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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薛行衣     闺趣txt下载     闺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溺毙

    闻得此讯,连周嘉灵都为之一变,抓住身旁人的胳膊目露紧张,追问道:“是哪家的姑娘?”

    “现儿还不知是谁,只是有人经过观荷榭的时候发现水上浮了人,三姑娘命奴婢去通禀老夫人呢。”

    陆思琼脚下一惊,差点没有站稳。

    水上浮人……这是已经气绝了的意思。

    府里,闹出了人命!

    “妹妹莫慌。”

    周嘉灵自然明白这事的利害,无论是谁家的姑娘,均是陆家请来的,如今出了事,德安侯府难辞其咎。

    传话的婢子已匆匆跑开。

    陆思琼惊诧,“观荷榭池塘里的水不没人膝,便是不小心失足落了下去,又岂会成这样?”

    观荷榭邻近娇园,从院子后门出去,无需半刻钟的功夫就能到。

    那地清幽偏僻,周围的院落本已荒废,还是前年她闲来漫步过去,觉得萧条与祖母提议植了几株荷花。

    姑娘们要游玩,亦该在花园与湖心亭附近的山石灌木间嬉闹,谁会跑去那?

    “姐姐,我们去看看。”

    陆思琼强作镇定,心知事既已发生,便只能面对。

    赶到观荷榭时,池中的人已被捞起,周边唏嘘声不断。

    近前了方知,遇难的是甄家二房的五姑娘。

    甄家的人,陆思琼与周嘉灵皆不陌生,有年长管事的婆子用布围了个圈,努力说服着围观的人散去。

    可别看这些样似娇弱的深闺小姐,凑起热闹来竟没了恐慌与焦躁,均不肯离开。

    在场的人非富即贵,陆思瑜不敢得罪,正无措间,瞧见堂姐忙走了过去,“二姐,你可来了。甄五姑娘出了事,可怎么办?”

    本就都是些年轻姑娘玩在一块,她没主持过这种场面,自身就惊吓不已。然自己是陆家人,长辈们不在,只有她这做主子的指挥。

    陆思琼尚沉浸在甄五离世的哀伤中,闻言微滞,顷刻才开口:“谁先发现的?甄五妹妹又是同谁一起来的?”

    陆思瑜摇首,扫了眼周围的人,低声回道:“我刚已经询问过,但各府的姑娘都称不曾与甄五姑娘同行,谁都不清楚人是怎么来的这。

    二姐,甄五姑娘没来过咱们府。你说她只身来这儿干什么?”

    “甄二夫人可就这一个闺女,”

    陆思清眉,想到出事的是甄家,乃五姨母带来的,如今这样。回去怕是都无法同妯娌交代。

    她抬眸,瞥见旁边的四妹妹。

    后者往前两步,亦苦着张脸,“二姐,出、出了这么大的事,可怎么办?”吓得整个人呆愣呆愣的,说话都结巴。

    “事情已经发生。你再这样慌慌张张的也无济于事。”

    周嘉灵插话,提醒道:“大家可都睁着眼在看,你们是陆家人,先乱了阵脚还怎么办?现在已经有人去通禀了,自然会有长辈来处理。”

    陆思琼颔首,刚要接话。只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戏园中的人来得要比她们想象中的快,诸位夫人太太一听有姑娘落水,都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唯恐就是自家孩子。

    等到了观荷榭,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甄夫人周氏一个踉跄几乎跌倒。亏得旁边婢子扶住,摇摇晃晃的喊着“秋姐儿”就冲向那幔后。

    秦夫人紧随而上,但顾着身份没有如甄周氏般扑到在侄女遗体上。

    她举帕掩面,环顾了眼四周凤眸一眯,张口就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秋姐儿怎么会掉到水里,当时都有谁在场?”

    说完转身,紧瞅着陆老夫人婆媳,再三质问:“都是来给贵府千金贺生辰的,现在秋姐儿丧了命,你们陆家可得给出个交代。”

    交代,哪里来的交代?

    大家都在戏园里,陆家人也是刚得了信,更不明真相。

    宋氏拿着帕子抹了抹眼,满脸歉意,上前好声回道:“秦夫人,这事真相如何尚不得知,甄姑娘遇此意外,我们阖府亦感悲痛。”

    “什么意外?这池塘里的水瞧着就浅,怎么可能要了我家侄女的命?定是有人谋害,陆夫人,这事发生在你们侯府,秋姐儿好好的被我跟大嫂带出来,现在要怎么回去与我二嫂交代?”

    秦夫人由衷悲痛,本就凌人的怒气高涨,言辞咄咄的逼迫道:“这是条人命,没这么简单。”

    说着横扫众人,厉声再道:“今儿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谁都不准走,哪个害了我们秋姐儿,待我禀报皇后娘娘,定要她偿命!”

    都搬出了甄皇后,在场谁都敛声屏息,无人敢吱声。

    “姐姐,”陆思瑾扯了扯嫡姐衣袖,轻声道:“是秦大姑娘先发现的。”

    秦沐诗?

    陆思琼身为陆家人,自然瞧不惯秦夫人如此嚣张跋扈的这幕,虽说甄五的事府上有责任,但自家又没说不调查草率揭过,何必这样对所有人放话?

    还搬出了甄皇后。

    她望向秦大姑娘,后者就站在白色的幔旁,表情不定。

    陆思琼走过去,刚要开口,只见本抱着甄五姑娘身体的甄夫人站了起来,“这不是秋姐儿的东西。”

    这话响起,秦夫人率先撩起白布问道:“什么东西?”刻意别过视线,不去看侄女被水泡涨的苍白脸颊。

    “妹妹,你瞧这珍珠手串。”

    甄夫人从侄女手腕上退下一串莹白珍珠穿成的手串,哑声道:“秋姐儿清早是来我屋里一起出府的,想着今儿人多,未免失礼我还特地察看了下她的穿戴,根本没有这物事。”

    秦夫人接过,只觉得眼熟,那旁本不做声的秦沐诗便开了口:“珍珠手串是我的,我送给她的。”

    “妹妹?”秦夫人疑惑。

    秦沐诗目光坦然,浑似不觉众人目光,徐徐说道:“大嫂,你与甄夫人都忙着同人说话,周家的两位姑娘也都忙着与其他人玩。我见她无趣,便与她在凉亭里坐了坐。

    与她投缘,送个手串又有何不对?”

    秦大姑娘出手素来大方,在相府是打赏下人便出手不凡。秦夫人是知晓的。

    何况,本着丈夫的原因,她亦是向着对方的,闻言接话道:“自然没有什么不对的,秋姐儿得你眼缘本是她的福分,可谁知就没这个命,这孩子命苦。”

    “秦大姑娘最后见秋姐儿是什么时候?”

    甄夫人虽然伤怀,却思维清晰,才不同小姑那偏向秦家的心思,极直白的添道:“疏忽了她是我这做伯母的思虑不周。如今她出事,总想弄明白她下午都经历了些什么。

    你既然同她见过,是在哪个凉亭?可知她后来为何会来观荷榭这儿?”

    “大嫂,你怎么回事?秋姐儿出了事,现在当务之急是调查真相。你说这话,难道在怀疑我妹妹?”秦夫人向着秦沐诗,不满甄周氏。

    陆思琼见状,突然开口也问:“秦大姑娘,听说是您先发现了甄家妹妹遇难。容思琼冒昧再问一句,您来这边是为何?”

    被连番追问,这下便是不知情的人都认定秦沐诗与甄五溺毙有关。均带怀疑的眼神望去。

    秦沐诗倒处之泰然,横扫了眼众人不急不躁的冷笑道:“你们莫不是都以为是我害了她?笑话,我与她又无恩怨,做什么要谋她性命?

    我不喜听戏,在园子里到处走,正遇上秋姐儿便结伴在解花凉亭里说了会话。珍珠手串便是一时兴起送与她的。

    之后她说想去找周家的两位表姐,我就在亭子里又坐了坐,后捡了条清净的路逛逛,正好走到这观荷榭,就发觉有人落了水。”

    “观荷榭在解花凉亭的西面。而戏园在东边,甄妹妹若是要去寻周表姐同我,怎么会往西边去?”陆思琼再问。

    秦沐诗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可笑,“说不准她以为你们在娇园里,所以才过去的呢?陆二姑娘,你们侯府虽然急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但也不能逮着谁就污蔑是凶手。”

    “琼姐儿!”陆老夫人闻言,忙喊了她一声。

    陆思琼收到警告,不得不止住问话,“我只是了解下情况,没有污蔑谁是凶手的意思,秦大姑娘不用紧张。”

    秦沐诗越听越觉得不对味,蹙紧了眉头,想再说话那边秦夫人抢先替她出面:“陆二姑娘,现在是我找你们要说法,你这样为难我秦家的人,难道是想随便找个人赖了责任不成?

    我念你年纪小不与你计较,但别自侍不懂事便真无法无天起来!”

    她这样教训别人家姑娘实则是格外逾矩的,然而宋氏却不敢替女儿说话,连陆老夫人都只能让孙女住口。

    沐恩郡主瞧不过去,不有走过去站到外甥女身边,看着秦夫人道:“你是宰相夫人,如此逼迫个孩子做什么?我倒没觉得琼姐儿问得有何不对。

    秋姐儿身上有秦大姑娘的手串,两人见过面,之后又是秦大姑娘先发现的,换了谁都是要多问几句的。秦夫人你偏爱小姑之心我可以理解,但也不要欺人太甚,这事不说你想要个明白,大家谁不想知道个究竟?”

    “就是,这事琼姐儿问之有礼。”

    谁都有护短心理,秦夫人护着小姑秦沐诗,沐恩郡主同甄夫人护着外甥女,本就是情喇中。

    如此,便显得陆老夫人与宋氏格外势弱。

    然又有什么立场?

    德安侯府得罪不起甄家,更开罪不了相府,此时又身负责咎,根本不敢多言。

第六十二章 失窃

    甄五溺毙,显然暗有蹊跷。(平南文学网)

    如今诸多线索都指向秦沐诗,然因她身份特殊,且又有秦夫人所护,连出声质问几句都不成。

    气氛,突然就肃寂起来。

    宋氏鲜有主见,此等场合自是更加无措,依在陆老夫人身旁凝噎不语。

    四夫人楚氏见状,不由站出来好言语道:“秦夫人您莫动气,郡主也请息怒,现如今出了这事谁心里都不好受。

    事是在我们侯府发生的,陆家不会推卸责任,我家琼姐儿心中内疚难免多问几句,也并无冒犯秦大姑娘的意思,还请不要见怪。”

    “我是不见怪,可这好生生的人儿转眼就没了,总不能糊里糊涂的丧命,必须得有个说法。”

    秦沐诗接话,颇为怜惜的望了眼白帷,视线坦然,不见丝毫异色。

    “那四夫人倒是说说,要怎么给我们个交代?”

    秦夫人从来都不好处,闻言自是咄咄紧逼,往前两步冷声道:“瞧这池塘附近怪萧条的,秋姐儿不可能无缘无故来这儿。”

    说着远望了眼,继续道:“此处同娇园相近,我家妹妹刚说的有理,指不定秋姐儿就是来寻陆姑娘和周姑娘的,我看应该去娇园瞧瞧。”

    “你们这是在怀疑我家琼姐儿?”

    宋氏不开口还好,这维护闺女的话刚落,秦夫人就冷笑起来:“陆夫人何必紧张,我们就是想弄清楚秋姐儿为何会过来,你说她一个人总不见得莫名其妙到这偏僻的道儿来。

    如此荒凉,若非我家妹妹经过,怕一时半会都没人发现得了。”

    “秦夫人说的是对,但秦大姑娘刚不过就被问了几句,你便那般激动。现如今,我们家清清白白的姑娘,闺阁被你带了人去搜。传出去可怎么好?”

