解秦家府里具体的情况,自不敢冒险。

    宋氏一听,又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难道就由得他们这样?”

    陆思琼也在琢磨,想着想着,突然眼前一亮,“其实,去相府也不是不行,得看让谁去。”

    “瑾姐儿?”

    宋氏一点就通,可转念又犹豫:“只是,瑾姐儿的心怕早不是向着侯府了,她能、”话说着一顿,急急否定道:“不行,你的事绝不能让她知道。”

    “是不让她知道。”

    陆思琼内敛一笑:“母亲尽管备好礼让她去,只说临近年关,她去探望下秦老夫人和秦夫人,毕竟她以前也没少去过。”

    “那师姑的事儿?”

    “不过是问个话,我会安排的。”

    见她没有说明的意思,宋氏也不追问,只应允了道:“行,这事我会交代瑾姐儿,能去相府,她或是巴不得呢。”

    陆思琼听了,心道那也不一定。

    谁晓得陆思瑾现在的心思,到底还在不在秦沐延身上?

    想到这个,方记起自打病后,兰阁里的事儿倒没关注过。

    等送走继母,她招来近侍,吩咐道:“你去找下南霜,让她方便的时候过来一趟。”

    南霜是个机灵的,二姑娘主动派人找她,她自是随时方便,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人便出现在了娇园里。

    “奴婢给二姑娘请安,前阵儿姑娘病着,奴婢日夜担心着,可也不敢过来打搅。怕误了您养身子。”

    看她这毕恭毕敬的模样,陆思琼笑了抬手:“成了,起来说话。”

    “谢姑娘。”

    “你如今可是兰阁里的大丫鬟了,这会子、”她瞅了眼灯烛,“四姑娘怕是还没歇下吧,你这样出来,她问起可怎么办?”

    “二姑娘放心,奴婢只说是外头我娘寻我,让阿红在那侍候着呢。”

    陆思琼不过随口一问,也不是很关心这个。两句话过去。便直入主题。

    她取出早就写好的信,递给对方:“明日四姑娘会去相府,你寻个机会将这封信交给和敏郡主,只说是问她要的答复。让她回信给我便是。”

    南霜也聪慧。见信封用朱砂封着。又交代要取和敏郡主的回信,便明白了眼前人只是要自己当个传信人,并不准自己得知些什么。

    可见。二姑娘还不信任自己。

    她将信接了,应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做好的,绝不会有别人知道。”

    “你明白就最好不过。”

    南霜自是不敢多问的,只是心底里一直在捉摸着对方与和敏郡主的关系,今儿个才见过,明日就还要送信儿?

    她是想不通,这府里的姑娘,怎个个儿都爱与相府的人私下往来?

    她心中转过许多念头,面上却纹丝不动,只是有些好奇:“不过,如果明日四姑娘不去相府呢?”

    “她会去的。”

    陆思琼不再多费唇舌,改问道:“对了,四姑娘最近怎么样?”

    “这几日天寒地冻的,四姑娘并不怎么出府,她和李家公子便也少了往来,不过和秦八爷……”

    她意味深长,陆思琼追问:“和秦八爷如何?”

    南霜轻道:“秦八爷懂得功夫,经常秘密进府,来与四姑娘见面。”

    陆思琼眉头微蹙,然想到先前龚景凡也常瞒着人过来找她,一时倒没了指责陆思瑾的立场,且想到上回与那人见面的场景,神情便有些不自在了。

    南霜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对方说话,不由开口:“二姑娘?”

    陆思琼回神,喝了两口茶缓了下情绪才又问话:“那你可知他们都说些什么?”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秦八爷每次过来,四姑娘都将奴婢遣了出去,他们在屋里说什么做什么,奴婢实在不晓得。”

    “那她自己的想法呢?”

    “奴婢瞧着,四姑娘心里约莫是中意八爷的。只不过,八爷为人不苟言笑,不比李公子会讨人欢心,如今四姑娘自个儿也是矛盾着。”

    陆思琼听了,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都是闺中少女,并不好点评她人感情。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上次二夫人去找她,你可查清了是什么事?”

    “奴婢查明白了,前几日奴婢就想来禀明您的,可是姑娘病着,周妈妈让奴婢待您好了再过来。

    原是这样的,二夫人与四姑娘在外面秘密安置着产业,几月来已购置了不少铺子酒楼,好些都挂在四姑娘名下,二夫人每回到兰阁,便是寻四姑娘敲章的。”

    “安置产业?二婶怎么会和她,”陆思琼捉摸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枚印章是什么?”

    “好像,与三老爷有关。”

    “三叔?”

    陆思琼惊讶,三叔好些年没回京了,今年又是不回来的,平日里连封家书都少。

    “你且细细说来。”

    南霜便道:“具体的奴婢不知,只是隐约知道,三老爷这些年是寄了不少家书和钱财回来的,也不知如何就落到了二夫人与四姑娘手上,她们将这些银子堂了铺子。”

    陆思琼惊诧起身,私吞三房钱财,这事儿可大了!

    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的,四妹妹没这么大本事,定是王氏和二婶做的。

    想起黄姨娘这人,陆思琼便烦躁,人都去了那么久还造孽,让长房以后还如何面对三房?(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除夕

    纸包不住火,这事能被自己知晓,早晚也会东窗事发。

    手抚着额头,陆思琼都不知该如何替陆思瑾善后,这种事但凡宣扬出去,可不是丢父亲的脸面?

    书绘犹豫着开口:“姑娘,要不将这事告诉夫人,让夫人处理?”

    “这也行。”她确实没这个立场做主。

    次日午后,陆思瑾果真备了厚礼去相府贺年。

    陆思琼小寐之后,见外面阳光甚好,便着了素绒绣花薄袄,披上斗篷出了门。

    锦华堂的人见她过来,忙不迭进去禀了话,宋妈妈疾步相迎:“二姑娘,您怎的出门来了?这身子还没大好,有什么事差人回禀声夫人就是,竟亲自前来。”

    瞧她这紧张的模样,陆思琼笑了道:“不碍事的妈妈,我在屋里都快躺了一个月,今日起榻觉得好多了,便来给母亲请个安。”

    “快,快请进来。”

    宋氏也是着急她身子,上下仔细询问了番见其果真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半似埋怨了道:“有什么要紧事非自己过来,你让丫鬟过来传话我过去不也一样?”

    话落,望向娇园里随侍来的侍女们,开口就要发落。

    见状,陆思琼抢先了道:“母亲不必埋怨她们,我是主子,想做什么她们也拦不住。

    原也没什么事,只是终日在屋里显得无趣,明日就是除夕,府里上下里外热闹着。我在院子里有些闲不住。”

    “是,明儿除夕。早前你祖母还问我,今年你是在娇园里用膳,还是与大家一并在正厅用。”

    陆思琼表情微滞,片刻莞尔:“大过年的,一个人在屋里怪冷清的,还是和母亲们一起吧。”

    宋氏即笑,“我也是这般想的,一家子总要热热闹闹的才好。原只是担心你身子,既然好多了。自没有单用的道理。”

    两人携手寒暄了几句后。陆思琼便冲宋妈妈道:“妈妈,你带人先下去吧,我有些体己话同母亲说。”

    宋氏也明白继女特地过来定不是无缘由的,同望向自己的近侍点了点头。只等屋内就剩她二人了才问:“琼姐儿是有什么事吗?”

    陆思琼便将陆思瑾联手二婶母将三叔寄回来的书信与钱财私自截下的事说与了她听。宋氏神色一点点凝重。显然亦是大吃一惊。

    越听下去便越觉得愤怒,“这、这定是王氏动的心思!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二婶母也真是。都是自家妯娌,何苦要做这龌龊的勾.当!”

    手抓着桌子沿边,极力克制着心头的恼怒,“简直是荒唐,这要我如何和侯爷与老夫人开口?

    她们做出这等行径,真是没把家法放在眼里,回头你祖母晓得了,怕是了不得。”

    三老爷可是侯爷的亲兄弟,老夫人常日思念在外幼子,平日对三房就很是照顾疼爱,若被她知道这个事,肯定雷霆震怒。

    “女儿觉得兹事体大,所以特地请母亲定夺。”

    闻言,宋氏心里一方面欣慰眼前人先将事说与了自己听,另一方面到底也带了几分埋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让自己出面,回头既得罪了二房又损了侯府颜面,更关键的是三房还不定能记得自己的好。

    但她毕竟是主母身份,心底再矛盾也不能在子女面前表露出来,是以面上一派深思熟虑,“这事你既同我讲了,我一定会给你三婶母一个交代的。”

    “是。”陆思琼低声应话。

    宋氏端量了她一会,突然说道:“不过,咱们长房与三房是嫡亲的血脉,肯定不能闹出自相争夺的笑话来。

    瑾姐儿虽说不像个样,但到底是你的姐妹,我们不得不保。”

    陆思琼眉眼一跳,这意思,是要让二婶母她一人扛下来了。

    只是继母的考虑,有她的道理,自己并不好说什么。

    “您做主便是。”

    宋氏见她识大体,也很满意,话题便算就此揭过去了。

    出了院子,陆思琼步伐一慢,同身边人道:“书绘,你去找下三姑娘,给二婶母她们提个醒吧。”

    “姑娘?”后者茫然。

    陆思琼却没解释,只抬眸望了望,语气悠悠:“去吧。”

    权当自己还三妹一个人情了,那日懿旨被焚的事累她思过受罚,总是自己亏了她。

    书绘很快回来娇园,回道:“三姑娘让奴婢代为转达谢意,这事是她们的错,只是马上就是除夕,她说等过了年自会同老夫人和三夫人请罪。”

    “嗯。”

    陆思琼闲来无事,翻出了早前的绣花样子簿,看得入神。

    申正的时候,陆思瑾归来,进府后不回自己院子,反倒匆匆去了静安堂。

    寒日里的夜幕来得格外早,陆思琼在屋内等了片刻,对外唤了宝笙进来,“你去兰阁附近转转,别惊动人,只找南霜取了信就回来。

    这几日府里事多,让她不必过来回话了。”

    总往这跑,难免让人发现。

    宝笙出门去了许久,直等都过了晚膳时间才回来。

    陆思琼接了信打开,纸上只寥寥数字:奉宾几日,自当送回。

    没有确信,却也松了口气。

    秦家没道理来骗自己,毕竟人已在她们手上,真不送回来自己也没办法,现在回复说过几日再把师姑送回来,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奉为宾客,也就无性命之忧。

    起身走至柜槅旁,将云烟绘云雀的灯罩执起,信纸点燃,瞬间化为灰烬。

    她没特地打听陆思瑾在相府里的事,可第二日晚间阖府用团圆膳之际,老夫人没忍住欢喜,还是将好消息告知了大家。

    她笑得格外欣喜:“昨儿个我让四丫头去相府给秦夫人请安,她带回来个信,说等过两日,秦家的人便要登门提亲来了。”

    说完又看向陆思琼,笑容愈发得合不容嘴:“今年咱们府里可谓是双喜临门,琼姐儿和瑾姐儿姐妹俩的归宿都定下了。”

    陆思瑾满脸娇羞,低声乖巧的回道:“一切还都亏了祖母与母亲替我安排。”

    旁人自是恭喜不断。

    四夫人楚氏惯是会说话的,这等场合自是接了话附和婆母:“可不是?咱们府里的姑娘个个被老夫人教养得极好,这京中子弟可不争相抢着要求娶?