    宋氏不肯示弱,反唇相辩。

    陆思琼微滞,侧目而去。

    眼前人过去在祖母跟前,便是遇着不公的事。都只是敢怒而不敢言,今日竟敢与秦夫人反驳?

    这是真的在替自己的闺誉着想?

    “妹妹,事是在这发生的,你去查娇园做什么?”

    甄夫人伤心之余,去拉小姑的胳膊,哀声劝道:“现在秋姐儿遇了难,查明真相是要紧,但最关键的还是先送她回去。

    二弟妹尚不知情,府中也还没得到消息,真相不是一时半会能查出来的。咱们得先让秋姐儿安息。”

    “安息?秋姐儿现在才难安息。”

    秦夫人并不卖帐,反厉色讥讽道:“亏得你有脸提二嫂,咱们此刻回甄府该如何交代。我晓得陆二姑娘是你的外甥女,可秋姐儿难道就不是你侄女?

    你若真伤心,就不该再多言。否则这心偏得也太过分。”

    甄夫人被她的话一呛,面色发白。

    她是有维护外甥女之心,然这话里的明嘲暗讽,是怪她这做大伯母的对侄女之死虚情假意了?

    陆思琼不忍见姨母为难,想着自己院落本就无甚见不得人的,刚要说话,只听身后祖母便先开了口:“秦夫人说的没错。发生在我们家的事,总要先调查个明白。

    甄五姑娘多半是去娇园寻人的,到那边问问丫鬟婆子,许是能知晓些情况。”

    是对相府权威的妥协。

    宋氏微有不满,这自家人查自己院落都是对人的侮辱,如今还当着这么多人让他人指手画脚?

    期待般的往沐恩郡主那看去。希望对方能出面。

    然沐恩郡主权衡再三,终究没有开口。

    甄五的事,总要调查,现在若挡着甄夫人,回头惊动府衙官差。到时候是整个德安侯府都不好看。

    何况,又是在琼姐儿的生辰宴上。

    遂就由得秦夫人。

    众女眷不得退场,只得跟去。

    侯府里今朝本就往来频繁、人手忙乱,娇园作为陆思琼的住处,前来送礼之人更是门庭若市,周妈妈管着院里婢子接待了整日。

    还是迎了众人,方知甄五姑娘溺水的事。

    她闻言惊愣,“甄姑娘不曾来过娇园。”

    说着还怕自己记错,喊了女儿的名添道:“今儿甄五姑娘是没来院子吧?”

    竹昔颔首,肯定道:“甄五姑娘若是真进了院子,奴婢肯定是知晓的。清早来送姑娘生辰礼的人不少,都是奴婢跟宝笙在接待收拾。

    午膳之后也是有姑娘来玩,但见我家姑娘不在,便都不曾久留。”

    “秋姐儿没来这里?”

    甄夫人低喃,疑惑道:“她既不是找琼姐儿与灵姐儿,那来这边作甚?”

    秦夫人不信,再问道:“你们确定甄姑娘没进过娇园?”

    周妈妈与竹昔皆点头。

    “午后哪些姑娘来了院子?”沐恩郡主插话。

    能知晓个来这附近的都有哪些人亦是好的。

    “三姑娘与四姑娘陆续领了几回姑娘过来,有周三姑娘、石姑娘……”

    竹昔说了几人,视线落在秦沐诗身上,添道:“秦大姑娘来了这边,不过只在院外走了走,没进来。”

    “我是来过。”

    提到这,秦沐诗并不否定,“我对侯府不熟,到处走走,想着娇园里热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可转念想着就是进来也无事,便又走开了。

    之后,我就在观荷榭那边发现了甄五姑娘在水里……”

    三姑娘陆思瑜同四姑娘陆思瑾作为侯府之人,帮着堂姐招待客人本就是情喇中。

    一圈问话之后,也没发现那几位来娇园的姑娘有何异样。

    事情根本就查不出什么蹊跷。

    陆思琼同样满心疑问,现在表面好似就真是甄五姑娘自己失足落水而亡。

    但池塘的水那般浅,就算刚刚发现尸体的那般,便是横躺在里面,都无法没过全身。

    怎么就能溺毙?难道当时甄五在水中没有意识?

    可她身上若有受伤,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众人皆站在院中,甄五既然都没进院子,那秦夫人亦不能说入内搜查所谓的蛛丝马迹。

    陆老夫人便请大家去了大堂。

    陆思琼原想跟去,却被周妈妈突然唤住。

    私下问了。方知自己寝屋有不对。

    直接进内,只见清早妆镜台上罗列整齐的诸多钗环皆被乱了顺序,显得杂乱无章。

    “怎么回事?”

    竹昔、宝笙随即跪倒在地,“姑娘。奴婢们也不知情,屋子里好似遭了贼,连您的床褥都乱了。”

    陆思琼转身,果见床上绣枕倾斜,一派狼藉。

    匆匆走过去,翻过睡枕,枕下空空如也。

    早前四表姐送她的礼物,不翼而飞。

    她浑然一惊,低身沿着踏板前的雕花床面上一模,至花纹复杂处抽出一个小屉。

    那只珐琅镶金匣。亦不见了踪影。

    陆思潜接跌坐下,九王送来的那道赐婚懿旨,没了!

    “姑娘,怎么了?”

    周妈妈上前,见她这般魂不守舍的反应。开口道:“奴婢检查了桌上及盒子里的首饰,来人好像只翻乱了并没有拿走任何。

    姑娘,您这暗格里放了什么,是丢了吗?”

    “妈妈,丢了样最重要的东西。”

    陆思琼脸上浮出难得的慌色,这到底是谁,拿走懿旨是要做什么?

    偏生那还是太后赐婚的旨意。这落到有心人手中,可怎么好?

    “是什么东西?”

    周妈妈瞧她这样也跟着着急,却又纳闷:“今儿进院的人虽然多,但奴婢和她们都是陪着的,断不能说有人可以私自进您这房间还盗物的。但凡有谁来了,南霜都是先引到偏厅招待的。”

    说完。侧首道:“竹昔,你去喊南霜进来,问问今天有没有遗漏的人进院,或是咱们没注意的。”

    竹昔从地上爬起,刚应声要出去。陆思琼就道:“罢了,那人都能带走东西,怎么会让你们留意到?”

    她径自起身,拂开周妈妈的搀扶,冷静道:“何况你们早就发觉了这事,若真有疑心之人,刚刚就说出来了。怪我自己不当心,把东西轻率安置了。”

    “可姑娘这床下的暗格,连奴婢都刚知道,旁人怎么知晓的?”

    陆思琼苦笑,“所以才说那人利害,在短短时间内就找到了关键。”说着侧首瞄了眼床褥,叹道:“连四表姐送我的礼物,都还来不及打开,就被拿走了。”

    “姑娘,您这里,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竹昔忍不住好奇。

    陆思琼却不想多言,赐婚的懿旨丢了,还是如此性质的懿旨,怕是要有场祸事。

    宝笙还跪着告罪,“姑娘,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们没能看管好院子,丢了您重要的物事,还请您处罚。”

    “现在说这些还如何来得及?”

    陆思琼并未迁怒,让丫头起身吩咐道:“既然那些姑娘都是由着你们伺候的,那便是最不可能独身进我屋子的人。你们都说没人进来,那么就……”顿了顿,喊道:“宝笙,从现在起你帮我盯着南霜。”

    “姑娘您怀疑她?”

    陆思琼不置可否,“人能送我这拿东西出去,那肯定就是进了院子的。这进了院子你们却不知道,你说我该问谁?”

    说完,又吩咐书绘与竹昔去守着陆思瑜同陆思瑾。

    她心中有自己的猜疑。

    周妈妈见丫环们应声而去,近前了重复又问:“姑娘,那物事当真如此要紧?”

    陆思琼也不瞒她,点头就道:“妈妈,东西丢了,稍个不慎,怕是连命都要丢掉,更别说整个侯府。”

    ps:

    昨晚怎么都登不进后台,抱歉,今天补更~

第六十三章 关心

    陆思琼心乱如麻,然今儿芳诞,她又是主角,自不可能在院落里逗留太久,使人将屋子收拾了便往厅堂去。

    因信得过的丫头都被吩咐了任务,府里又热闹,随处可招侍婢婆子,便没有带人。

    刚出娇园不久,迎面就遇上了龚景凡。

    他竟然也来了?

    说实在,侯府这回请的世家着实太多,陆思琼便是到此刻都不清楚城里到底有多少户名门过府。

    内宅女眷尚且如此,外院的宾客自更无从得知。

    也是见了他,方知祖母竟然连永昭伯府都下了请柬。

    她不由心生烦躁,陆家与龚家素来没有交情。不似甄家般平时虽不见如何往来,然因有着自己同姨母的感情在那,这请了亦是请。

    可相府、龚家这等门第,祖母与四婶母到底是以什么名义去邀请的?

    她驻足原地,龚景凡则渐行渐近。

    越近,脚下步伐便越慢。

    他没料到会这么快就见面,这要说的话还没想好呢。

    若似不经意的别过视线,佯装着观赏风景,又远望向蓝天白云,就是不敢往前方看。

    “龚二爷。”

    待对方与自己相差三五步时,陆思琼见其都将缓步变成了原地踱步,觉得颇有几分好笑,便主动开了口。

    这大老爷们的可都在外院里吃酒,便是有听闻内宅出事的消息,然谁会真冒失的进来八卦打听?

    还这么巧就走到这清幽静僻的地儿来。

    这人明明老早就看到了自己,还刻意磨蹭着。

    她往前几步,对视问道:“二爷来这做什么?”

    自上回二人在周府里不欢而散之后,定亲的事虽无进展,却也没传出什么取消的音讯。

    她脑中似还能想象得出眼前人面红耳热的别扭模样。

    都到了跟前,龚景凡自然也不好再装什么没看到,只还略似惊讶的瞅过去,淡淡道:“我随便走走。”

    这话说得连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似担心被对方看成欲盖弥彰。又因着心中焦虑,倒也索性坦然问了话:“你没事吧?”

    陆思琼摇首,她能有什么事?

    “听说甄五姑娘出了事,她们有没有为难你?”

    陆思琼虽然因上回的事对他没什么好感度。然此刻闻言到底也忽视不了对方言中的关切。龚景凡是想着终究是她生辰宴,怕她难堪。

    “没事,就是不知事儿真相如何。”

    听她语气柔和了起来,龚景凡亦卸下了那份尴尬,说话间瞥了眼娇园的墙垣,再问道:“你院子里也没什么事吧?听说出事的地方,就在这附近。”

    “我院子里有人看着,没事。”

    虽说语态变好,但陆思琼同他到底不是相熟之人,自不会将情况告知对方。

    毕竟。若非所谓的定亲,他们至今都不过只是在荣国公府有点头之交的人。

    思及这个,她又想起上回眼前人嚷着说要回府同蕙宁公主道取消亲事的事。

    只是,然后便没有了然后。

    陆思琼突然觉得,龚景凡这人也甚有意思。

    若非出了甄五的事。或许自己还真能有兴致与他玩笑番,只是此刻自没那份心思,她还是想去厅堂看看情况。

    微福了身,她轻声道:“我先过去了。”

    若是寻常人,了解明白眼下情况,也知对方心绪,自是不会干扰阻拦。

    但龚景凡听了。就觉得自己特地从外院进来,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走到这来关心她,还没说上几句话,对方却要丢下他自个走了。

    当下就有些不快,直接在对方擦身将过时,突然出言:“我与你一同去。”

    陆思琼顿时愣在原地。侧首仰视了对方,“你也去?”