    之前二姐儿的定亲礼过了,我们就想着秦家那边何时要有动静,没想到转眼就真的轮到四姐儿了。

    琼姐儿瑾姐儿,这杯酒婶母可要好好敬敬你们姐妹,都是有福气的。”

    长者敬酒,闻者自不约而同的举杯站起。

    然陆思琼的杯子刚凑到嘴边,宋氏就先起身开了口,同楚氏道:“她们俩哪当得弟妹你的酒?琼姐儿身体不好,这两日才刚下床,还是别叫她喝了,我与弟妹干一杯如何?”

    “大嫂果真还是最疼琼姐儿的,怕是比疼瑶姐儿还要多。”

    楚氏堆着满脸笑意,话却意味声长,口中提的是瑶姐儿,眼睛看的却是陆思瑾。

    宋氏伸手抚了抚身边亲闺女的脸颊,似没听懂那层意思,如常道:“四弟妹说笑了,都是我的女儿,一样的疼。”

    “大嫂说的是。”楚氏应话,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坐下后,又看向二夫人孙氏,见其一同以往的沉默寡言,语气调笑了道:“二嫂要抓紧了,三姐儿年纪也不小了呢。”

    孙氏心里记挂着东窗事发的那件事,满心都是忐忑,哪有心思应付人?随口应了个“嗯”字便不再言语。

    她们母女垂着脑袋,可因着往日就没什么话,众人也是见怪不怪。

    只是,陆思瑜的眼神,到底时不时的看向二堂姐。

    散席的时候,陆思琼身子虚早退,而她也紧随其后,告声离开。

    陆思琼留意了她席间眼神,知其是有话同自己说,出了门并未走远。

    果然,没多会人就追了上来,“二姐。”

    陆思瑜伸手攀住她胳膊,低声问道:“那件事,你怎么知道的?”

    陆思琼没有细言,语气淡淡:“做了总是有痕迹的,妹妹现在再追究这些,也无意思了。”

    “那事我真不知,还是听了姐姐丫头的传话我去找了母亲才晓得。

    二姐,你可帮帮我和我娘,四妹现在有秦家傍身更是有恃无恐,祖母是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动她了。”

    陆思瑜满心都是着急,知道这虽本是长房二房的事,但如今怕只有她们要担责了。

    “你让婶母自己去找祖母说吧,若是等母亲出面,就真的伤了和气。”

    陆思琼说完,裹了裹身上披风,转身走远。

    这几日她可得紧着自己身子,四表姐出嫁的时候,一定要去送她。

    团圆膳后,众人皆陪老夫人回了静安堂,一家子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直等守了岁才散场。

    德安侯让妻子先回去,自己同母亲进了内室,刚坐下就皱眉:“娘,瑾姐儿的事,您怎么事先不和我说一声,这就定下了?”

    “怎么,难道你认为不能定?”

    陆老夫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闻者很是不悦。

    德安侯站起身,来回踱步,心情十分烦躁:“秦相是什么人?咱们府离他们家越远越好,您居然要结这门亲?

    那回头,二府还怎么抹得开干系?娘,您这不是存心捣乱吗?”竟难得的语不择言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放弃

    闻言,陆老夫人面色一恼,横目反斥:“青哥儿,你这是什么话?!我难道还能害了你闺女?

    你把琼姐儿当闺女,可别忘了瑾姐儿才是你亲生的。秦相是琼姐儿的生父又如何,我还就是为着这点,才由得瑾姐儿与他们秦家往来。”

    德安侯一噎,面色颓然。

    须臾,仍是止不住那份疑惑:“母亲,您这是何故?”

    德安侯是不愿同秦相府有过多牵扯的,怎肯将女儿嫁过去?他满心里都是不乐意,偏偏眼前人就非做这个主,着实无奈。

    老夫人胳膊撑在身后的寿字引枕上,半仰着语气凝重:“你坐下。我不是不晓得你的顾虑,秦相的为人我也有所耳闻,琼姐儿冠了咱们家的姓,以他的骄傲肯定不会罢休。

    但他找你放话也有一阵子了吧?至今都没什么动静,可见是不想两家撕破脸皮的,他们家既然还愿意同侯府维持这层明面关系,甚至让瑾姐儿与他们亲近,我们何不就成全了此事?

    等到两家成了姻亲,再怎么说总比现在没干系的好说话些。届时有瑾姐儿从中周旋,就算真要闹起来,也不会太难看。”

    德安侯总觉得母亲想得过于简单,她虽有谋虑,可到底是宅门之妇,哪懂得其他?

    依着秦相的秉性,若真想动侯府,可不会说因为个什么姻亲的缘故就妥协了的。

    但她是自己母亲,身为人子。终是不能太忤逆对方。

    憋着一肚子苦闷,他回到锦华堂。

    宋氏披了外裳坐在炕上等他,见丈夫进屋忙让丫鬟打了热水过过来,亲自服侍着洗漱。

    见其总愁眉不展,她柔声了询问:“侯爷是为瑾姐儿的婚事不高兴了?”

    妻子善解人意,德安侯对她虽无爱意却也敬重,此刻心烦正想找人说话。

    是以,并不瞒她,索性坐下了与她抱怨:“你说,娘这是怎么想的。竟能同意这样的亲事?

    秦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旁人家上赶着去是旁人家,我们侯府怎么能一样?”说着,又无奈的拍了下桌案。

    宋氏心知,过去秦陆两家虽没什么交情。可也没有恩怨。若不是因为琼姐儿。完全犯不着这般排斥,急急的和秦家人撇开关系。

    可偏生琼姐儿身世这事,丈夫从未主动与自己提过。

    话不能说透。许多话也便不怎么好开口。

    她犹豫了再三,还是没忍住,抬眸望着对方:“侯爷是为了琼姐儿,所以不肯与相府往来亲密?”

    德安侯讶然,抬眼望去,烛光下妻子面容姣好娴静,不见慌乱亦没有丝毫怨气,一如既往的柔顺。

    “你、你都知道了?”心生愧疚,说话都底气不足。

    宋氏微微一笑,站起闪旁替他捏肩敲背起来,“琼姐儿与妾身都说了。侯爷您不必觉得难以启齿,妾身自进府那日起担了她一声“母亲”,那这辈子她就是我的闺女。”

    后者心头一热,按住肩上妻子的手,转而握住,“这些时日来,我一直想和你讲,总不晓得该怎么开口,没想到琼姐儿倒先与你坦白了。”

    他竟不知,她们母女的感情处得这样好。

    欣慰的点点头,拉过她又坐下,“你既然知道这个,那也就明白我为何不想四姐儿与秦家结亲了。”

    “侯爷有侯爷的考虑,母亲也有她的思量。”

    宋氏劝道:“瑾姐儿性子好强,心思又多,之前因着甄家姑娘的事儿,妾身身为人母,已有教管不严之责。

    那件事,咱门侯府是不得不护短。说来,也是过去妾身的疏忽,让王氏教坏了姐儿。”

    德安侯闻言下意识的皱眉,反感道:“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光荣的好事!

    “是,是不该提。妾身是想说,终归是妾身过去怠慢了瑾姐儿的教养,她这阵子又教养在老夫人身下,平日里许多事与我也是不肯多言。

    我本是失责,就怕孩子心里头怨我。

    琼姐儿的事我们是心知肚明,可她不知道,回头若以为是我这做母亲的见不得她好,阻了她的姻缘,可不是又生嫌隙吗?”

    “她敢?!”德安侯一怒。

    宋氏叹气,无奈道:“侯爷是不知道,姑娘家心里想法多。就为她姨娘的事,心里也是埋怨极了我和琼姐儿。

    早前阵子,就在我这屋里,与我都回嘴也不是一两回了。”

    德安侯怒目,“王氏的事是她咎由自取,怎么也怪到你和琼姐儿身上?年纪轻轻就起这种心思,冲撞嫡母长姐,她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侯爷别动怒,终归还是孩子,王氏病故她心里难受也是难免。”宋氏端起茶,让丈夫息怒。

    德安侯由着身边人抚背顺气,“也亏得你性子好,但以后可不能容她这般放肆了,你总是她母亲!”

    闻言,宋氏的动作一顿,表情僵滞。

    后者一看,就知道还有事,连忙询问。

    宋氏翕了翕唇,像是有些为难,好半天才打定主意开口:“最近有个事,妾身一直堵在心里,不知要怎么处理,还请侯爷给拿个主意。”

    妻子鲜少拿内宅琐事来扰他,德安侯不免好奇:“何事?”

    “唉,还是王氏造下的孽,如今却要让四丫头来背了。”宋氏一脸心力交瘁,“只是牵扯进二房和三房,事态有些严重。”

    说着,凝着丈夫表情,将事情巨细道了个明白。

    她说得委婉,但气得德安侯直接摔出了手中杯子,“咣当”一声。

    茶水洒了一地。“混账,简直是混账,我怎么生出个这样的孽障来!”

    “侯爷快别气,气着身子犯不着。”宋氏赶紧上前。

    外头的人听到动静,至门外侯了好一会也没见传唤,又退到廊下。

    “你平素事忙,又要照顾琼姐儿珏哥儿她们,难免顾不到瑾姐儿。

    王氏以前都教了些什么,好好的姑娘被她作践成了这样的品行。老夫人也是,只管宠着纵着。惯得她欺上瞒下。做出这种事来!”

    他向来仁孝,能对老夫人说出这样严重的话,可见是震怒难平。

    宋氏心里一松,可见没怪到自己。

    “为今之计。是要怎么处置?三弟常年在外。可总有回来的一日。到时候与三弟妹一对上话,事情就藏不住了。”

    “藏?难道你还想替那个孽障瞒下去?”

    德安侯立着身子,一伸手指向门口:“去。去把那孽障绑了,送到明净堂去,让三弟妹发落!”说完,又负手在后,来来回回走着。

    “侯爷,今儿除夕,又这么晚了,也不好去惊动三弟妹。等明儿一早妾身立马处置了,只是瑾姐儿到底年纪小,指不定更多的还是二弟妹从中……”

    宋氏仔细留意着身边人神色,没有把话说完。

    “你是这家的主母,这种事尽管处置。”

    德安侯崇兄友弟恭,并不想和各房闹僵,气息难稳着只是因为陆思瑾,“原以为上次的事她会长教训。屡教不改,当初就不该姑息了!”

    “是,侯爷说的是这个理。瑾姐儿这样的品行怕是改不了,我原也愁着这孩子以后归宿的事。

    您说,若正儿八经的说个人家,没得将来被亲家嫌弃,又笑话我们侯府。如今正好秦八爷主动求娶,将来怨不到咱们。

    何况,母亲已默许了她。依妾身看,您又何必去拂她老人家的颜面?遂了这事儿,不说是否要紧,总也是份牵制相府的力量,就当是为琼姐儿着想了。”

    宋氏这话,明显就是想把这祸头子送去秦家的意思。

    德安侯对次女的最后一份疼护也消失殆尽,由失望转到绝望,索性放弃了。

    大过年的好日子,被这么些事扰了心,最后随手摆了摆,无所谓道:“你看着办。”

    宋氏颔首:“是。”

    他想了想,又添了句:“只别委屈了三房和老三那几个孩子,你明日亲自去赔个不是。”

    “妾身明白。”

    见事情由丈夫发了话,宋氏明日去静安堂说话也有了底气,便不再多言。

    半夜里下起了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

    第二日,天还没亮,外面的雪光透过轩窗的明纸照进来,倒亮堂许多。

    夜里又添了银碳,烧得温暖如春。

    然陆思琼刚一动身子,还是忍不住一个哆嗦。

    她身子虽好了不少,但依旧畏寒,赖在寝被里不愿起来。

    正月初一是大日子,陆思琼是要去给家中长辈叩拜行礼的,再怎样也怠慢不得。

    书绘绕过屏风走进来,见主子已醒,含笑道:“姑娘怎么醒来也不唤奴婢一声,奴婢们好进来服侍。”

    陆思琼慵懒得蜷着身子,难得嗔道:“若不是大日子,还真不愿起。”

    闻者应话:“姑娘,您是晚起惯了。”揶揄了笑容添道:“不过今儿您倒也不必早起,是能再继续躺会。”

    本欲起身的陆思琼反问:“怎么?”