    龚景凡昂头挺身,目视前方,“是啊,不成吗?”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成不成的问题。关键是他去做什么?再者,那边那么多人,瞧他俩一起过去,要怎么想?

    指不定还以为自己刚刚说待会再去,是为了等这人呢。

    她突然有些无奈,低问道:“二爷去那做什么?”

    龚景凡皱眉,不答反问:“你不知道?”

    他都特地进院子了,她还看不出来?

    审视了对方几眼,眼前少女盛装艳丽,粉黛微施,比以往任何一次见面还要精致动人。

    他却总觉得有什么不顺眼。

    半晌,在陆思琼疑问的目光下,龚景凡再次开口:“这身衣裳真难看。”

    “啊?”闻者一愣。

    “从头饰到鞋子,每一样能入眼的,真没品味。”

    某人无比高傲的点评完,率先提步,径自往前走。

    陆思琼意识过头,直觉得刚生的几分好感又消失殆尽。这人是来关切自己的,还是特地来挖苦的?

    上回在外祖家说她蠢笨,现在又说难看……

    虽说她不是高调之人,然今儿是生辰,如此装束早前受尽众人夸赞,虽说谈不上多喜欢听,但总是满足了为人难以避免的那份虚荣。

    这人却说没品位?

    陆思琼好似忘却了甄五及懿旨失踪的烦心事,总觉得情绪受龚景凡影响得厉害,留在原地无语的看了对方半会背影。

    着实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是在逗她吗?

    龚景凡往前走了段路,见身后迟迟没有动静,又犯起老样子,停留转身:“你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陆思琼根本跟不上对方思维,呆呆得摇头。

    前方的人再道:“那你站在那做什么?快走啊,不是要去厅堂么?”

    说着又很随意的转过脑袋,再次往前。

    陆思琼这才反应过来甄五的事还没有说法,祖母与母亲在秦夫人面前根本讨不得好,自己得赶紧过去,现在跟这人叫什么劲?

    于是,提步往前。

    龚景凡就一直走在前面,渐渐的放缓脚速,想着身后是个女孩子走的难免慢些。于是刻意等待。

    没成想,又是许久都没动静,他耐心告罄,转过身去。

    这才发现。预料中的那抹身影根本就不在自己身后,而是在早前分叉口往北的那条小径上。

    龚景凡双耳一热,方记起这是德安侯府,他根本不认识路。

    就是刚刚去娇园,都是好不容易放下面子找路边小厮问出事的地点方向。

    顿在原地,又生出恼意。

    她居然不唤他!

    明知自己对陆家不熟,还由得他闷头往前,也不提醒一下。

    这恼羞交赤着,使得他进退不得。

    可纠结之后,见那边的身影越走越远。最终还是折身回去。

    他是男子,步伐矫健,没多会就赶上了陆思琼。

    二人并行,他惘若无事一般。

    然走了几步,见旁边人真当他不存在般。不由又生不愉,开口即问:“你刚怎么不叫我?”

    “我瞧二爷的那劲,以为你认识呢。”

    陆思琼轻声答着,侧首看了他一眼,又道:“何况,那边也可以走。”

    “我第一次来你家,怎么会认识?”

    龚景凡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这不是摆明了刚刚他是刻意去娇园找她的吗?

    陆思琼早看出那意思,闻言倒是没有多话,只淡淡的接道:“我以为二爷可以随便走走,走到厅堂的。”

    “你、”龚景凡凝噎,“你在笑话我!”

    倒知不是问话,而是陈述语气。

    陆思琼心情蓦然一松。在龚景凡又要放恼话的之前,突然启唇由衷道:“谢谢你。”

    闻者的满腔怒火,顿时无了踪影。

    却仍沉默着别过脑袋,不作回应。

    之后,一路无话。

    待到厅堂外。陆思枪步不前。

    龚景凡自作多想,柔声了低头问她:“紧张什么?这事跟你又没关系,谁还能为难你不成?”

    “没,我在想你怎么进去。”

    “自然是跟你一起走进去。”龚景凡鄙视般的望过去。

    陆思琼迟疑着,添道:“这样不好。”

    “怎么不好?”

    见她别扭,他倒是不理解了,“我又不是见不得人,难道都到了外面还不能进去?再说,我姨母也在里面,难道我就不能是来看她?

    你不说,谁知道我是跟你一起来的,又是来做什么的。”

    陆思琼听他这样说,只觉得再不能交流。

    这人想法还真是天真!

    不过瞧他这阵势,上回的事该没放在心上,多半也都是玩笑。

    既如此,亲事早晚会公布,她亦不是矫情之人。

    懒得再去搭理,抬脚进内。

    刚上石阶,就听到屋里秦夫人的声音,十分凌厉:“你们陆家这么说,是想推得一干二净了?我们甄家好好的姑娘来了你们德安侯府就进了鬼门关,现在一句不知道就想了事?

    她是在你们的亭榭池塘里出事的,不问你们拿说法,问谁去要?”

    陆思琼蹙起秀眉,格外厌恶这位秦夫人。

    旁边的龚景凡直接询问:“这说话的是谁?”

    据他所知,甄家的主母是周氏女,乃身边人的姨母,定不会这样为难侯府的人。

    而且这嚣张的气势……亦生烦躁。

    “是秦相的夫人。”

    听到回答,他凝眉不解,“你过生辰,请她做什么?”

    陆思琼哪里晓得?

    本松懈了些的心境徒又提起,换上了严肃的表情,直接入内。

    众人见来的是她,本不见多少反应,然待看清其身后的少年,不由都征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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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亲密

    龚家三老爷龚时霆乃当朝驸马,是蕙宁公主之夫,更是炎丰帝御封的建元侯,功勋显赫,统领三军将士。

    若说大夏朝文为荣国公与秦相分庭抗礼,武则独以建元侯马首是瞻。

    建元侯唯有一子,便是龚家二爷龚景凡,更是炎丰帝唯一的嫡亲外甥,出入宫闱,集聚荣华。

    他此刻出现在陆思琼身后,俨然是副紧随趋势,收了围场上的狂妄之气,温润得似位寻常贵公子。

    却是谁都不敢小觑。

    有未出阁的姑娘们本站在各家长辈身旁,严守礼仪静娴不语着,此时见了来人,皆忍不住放下矜持,时不时的投去倾慕目光。

    周嘉乐同周嘉灵并列,心砰砰得急跳,她抿唇低首,面颊绯红。

    正心猿意庐时,耳边突然响起轻声的提醒:“三姐,景凡表哥可是琼妹妹的未婚夫。”

    容上的笑意瞬间僵滞,周嘉乐侧首,正对上堂妹似嘲讽又似警告的目光,恼意乍生。

    她敛神冷冷的接话:“还没定亲呢,谈不上是未婚夫。”

    周嘉灵就不喜欢对方这心思,想不通天下儿郎多得是,怎么堂姐就非得去盯着自己姐妹的未婚夫。

    她沉了嗓音,绷脸道:“三姐,外人不知情,难道你还装糊涂?旁的人肖想景凡表哥便罢了,可你这样,对得起琼妹妹吗?”

    因之前挑拨之计败落,堂姐妹间算是红了脸。

    周嘉乐眼瞅着少男少女在众人注视下走近,似金童玉女般般配,直觉得碍眼。

    自己的心思藏掖不住,便索性坦白了意思,“四妹妹,你我都是周家的女儿,你有必要为了个外人同我生分?

    何况,本就是我喜欢景凡表哥在先。琼妹妹若是有把我当姐姐,自然该拒绝这门婚事!”

    “呵,三姐你说得轻巧。”

    周嘉灵略有激动,声音稍高。“你就是中意景凡表哥,但表哥不中意你,又有什么用?你让琼妹妹去回绝,但就算真的回绝了,你就能如意?

    再者,顶撞长辈?回头若是祖母给你说亲,我看你敢不敢反驳。”

    “我不敢反驳祖母,难道琼妹妹不可以?”

    她几斤咬牙,说完瞪了眼身边人,脚下后挪。却听身后传来声压抑的闷哼声。

    姐妹俩赶忙转身,只见陆思瑾满脸痛色的站在身后。

    也不知被听去了多少。

    周嘉乐踩了人,但见是陆家的姑娘,想起屋中正耀眼夺目的表妹,便没了好脸色。

    她淡淡的瞥了眼。也不道歉,反问道:“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陆思瑾怯怯懦懦的道歉,说不是故意的。

    周嘉乐还欲再言,被周嘉灵拽了袖子,抬眸只见大伯母沐恩郡主正盯着自己,忙噤了声。

    此刻,进屋的陆思琼与龚景凡已一一见过诸位长辈。

    陆老夫人哪敢受龚景凡的礼。只觉得这般人物能出现在自家府上,是倍感荣幸,连连请他入座。

    心中却分为惊诧,请柬明明是被龚家驳回了的。

    龚二爷怎的会过来?

    视线在自家孙女与他之间移动,想起那场被耽搁的亲事,顿时了然。眉眼舒展,露出笑意。

    秦夫人瞧见龚家的人,不免跟着收敛。

    这可是炎丰帝与周太后跟前的红人,其母蕙宁公主凤仪万千,试问这京中谁敢得罪?

    何况。总听闻这位龚少爷为人喜怒无常,又素不拘礼规,平素连朝廷重臣都不放在眼中。训起人时来可不顾对方身份,任性狂妄,偏生炎丰帝身为其舅,最爱护短,谁都拿他无法。

    是以,寻常人都敬而远之,并不敢去招惹。

    不过,秦夫人因素敏感多疑,现见他现出现在陆家这丫头身边,心中就起了怀疑。难道……

    “凡哥儿,你怎么也在侯府?”

    沐恩郡主是他姨母,自然要开口关切几句。

    龚景凡并没有落座,闻言当众突然去牵陆思琼的手,拉着她就走过去。

    陆思琼如何都料不到对方会有此举,惊诧得都忘了挣开。

    等到了大舅母面前,意识过来,正要挣脱时,旁边人已然识相得松了手。

    微微侧首,只见那人正装模作样的同沐恩郡主行礼回话,表情自然的浑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沐恩郡主亦是讶然,凡哥儿今儿是怎么个意思?

    他同琼姐儿何时这样相熟了?

    龚景凡神色自若,没有回应,根本就不打算解释一二。

    众人便将疑惑的目光都投到陆思琼身上,她只觉得身边人是来给自己招仇恨的,尤其是三表姐那凌锐锋利的目光,像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般。

    而她的沉默,便成了众人眼中的默认。

    最后也不知是谁先开口,同陆老夫人道了声“恭喜”。

    这京中名门里的女眷多半都是有眼色劲的,早前亦是因为听说某府接了德安侯府的请柬,便都附和着来赏脸。

    秉着宁结交而不得罪的原则,想着陆家突然得脸,不可能无缘无故。

    实则是,许多在场的人,等用过了宴席,还不知到底有什么内情。

    然眼下,却是都明白了。

    龚景凡用一个动作,告诉大家如今的陆家已不同往日。

    陆老夫人乐见其成,心中幸喜,亦不否认说什么尚未确定的话。

    这场盛宴,还是达到了她原本的目的。

    如今,便是沐恩郡主再有其他心思,蕙宁公主反悔,都不可能了。

    龚二爷当众对琼姐儿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凭着他性子,想来侯府同龚家秦晋之日不远。

    似吃了定心丸般笑着。

    这氛围感染的很快,陆思琼甚至来不及生恼。

    如今世风虽说较前朝开化了许多,但哪有人当众这样的?

    便是再亲密的人,也都是要循规守礼的,何况自己与他本就清清白白的。这龚景凡居然如此不靠谱,他不顾脸,自己还要呢!

    她真是越发看不懂这人心思了。

    好似。彼此间的关系,在亲事被提出后,就有了质的转变。

    她甚至都不清楚这种变化是何时开始,因何而来。

    抬眸去看对方。谁知后者瞧这瞧那,就是如何都不看她。

    陆思琼无奈,不动声色的挪过几步。

    必须要保持距离,否则对方又突然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可怎么办?

    这在场的夫人太太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恭贺起陆家,好似都忘了之前遇难的甄五。

    然秦夫人不会忘。

    她见不惯陆思琼,对她厌恶,不过此时却由衷的安心。

    凭自家老爷对她有多兴趣,难道还能去同龚家抢人?

    虽说过去或有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时候。但也是要掂量下对方身份。

    如龚景凡这般承蒙圣宠之人,秦甄氏敢肯定自己丈夫不会去招惹。

    定了心,但不代表该追究的就能妥协。

    她干咳几声,出言打断众人:“我家秋姐儿不能白白失了命,这事侯府若不调查个究竟。那就公事公办,让衙门来办。”

    公爵之府,最忌惊动官府。

    陆老夫人闻言变色,刚要开口,没成想那边已有人先出了声。

    龚景凡颇是奇怪的说道:“原来是秦夫人,我听着这口口声声的自称为甄家人,还以为是某位未出阁的姑娘呢。不成想您已为人妇。”

    漫不经心的语调,既缓慢却又不乏猖狂,继续道:“出嫁随夫,秦夫人现在到怎么还以甄家人自居,难道不该是秦门甄氏?

    还是我年轻不懂你们老一辈的想法,不知秦相知道您在外如此。会怎么想?”

    说完,似才留意到对方旁边的秦沐诗,徒然又一惊一乍道:“原来这儿有秦家人,是相府默许的?”

    秦夫人有多在意秦相,怕是认识她的人都知晓。哪里敢让丈夫知道这个?

    面色变白,气焰就去了大半。

    陆思琼见他连秦沐诗都认得,想来不是个只知逞强而心中无数之人。

    那刚刚他对秦夫人的那些话,显得格外目中无人,是真不在意他自个在外的名声?

    但不知怎的,就觉得这的“目中无人”恰到好处,甚至觉得若能更过分些堵得秦夫人哑口无言便是更妙。

    这坏心思也不知是怎么来的,陆思琼觉得碰上龚景凡后,自个就不正常了起来。

    什么礼仪规矩,统统都抛到了脑后。

    其实,能嚣张狂妄,亦是他的本事。

    龚景凡左右无长辈在场,没人说他,又因随心所欲惯了,不受管束,怎会在意晚辈冒犯长辈那些虚礼。

    否则,在外也不可能落得那样名声。

    其实秦夫人已经有避着不去招惹了,但不针对其身旁的陆思琼,却忘了这里是陆家。

    龚景凡如今明显是护着陆家,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而她在娘家素爱越权做主的事亦不是秘密,身为秦家人却还总管着旁人府上的事,被龚景凡刚刚那么一说,许多人私下里已闲言碎语了起来。

    秦夫人唯恐传到丈夫耳中惹他不快,不敢再道,就碰了碰旁边甄周氏的胳膊,使眼色道:“大嫂,你是秋姐儿的大伯母,怎么都不说句话?”

    将话语权让给娘家大嫂。

    甄周氏在小姑那受挫多了,原就没想着与她争执。

    现在让她出面,自是想大事化小,否则整坏了陆家名声,对琼姐儿有何好处?

第六十五章 宾散

    甄夫人为人和善,又护短陆家,虽为侄女的死感到悲伤,却因更在意亲外甥女而不愿为难德安侯府。

    她低调行事,秦夫人看在眼里心有不满,然顾忌龚家二爷在场,生怕对方又说些抹黑自己名声的话,只得息事宁人。

    宋氏见状,方站出来说话,同甄周氏一番致歉后,扬言必定会查个究竟,给甄府一个交代。

    陆老夫人满心思都在龚二爷身上,忖度着他与自家孙女的感情,心道或真就是在荣国公府里有了私情。

    否则,琼姐儿终究只是客人,到底能有什么事得时常去国公府?周家人再喜欢思念她,还能胜过自家?

    不过,这个认知,若说放在其他前提上,自然是要道几句作风不检,侧目以待的。

    但对方既是龚家的儿郎,又是如此年轻才俊,能成为她的孙女婿,亦是给侯府添光的事,此刻心潮激动,难掩兴奋。

    自更无心思去过问甄五之事。

    好在甄家没有严查,她们松了口,秦夫人又不能越俎代庖,早前狠话落得是干脆,此刻却不敢再强调,在场的宾客没多会便告辞离开。

    秦夫人领着小姑准备同行去甄府。

    宋氏亲自送她们到垂花门外,刚出陆家,秦夫人就冷眉讥嘲:“嫂嫂,你那外甥女可真有能耐,原来是早勾.搭上了蕙宁公主之子。

    我说这趟德安侯府怎的置了这样大的场面?原来是借着龚家的噱头。”

    刚刚当众被个晚辈嘲笑,现离开了自然忍不了那口气,便只能对自家嫂子发泄。

    她扬声再道:“就是可怜了秋姐儿,无缘无故丧了命还没个真相。陆家刚刚明显是在推脱责任,偏生你性软,此刻不质问,回头还能有机会?

    之前没说龚家人在这,等出了事倒是跑出来,怪不得你那好外甥女不肯与我们一起去厅堂。敢情是找情郎做主呢。光天化日的就做那种事,真是不知羞!”

    “够了!”

    如此难听的话,甄周氏再好的脾性也忍不住,板着脸看都不看对方。怒声道:“秋姐儿溺水的事谁都不想,你作为她姑姑,现在竟然有心思与人逞口舌之快?

    琼姐儿再如何也是德安侯府的千金,你见不惯我不用拿她出气。

    好歹是宰相夫人,说话不要这么刻薄难听,刚在屋里的时候闷声不响,现如今出来后脾气倒是大了。

    这甄家的事,你如今已是秦家人,也要有个自知之明才是。”

    话说完,直接由婆子搀着下了石阶。朝马车走去。

    侄女出了这种事,回府里还指不定怎样呢,哪有心思来哄这位姑奶奶?

    秦夫人见平日怯生好欺的嫂子突然发威,把自己吼训了一顿,征然得竟没反应过来。

    秦沐诗颇有几分烦躁的睨她一眼。低声道:“大嫂,上车走吧,不是还要先去趟甄家么?”

    一语惊醒,秦夫人不甘的瞪着秦周氏的车帘,恼怨道:“你看到没有,她居然那么大声的对我说话,等回了甄家。我定要母亲好好说她!”

    德安侯府的门外,宾客尚未散尽,人来人往的,见着相府的人难免要投以目光。

    秦沐诗只觉得丢人现眼,连口舌都不愿多费,直接先上了马车。

    秦夫人接连受气。苦于在他府门前,只能憋着离开。

    相府的马车刚去,陆思琼便送大舅母出来。

    周家姐妹紧随在旁。

    最尾处,却跟了个龚景凡。

    行在一堆婆子侍婢之后,保持着距离。刻意营造出并非同行的意思,也不知是做给谁看。

    目光却忍不住往前看,被人发觉后又赶忙移过。

    陆思琼不转身,亦能想象到那副光景。

    没去在意,停在大门外听大舅母说话:“琼姐儿,甄家五姑娘遭此噩耗,甄府怕是还要有人过来,甄家的二夫人是个烈性的脾气,怕不会善罢甘休。

    你姨母虽说是主母,但人是她带出来出了事,理亏在先,回去同甄老夫人本就不好交代,怕是维护不了多少。

    这事你莫要慌乱,让你祖母和母亲也别太着急。”

    说着顿了顿,拉了对方的手凑近又耳语:“回头彻查,若真是跟侯府里的人有关,私下处置了只对外道甄五失足;若是旁人府里的,那便是人家的责任。

    不过舅母瞧着,这事大不了,你说平白无故的有谁会谋她性命?”

    话落,安抚般的拍了拍她手背。

    陆思琼心中一暖,大舅母并没有因为上回三表哥的事就迁怒于她。

    哪怕那次在周家时态度不佳,但真当自己遇着了事,还是会替她出面想法子。

    诚如刚刚在秦夫人面前。

    她伸手反握住对方,颔首应话:“我都知道的,舅母。”

    陆思琼心中思量,人是不会平白无故的害人性命。可自己娇园里也出了事,那道赐婚的圣旨至今下落不明,定是有人行窃。

    观荷榭临近娇园,若是甄五妹妹不小心撞破了什么而被灭口……这亦不是没可能。

    正迟疑着,察觉手上力度,抬眸就见大舅母示意她回头。

    龚景凡尚在朱门内,侧站着看向远处,似在望天。

    沐恩郡主目露疑惑。

    陆思琼深知其意,然而这让自己如何解释?她亦不明白何时与龚景凡成了这样的关系。

    在她的预料中,便是订了亲,彼此间亦是相敬如宾的,不陌生亦不会太过亲近。

    然而,如今对方显然不是这样的节奏,跟自然熟般突然就出现在她身边。

    不说是旁人,便是自己,瞧着好似也真有什么。

    她冲大舅母微微摇头,表示不解。

    沐恩郡主将信将疑。

    或是有九王的事在先,她觉得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了解,其身上带着许多秘密。

    连周家人都不知情的事。

    人的眼神表露心情,陆思琼自然察觉得到舅母的怀疑。

    她真心对方的呵护与关怀,不愿彼此生出芥蒂。何况。如懿旨的事自己断然不能与祖母或是宋氏言,那能信得过的便只有周家。

    她不想拂舅母的好意。

    是以,陆思琼启唇:“姨母,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沐恩郡主亦是个聪明人。闻言就让周嘉灵姐妹先去车里等,又屏退了左右,拉着外甥女的手站到旁边。

    周嘉乐跟上了车厢,不经意的嘀喃道:“琼妹妹这是有什么秘密非拉着大伯母单独说,连四妹妹你都不能听呢。”

    “自然是有不能言的事,你休要再说琼妹妹的坏话。”周嘉灵认定了眼前人故技重施,并不上套。

    有些事谈开了,周嘉乐亦不遮掩,好笑的接道:“四妹妹你当她是好姐妹,可琼妹妹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就如刚刚。她是何时与景凡表哥亲近的,你知道吗?

    景凡表哥平素那样冷淡的人,竟然为了她当众冒犯秦夫人,我看你刚刚的表情,亦是事先不知情的吧?”

    周嘉灵不接话。眼神却透过车窗的薄纱望向侯府门前。

    娘亲同琼妹妹靠的很近,不远处景凡表哥已转过了脑袋,正兴致盎然的盯着表妹。

    他们何时这般亲近的?

    琼妹妹同九王的过去,她也不曾透露自己知晓半分。

    心中明知堂姐是在挑拨,却还是忍不住生出质问。

    再望墙角那边,不知琼妹妹说了什么,只见娘亲突然一个踉跄。似是受了惊。

    周嘉灵总笑朗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愁恼,秀眉蹙起。

    那边沐恩郡主听了九王懿旨的事,满心震惊,紧张的连连发问:“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说,现在懿旨弄丢了。说不准就会牵扯出什么事非。

    琼姐儿,他竟然为你用了那份旨意,他难道真的想娶你做九王妃?这可是断断不能的!”