    “一大清早的夫人就领了四姑娘去老夫人处,后来二夫人三夫人都去了,倒是没见四夫人,到这会子还都没出来,静安堂里可热闹着,想是有什么事。

    侯爷发了话,说今日的规矩等午后再行,让其他人先不必过去了。”

    “噢。”陆思琼两手紧了紧被子,心知早前的那桩事是要发落了。

    不过,涉及三房和睦及颜面,又是在正月里,想必再严重的事也不会闹大。

    果然,临近午时,众人从静安堂出来,虽说彼此间气氛有些微妙,但面上都不动声色,看不出任何端倪。(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息事宁人

    陆思琼打发人去问了才知晓,原是一早宋氏带陆思瑾才进老夫人屋,二夫人孙氏后脚便跟了进去。

    她抢先告罪,与老夫人只道自己是受了王氏挑唆才一时糊涂,因着她以往在府里一直都谨小慎微,从未犯过错,老夫人虽说盛怒却也没有重惩。

    随后,二夫人又主动与三夫人请罪,并声称茂柳胡同那边她有座陪嫁的宅子,正临近珀哥儿上学的学堂,打算将此宅送与三房作为赔罪。

    茂柳胡同地段优渥,环境又好,孙氏家世一般,能拿出这所宅子来,也是见了诚意。

    三夫人身子骨不好,由琪姐儿搀着,得知原委后性子倒十分宽容,也没有同老夫人落井下石,承了两位妯娌的歉意,便回去了。

    老夫人斥责了宋氏一顿,骂她治家不严教女无方,让陆思瑾最近都去三房里侍疾,并抄写《女则》十遍;

    又令二夫人将之前代三房打理的家财产业列上名单,三日后连同契铺等一同交去静安堂。

    事情处理得无声无息,风澜不起。

    这结果,也是意料之中。

    年中正是各府宴客往来的关键时期,陆家是世族,哪能传出阖家不宁的风头去?此事就算再严重,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便是对陆思瑾的处罚,也只是寻了个旁的由头。

    长房和二房联手侵吞三房家财,这事自始至终。老夫人都被蒙在鼓里。今儿又是来年头一日,愈发觉得令人作呕,心情自是不虞,连午饭都没有用。

    见主子铁青着脸,尽是怒意难平的模样,俞妈妈宽了声劝她:“老夫人也别往心里去,索性如今皆已查明。

    三老爷房里的终究没落到别人手里去,三夫人也不放在心上,一家子都还和和气气的。”

    “一家子?”

    老夫人横目拍案,气的发指眦裂:“我把他们当一家子。她们可有记在心里?

    这些年我是短了她们吃的还是缺了她们穿的。胆子如此之大,居然敢动老三房里的念头?!”

    毕竟嫡庶有别,她往日本就想念任职在外的幼子,没想到今日被个庶房里的欺负了去。

    “您快别动气。二夫人今日主动认了错。也拿出了茂柳胡同的宅子。可见也是怕得紧。”

    “她要知道怕,还能做那样的事?”

    抓着手边的茶盏,老夫人恨得直咬牙:“平日里见她不声不响的。跟她做了这么多年婆媳,倒不晓得这样厉害,以前真是小看了她!

    主动先开了口,凡是都往那死了的王氏身上推,倒将自己的责任推了个七七八八,还一心拿瑾姐儿说事,简直可恶。”

    明知如今府里不可能动瑾姐儿,王氏又死无对证,她想得倒是极好。

    偏偏,自己得顾着老大颜面,得保全侯府声誉,选在这样的日头闹出来,真是便宜了她。

    俞妈妈又怎会不晓得眼前人心里的不平,若非为了侯爷是绝不会忍气吞声的。

    因着二姑娘说了个高门第的婆家,府里的姑娘个个都金贵起来,在相府都有意来求娶瑾姐儿的时候,是更不可能传出丝毫关于陆府女儿品行不端的名声出去。

    老夫人是如何都会保四姑娘的。

    长房里是亲生的,二老爷可不是嫡出,有气自然撒在他们身上,可又因着年中不能发作,也难怪要动怒。

    “有得必有失,三老爷三夫人虽说吃了亏。可大夫人今儿可暗示了,以后五姑娘的婚事由她亲自张罗,必定许个好前程。

    再说,二夫人也拿了所宅子出来……”俞妈妈弓着腰,赔小心的继续宽慰。

    老夫人虽说面色依旧难看,闻言心里到底受用了些。

    只是她骄傲惯了,嘴上嗤了声接道:“她是琪姐儿的亲伯母,这婚事前程自然要用心,以后她真能多帮衬着些老三房里才是。”

    想起宋氏在自己面前卑微的神色,她容颜稍霁:“也亏得她有心,懂分寸,晓得说服老大同意了瑾姐儿和秦家的亲事。”

    这也便是,她今日只骂了宋氏几句的缘故。

    饶是她是这侯府的老祖宗,长子敬重着自己,或可能因为孝道而不违背自己勉强同意了,但这与儿子自愿把瑾姐儿许出去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大夫人是最孝顺您的,您以前不喜欢珏哥儿兄妹和二姑娘亲近,她也就一直拘着瑶姐儿,可见是打心眼里听您的话。”

    老夫人自问拿捏住了长媳,满意听这话,表情渐渐好转起来。

    琼姐儿是侯府的,可不能被她宋氏一人笼络了去。

    既是继母女,凡事就有个度。

    未时一刻,众人又齐聚在了静安堂,晚辈同长者请安,长者赐物,同辈的则各自交换了过年礼,门外又放起鞭竹,很是热闹。

    陆思琼不动声色得打量了下几位婶婶,孙氏萧氏不见任何端倪。倒是四婶母楚氏,两眼一直在众人身上转悠不停,显然是有所思量。

    她再如何吃得开,平时宋氏再如何被婆母训骂,但谁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阖府上下谁心里都有数。

    老夫人永远不可能放心一个庶出的媳妇主持中馈。

    冬日昼短,闹了半下晌,老夫人索性又赐了茶,大家围在一起话家常,晚间的膳食自是在静安堂用了。

    散场的时候,天又飘起了雪。

    晶莹的雪花随风飘落到脸上,凉意直达了人心底。

    书绘撑着伞,陆思琼拢了拢身上斗篷,脖子都缩了起来。

    竹昔一手扶着她一手提着灯笼,特别仔细着脚下。

    昨日的积雪还没有化。新落的雪花又湿了婆子们扫开的道。

    走出院门,这么一小段路,陆思琼的鞋袜就湿了。她皱着眉头,特别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出门。

    才要下阶,身后传来一声“二姐姐”,转苫见裹了碧水青斗篷的陆思琪正独自打伞走来。

    她略疑惑的看着她,等人近了问道:“五妹妹有事?”

    这大冷的天,她还真没兴致与人站在檐下说话。

    陆思琪最细心,平日也好体贴,提着裙摆笑道:“祖母留母亲下来说话。惦记姐姐身子不好。让我送您回院子。”

    “都是自己人,谈什么送不送的。”

    陆思琼不爱讲究这些,也不想太过生疏客套,但与眼前人相处的这阵子虽也融洽。往来也频繁。可怎么都不交心。

    她自己也说不出具体。

    陆思琪已经从竹昔手中接过灯笼。又扶了她胳膊,提足道:“姐姐身子要紧,莫站在风口上了。”

    竹昔只能接了五姑娘手里的有伞。替她打着。

    她独身一人,连婢子都不带,明显是有话说。

    但又装得一脸随意的模样,很安静与她走着,好长一段路都没出声。

    只等看得见了娇园门口的烛光时,才当着陆思琼的人说道:“今早的事,母亲让我来谢谢二姐,否则咱们还不知父亲这些年来……”

    她说着止住,声音一哑,有些哽咽:“原来父亲不曾忘了我和母亲。”

    陆思琼见她如斯表情,只好出言安慰。

    顷刻,又言了道:“五妹妹怕是谢错人了,这事儿是母亲查明了,又是祖母给你和三婶做的主,与我却是不没关系的。”

    “姐姐莫要否认,你或许觉得不值一提,但于我和母亲却是极大的恩德。”

    转眼就到了院门口,陆思琪驻足,不顾雪花飘在她的肩头,半福了身子行礼:“总是是要多谢姐姐的。”

    话落,向竹昔取回自己的伞,若无其事般再道:“姐姐到了,这会子想必祖母和母亲也谈得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

    对她先前的话,陆思琼不置可否,只淡了语气:“五妹妹慢走。”又指了竹昔,让她把灯笼递给对方。

    看她转了身,陆思琼忙不迭钻进院子,入屋后就一直团在炕上,又命人进来添炭火。

    她着实冻得紧。

    周妈妈见她这模样就好笑:“姑娘还跟以前一样,天一下雪就怕得跟什么似的。如今是做姑娘,府上担待着不计较,若以后成了姑奶奶,过年里少不了各处走动,可怎么好哟?”

    虽是打趣的语气,但说者无疑,听者有心。

    听到“姑奶奶”几字,陆思琼脸颊一红,也分不清是刚在外冻得还是进屋后暖出来的,只低着头喃道:“是啊,要我都嫌弃自己呢……”嘴上说着,身上被子却又裹紧了两分。

    周妈妈看得直乐,“不过姑娘亲事都定下了,二爷也肯定是疼您的,倒不必担心这些。”

    陆思琼的双颊彻底通红,连耳朵都烧起来了,“妈妈下去吧,我这让她们服侍后便就寝了。”

    “好,老奴这就下去。”周妈妈只道主子面皮薄说不得,也不让对方尴尬。

    等她拾掇好了要上床歇息,书绘方忍不住问:“姑娘,奴婢一直奇怪,五姑娘怎么会知道的是您给她们做的主?”

    陆思琼不以为意的上床进寝窝,随口应道:“她不是说了,是三婶母交代的嘛。”

    “可三夫人十日里有七八日都病着,这些年一直在明净堂里和谁都不往来的,怎么会晓得这些?”