    她的脸色都发白了,手指轻颤,也不知是被吓到的还是因为生气。

    “舅母。我知道不可以。”

    陆思琼忙接话,对方的反应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扶住对方亦是恼苦:“先前三表哥受伤,您与外祖母都照顾着他,我便没去干扰。

    想着既是私下里送来的,便有商量的余地。何况,这道旨意既然在我手上,他便是真有那份意思,我不交出来,亦是不能够的。

    我就是没想到,懿旨会被人盗走,又巧在今儿的日子上。”

    “你屋子里遭了贼。这么说,秋姐儿的事就不是巧合,她定是瞧见了什么。”

    观荷榭池塘里的水那般浅,换谁掉下去都不会在短短时间内溺毙的。

    沐恩郡主面容严肃。

    她思量了会,开口道:“懿旨的事事关重大,不能轻率。琼姐儿,你回去同你祖母讲,必须在府中严查。

    就从秋姐儿遇难的这事开始调查,两者必有关联。那人敢在侯府行凶,不是有背景主使之人,便是你们家里的。”

    陆思琼听得心中一颤,应声道好。

    沐恩郡主自个心里都无头绪,带着满脸愁容离开。

    荣国公府的马车离去,陆思琼转身,本在门内的龚景凡非但没有别扭避开,倒是迎面走了过来。

    他开口就问:“出了什么事?”

    陆思琼坚持隐瞒,“没事。”

    “都这么笨了,还学人撒谎。”

    龚景凡恼声低怨后,再次追问:“我又不是外人,你瞒我做什么?明明有事,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事,真是口不对心。”

    明明是关切的话语,被他用这种鄙视的语气道出,着实让人难领那份好意。

    陆思琼瞪他一眼,亦是语气不善:“既然都写在我脸上了,那你倒是读啊。”

    明明就是个外人。

    闻者被这话呛在原地,久久不知该如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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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腻缠

    眼看着陆思琼进府,龚景凡郁闷过后,还是提步追了上去。

    虽说对方不肯对他坦言有点闹心,然方才她的回话与表情,可是过去从未见过的。

    陆家二姑娘,荣国公府的表姑娘,素来以端庄大方、知书达理闻名,何时有听过刚刚那般娇嗔的语调?

    至少,不是对旁人千篇一律的态度。

    有了这个认知,龚景凡烦闷尽散,自觉在其眼中与众不同,不由心生窃喜。

    陆思琼察觉到身旁多了个人,倍感无力,止步言道:“龚二爷,我这是回内院。”语含强调。

    “嗯,我知。”

    倒是恢复了他如常的寡言。

    知道还跟来?

    他是个客人,此刻宾客渐散,他是回府也好,想继续留下吃酒也罢,总跟着自己做什么?

    可某人好似就没这份自觉。

    见她如此,龚景凡还格外不解的询问:“怎么不走了,不是回内院吗?”

    今日意外接踵而至,陆思琼急切想弄清楚午后娇园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又都有什么人进去。三妹妹与四妹妹是否知情,盗走懿旨的人是谁,拿走又是为了什么……

    她心中有诸多未解之谜,哪有功夫招待这位大少爷?

    可看着眼前人容上的无辜,便觉无奈,难道直接赶走?

    顷刻,见其果真耐心十足的架势,她只得妥协:“二爷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

    龚景凡回以反问的目光,甚是理解道:“你不必招呼我,该忙什么忙去。”

    这还是外界传言中那位清冷孤傲的龚二爷吗?

    陆思腔觉得跟换了个人似的,对方口口声声说着他不是外人,这还真是没半点做客的样子。

    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下眼前人身份,“内宅无趣,我让小厮领你去前堂宴客的地方。”说着左右张看,就冲不远处的布衣侍童招手。

    胳膊刚抬起,手腕就被人抓住。动作制止。

    这一触碰,陆思琼似被火灼般忙抽回,挪过几步瞠目向龚景凡,“你做什么?”

    “我不去前堂。”

    后者说得一本正经。“那又没意思。”

    敢情跟着她就有意思?

    “那你回家。”陆思潜言。

    龚景凡瞪眼,“你赶我?”还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好言相劝:“客人都走了。”

    “我不是客人。”

    这执着坚定的语气,陆思琼都不知对方是哪来的自信。

    龚景凡却好似责怪她没有自知之明,提醒道:“你已过生辰,我母亲过两日就会派人来侯府拿你的八字,之后纳了小定,你便是我未婚妻了……”最后几字,声若蚊呐,都不敢与之对视。

    又提起这事,上回还满脸不情愿的。这回倒是肯了?

    陆思琼赶不走他,想起那日的不快,也不知是否魔怔了,脱口而出竟然反问道:“你怎么突然肯了,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不会有定亲的么?还说回去就同蕙宁公主道拒绝。这今儿唱的又是哪出?”

    待话出口,自己便怔住了。

    她同这人说这些做什么?

    果然,龚景凡满脸涨红,恼羞成怒的瞅着她,视线直勾勾的,“你记着那些做什么?再说,刚刚大家都瞧见了。咱们的闲言碎语少不了,我不娶你,你还嫁的出去吗?”

    陆思琼被这话一激,也是动气。

    不会说话,就不要开口,简直是分分钟气死人的节奏。

    他倒是还清楚刚大庭广众下自个做了些什么。居然当着满屋子的长辈去牵她的手,现在还说这话,也不知那些闲言碎语是谁招来的。

    就见不得对方这欠训的表情。

    可依着趋势,再争辩下去怕只会纠缠更深。

    且陆思琼性子原就温顺,十三年来从未与人红过脸。更别说争执,遇上龚景凡这样的人还真是没辙。

    都开了口赶他都不肯走,非纠缠着她,一点都不识相。

    于是,只能抬脚走人。

    龚景凡将她这反应看做默许,随行过去。

    陆老夫人已回了静安堂,四夫人楚氏伴在旁边。

    若是往日,甄家的姑娘在她们府里出了事,必然是人仰马翻,慌乱无措,想着该怎么同甄府交代。

    然此刻,婆媳的重点皆放在了龚家二爷同陆思琼身上。

    楚氏替婆婆锤肩,脸上还挂着笑容:“母亲,您之前的担忧着实是多虑,瞧刚刚龚二爷对咱们琼姐儿的紧张与维护,怕是早已情根深种,这门亲事必然是妥妥的。”

    陆老夫人颔首,满意道:“蕙宁公主本就对琼姐额疼爱有加,现如今龚二爷自个心思又如此,想来不日公主府就会有人上门来。

    你说,今日若非有龚二爷在场,怕是连沐恩郡主都治不了秦夫人。

    这秦甄氏仗着自己丈夫是当朝宰相,素来就嚣张,没成想今日在龚二爷这吃了瘪,等到离开都不敢再说什么。”

    楚氏亦眉眼开怀,“总听闻龚家二爷目中无人,谁惹了他都讨不得好,今儿见了果真放肆,居然直接开口就嘲笑起秦夫人,一点儿也不忌讳秦相。”

    “他需要什么忌讳?”

    陆老夫人竟然还称赞起这种行为,“不想想建元侯是何等人物?龚家二爷随父好武,脾性自然要直白些。

    他不懂得绕那些弯弯肠子,对我们琼姐儿的心意倒是明了,”顿了顿,突然感慨叹气:“琼姐儿可是瞒得我们好苦。”

    楚氏端详着对方容色,附和接道:“唉,怎么说琼姐儿也是咱们侯府的长女,明知大伯在朝堂上有多艰难,有这等事不早说,也省得咱们陆家总看人眼色,这些年在京中都抬不起头。”

    陆老夫人沉脸不语。

    “不过她将来嫁去了龚家,成了建元侯的儿媳,往后自然富贵。对咱们侯府总是好的。”

    “好?”

    陆老夫人低低反问:“她要是有良心记得提携娘家才叫好,怕就怕琼姐儿心中没有侯府,只有荣国公府。你说咱们陆家能给她什么,周家怕才是她心中的家。到时候就算成了龚少奶奶,别只将周家做娘家就好。”

    “琼姐儿该不会吧?”

    楚氏语气不定,佯似安慰,却又紧着道:“虽然周老夫人同沐恩郡主素来宠她,但我们陆家才是她的家,就算这些年没给她带来些什么,可也不曾亏待她。”

    “但愿吧。”

    陆老夫人心情欠佳,抚额精神不济。

    过了会,屋外传来婢子的通禀声,道二姑娘同龚二爷来了。

    陆老夫人闻言一震。“龚家二爷还没离开?”

    楚氏即道:“看来对琼姐儿的心思大着呢。”

    不容怠慢,连忙道请。

    龚景凡对陆家人陌生,却因着身边人的缘故,以晚辈自称,礼数十分周全。

    这自然好使。陆老夫人笑不拢嘴,百般关切招待。

    龚景凡鲜有的耐心,一一周旋。

    陆思琼心中藏着事,恨不得对方赶紧告辞,可等了半晌,都不见龚景凡有这趋势。

    而祖母的热情,竟似舍不得放人离开。

    她又等了会。实在忍不住,出声道:“天色不早,想来二爷也该回府了。”

    这声刚落,陆老夫人便有些脸色微落,这丫头忒的没眼色!

    自己还有很多事没问呢。

    正想责她无礼,龚景凡不待其出声挽留。便顺了陆思琼的话告辞。

    终归是初回登门,陆老夫人不好多留,亦担心太过巴结被看轻,只要松口。

    龚景凡作揖后,侧首理所当然的问静静而立的少女。“你不送我?”

    温温润润的声音,透着柔情。

    陆思琼恨不得直接装聋,可那旁祖母亦出言嘱咐,她只好送大佛出去。

    到了静安堂外,她急着回去与祖母商量搜府的事,便道:“二爷好走。”语气并不算好。

    听者却似喜欢她这带小性子的模样,“哎”了声道:“我不认识出府的路。”

    言下之意,自是要陆思琼送她。

    “我使婢子给你引路。”

    龚景凡拒绝,“我又不认识她们,不要。”

    “我还有事。”

    “但你刚不是说没事吗?”龚景凡的语气得意,似在抬杠。

    陆思琼不得不伏低,示弱道:“你过去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你我不熟悉。”

    她挪眼,“现在也不熟。”

    “可马上就是未婚夫妻了,该多相处。”

    这处法,陆思琼嘴角微抽,“好,我送你出去。”

    心道这人最近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转变成这幅德行?

    龚景凡如愿以偿,没有再纠缠,心中却甚为喜悦。

    好不容易又走到大门口,陆思琼还亲自吩咐人将他的爱驹牵了出来,就等着对方上马离开。

    那人却又不动了。

    她几乎是用祈求的眼神看过去,“还有事吗?”

    龚景凡启了启唇,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最后很迅速的说道:“你太没用了,别让自己受委屈。”

    不等陆思琼应,就下阶翻身上马。

    哒哒的马蹄声,绝于耳旁。

    陆思琼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又被龚景凡取笑了。

    其实她心知对方好意,但这表达方式,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虽表面佯装不明白,但相处时较过去的变化还是能感受到的,她只是有些不懂龚景凡的想法。

    莫名其妙的,突然如此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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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严查

    然而,懿旨遗落的事刻不容缓,陆思琼摒去这些儿女私事,回到静安堂。

    祖母正等着她。

    她开门见山,道有要事相告;陆老夫人便潜退了儿媳与左右。

    四夫人至门外,斜眼后睨了眼,低怨道:“琼姐儿如今是越发大胆了,见了我还没说几句,就使老夫人把我赶出来,真是越来越目无尊长。”

    楚妈妈即低声劝言:“夫人您莫生气,二姑娘今儿又得了脸,身后有龚家二爷与蕙宁公主做依傍,难免放肆些。您在这说她,仔细让人听了去。”

    “听了去?”

    闻者无谓的笑了笑,正准备再道就见不远处二夫人孙氏携女陆思瑜而来。

    她顿在原地,待那对母女近前,方拉长了声调开口:“二嫂这会子过来,老夫人怕是没时间见你。”

    收到其疑惑的目光,复添道:“琼姐儿在屋里呢。”

    听着这拈酸的语调,孙氏岂会不知首尾,妯娌这是被赶出来了。

    无由的心生几分快感,出口则温声宽解道:“琼姐儿芳诞,老夫人难免多疼她些,要私下说些体己话亦是平常,我和瑜姐儿本就不该来打搅,现真是多亏四弟妹你提点了。”

    楚氏见其从容大方的模样,觉得有些碍眼,然又不好多说什么,抿了抿唇先行离去。

    这假惺惺的模样,自己就不信她心里能真疼琼姐儿。

    妯娌退去,孙氏拉着女儿的手凝望向静安堂的院墙,感慨道:“琼姐儿真是泼天的富贵与荣华,咱们这侯府里可就属她为尊了。”

    “二姐说到底都是因为有个出身高贵的亲娘,如果没有荣国公府周家,哪来今日的一切?”

    陆思瑜语带羡慕,想起今朝的排场与娇园里的布置及那些名贵赠礼,如何能不嫉妒?

    都是同龄的姑娘,同宗姐妹。待遇却天差地别。

    孙氏知晓闺女心思,握紧掌中小手,语重心长道:“人这辈子,拼的不就是个命?各有各的运。她能如此,你是她妹妹,将来也总能依靠几分。

    你现在诚心待她,她自能感受到你的好,珍惜这段姐妹情。

    可别像你四婶母那样,表面讨好,背后却又总去找长房的不是,自以为将你祖母哄得开怀,却忘了这府中将来当家作主的是谁。”

    她是比较识时务的,从小耳濡目染亲娘想法的陆思瑜自然亦是如此。

    后者颔首应是。二人远去。

    内室里,陆老夫人听完孙女的话,胳膊一颤,手中茶盅骤抖掉落。

    “砰”的一声,瓷裂满地。

    她惊恐道:“琼姐儿。这事不兴玩笑,你说的可是真?”

    “孙女不敢欺骗祖母。”

    陆思琼面色沉重。

    得了确认,陆老夫人“啪”的重拍桌案,厉声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样的事情竟然瞒着府里。九王早已送来赐婚懿旨,你却迟迟不予回应,可知得罪了亲王。是多大的罪过?

    何况,那是太后懿旨!琼姐儿,你知道抗旨不尊的后果有多严重?你、你简直是糊涂!”

    她戟指怒目,气的脸红筋涨,孙女竟然拿整个侯府冒险!

    “孙女知错,只是这种事……”

    不忤逆九王。遵从旨意,岂不是真要嫁过去?

    又怎么可能。

    陆思琼承认自己对九王的情绪有些复杂,孩童时候对方填补了她空失父爱的那段日子,她依赖他信任他,或许曾真有过不该有的念想。

    然而。再复杂不明的感情,都在对方几年前娶王妃时烟消云散了。

    她就是这般,若要有所付出,必得有所得到。

    尤其是感情上的事。

    “这种事怎么了?九贤王乃天子胞弟,当朝亲王,难道还配不上你?”

    陆老夫人恨不得直接说眼前人愚蠢,龚二爷再得圣宠,出身再好,能比得上皇家宗室?

    若是府里出了位王妃,还愁什么前程富贵?

    她怒其不争的望着对方。

    陆思琼亦是知晓对方深意的,其实家族对她好的目的并不隐晦,这些年来她亦心知肚明。

    只是,她是陆家的女儿,若真能帮着点家里,亦不会拒绝。

    可这种利用她终身来谋利的行径,却着实让她寒心。

    或许是因为自幼在周家长大的缘故,她对侯府中的亲人总带着股疏远的客气,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有些事便也不去计较。

    然婚事,她不会将就。

    至少,不会用陆家利益去衡量未来夫家。

    哪怕她深知,只要自己点头,便是懿旨已丢,九王自还能再求一道来。

    但陆思琼不会那么做。

    陆老夫人见其不语,也不敢将她逼迫的太急,沉声反问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放在哪儿的,怎么就让人拿了走?

    你院子里的人也真是……”

    侯府素来不干涉娇园里的人事处置,婢仆婆子均是陆思琼自己赏罚。

    “孙女还在查,不过想来懿旨还在府中,请求祖母允许我彻查。”陆思琼低着脑袋,不愿再惹怒对方。

    “在府中?”

    闻者惊异,追问道:“可是已经有了头绪?”

    “还不确定,不过寻常的客人,怕是支不走我院子里的人。何况,若非对侯府熟悉了解,也不可能在那般短的时间内就盗走懿旨。”

    陆思琼寻思着,缓声添道:“懿旨的事我未告知任何一人,那人也不知是从哪得来的音讯。”

    陆老夫人似乎不太愿相信盗走懿旨的是侯府中人,此事关乎重大,自家府里的便是盗走了又有何用?

    是能绝了九王娶琼姐儿之心,还是陷害的了琼姐儿遗失懿旨的目的?

    她不信家里有如此不知轻重的人。

    琼姐儿是集荣耀一身,但她若遭难,侯府必然受牵连,对族中哪个人都不会有好处。

    “或者,可不可能是从九王那得的信?”

    陆老夫人排除自家人的可能性,迟疑道:“现在虽还不知是谁下的手,可家中人要你与九王赐婚的懿旨做什么?

    就是到了谁手里,还能做出文章来?你心思太多疑,总觉得家里谁碍眼了就认定了府中人下手,咱们陆家可出不了那种人。”

    她对府中的教养还是蛮有信心的,说话言辞都维护着陆家声誉。

    倒显得陆思琼无中生有。

    “祖母,孙女是觉得,午后出过甄妹妹的事,刚但凡进了我院子的人都被仔细询问过,想来也不可能将东西带出府里。”

    “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外人拿了藏在我们府中?”

    听到这么说,虽然意思还是那个,但到底顺耳多了。

    陆老夫人其实是不将眼前人当普通孙女看待的,其他的晚辈她或训或诫,便是动手处置了也无所谓,然在琼姐儿跟前却不好摆祖母威严。

    不只是因为她身后有荣国公府,更由于她将来的归宿必定不凡。

    侯府必须与她保持好关系。

    是以,此刻也不驳她,徐徐道:“懿旨的事确实不能松懈,你午后又同龚家二爷当众演了那一出,若是懿旨的赐婚内容又传出去,怕是要两头落空,连累你闺誉往后都难说亲。”

    老夫人分析着利害,应允了对方请求:“既然你心中有数,便集人去查吧。

    今儿府里人多手杂,你只当是丢了个贵重东西,莫要透露是懿旨,免得走漏风声,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陆思琼道“孙女明白”,又谢过祖母。

    “那你先回娇园,我交代俞妈妈待会过去寻你。”

    闻者再应,恭敬的退出屋子。

    陆老夫人使婢子唤了亲信进来,将事告知对方,吩咐道:“咱们侯府弄丢懿旨的事若是传扬出去,将是满门祸事。

    琼姐儿虽然早前瞒着我,我却不能拿阖府上下由她胡闹。太后娘娘的懿旨可大可小,且又涉及九贤王,必须查个清楚。”

    俞妈妈震惊于二姑娘竟然瞒了府里有那样一道赐婚懿旨,称诺后费解反问:“主子,二姑娘为何放着九王妃不做?这种好事,旁人求都求不来呢。”

    “我哪里晓得那丫头是怎么想的?”

    提及这个,陆老夫人就来气,“她从来就是个有注意的,心里想着什么又不告诉我,我如何能料到?

    摆着王妃娘娘不做,难道还另有图谋?这龚家的二爷往后再是富贵,也终究是外姓人臣,怎比得上九王尊崇?那个傻孩子!”

    “老奴也觉得,二姑娘多半是因为龚二爷。”

    俞妈妈觉得只剩下这个可能,想到外边的闲言碎语,再添道:“奴婢听您的吩咐去外院问了,龚二爷今儿根本没来府上用席,是午后才来的,进府后没有耽搁直奔内院,明显是为咱们二姑娘而去。

    这龚二爷来了之后,一直就在二姑娘身边,寸步不离的,想来感情好得很。”

    “感情好?唉,我这做亲祖母的竟然事先丁点都不知道,早前见婚事没定下来,还寝食难安的,琼姐儿也眼睁睁就瞧着。”

    语气薄怒,带着不满。

    后者便不好再说下去。

    陆思琼回到娇园,请人喊来周妈妈,解了其之前的疑惑,叮嘱对方待俞妈妈过来之后,便搜查各院。

    周妈妈只知是道懿旨,并不知内容,微微惊讶后就福身而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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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烧毁

    梨苑临西,竹影葱葱,芳草青郁,远离了白日的喧闹,是方静地。

    三姑娘陆思瑜同母亲孙氏分别后,便回了院落。

    刚进门,侍婢芙冬就迎了过去,神色慌张,不顾主仆规矩就在人前凑去耳语了番。

    陆思瑜闻言,惊诧万分,美目瞪大,“有没有旁人知晓?”

    后者摇首。

    陆思瑜便快步进了自己内室,绕过珠帘走向床前,果见粉色绞丝珠帘的帐幔内的床褥上,静静的安置了只珐琅镶金匣。

    她缓步走进,将匣子拿在手中,只觉得这小小的盒子似有千斤重,让她抬不起手。

    匣子无锁,轻轻用力便能窥见里面的明黄绣凤缎布。

    陆思瑜心中紧张,转身同随行归来的丝竹吩咐道:“你去外边守着,谁来都不准进。”

    丝竹狐疑,瞥了眼那只珐琅匣子,颔首应是。

    等人到了外边,陆思瑜方取出里面懿旨。

    芙冬识字少,只猜着是宫中旨意专用的缎布,并不知其上的内容。

    她却能辨出,此乃周太后所用。

    既是太后懿旨,怎的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床上?

    徐徐卷开,待看到其上“陆氏三女贤良淑德、娴雅端庄、誉重椒阁……今特赐婚与贤王,择日完婚”等字样,后背一震,手中脱力,懿旨便落到了踏板上。

    “姑娘、姑娘,怎么了?”

    芙冬见主子失态,连忙上前,关切着欲弯身去捡。

    谁知陆思瑜转瞬便反应过来,着急的伸手先拾起再次握于手中,心中说不清是何滋味。

    芙冬从未见对方有过如此神态,有些被吓到,圆眼睁得大大,又低声试探的唤了声“姑娘”。满是担忧。

    好半晌,陆思瑜才回过神来,抓住婢子的胳膊心跳的急快,“芙、芙冬。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奴婢不知。”后者规规矩矩的答案。

    问者即道:“是太后娘娘的懿旨,赐婚懿旨。”

    “赐婚?”

    身为侯府千金身边的大丫鬟,闻言细想了下自然就发觉蹊跷,忍不住询问:“姑娘,太后赐婚的旨意,怎么会出现在咱们院子里?

    奴婢不过就拾掇了下小书房,离开没多久,回来就发现您床上莫名其妙多了个匣子。

    本是想出院子去寻您,可听说观荷榭那出了事,府中动乱。又恐这东西生出事端,便不敢移步。”

    “我也不明白,咱们侯府里怎么会出现太后娘娘的懿旨。”

    陆思瑜喃喃低语,添道:“还是道赐婚的旨意。”

    她坐在床沿,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

    芙冬见她这般。料着主子是想与她说话,便也壮了胆子开问:“姑娘,是谁的赐婚懿旨?”