    陆思琼眼珠子转了转,“想知道总是有法子的。”

    书绘点头,复又忍不住开口:“三夫人真是顶好的性子,这样大的事都能原谅。”

    “祖母要息事宁人,她配合着罢了。”

    陆思琼语气深长:“三婶母是极聪明的人。”顿了下,语气微深,“你也莫来套我的话,咱们院子与那边不必太亲近,如常就好。”

    书绘到底因为试探主子心思而心虚,闻言再不敢多话,落了帘帐就去外室值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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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送嫁

    雪花接连落了两日,天也越发寒了,可丝毫不减大家走亲串戚的热情,过年的喜庆依旧弥漫着整个京华,各府门庭往来若市。

    好几日,宋氏都带着府中的姑娘少爷出门拜会;而府中平日迎人,则由楚氏陪着老夫人接待。

    陆思琼是说了亲的闺阁女儿,又因身子娇弱,推了一切应酬,终日窝在她的娇园里。

    初六那日,荣国公府的车驾来侯府接表姑娘。

    往年陆思琼都是在中元节前才去周家小住,此次提早亦是因着后日就是周嘉灵的好日子。

    她们姐妹感情极好,将她接去陪伴几日是情喇中。

    陆老夫人亲自接待来人,含笑着说了客套恭喜的话,再让人把陆思琼请来,当着周府的人交代道:“你四表姐出阁,原是早想将你送去好多住几日,只你母亲与我念着你身子不好,怕反冲撞了新嫁娘。

    如今既休养得差不多了,快随你外祖母的人过去,等你表姐和罗世子正日子那天,我们去国公府贺喜,再将你接回来。

    琼姐儿你且记着,在外凡事注意,莫给你外祖母和大舅母添了麻烦。”

    “孙女知道了。”

    听到她乖巧的应话,老夫人笑着点头,让楚氏送她出门。

    楚氏拉着侄女的手往外面走,边转首看她边道:“好在你如今身子好了许多,若还是年前那副模样,老夫人定不安心你此行。”

    “婶母挂心了。我已大好。”

    楚氏替她拢了斗篷,满目关切:“天寒地冻的,总要留心,你瞧这枝上的雪都还没化完,近来真是寒得紧。”

    陆思琼莞尔,温声回道:“婶母也要多保重身子。”

    后者对视而笑,迟疑了片刻试探道:“我见你二婶这几日好像不太自在,也没听说是哪里不舒服,琼姐儿可知道?”

    陆思琼一讶,吃惊反问:“二婶身子不好吗。可瞧了大夫?”

    楚氏目光倏深。须臾摇头,“她没说,许是不打紧吧。”

    “哦。”

    此后一路无话。

    待人上车后,楚氏才转身。紧了紧身前白绒暖手筒中的双手。叹道:“我瞧琼姐儿的模样。怕也是不知情的。”

    旁边的楚妈妈回望了眼,疑惑的应话:“这几日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二房和三房间有嫌隙,老夫人又责骂了大夫人。奴婢总觉得是出了大事。

    夫人刚既已开了口,怎么不趁着这机会问下去?二姑娘肯定晓得的。”

    “她那表情,便是晓得也不会同我说。”楚氏倒不如何失望,就是失落。

    她侍奉老夫人这么多年,往日人前表现得再如何喜欢自己,深层里的事儿却一件都不与她讲,到底是因着庶房里出来的。

    “夫人不如去二夫人处坐坐?”

    楚氏抬眸,“找她?”并不引以为意,“府里瞒得这样紧,大致不是什么好事,若和二房有关,她能与我说?”

    后者即道:“夫人想想二夫人在府里的处境,若她真犯了事,得罪了三房,指不定心里正愁着呢。”

    闻言,楚氏琢磨着有些道理,便改道往清晖堂的方向去了。

    陆思琼到周家的时候正过午时,正赶上静颐堂摆午膳。

    董妈妈听到动静迎出来,“表姑娘可真赶巧,老夫人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才吩咐人传膳,您就来了。”

    陆思琼笑着进屋,四表姐已坐在了位子上。

    两姐妹一见,周嘉灵起身:“琼妹妹,快来。”

    周老夫人舍不得即将出嫁的孙女,最近都把周嘉灵唤在身边,也顺说些为妻之道和在夫家的规矩。

    此刻见了外孙女,招招手让其在自己另一侧落座。

    陆思琼因着年前受寒,许久没出来走动,看到自小亲近的人,心情甚好,笑容亦十分明媚。

    三人欢喜得用完午膳,又回了主屋话家常。

    陆思钦究是精神劲不足,周嘉灵也没了以往的灵气和活泼,娴静得坐在那,笑起来时也不比过去明艳,总似拘着些什么。

    周老夫人有午睡的习惯,约莫未时,董妈妈服侍她上了榻。

    陆思琼姐妹便退去了暖阁。

    私下处着,周嘉灵比刚刚随意了几分,握着表妹双手上下打量。

    半晌,她松了口气:“还好如今又可以活蹦乱跳了,上次将你强拉去永昭伯府害得你卧病这么些时日,可把我急坏了。

    前几日,我去公主府,蕙宁姨母还问起这事,亏得景凡表哥不在,否则定要怪我。”

    “表姐怎么记到了现在?我这身子一到冬日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何必介怀。”

    说着,陆思琼声音微顿,转而问对方:“姐姐去公主府了?”

    周嘉灵点头,“就初三那日,随母亲过去的。蕙宁姨母还向我问及了你,我终日在家,也不十分清楚。”

    “还多亏舅母送了师姑来,我已无碍。”

    闻者即道:“好在是寻来了师姑,否则我和母亲祖母谁都不会放心的。”

    屋里才烧起地龙,仍旧透着寒意。

    周嘉灵从丫鬟手里取来汤婆子递给对方,“我原是想领你回我院子去的,没让人先准备着,倒忘了你受不住,妹妹先用这暖暖手吧。”

    话落转身,又吩咐道:“先去烧个炉子来。”

    陆思琼确实觉得寒,化雪的时候最是冷,也就没阻止。

    “姐姐近来,在家都做些什么?”

    周嘉灵叹气:“左不过是学些持家之道,娘每日清早招我去身前说道理,教我看账管账;下午让嬷嬷给我讲规矩。还言我女红不好,最近又学着呢。”

    她以前肆意,家里对她也纵容,许多事学得都不严谨。

    但如今要嫁去的是王府,罗世子又是王府继承人,周嘉灵以后便是王妃,是要主持中馈的。

    何况,这嫁过去的目的,也不只是做人媳妇这么简单,身上担着责任。自不可能轻松。

    陆思琼听得出她话中的无奈。心中亦是惆怅。

    放在过去,舅母只愿让表姐许个中意人家,下半辈子轻松自在也不必理那些旁的。

    可如今,嫁得虽还是周家一早相中的罗世子。但意味全变了。

    何况。还有先前国安太妃寿宴时的那一遭……

    似与她想到一处去了。周嘉灵羡慕得望着她:“我还真嫉妒妹妹,与景凡表哥情投意合,将来成了亲日子自是不必说的。”

    陆思琼脸颊一红。低头道:“姐姐别打趣我。”

    “不是打趣,是真真的替你高兴。”

    周嘉灵语气悠悠,神态极其认真,“景凡表哥和我们一起长大,待人只是面冷心热,妹妹以前虽和他不怎么玩到一块儿,但表哥的心意连姨母都看得出来,可见是把你藏心底的。

    从小,大姐、我和你三人总是最要好的。如今大姐进宫成了皇家人,表面风光可心底里也是好多苦;而我,原以为和他能有段好的姻缘……”

    说起罗世子,她闭了闭眼,心里十分苦涩:“怕也是不能再想了。好在,妹妹你能嫁得意中人,景凡表哥定会一心一意对你好的。”

    陆思琼见她嗓音已透哽咽,双眸一酸,心头也是难受。

    她伸手握上对方双手,启唇轻唤:“姐姐。”

    周嘉灵抬手擦了擦眸眶,仰头若无其事道:“我就是一时感概随便说说,妹妹你别觉得我很可怜似的。

    比起大姐,我已经好上许多了。”

    陆思琼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姐妹俩抱作一团。

    之后的时间,陆思琼与她可谓形影不离,连着两夜都是一同就寝。二人谈起幼年时光,生出不舍的同时又感慨不已。

    正月初八,荣国公府满府喜庆。

    陆思琼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全程陪着人出嫁,看着表姐盛装喜服,看着她行过一系列风俗,看着她同舅父舅母拜别,看着敬王府的花轿将她接走……

    那吹锣打鼓的声响,似一直萦绕在她耳边。

    国公府门口看热闹的宾客渐渐散了,她仍怔怔得望着街口方向,难以回神。

    四表姐,就这么出阁了,以后再想见她,便不是来周府就能见到了的。

    “琼妹妹?进府去吧。”

    身后传来熟悉的唤声,陆思琼转身,见是周希礼,微微屈膝:“三表哥。”

    周希礼走至她身旁,语气关怀:“花轿都走了许久,门口风大,快些回内院吧。”

    寻常的女眷宾客都在内院,自是不必送到这大门外来。

    但陆思琼刚搀着表姐出来,一步一步,便是交到了喜娘手中,步伐还是跟着过来了。

    舅母们因着还要招待客人已退了回去,现四下一看,唯有一些外院吃酒的男客,意识到不妥,忙低头应声,“多谢表哥提醒。”

    周希礼护在她身边,“我陪妹妹回去。”

    她原是想推拒,一时却没理由。

    周希礼已先提了足,“表妹请。”

    原是极好关系的表兄妹,可自打陆思琼那次无意在朝华楼听到那番话,得知了眼前人的情意后,相处起来便再难自然,也总是有意无意的避着对方。

    周希礼亦似晓得她的心思,彼此心照不宣,从未有过逾矩。

    他一路将她送进垂花门,随手招了丫鬟让她陪着表姑娘,又对陆思琼道:“今儿府中人多,妹妹还是早些回席面吧。”

    陆思琼再次福身谢过:“我知道了。”

    周希礼看着她的身影走远,才举步回去。

    然陆思琼刚踏上偏径,就碰见满脸不可思议的陆思瑾。

    后者两手发颤,像受了极大的打击,双眼炯炯的盯着她问:“二姐,刚刚那位,可是周三少爷?”(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木已成舟

    见她大惊失色,陆思琼语声如常:“四妹妹真真极好的规矩,公然打听起这些?好在我是你家姐,否则传出去没得辱了陆家的名声。”

    陆思瑾听后,也顾不得这话中的嘲讽,只近前两步又问道:“二姐只说是不是便可。”

    “你如今是越发识体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问东问西。”

    陆思琼不答反道:“不在席面上陪着母亲祖母,来这作甚?他是与不是,皆与你无关,左右秦家都已备好了聘礼,只等后日就登门了。”

    这是在提醒她。

    朝秦暮楚,总不是女子所为。

    终究是不想看陆思瑾做出那等脏污事来,毕竟德安侯府养育了她一场,眼前人纵有再多不是,也都是父亲的女儿。

    陆家对她有恩,若非逼不得已,陆思琼亦不希望她与那李三公子真有什么牵扯。

    陆思瑾则浑似没听见一般,眼神凝滞着垂花门的入口。

    身旁脚步声响起,她默了默,提足跟上。

    国公府喜宴散却,陆思琼随家人回到陆府。

    她依旧沉浸在表姐出嫁的气氛里,想着她之后在敬王府的日子,又想起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罗世子,一颗心总悬着不定。

    灵表姐最受不得约束,更别说隐忍委屈,她如今端着大家闺秀的贤良温顺,陌生得都不似她了。

    想着想着,又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她与他的婚期定在明年七月。

    女子出阁后的生活……

    她这边闺心大动。憧憬着未来的日子,兰阁里却是个不平夜。

    南霜跪得直直的,同位上的人磕头解释:“姑娘,奴婢真的不是故意骗您,您今儿也看到了,周三少爷的身段与李公子相近,那日亭中那么多人,奴婢也不敢肯定。”

    “不敢肯定你就敢把人给我指出来了?”

    陆思瑾怒气大增,“我这么信任你,你竟!”她指着对方。骤然拂袖将茶盏挥落。心中着实气愤。

    “奴婢也没想到的,姑娘同那位李公子往来了这么久,他又自称府中行三,谁晓得会有这样巧的事。”

    “合着这还是我的错了?!”

    陆思瑾眼眸瞪得极大。想起过去那人与自己的诸多亲近。只觉得后悔不已。

    敢情。她那么卖力讨好的人,还是个身份不明的!

    后者连忙告罪,“奴婢不敢。”

    南霜观着主子神色。出口小声道:“姑娘您不必太过懊恼,奴婢想着那位李公子既然能和周三少爷等人一行,身份家世也必定差不到哪去的。”

    “家世不差又如何?我是想利用周三少爷来对付二姐的,旁人怎么代替的了?”

    她说着一拍案几坐下,“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想了想,再添道:“明日,你出府打听打听,他到底是谁。”

    南霜纵然心中已有明数,可此刻只能装作不知,恭敬的应了话:“请姑娘放心,这事奴婢一定办好,不出两日便将那位李公子的身份告知您。”

    陆思瑾这才稍稍消气。

    “可是姑娘,八爷初十就来提亲了,您之前的计划怕是……”南霜话语一顿,“不如、算了吧?”

    “算了?不可能!她害死姨娘,又处处看不起我,我上次那么卑微的去求她,她都不肯放过姨娘放过我,我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闻者试探,“那八爷怎么办?恕奴婢斗胆,想问一问姑娘,您真的决定嫁去秦府吗?”

    “八爷、”陆思瑾喃喃低唤,眸间闪过一丝柔情。

    脑海里浮现出二人过去的点点滴滴,在她最彷徨无助之时,是他出现在自己身边,哪怕他别有图谋,但她依旧感激他带来的陪伴和温暖。

    屋里静了好半晌。

    就在陆思瑾启唇要说话时,突然瞥见门外立着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她先是心下一惊,不确定对方来了多久,有没有听到之前她们的谈话。

    后又闪过许多忐忑,佯作镇定的站起身,起身前行了几步:“您什么时候来的?”笑了笑,仔细留意着对方表情。

    见主子抬手,南霜适才反应过来,忙转身对外福了身:“奴婢去上茶。”

    秦沐延直接跨过屋槛,深邃的眼眸凝视着烛光下婷婷而立的少女,面无表情的说道:“下去,没有吩咐不准进来。”

    他对兰阁轻车熟路,反倒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陆思瑾跟在他身边,见身边人掀起珠帘直接进了内室。她跟着进去,才绕过屏风,就被搂进一个宽敞的怀里。

    秦沐延紧紧的抱着她,低沉的嗓音响在对方耳边,似诱似引的问道:“刚刚那丫头的话怎么没有回答,你预备把我怎么办?”

    陆思瑾这才意识到他饮了酒,心头有些不解,还没想到怎么答话,却发现一个天旋地转后,自己躺在了床上。

    她莫名的有些害怕,手抵住欺身而上的他,“八爷,您、怎么了?”

    秦沐延俯身下去,伸手直接解了她衣裳的扣子,不顾对方紧张的眼神,说道:“我替你答,将我放在心里。”

    说着,对着殷红的红唇便吻了下去。

    陆思瑾被他压在身下,想别过脑袋避开,可男子的强势丝毫不容拒绝,手顺着衣襟抚上她的肌肤,瞬时就成了他掌中玩.物。

    冲破防线的那一刻,她眼泪溢出,脑中一片空白。身子却似被人钉住了,只能被他一点点的侵.占,一下下的占有。

    她怕极了。

    秦沐延却似失了控制,心头的情绪急于寻找一道发泄的口子。根本不顾少女初.夜,只由着性子折腾。

    寝室里弥漫着靡.乱的气息,以及少女痛苦的低泣和求饶声。

    南霜被遣退后,并没有走远,盯着那紧闭的门窗瞧了好一会儿,又轻手轻脚的朝主卧走去。

    她知道,秦沐延每次过来,都会与四姑娘说好长时间的话,他们之间有秘密。

    纵然她已得了四姑娘的信任,以往她私会李公子的时候也不瞒自己。可事关秦八爷。她便不愿同自己多说。

    刻意放轻了脚步,经过窗下,突然就听到里屋传来男女交缠的喘.息声。

    南霜心头一跳,很快就意识到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震惊当场。四姑娘、四姑娘怎么敢……

    她一时无主。里面的动静毫不收敛。恐反被发现,忙退了回去。

    主卧里的烛光,亮了一夜。

    清晨醒来的时候。陆思瑾的身边已没有了人影,脑海里闪过之前的一幕幕,刚撑起身子因为牵痛又跌了回去,这才觉得下.身一片泥泞。

    她知道那是什么,双颊涨得绯红。

    那股气息萦绕在周围,似乎格外强烈。

    陆思瑾脑中昏眩,怎么就这样了呢?

    在那个人面前,自己素来就是弱势的,不敢违背其丝毫,不能说“不”,不能拒绝。

    事实上,她也挣扎不开。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

    经过昨夜,她越发的怕他,却也越发的沉沦。

    因为她发现,没有反感没有排斥,心底深处甚至还有一丝愉快。

    “姑娘,您醒来了吗?”外面传来南霜的声音。

    她一个惊神,下意识的冲外喝道:“你把水放到外面就下去。”

    “吱”的一声,南霜进屋将热水放在外面的圆桌上,隔着屏风对内轻问:“姑娘,真的不用奴婢服侍吗?”

    陆思瑾裹紧了被子,盯着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衣裳,声音有些急切:“不用,你下去,谁都不用进来。”

    “是。”南霜听话退下。

    陆思瑾这才掀开被子,好不容易沾了地,双腿一软差点倒下,她扶着雕花床柱一步步移动,费了很长时间才收拾好自己,换了身干净衣裳。

    只是,回头看着混乱的床褥,上头的痕迹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她十分苦恼。

    这时候,她想起了听雪。

    若是听雪还在,自己大可吩咐她处理。

    想了想,还是对外唤来了南霜。

    南霜面对满床狼藉,不可思议的转身望向自家主子。见后者似有窘迫,她善解人意道:“前几日绣房里新送来了两床被褥,奴婢替您换上吧。”

    “嗯。”

    闻言,南霜又去将窗户打开,由得冷风吹进,吹散了那股难以启齿的气味。

    “姑娘劳累了,且先坐着歇息会,奴婢会处理好的。”她抱着那床床褥出去。

    只等烧尽了才回来,见陆思瑾难得心虚的坐着,开口道:“八爷喜爱姑娘,您俩的亲事又已经定下,事情既然发生了,再纠结也没用。

    姑娘如今,得想法子瞒住府里。”

    “这个自然,必须要瞒住,绝不能让人知道。”‘陆思瑾一脸认真,“要是爹爹晓得了,肯定饶不了我。”

    她才因为私占三房家财而被老夫人训斥,又受了嫡母许多教诲。若再被人发现失了贞操……

    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奴婢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南霜承诺得币,继而语气小心道:“姑娘心中真正有的人的是八爷,可李公子还多番打听着您,听闻相府马上要来提亲,总闹着要见姑娘,他怕不是能轻易摆脱的。

    姑娘您看,是不是要再见他一面?”

    如今木已成舟,倒是绝了陆思瑾的某些想法。

    她觉得身边人说得有道理,应道:“先将他身份查清,”顿了下,又接道:“罢了,管他身份如何,总不能再联系了。等过两日,你去我和他常见面的那家酒楼传个信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等待

    初十那日,秦夫人甄氏亲自登门,替秦沐延为陆思瑾向侯府提亲。老夫人自没有不应的道理,百般客套的招待着。

    秦甄氏已然显怀,身边围着一堆婆子丫鬟,端的是小心谨慎。落在陆家女眷的眼中,难免自持身份,不见些许该有的诚意。

    她自始至终都神色淡淡,午后由着老夫人和宋氏作陪在花园里逛了逛,便提出去兰阁坐坐。

    显然是有话要谈,老夫人交代孙女好生招呼。

    等进了兰阁,秦甄氏的面色便彻底落了下来。

    她似乎有些疲倦,也不碰眼前的茶,睨着身边人吩咐道:“去把你二姐姐叫来。”

    陆思瑾不敢有违,忙打发南霜去请。

    惴惴不安的立在一旁,不时觑着对方表情,心中止不住的揣测探究。

    陆思琼很快就来了,像是意料之中,她进屋同秦夫人见了礼,便开口询问:“不知夫人唤我过来,是有何事吩咐?”

    她盈盈而立,不急不躁的模样瞧得甄氏心中别扭。

    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像是在思虑什么,须臾只望向陆思瑾:“你们退下,这屋里不用人伺候。”

    她俨然是将人当奴才打发吩咐了。

    陆思瑾看了看嫡姐,又望向一脸严肃的甄氏,挥了手带人退至屋外,又将房门合上。

    秦家的侍女紫云守在廊下,面无表情的请其他人离开。

    陆思瑾想站在廊下窃听会都没有机会。

    屋里的光线顿时不似先前明亮,甄氏神情愈发晦暗难辨。陆思琼的视线落在对方抚在腹部的手上。养尊处优的贵夫人,一双柔荑纤秀白嫩,戴了金掐玉丹珠戒指的五指微微弯曲,透着护犊的意味。

    甄氏亦留意到了对方的目光,抬头笑盈盈的看过去,“还有三个多月,我的孩子就要生了。”

    这话,依着两人明面上的关系,说出来显得突兀。

    陆思琼心底骤紧,莞尔轻道:“恭喜秦夫人。”

    闻者很高兴。含笑再道:“陆姑娘觉得。我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夫人该询问太医才是。”陆思琼不置可否。

    甄氏落在腹上的手轻轻抚了抚,抬眸看她:“我听说陆姑娘师承名医。杏林之术十分了得。”

    “夫人过誉了。不过是幼年跟着照料身子的郎中学了几年。谈不上什么名师。”

    对于她的否认,甄氏也不点破,只微微扬起唇角。一脸幸福:“看不出来,也没什么打紧的。我家老爷说了,孩子是男是女都没关系,他都一样疼爱。”

    说完别有深意的抬头,凝视着少女双眸,继续道:“毕竟,我这怀中是他的亲骨肉,是相府名正言顺的孩子,与那些来历不明的可不一样。

    不过,我却想要个儿子,是个儿子就是秦家的少主,我们老爷也就不用去惦记旁人家的,陆姑娘您说是不是?”

    她看着和蔼亲善,每句话都强调着“陆”这一字,咬音极重。

    她果然知道了,陆思琼无奈的承认这一事实。

    毕竟,甄家的实力不可小觑。自己的身世,秦相和周家的保密事宜做得再好,有心人想要查,总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不知,是只眼前人知晓,还是整个甄家都知道了?

    既如此,她亦不是装傻充愣的性子,“夫人都查出来了?”

    甄氏嗤笑了声,很不以为意的样子:“我是秦家的主母,老爷有什么事不与我说,何必要我亲自去查?

    陆姑娘,咱们明人跟前不说暗话,我是不会允许你进相府大门的。”

    她的眼底有火,是嫉妒的怒火。

    以她的性子,能克制到这个地步,已属不易。

    “便是夫人允许,我也不愿。”

    陆思琼坦言:“我知道夫人憎我,只是此事您若强与我连上干系,那只是因为我出现在了这个世上。

    如今的一切皆非我所愿,德安侯府的人对我很好,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满足当下,并不想有什么变数。

    说来,我与您的想法是一致的。”

    闻言,甄氏手扶着腰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你说的,是真心话?”

    陆思琼颔首,“我没有欺瞒您的道理。”

    后者表情松动,敛去了那份冷意,“你今儿说了这话,来日便不要出尔反尔。为着老爷,此事我替你隐瞒下来,否则一旦泄露出去,想必你也知道后果。”

    她这语气虽带着恐吓的意味,陆思琼却有几分欣赏眼前人了。

    甄氏,是真心爱着秦相的。

    一个女人,竟能做出这样的让步!