    “是我的。”

    陆思瑜没有隐瞒近侍,“是我与九贤王的。”

    “啊?”

    芙冬惊呼,继而变讶然为欢喜,“那姑娘您岂不是要做九王妃了?恭喜姑娘。”

    “何来之喜?”

    陆思瑜虽爱慕虚荣,却也没丧失狼。正色道:“我足不出户的,从来没见过九贤王,好端端的太后娘娘怎的会下这样的旨意?

    芙冬,这绝不会是真的。再说,若真要赐婚,当有宫人来宣旨。怎会这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屋里?”

    “那是有人造假,故意来骗咱们?”

    芙冬百思不解,“可那人目的又是为何?”

    “这上面有太后凤印,怕是造假不来。”

    陆思瑜翻看着,琢磨再道:“可太后不识得我。九王亦不知我。不过,他们知晓二姐。”

    “二姑娘?”

    芙冬低问,“是了,二姑娘常去荣国公府,九王爷又是周家常客,或许暗生情愫,便求了太后娘娘的旨意。”

    说完歪着脑袋又觉得矛盾,“但求的旨意,怎么会写上姑娘您?”

    陆思瑜无奈苦笑,“陆氏二女与三女,一横之别。”

    手上拿着如此一道旨意,却是假的,想想便觉得心酸。

    若能成真,她做了九王妃,该有多好?

    亲王嫡妃,多么尊荣。

    低首瞧着锦缎上的字,越看越觉得讽刺。

    “二姐姐的东西,这是谁要送到我这来?”

    心中觉得不详,可却不舍得挪眼。

    芙冬见状,不由建议道:“姑娘,不管其他,现在这旨意上写的是姑娘您,若是将它公告世人,太后懿旨总不能出尔反尔,到时您便是九王妃。”

    “人家要的不是我,我眼巴巴的凑上去,逼得人娶我,往后能有好下场?”

    陆思瑜无奈,瞅着对方叹道:“好芙冬,我知你是为我考虑,可这旨意在我手里就犹如烫手山芋,早晚要出事。

    指不定,懿旨被篡改的罪名就得由我担下,何必呢?”

    “那姑娘不觉得可惜吗?”

    “自然可惜,但不是我的,注定不是我的,娘说这是命。”

    再是不舍,也要将懿旨卷上。

    “二姑娘真是好命,奴婢听说今儿建元侯家的公子都来了府里,为了她不惜开罪秦夫人呢,当场维护。”

    芙冬身在梨苑,只能从旁人口中得知,感慨道:“没成想与九王爷也有私情,这封王妃的懿旨就在手中,可真是厉害。”

    “二姐姐一向是厉害的。”

    将懿旨重新安置进匣内,她握在手中静静坐着,不太愿意撒手。

    “那姑娘现在打算怎么办?”

    陆思瑜心中亦是纠结,刚刚入目的几行字字还浮现在眼前,这若是公诸于世,她便是贤王之妃。

    王妃的位子,触手可及。

    如何是说放弃就弃得了?

    “要告诉夫人吗?”芙冬低询。

    闻者摇首,“告诉娘又有什么用?我现在倒是想弄明白,这份懿旨是不是从二姐姐院子里出来的,她这改成了我送过来,是想做什么。”

    芙冬异想天开,“会不会是二姑娘想将这桩好事送给姑娘?”

    “哪有这么轻易的事?何况如此大事。若真是二姐的意思,自然是要亲自与我说的。

    你看今儿府里有多忙,甄家五姑娘还溺了水,她分身无暇哪还有工夫起这心思?”

    说完这话。陆思瑜似想到了什么。

    “甄姑娘是在观荷榭那边遇难的,离娇园可不远。”

    她脸色一白,显然也想到了某种可能,惊得忙松开匣子,慌道:“芙冬,你说甄姑娘的死,会不会与这道懿旨有关?”

    对于来历不明的东西,哪怕它再好,拿着总也是心虚。

    芙冬没有主见,愣在那边不说话。

    “姑娘?”门外突然响起丝竹的声音。

    陆思琼将匣子搁在一边。反问道:“何事?”

    “老夫人院里的江妈妈在使人各院传话,道从现在起谁都不准出屋,晚些时候俞妈妈和娇园里的周妈妈有事要过来。”

    丝竹掀了帘子站在门口答话,“还免去了今晚的晨昏定省。”

    “是每个院子都传了话?”

    陆思瑜惊诧,“可知是出了何事?”

    “说是二姑娘屋里丢了东西。老夫人正使人严查呢。”

    陆思瑜闻言,顿时心慌。

    她已推测出懿旨是二姐的,现在在自己屋里,若是被查出来,就百口莫辩。

    若说自己清白,道不知懿旨是从何而来的,旁人会信吗?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芙冬凑前就问:“姑娘,二姑娘是不是就丢了这个?”

    “怕就是这个,若不是懿旨,二姐也不可能如此兴师动众。”

    陆思瑜答着,忍不住急道:“不行,要是在我这被搜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可怎么办?姑娘,俞妈妈素是个厉害人物,周妈妈亦不容小看,她两人一起搜寻,怕是藏匿不住。”

    “去取个火盆来。”

    她冷静以对。不去看婢子脸上的惊诧,催促道:“快去啊!”

    芙冬转身出屋,取了火盆进来,放在踏板前。

    尚不确定的问道:“姑娘,您可要想清楚,这烧毁懿旨可是大罪。何况,这道懿旨……”终究见不得主子白白将如此好的旨意烧毁。

    哪个丫头不盼主子前程似锦?

    在芙冬看来,太过可惜。

    “我知道,但不烧毁,回头遭难的就是我们。”

    陆思瑜自然更为不舍,这烧掉的不只是懿旨,还是她的前程。

    但再如何,也比众矢之的好。

    她重新取出懿旨,翻开看了又看,眼神留恋,最后果断的丢落火中。

    懿旨是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火光旺盛,没多会就烧没了。

    只余其上缀着的金丝徒留盆中。

    金丝不难解释,芙冬改望向珐琅镶金匣,“姑娘,那匣子怎么办?”

    陆思瑜执起,想一并丢落火中,却被其上的精致花纹及嵌着的金玉乱了心神。

    关键是这懿旨,不是吗?

    “这匣子好漂亮,一瞧就价值不菲,姑娘您真的也要毁掉吗?”芙冬目露纠结。

    陆思瑜亦是不忍。

    然就这一会的迟疑,外头丝竹又禀道:“姑娘,俞妈妈同周妈妈带人过来了。”

    这么快?

    怎么第一个就来梨苑?

    陆思瑜觉得自己着了人的道,不再多想直接把木匣也丢到火盆里,又吩咐芙冬去取了两件旧衣裳来,一并丢进去,遮住下面的匣子。

    然后使婢子端到外边,自己正了正衣裳。

    芙冬想把火盆藏在外边不起眼的角落,可刚出屋还在廊下,就见一行人进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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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将计就计

    搜查的人进了梨苑,守在暗处的书绘便退身离开,回到娇园。

    陆思琼是得了信,听闻三妹妹回院后反应异常,闭门进屋后半晌没有出来,觉得事有蹊跷方让周妈妈等人提前过去。

    她对三妹妹印象尚佳,心中微躇。

    没多会,周妈妈引了陆思瑜过来,身后丫环端了个火盆。

    “姑娘,您瞧,”待婢子将火盆放下,周妈妈复命道:“奴婢等进院子时,三姑娘屋里正烧着这个。本来还有两件衣裳,已经燃尽,奴婢瞧芙冬那慌张失色的模样,就觉得火盆里有秘密。

    灭了火发现底下这物,才刚起火没烧去多少,其上的纹路依稀可见,是个罕见宝贝,可是姑娘您丢的那个匣子?”

    陆思琼取了帕子伸手接过,珐琅镶金匣太过特别,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居然会在梨苑……

    木匣已被处理过,除了某些位置有些焦黑,并不烫手。

    她启开,意料之中的空无一物。

    抬眸,望向周妈妈,面色沉重:“里面的东西呢?”

    “回姑娘话,没有东西,这匣子是空的。”

    周妈妈答完话,又添道:“奴婢当时就觉得事有不对,同俞妈妈商量了去搜三姑娘屋子,可找了半天也没见到您说的那份懿旨。”

    陆思琼凝眸,“三妹妹由得你们搜?”

    寻常人可受不了这种委屈。

    后者点头,解释道:“之前老夫人已下令道要细查各院,三姑娘许是早得了音讯,见奴婢们动手并没有制止。

    姑娘,这匣子在三姑娘手中,那她肯定知道里面的东西在哪。”

    “她人呢?”陆思琼总感到隐隐不对。

    周妈妈回话:“就在外面。”

    “请她进来。”

    陆思瑜进了屋,视线直视对方,倒没了先前的紧张,眸光平静如水。出声唤道:“二姐。”

    “妈妈,你先退下吧。”

    陆思琼屏退左右,待屋内只余她二人,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说:“妹妹坐吧。”

    陆思瑜不动。坦然直白道:“东西不在我这。”

    见堂姐盯着自己,继续道:“懿旨,我烧掉了。”却是没有隐瞒。

    她是个聪明人,自己刚回院子没多久,甚至连销毁的时间都不到,周妈妈就带人来了,显然是眼前人早有防备。

    是早就派人盯着她的梨苑。

    既如此,东西都被搜出来了,再谎话连篇的,只会更招人怀疑。

    陆思瑜将发现匣子的过程。以及懿旨内容重述了遍,至最后语重道:“二姐,东西不是我拿走的,我之前没回过院子。

    这事我没必要骗你,那东西我便是得到了也无用处。你说我何必冒这么大的险致自己于如此境地?”

    陆思琼静静的望着她,顷刻回道:“我信你。”

    此言让陆思瑜惊诧,不可思议的反问:“姐姐信我?”

    陆思琼颔首,“诚如你所说,你没理由骗我。”

    何况,且不说她有何动机,便是真从娇园将懿旨偷了出去。能等到周妈妈她们去查?

    她从来不小觑任何人,三妹妹要真有目的,就不会兜圈子再将懿旨烧掉,又如此容易的露出马脚。

    “你刚说,懿旨被篡改了?”

    陆思瑜点头,许是因得了对方信任。定心后慢声回道:“我不知那人是何目的,但我不傻,这种东西留在身边,早晚会惹祸上身。

    不论是谁将懿旨篡改后送到我手里,怕只是想挑拨我与姐姐的关系。若非姐姐是个明白人。要真的以为偷盗之人是我,妹妹怕是只能白白受这份冤枉了。”

    陆思琼没再质问,只感叹道:“都烧没了,便是想认个字迹都不能。”暗含可惜。

    听得这话,陆思瑜恍然,顿感内疚,歉意开口:“姐姐,是我思虑不周。”

    “不怪你,正常人遇着这事,难免都要紧张。”

    陆思琼望向对方,若自言自语的喃道:“至少懿旨没有传到府外,烧了也好,倒是干净。”

    “毁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没有关系吗?”

    陆思瑜不明究竟,只觉得这蔑视皇权的罪名极大,怎的从二姐口中说出便如此随意?

    难道不担心太后怪罪,九王生气?

    她双眸不解的望向对方。

    堂妹替她着急,然于陆思琼来说没了懿旨倒是释然。

    人有时候难免就会糊涂,她虽意志坚定,然当时留下那道懿旨,说到底心中多少也是有所犹豫的。

    否则,自己就该果断销毁,绝了所有念想,又何来今日之事?