    明知丈夫心系他人,甚至为着旁人生的女儿费尽心思,若换做一般人,怕早就闹得人仰马翻了,还怎能如此平静?

    毕竟,甄府有那个能耐,秦夫人原是不用受这种委屈的。

    可是,她忍下来了,甚至不曾像之前那般,给自己冷脸。

    陆思琼福了身,再开口时少了丝戒备:“你我想法一致,有些事思琼不愿意,也还要夫人帮忙才好。”

    “这个自然。”甄氏高傲的转过身。

    此行远比她想象得要顺利,她亦乐见少女的识相。

    既然该说的都说完了,即言道:“如今二府喜结秦晋,之后便是亲家,此次多谢二姑娘作陪了。”

    “夫人客气了。”

    话虽有了终结,可陆思琼心中尚有一事,犹豫着仍是问了出来:“夫人,年前和敏郡主登门探视我病情,见我院中一奴服侍到位,说是借去了。可烦请您回去后帮忙看看,何时才送回来?”

    甄氏虽蛮横,却很聪慧,自听出了话中深意,应允道:“我回府帮你查查。不过,既然是郡主跟你借用的,我们秦府肯定不会怠慢了。”

    “多谢夫人。”

    与她说话,不似和秦沐诗打交道,倒是轻松许多。

    陆思瑾就站在院子里,眼见着嫡姐出来。迎上前轻道:“姐姐要走了?”

    “嗯。你好好陪陪秦夫人,莫失了礼数。”

    她随口说了句,径自离开。

    陆思瑾上阶,入内行了礼唤道:“秦夫人?”

    后者上下仔细看了看她。眼眸一笑:“身段倒是长开了。年纪却有点小。还需再等等。”

    听到这个,少女面颊一红,垂下脑袋。羞涩得没有接话。

    “长幼有序,听说你二姐的婚期定在明年?”

    “是,公主府做的决定,初定在明年七月,只日子还没有选定。”

    甄氏点了点头,眼神微邃,“那看来老八想娶你进门,还有些时日。”

    话落,立起身又道:“陪我去与你祖母母亲告个别,我也该回府了。”

    “夫人这就走了?”

    见其望过来,陆思瑾忙接道:“我这就送夫人过去。”

    她小心搀扶着身边人,心中异样,感觉并不好。

    秦夫人说是来她的兰阁里坐坐,可才坐下就把二姐姐请了来,关起门说了那么会子话,二姐姐一走她也要走了。

    这哪里是有半分为着自己的意思?

    但她并不敢将这份不悦表现出来,在甄氏明面,她一向温顺乖巧。

    这一日,四姑娘注定成了府中焦点。

    亲事真正定下,老夫人很高兴,晚上在静安堂设宴,阖府欢庆。

    陆思瑾如愿以偿,喜不自胜,吃了好几杯酒。

    回到娇园,早有人侯在了那。

    她站在院中瞥见里面的颀长身影,忙挥手打发了南霜等人下去。

    提足入内。

    门扉紧闭,烛光浮动,男女交颈的身影落在轩窗上,掩不住那不尽的缠.绵。

    又过了几日,朝中传来龚家军班师回朝的捷报。

    陆思琼身在深闺,亦抵不住兴奋。

    接连高兴了好几日,没事的时候就盯着院门口瞧。

    好似下一刻,那人又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这一仗,龚景凡足足去了小半年。

    人在京中的时候,不觉思念在意;这一离别,倒真否认不了那份惦记。

    十四的午后,公主府派来马车。

    来人同老夫人道,元宵将至,蕙宁公主独自在府中,忧思丈夫亲子,想接陆二姑娘过去共度佳节。

    陆家没理由拒绝。

    乔嬷嬷迎着她进府,边走边道:“往年公主便想将姑娘接来,只是怕落人口舌生出事非,所以才迟迟没有动作。

    不过才一年光景,如今已名正言顺了。”

    陆思琼亦跟着笑,颇有些矜羞。

    说来,她虽然唤蕙宁公主一声“姨母”,但过去不知身世时是随着灵表姐她们一同唤,心中总恪守着规矩;

    而如今,即便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嫡亲姨母,但不是自幼亲近的,感情也不自然。

    说到底,她还是将蕙宁公主看做未来婆婆的身份居多。

    现其中有着这层关系,便如何都不可能自在了。

    蕙宁公主见她拘谨,心中亦是了然,并不强求,只握着她双手柔道:“今年元宵,你我二人一同在这府里过。”

    “您不用,去宫里吗?”

    “近来太后身上不太好,我白日去宫中侍疾,晚上便回府了。永昭伯府那边我也推了,琼姐儿你长这么大,姨母还没和你一起过过元宵。

    等明年,侯爷和凡哥儿都在的时候,咱们再一起过,以后可就都热热闹闹了。”

    她鲜有这么平易近人的时候,摸着外甥女的脸笑:“这次过来就多住些日子,等月底我设个宴会,只当为你庆生辰了。”

    陆思琼这才想起,元月三十,她真正的生辰。(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看望

    蕙宁公主将后院枫林畔旁的宜兰水榭给了陆思琼,此地清静优雅,沿池种了许多枫树,皆是罕见的四季红,此刻枫叶红火,为早春的青涩增添了一抹热情。

    乔嬷嬷亲自引路,路过枫林畔的时候还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院落介绍道:“姑娘您瞧,那便是二爷的住处榄轩院,旁边连着小书楼珠玑阁,里面藏列了许多书籍。

    姑娘若是觉得在屋中无趣,亦可去书楼看书解闷。”

    “我知道了,谢谢嬷嬷。”陆思琼温声应话。

    耳旁枫叶随风簌簌,午后的阳光比之过去多了抹温度,照得人懒倦了些。

    几人转进宜兰水榭,早有侍婢侯在门口。

    二人皆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清秀端庄,“奴婢风露、凝水见过陆姑娘。”

    陆思琼侧眸,乔嬷嬷即道:“公主有意让姑娘在这多住些日子,便拨了两婢子过来服侍。

    虽说您以前也来过公主府,可到底怕您拘谨不肯走动。公主说了,姑娘迟早是这府里的人,由着她们陪您走动,也好尽快熟悉。”

    陆思琼福身,“请嬷嬷替我多谢公主。”

    后者自然应是。

    她又跟着进屋叮嘱了番才离开,陆思琼忙松口气,终归是不习惯这么快熟稔。

    风露、凝水想必亦是得了指令,自觉得侯在廊外,并不进内室伺候。

    竹昔觑了眼门口,压低嗓音同炕上的人轻道:“姑娘。这府里好多规矩,走哪都是侍人护卫,一点都不自在。”

    陆思琼还没接话,书绘便斥了她:“这里是公主府,皇家府邸必定是戒备森严的,你当时寻常门第?

    你我都是跟姑娘过来的,必都得仔细些,可别没了规矩,失了侯府颜面。”

    她们身为下人,若行差走错。可不让公主府的人看了自家主子的笑话?

    利害性可重着。

    陆思琼望着书绘心头一暖。眼前人是周全妥帖的,转而看向一脸委屈的竹昔,见其有话不敢言的模样,好笑道:“平日里可都能说会道的。每每被书绘教训了必定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今儿怎的安静了?”

    “我知道书绘姐姐的话在理。”

    竹昔努了努嘴。一脸认真谨慎:“公主待姑娘再和气,但姑娘到底还没有过门,寻常人家都得注意着。何况二爷这般门第?

    不说是这公主府,便是永昭伯府,我也不可向过去那般口无遮拦,给您添麻烦。”

    这性子,知轻重、明事理,亦是陆思琼喜爱她的原因之一。

    只是见惯了对方说说笑笑的神情,一时有些不适应。

    她捧茶吃了两口,上好的信号毛尖,汤色碧澄隐翠,香味浓郁,却并不是她素喜爱的。

    抿着唇搁下,同竹昔道:“是该稳重些。”

    “奴婢知道了。”后者应话。

    陆思琼让人取来在家时做的笸箩,荷包上翠竹枝叶的分叉才绣了一半,低头捻了孔雀青线又绣起来。

    半盏茶的功夫,总也绣不利落,愁苦得又拆了起来。

    书绘在旁看着,忍不住道:“姑娘,您这来来回回都拆了好几回了。”

    拆线的手一顿,“总觉得不称心。”

    书绘忍俊不禁,同竹昔对视一眼,并不点破,只道:“姑娘的绣活向来是顶好的,何须这样踌躇不定?”

    这还是她年前身子好一些后就起的心思,只是这样小的一件配饰,竟折腾了许多时日,近身的几人皆诧异不已。

    陆思琼似突然才意识到这一点,面颊微红,也不说话。

    半晌,搁下手里的荷包,又让人收起来。

    “罢了,改日再做这个。”

    她说着,抬头吩咐竹昔:“你去取些彩绳来,左右无事,我们打个络子。”

    “哎。”

    彩绳是常物,没一会竹昔就捧了大把来,五颜六色的竟是光鲜的。

    陆思琼低眉寻思了会,从中抽出了堇色的结绳,偏紫中带了些许雾蒙,入眼很是柔和沉煦。

    “姑娘想打个什么类型的络子?”竹昔兴致勃勃的打听。

    陆思琼“嗯”了声,说道:“扇坠穗子,做个简易的梅花络就好了。”

    “姑娘怎么不用红色的?”

    闻者的脸上就有几分尴尬,“不太合适。”

    见状,书绘扯扯竹昔衣袖,打了个眼神,示意对方不要再问了。

    陆思琼起了个头,突然问道:“对了,前年生辰舅母送了我一块拇指大的滕花碧玉珏,你们可还记得具体大小?”

    “姑娘说的是那方色泽淡绿的玉坠?”还是书绘先想了起来。

    “正是。”

    书绘就有些可惜,“那玉珏是极好的成色,姑娘当时还说它有别一般的碧玉,颜色极合您意。

    您原想着做成玉簪,却总下不了决心舍不得用,如今要拿来做扇坠儿?”

    她自是意识到了玉坠是做给谁的。

    陆思琼眼睑微合,不答只轻嗔道:“你只比划给了我大小便是,哪这么多话?”

    书绘只好答话。

    炕上的人兴致盎然的打起络子,可才起了个头,廊下凝水的声音就传了进来:“陆姑娘,贤王府的湘夫人过来看您。”

    专心打络子的手动作一顿,陆思琼惊讶的抬头,盯向门口。

    竹昔瞧了眼色,忙过去将毡帘打起。

    凝水正恭敬的在屋槛外立着,见状再言道:“湘夫人刚刚过府,是来向公主贺元宵的,听说姑娘在府里,便过来打个招呼。”

    “如今人呢?”她把彩绳一放,书绘忙过去收着。

    “风露刚领去了西次间。”

    人都已先接待了去。陆思琼想不见都不能了,只是想起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湘夫人,她总觉得有些异样。

    倒不是说放不下早年那份误生的感情,而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但看公主府上下对湘夫人的态度,显然是格外重视。自己亦是在府上为客,总不能怠慢了别人。

    想到这,陆思琼颔首回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她也想不太明白,自己与湘夫人能有什么话题。

    依着彼此的身份,就算知道她在公主府。湘夫人也不必特地走一遭。

    站起身入内室理了理妆容。才提足前往。

    西次间里烧了暖炉,比不得正屋暖和。

    陆思琼刚踏入便紧了紧身上衣袖,含笑的冲已经落座的湘夫人笑着微福了身,“见过夫人。”

    没想到。湘夫人站起身。竟是回了礼:“陆姑娘。”

    她却有些受不得她这个礼。

    只是。陆思琼虽说心里别扭,可并不是拘泥这些规矩的人,倒也没表现出惶恐。

    因着二人都是宾客。她亦不会上坐,与其相邻而坐之后,先言道:“刚听说夫人过来,我没去给您请安,反倒劳您走一趟,真是不该。”

    “陆姑娘不必客气。”

    湘夫人举止优雅,容色和善,“是我不请自来,叨唠了。”说着打量了眼前少女一番,眯笑着又道:“之前在王府听说姑娘身体不适,在德安侯府休养了好长时间,如今瞧着,倒是好多了?”

    “谢夫人关系,我已无大碍。”

    陆思琼不好意思的道:“是我身子弱,天儿一寒就不舒服,倒叫您挂心了。”

    在王府听说?

    听谁说?

    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思琼心底总隐隐觉得不详。

    倒像是察觉到了她这份情绪,湘夫人温婉一笑:“姑娘不必思量,我只是往日听王爷提起您,想着今儿有缘,便过来与你说说话罢了。”

    她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陆思琼神态一滞,“王爷待我同几位表姐一般疼爱,还请夫人代我转达谢意。”

    “说来,王府即将迎新王妃入府了,届时姑娘必会来的吧?”说者凝视着对方眼眸。

    “我是闺中待嫁的闺女,家中长辈不愿我过多在外走动,怕是去不得了。”

    湘夫人一讶,美眸微睁:“哦?我以为论王爷与姑娘的交情,”

    她话还没说完,陆思琼就倏然站了起来。

    最不喜欢人说话拐弯抹角,都陈年旧事了,怎总有人翻来覆去的拿出来折腾?

    湘夫人在贤王府到底是什么地位她不清楚,但在九王心目中定不会有那么重的分量,值得他将那等禁忌之事说与眼前人听。

    因此,陆思琼断定这位湘夫人是从别处打听来的。

    毕竟是段错误,她再淡然,也经不住对方拿出来摆在明面上说。

    “夫人请慎言。”她语气凝重。

    湘夫人“呵呵”一笑,跟着起身,语气一贯的风轻云淡:“姑娘别误会,我没有什么深意,也不是来为难你的。”

    她说着一顿,望向旁边,对人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

    侍婢告退,陆思琼才意识到眼前人刚刚的话,竟然没有瞒着公主府下人。突然又觉得事情许不似自己想的那般,便又坐了下来。

    判着对方没有敌意,她先开口:“新王妃是月底入府吧?两位侧妃也是同一日?”

    湘夫人神情微变,那股苦涩到底没有掩饰住:“本是要分开的,只是王爷不愿麻烦,便让正妃与侧妃一齐进了。”

    说到这事,她的面色较之前更黯淡了些。

    继而,去又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提声言道:“待婚礼结束,王爷便要带我离开京城了。”

    陆思琼征然万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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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一章 元宵

    离开京城?

    之前九王嫡妃病故,九王因悼念妻子在外游历三载尚还说得过去。如今既再次成家,却仍准备在新婚之后弃正妃侧妃不顾,带个夫人远走?

    这算是什么意思?

    难道之前的风平浪静,就是他对这门婚事沉默的反抗?

    可这事态也忒严重了些。

    不说和敏郡主是秦相的亲妹妹,便是另外两位侧妃,永昭伯府长的房庶女龚七龚玉锦及尚书府千金孙知书,亦都出身名门,如此行事,当真不怕得罪权臣?

    陆思琼了解他,他虽志不在朝堂,却并非不谙其理,当不会做出这等行径。

    方闻此讯,她心下自是替他着急的。

    然而,此时此日,早就没资格更没立场去担心那人。

    潜意识里觉得不可能,可望着面前端坐着的少妇人,又想不到她故意欺瞒自己的理由。

    捧着茶抿了两口,突然冲外一唤:“书绘,给湘夫人添茶。”

    书绘“哎”了声,上前续茶,又侯在旁边随侍。

    湘夫人不自然的侧身看了眼书绘,又满含深意的探究起眼前少女,不太能理解。

    而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作答要直将这话题揭过去的时候,陆思琼突然放下茶盏,豆蔻指甲沿摩着杯瓷上的描金花纹笑道:“那要恭喜夫人了,得九王爷如此青睐。”

    话落,垂首凝视着碧澄茶汤。再不做声。

    就这样?

    湘夫人眼眸微睃,目露不解。

    二人如斯沉默的对坐了半晌,她不得已起身,含笑告辞:“我过府有会子时间了,此刻想必王爷已从宫里回府,我也不便久留。

    陆姑娘,我还要去告别公主,改日再来看你。”

    陆思琼跟着起身,眼神示了近侍:“送送夫人。”

    等书绘送了人回屋,走到自家主子跟前。好奇道:“姑娘。这位湘夫人之前从没与咱们往来,今儿特地过来,难道是有意和您交好?”

    “她是九王府的侍妾,与我交好做什么?”

    陆思琼不以为然。“再说。她在王府得宠。在公主面前得脸。虽只是名夫人,但你瞧她说话举止间透出的那股傲气,怕是没将那些个未来正妃侧妃放在眼中。

    我不过是个侯府姑娘。与我结交也没什么意思。”

    “那奴婢瞧着,她对您好生热情。”

    陆思琼合了眼睑,转而起身回正屋,随口应道:“怕是看在公主的面上吧。”

    她这般说着,心里可非如此思量。

    很显然,这位湘夫人不简单,且不论她是否知晓自己与九王的关系,但九王对自己的异样她定是心知肚明的。

    否则,也不会巴巴的跑来在自己面前说那些个九王待她如何如何的话了。

    只是,如斯想想,湘夫人便担不得“聪明”这词了。

    就算她察觉了过去九王待自己的特别,可如今她是王府侍妾,自己也已定亲。再怎样这其中横着辈分,她跑来同自己置意又是何道理?

    真是聪明人,便会知之为不知。

    纵然九王如今待她极好,可这京中的嫡庶尊卑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她的心思该花在未来王妃身上。

    不过,左右陆思琼不会与她深交,亦不想掺和进贤王府的事,也就装傻充愣了去。

    回到正屋,她又继续打络子。

    堇色的梅花络扇坠穗子是她极其用心打出来的,这之后似觉得有趣儿,又随手取了其他颜色的彩绳打起各式络子来。

    暮色未落之时,公主府便已灯火通明。

    蕙宁公主身边的含碧领了捧着菜肴的丫鬟鱼贯而入,行了礼十分客气恭敬:“陆姑娘,申时二刻的时候宫里来人,道太后娘娘身子不大好,咱们公主赶忙进宫去了,今夜怕是要留在那侍疾。

    公主出府前交代了奴婢,让奴婢酉时过来伺候您用晚膳。”

    陆思琼一讶,蕙宁公主午后才从宫里回来,傍晚又去了?

    刚听湘夫人的意思,九王今日也是在太后宫中侍疾的。

    她本以为只是因着节气,太后娘娘身子小有不爽,但眼下看着,倒像是十分严重?

    她不由秀眉蹙起,面色凝重了几分。

    若是以前,宫闱内事她不甚了解自没有想法,但自打年前听了灵表姐的那番言论,想着年初时太后又果真下旨将温太傅的孙女温莹许给了萧贵妃的五皇子为正妃,便不能这么简单的再看太后这场病了。

    陆思琼心不在焉的用了晚膳,之后让书绘陪着下棋玩,竹昔去外面看了两次,直至戌时三刻,都没见蕙宁公主回府。

    她的心绪便有些复杂。

    夜间不知是因为认床还是心里藏着事,陆思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都没有睡意。从幼年那次随着外祖母进宫见过太后一回的场景,联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隆昌公主。

    最后想着想着,整颗心都惦记了龚景凡。

    都说他即将回京,可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晓得。

    夜难眠的后果,便是第二日特别困顿。

    好在是在公主府,不比家中长辈众多需要请安问好,而眼下蕙宁公主又不在府里,她并不用外出走动。

    不过,也正是因为在府为客,陆思琼担心授人话柄,倒也不好意思赖床。

    巳初时分,公主府门口络绎不绝,皆是来给蕙宁公主送元宵节礼的。

    其他人倒也没什么关系,与往年一般由前头管事收了登记名册,可永昭伯府来的正是龚夫人,听闻陆思琼在府里,便让含碧领到了宜兰水榭。

    陆思琼得了信。忙正了衣戴,去院门口相迎。

    与永昭伯夫人常氏同来的还有世子夫人温氏,身后还跟着龚玉锦姊妹,一行人浩浩荡荡倒十分热闹。

    陆思琼立在檐下,福身行礼:“见过夫人。”后又同温氏等人见礼。

    龚夫人一把握住她双手,笑着道:“都过了礼,怎么还不改口?你这孩子我是一见就喜欢的,模样生得好人也懂事,要不怎么都说咱们家二爷有福气?”

    说着望向儿媳,见温氏附和。又言道:“你年前生了病。说来还是我们的不是,如今可都大好了?”

    年前陆思琼正是和周嘉灵去永昭伯府赴宴后才着的凉,那一个多月里龚家总派人时去侯府慰问,便是常氏。亲自也跑了好几回。

    陆思琼记在心中。闻言亦觉得亲切。莞尔回道:“早已大好了,原是我自个儿身子不争气,倒让您和世子夫人内疚了许久。着实过意不去。”

    说着又做了个入内的手势,“快别都站在门口说话,夫人里面请。”

    众人进屋,陆思琼命风露、凝水侍奉茶水。

    龚夫人见蕙宁公主连原先身边服侍的人都拨来伺候陆思琼了,心知其对她的看重,脸上的笑容便越发浓了,“原想着今年三老爷和凡哥儿都不在京中,公主一人在府中难免孤寂,便不请自来过来想请她回府。

    倒没想到琼姐儿在这儿,有你陪着公主,也慰了她的思亲之情。”

    闻者从善如流,与她交谈,温氏在旁不时搭话。

    因着陆思琼不是公主府的人,自没有留饭的权利,何况公主府与龚家关系亲密,她说话也不合适,眼见着就要正午,她不免有些犹豫。

    适时,龚夫人起身言道:“公主既然不在府中,我也就不久留了,伯府里还有些事,我也走不开人。”

    她一起身,众人皆跟着站了起来。

    走到门口,望了眼空旷的院子,含笑再道:“公主把你接来原是想一道过元宵节的,如今太后犯疾,公主留守宫里。

    陆姑娘若不介意,就让你嫂嫂和两位姐姐在这陪你会。”

    温氏自然满面和善的笑看过去,龚玉锦脸色则有几分异样,龚玉容仍是娴静不语的模样。

    陆思琼当然不会反对。

    几人送龚夫人出了院子,陆思琼便让人去摆膳。

    龚玉锦见她一脸娴熟的使唤公主府下人,俨然是副主人家的气势,看在眼中就不舒服。

    嫡母一走,她的不满心思就露了出来。

    温氏见状,怕伤了和气,直接先打发了她们姊妹去枫林畔。

    看着二人离开,温氏赔笑的歉意道:“陆家妹妹不要见怪,锦姐儿早前在府里被母亲训斥了几句,有些小性子。

    你别看她马上就出阁了,但到底年纪小藏不住事,可不是针对你,别往心里去。”

    陆思琼心思细腻,温氏亦是敏锐之人。

    对方既都如此说了圆场,她自不会耿耿于怀。

    “您客气了。”

    温氏很喜欢眼前少女的性子,话起家常不由也自然了许多,“我本一直惦记着妹妹身子,年后原想着去侯府看你的。

    奈何年关本就事忙,府中宴客不暇总抽不得身,之前好不容易得了闲,就赶上周姑娘出阁。

    如今这几日便更不用说了,不说锦姐儿的婚事要办,便是我娘家妹子,府里也都忙着她和五皇子的大礼,我真是两头跑。”

    她苦笑着抱怨,眼底却没有丝毫怨艾。

    温氏的娘家堂妹温莹,正是前不久太后赐婚给五皇子的皇子妃。

    陆思琼心中微顿,笑着开口:“上回定亲礼那日,我好像见过温姑娘,可是跟在你身边的那位?”

    “正是,那日人多,亏你还记得。”

    温氏一笑,“我这妹妹得太后娘娘器重,亲自赐了婚,也是她的造化。”

    “真是恭喜温姑娘了。”陆思琼贺道:“听说五皇子颇得圣上宠爱,便是成婚后也都还留在宫中,并不与一般皇子那样在外造府自立呢。”

    后者一脸与有荣焉,“圣上是宠爱五殿下,我就是舍不得我那妹妹,进宫以后再见面就难了。”

    说着话语一顿,抬头道:“我给忘了,妹妹与太子妃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定是惹你伤感了。

    不过,我听说下个月太子妃闺宁,琼妹妹可去国公府见她一见。”

    这确是个新奇消息,陆思琼十分惊喜。(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二章 重逢

    枫林畔枫叶如火,宛似云彩初霞,风光甚好。

    龚玉锦兴致潸然的采了几片枫叶,便无趣的丢给了身后侍婢。

    她又不爱这片枫林,采什么叶子制书笺?

    大嫂真是的,都要用饭了,还把自己支出来!

    她抓着旁边的虬桠,满是不悦的掰着枝叶,一点点揉碎。

    见状,龚玉容不由低道:“姐姐,母亲原是特地把咱们留在这儿,就想你和陆家妹妹处好关系。刚刚一句话不说便罢了,怎么还……”

    前者回眸一个瞪眼,她的话便再不敢说下去。

    二人虽是嫡亲的双生姐妹,但龚玉锦得嫡母喜欢,自小充作嫡女养大,哪里是自己可比的?

    龚玉锦知晓,自己妹妹素来惧怕自己,一方面满意她的识相,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怯懦胆小没得丢了自己面子。

    于是,她没好声的骂道:“我和她谁才是你姐妹?我是嫁给九王爷的,哪怕她以后和二哥成亲,做了我的嫂子,但我也没必要低声下气去讨好她呀!

    母亲这真是何道理?婶母以前就不喜欢我们,还总上赶着来这公主府,现在连个未过门的媳妇都那么客气。

    好歹母亲是长辈,大嫂也是,摆出这般没出息的样子,没得长了陆思琼的威风。

    这亲王和公主,哪个更尊贵些?”

    龚玉容听着,并不敢接话。

    龚玉锦和敬王府的晗月公主感情素来要好,一心以为陆思琼抢走了二哥哥。让自己的手帕交闺中失落,是以每逢见面总没好脸色。

    毕竟,在她眼中,德安侯府只是个没落贵勋,如何能与敬王府比?

    根本就配不上自己堂兄!

    她也不介意胞妹沉默,继续抱怨道:“我听说昨儿湘夫人到公主府里来,还见了她。你说婶母都是什么意思?

    我是她的亲侄女,她怎么向着个来历不明的人?陆思琼和个侍妾打交道,也是个没眼力劲的。”

    “湘夫人不过是个侍妾,姐姐不用放在眼里。”

    龚玉锦一脸骄傲。语气不屑:“我当然不会把她放在眼中。但和敏郡主就不一定了。

    都说以前九王爷将陆思琼和荣国公府的姑娘一般当做外甥女疼爱,是因为陆思琼的模样与隆昌公主有几分相似。

    就那么几分,九王就爱屋及乌,谁晓得和敏郡主与陆思琼又有几分相似。王爷会不会对她也另眼相看?!”

    这才是她的危机感。

    龚玉容总觉得眼前人多虑了。成天都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无声叹了一句,也不相劝。

    “两位姑娘,世子夫人让奴婢过来问问。说制作书笺的枫叶可采好了没。若采好了,就进去用膳。”

    见温氏派来丫鬟,龚玉锦突然使起性子,又折了一枝选叶,端的是一脸正经:“你去回嫂嫂,我就快选好了,马上就回去。”

    龚玉容双唇翕了翕,终是没说话。

    待她二人进堂时,位上的人已等了许久,便是热羹都有些凉了。

    温氏不悦的望着小姑子,嫁进龚家这么多年,也多少明白对方的性子。

    暗骂了句她的不得体,又免不了替对方担忧,就这种藏不住情绪的性子,就算进了九王府,怕也没什么前途。

    简直白瞎了一桩好婚事!

    念着可惜,心情便不似之前舒畅。

    膳毕之后,也就没再多留,起身回了永昭伯府。

    陆思琼因着昨晚没有歇好,送走她们后,即进屋小憩了会。

    醒来的时候,已过申初,然蕙宁公主还没有回来。

    她心里顿时就莫名多出了几分恐慌。

    今日是上元节,宫中必定喜庆,姨母怕是不回来了吧?

    她坐在枫林畔旁的凉亭里,仰头望着夜幕苍穹上高悬着的满月,突然就觉得寂寞。

    女儿家多生心思,又是在这样的日子,免不得有些怨气。

    这公主府虽大且华丽,侍人护卫不下百数,但还是少了丝人气。

    早知这样,又何必将自己接来?

    倒真不如在德安侯府里过。

    又想起往年上元节都是在外祖府里过,周家阖府上下十分热闹,灵表姐总缠着自己有说不完的话。

    今年,她在敬王府,已为人妇了。

    回门那日,陆思琼不在周家,也没有见到。

    不知她过得到底好不好,罗世子可有委屈她……

    不过,就算今日不是被接来公主府,估摸着外祖母也不会派人来接自己了。

    且不论之前二舅母与三表姐的所为是否咎由自取,总也有自己的几分缘故在里头,如今她们思过回来,再见面定不似过去和睦。

    未免尴尬,她也不会去破坏那份气氛。

    戌时一刻,蕙宁公主回了府。

    她没有提起宫内的事,陆思琼也不问。

    她一直不曾用晚膳,二人一道,也甚为温馨。

    喝了几盅酒,蕙宁公主就拉着外甥女的手说起年轻时与隆昌公主之间的姐妹秘事。

    陆思琼听得很认真,听眼前人道自己生母当年容貌是如何的冠绝京华,帝女的秉性是如何的肆意自在、如何的傲慢不羁……

    听着听着,眼眶就被对方染红,彼此都有些泪眼婆娑。

    蕙宁公主没了往日的雍容气度,也少了几分人前的冷漠,十分爱怜的瞅着眼前少女,泣道:“琼姐儿,你母亲当年若没有和亲塞外,如今定过得比我幸福。

    她那样的人儿,被先帝捧在手心当明珠般疼大的,是注定不该受苦难。可、可偏偏却受了这样多的苦……”

    她举起帕子抹了抹眼眶,哀叹道:“之前哈萨陌单于来信。说隆昌生了个小公主。这么些年,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这几日,我在母后跟前侍疾,就总听她念起你母亲,觉得对不住她。

    琼姐儿,你说,隆昌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十余年,十余年呐,连一个音讯都不肯传来?纵使当年先帝对不住她,母后对不住她。我这做姐姐的。又哪里亏了她?!”

    明明没喝几杯,人却有了醉意。

    陆思琼伸手取过对方的粉骨瓷酒杯,挪近了凳子去扶她,“姨母。您醉了。我让乔嬷嬷进来服侍您歇息吧?”

    眼前人接连两日都在宫中。疲倦之意溢于言表。

    可精神却格外有劲,瞬时攀住了来扶自己的少女胳膊,“醉?我倒是真想醉一回。”

    她的目光渐渐迷离。似是在宫中多有感慨,竟都不管不顾的说起来:“母后说她一生没做过皇后,如今她和皇弟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隆昌和亲换来的。

    琼姐儿,你听说过当年我两个皇兄为了储君之位自相争夺的事吗?

    母后当时还只是个贵妃,那后.宫是个多可怕的地啊,要不是隆昌正好闯进,当时母后的妃位都差点被废。

    先帝,先帝他那样的疼隆昌,不管隆昌做错了什么都可以原谅她。那种疼宠,真真是没道理的。

    我原以为,是因为他爱护母后的缘故。可我也是母后的女儿,还有那么多皇兄皇弟,父皇对我们,连对隆昌的千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这是蕙宁公主,今晚提起先帝这么多次,第一回喊出“父皇”。

    不知为何,这感觉,连陆思琼听了都觉得心酸。

    只是,她更想知道,先帝到底为何这般宠着隆昌公主。

    事实上,望着眼前人,她真的试探性问了出来。

    蕙宁公主早放下了酒杯,头枕在自己胳膊上,闻言抬眸,怔怔的望着对方,喃喃道:“为什么?是啊,父皇为什么那么宠隆昌?”

    表情凝重,像是真的在思考。

    可没过一会,她又苦笑着摇头,否认道:“哪里宠了?真的宠,就不会把她嫁那么远,嫁到那种形如生死离别的地方去了。

    这辈子再想见见她,也是不能够了。”

    脑袋慢慢枕下,眼眸轻合,渐渐便不省人事了。

    陆思琼看得出来,蕙宁公主是自己想醉一场。

    这些年,她,隆昌公主的感情一直都压抑在心头,也是想为自己找个机会倾诉出来吧?

    站起身,冲外唤了人进来,“公主醉了,你们扶她回正殿歇息吧。”

    乔嬷嬷有些吃惊,看看主子又问少女:“那老奴让人送姑娘回宜兰水榭。”

    “不必了,我自己走回去就成。”

    出屋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自身亦有些恍惚。

    自己生母的许多事,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如今,又多了一些。

    初春的夜晚仍是凉,但许是吃了酒,整个身子热乎乎的,连素来怕寒的她都浑然不觉。

    脑海里光怪陆离的也不知都浮现出了些什么,她走走停停,好半晌才到枫林畔。

    华灯初上,水光月影,枫叶簌落,星光下的景致别有一番滋味。

    陆思琼走得累了,靠着一株枫树不前,视线渐渐凝聚,歪着头瞅向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盈月做景,长身玉立。

    有些亲切,又有些害怕。

    害怕近了,那身影就消失了。

    就这么凝视了许久,好半晌才觉得奇怪,夜间的枫叶,竟看得出颜色。

    那样的殷红,那样的艳丽。

    陆思琼眼眸眯成一线,觉得起风了,而且还是大风,因为那片红影移动得有些快。

    近了前,才发现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她莞尔,咧着嘴笑,伸出手去摸对方的脸,“你回来啦。”声音极轻,若似雾落云端。

    “嗯,回来了。”他柔声回应。

    少女的手改搭上对方胳膊,脑袋沉沉得靠了过去。

    哦,原来刚刚移动的不是枫叶,而是他的衣袂。(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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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趣介绍:
陆思琼出身高贵,容姿绝色,满腹医经,是京城最拽最傲娇最牛掰的姑娘,
这开了挂的人生本该冲锋陷阵,杀遍宅门无敌手的。
奈何太高,对手自动和谐,生活了无生趣。
终有一日,那个更高贵更绝色更拽更牛掰更傲娇的男人出现了!
这日子啊,才算是有趣了起来。
一句话简介:牛掰男女,闺中逗趣,相爱不相杀……闺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