    九贤王的赐婚懿旨,本就不该留着。

    现如今,确实干脆。

    陆思瑜见其不说话,试探性的开口:“二姐,难道这道懿旨,不是太后娘娘下的?”

    她也不知怎么就有了如此大胆的想法。

    可若是出自周太后,自该由宫人宣读,怎会丝毫风声都没有?

    她紧紧的凝视对方。

    “你回去吧。”

    陆思琼语气淡淡,并不愿与其说太多。

    陆思瑜庆幸自己避过一难,已是感恩,亦不敢追问太多,只目光复杂。

    然等她刚转身往前,又听身后人出声:“等一下。”

    走到对方面前,陆思琼锁眉迟疑后开口:“三妹,你还不能就这样走。懿旨虽然没了,可这背后之人还没查出,那人既然能出入你我院落,多半就是府中之人。

    今儿你我未生芥蒂,显然是她之遗憾。好在你是清明人,没有拿懿旨做文章如对方之意,否则若有个什么荒唐念想,那遭难的可不止你我。”

    “那种事我自然不会做。”

    陆思瑜亦是个有想法的,转念主动问道:“姐姐唤住我,是要查那背后之人?”

    陆思琼目露欣赏,笑道:“妹妹好聪明,不过这事,怕是要你受些委屈。”

    后者并未拒绝。

    明烛下。姐妹俩心领神会,相顾不语。

    戌时的德安侯府,被暮色遮掩,弯月如钩。万般繁华尽褪。

    二房三姑娘因犯错,被老夫人一通训斥,下令关进祠堂,不准任何人探视。

    二夫人孙氏得信,急急赶去静安堂,只得知女儿已被送走。

    她跪在老夫人身前,求道:“母亲,瑜姐儿年纪还小,若有什么不妥当的,还请您从宽处置。”

    “你是不知她做的糊涂事!”

    陆老夫人厉色以待。满目怒火,“你是她娘亲,管教无方,我没惩罚你已是网开一面,休要多言!”

    孙氏怎么肯?

    她就这一个闺女。在府中隐忍多年,就盼着子女富贵。

    是以,她从不敢得罪任何人,遇着不公的事亦都是忍着。

    现在将她的瑜姐儿关禁起来?

    身为其母,她着实接受不了,跪着朝对方磕了个头,含泪求情:“瑜姐儿犯了错。是儿媳教导无方,儿媳愿意代瑜姐儿受罚。

    只是,恕儿媳迟钝,瑜姐儿到底是犯了什么错,竟然如此严重?”

    “今儿下午,琼姐儿屋里丢了东西。”

    听到回答。孙氏即望向立在老夫人身旁的陆思琼,吃惊道:“不,不可能!瑜姐儿不可能做这种事,母亲,此事必有误会。”

    她其实已经知晓周妈妈俞妈妈带人去搜梨苑的事。但她不认为自己教养出来的闺女会做那等事。

    “人赃并获,瑜姐儿都放弃了狡辩,你还有话说?”

    陆老夫人疾言以对,“好了,都回去吧,我不过就教教他规矩,动不了你那宝贝女儿。”

    二房本就是庶出,孙氏素不敢触怒。

    闻言,饶是再不甘,亦只能退出。

    待陆思琼从静安堂出去,便见着了侯在外头的二婶母。

    孙氏见她,匆匆忙忙就上前拦住,“琼姐儿,你不能丢了个东西就赖在自家姊妹身上。瑜姐儿同你一起长大,从小就敬着你这位姐姐,她是不可能拿你东西的。”

    “二婶,我也不愿相信,可事实如此。”

    陆思琼冷淡出声,“何况,这事祖母已经处置了,不过就小惩大诫,您不必太过紧张。”

    “什么小惩大诫?现在整个府里都知道瑜姐儿犯了大错,回头传出去,这窃盗的罪名加身,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孙氏言辞激动。

    陆思琼回道:“不会传出去的,她到底是我妹妹。”

    “既然你当她是妹妹,就不能放她这一回?”

    孙氏鲜有的强硬,语气力带了几分薄怒,“不是婶母偏袒,这肯定误会,我相信瑜姐儿不会做那种事。”

    “可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婶母您不能来为难我。”

    陆思琼心软,见不得对方这表情,压下那份不适,出言告别。

    孙氏望着远去的身影,原地懊恼,抱怨道:“她的东西重要,难道我瑜姐儿的名声就不重要了?有什么事非得追究成这样,我瞧着就是看咱们母女好欺负,刻意逮了人来办。”

    陆思琼就算听不见,也大致能想象出二婶母的心情。

    但这不就是那背后之人所喜闻乐见的?

    她必须狠心,否则暗中藏着那样一个人物,谁能保证以后不再出事?

    回到院落,周妈妈亲自伺候她洗漱宽衣。

    “姑娘,奴婢有个事不知当不当讲。”

    陆思琼十分疲惫,没精打采道:“什么事?”

    周妈妈轻声作答:“奴婢今儿搜查三姑娘梨苑时,发现她屋里有好多藏珍古玩,抽屉里皆是贵重首饰,好些都能与姑娘您这儿的相比。”

    “三妹妹屋里?”

    陆思琼不明,二婶母孙氏家世平平,并无多少积蓄,三妹妹如何会有这些?

    从妆镜台前站起,她恹恹无神,摆手道:“算了,今儿的事太多,不想再琢磨这些,你们都下去吧。”

    她有些乏累,伸手拢了拢身前长发,正要走向床前,却听屋后的轩窗那传来一阵动静,似是有人在敲她的窗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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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夜访

    陆思琼心生警惕,目露堤防。

    窗栏敲打的声音还在继续,“笃笃”的富有节奏,好似就为了引她注意。

    这半夜里,会是谁如此鬼鬼祟祟?

    想起白日娇园里发生的事尚且不明,她自不可能傻傻过去。

    足下后退,方要唤人,就听窗栓松动的声音。

    下一刻,轩窗自外被打开,一抹熟悉的人影跃身跳了进来。

    “是你?”

    她松下防备,却横目而视,疑惑道:“左谷蠡王?”

    韩邪仍穿着中原衣饰,如初回见面般端的是大家子弟风度。

    刚上前闻得这话,下意识的接道:“周家竟然告诉了你我的身份,那其他呢?”

    其他的,陆思琼不由想起上次同外祖母的谈话,那被生生打断的可惜,以致根本不明其他情况。

    然而,此刻却不愿透露,她更在意眼下处境。

    下意识的拢了拢身上寝衣,陆思琼对对方的问话不予回应,不快的说道:“你是赛外人,风气难免与夏朝不同,可并非不知中原礼仪,这夜半私闯女子闺阁,就是你们那的礼数?”

    “哎,不用这么严肃吧?”

    韩邪见她生恼,双手举起略显无措,解释道:“我不过就是想着你今儿生辰,有份礼物要送给你罢了。

    你也知晓,我白日不能出门,就只能天黑了来这。”

    他说完,从腰间掏出一把银鞘镶宝石的短小匕首,递向她,“我不懂你们女儿家喜欢哪些玩意,但想着这东西精巧,你拿着防身亦好,给。”

    陆思琼没有伸手。

    韩邪就前移两步,嗓音清朗干脆,催促道:“快拿着啊。你知道我不能逗留太久,若是被发现了连累你怎么办?”

    闻者见他满脸盛情,想起这段时日确实没再听闻过其任何消息,想来是秘密藏身着的。如今特地冒险出来给她送贺礼,再拒绝也说不过去。

    将匕首握在手中,灯烛下细看,发现刀柄上是精工雕花,抽丝银线巧手编织;

    刀鞘雕有金狼献宝,并以莲花,火炬围绕,大气又不失细腻。微微用力,抽出刀身,竟是乌金所铸。

    拿在手中轻巧不重。贴手舒适,确实可以做防僧用。

    “谢谢。”她亦不矫情,大方收下。

    韩邪见状,面露笑意,恢复了以往随意的语调。开怀道:“好在你没跟我推三阻四,我本来还想着要寻什么理由劝你收下呢。”

    “你送给我,我又喜欢,为何要拒绝?”

    这份直接,最是赛外人欣赏的。

    韩邪大笑:“有意思!我之前每回在周府里见你,你都是扭捏捏捏的无趣模样,显得沉闷。

    我最见不惯的就是你们中原人那份犹豫不决。有时还总心口不一,不干脆。”

    他这语气,陆思琼不喜欢,走过去将匕首放在镜台的抽屉里,接话道:“与人打交道,谁能不瞻前顾后下。这儿是京都重地,哪能说冲动就冲动?”

    谁都想秉性而为,但谈何容易?

    顺应环境,方能活得更好,说到底陆思琼也不喜欢人前的自己。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无可奈何。

    然眼前人推崇的那种相处模式,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大夏皇朝。

    这里有很多尔虞我诈,便是自家府里,也避免不了勾心斗角。

    “我知道,处境不同,是我该入乡随俗。”

    韩邪今日倒是出人意外的顺眼,说的话不似之前般刺耳,陆思琼待他的态度难免好了些。

    他自能察觉到这种转变,心有不解,想起刚刚的话,重复问道:“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陆思琼不答,故作深意了轻道:“这个月就是突厥使臣来朝之日,今年怕是要与往年不同,隆昌公主遣你先行一步,定然也是为了那件事吧?”

    “你知道?”

    陆思琼低笑,“你身份暴露,紧接着就招来杀僧祸。那日受伤的是我表哥,我去外祖府里时,舅母待我有异样,外祖母自然就同我说了。”

    “周老夫人真的告诉你了?”

    韩邪半信半疑,端量着对方脸色似在判断。

    “那你还要留在这儿?”

    顷刻,他问出这话,亦留了几分心眼。

    陆思琼乍然就分不清“这儿”指的是陆家,还是京都,面上则不动声色。

    她抿唇低首,似在挣扎。

    韩邪见此,再次开口:“你本就不该属于这。”

    “不在这,难道随你去塞外?”她做了大胆试探。

    妙仁师姑明明多年前就随隆昌公主陪嫁突厥,可这十余年来竟是陪伴在自己身边。前不久流落塞外不归,隆昌公主便突然派了继子来京,入住荣国公府。

    韩邪最近的动态她或许不知,但以对方对自己的兴致,以及那些轻狂的话,她孤注一掷。

    要么就说到点上,要么就暴露。

    “当然随我过去,她还等着你呢。”

    韩邪脱口回话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陆思琼却肯定了心中猜测,这人之前说的,难道是真的?

    他还真是为自己而来?

    虽然谜团很多,但越是这样,越是要谨慎,她想着从对方口中得到很多。

    “袁氏多年来对你照拂,难道你忍心看着她身首异地?”

    韩邪突然板脸,“作为潜逃的人,你说会有什么下场?”

    他说得一本正经。

    身首异处!

    闻者面色一白,“师姑她,她怎么了?”

    “你道她为何连你生辰都不来?你觉得以她疼你之心,会这么久杳无音信,都不来看你吗?”

    听了韩邪这话,陆思琼紧张反问:“她是被隆昌公主关禁了,对不对?你们那边,是怎么处置背叛之人的?”

    她听说过突厥刑法,很是残酷。

    韩邪凝视她许久,见其如墨的眼瞳满是担心,突然语气一松:“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话落再语:“别再试探了。我与你外祖父有过约定,绝不会将事情真相透露给你。所以,你想知道什么,还是去问周家人吧。”

    陆思琼这方意识到落了对方的套。紧绷的身子一松。

    她在镜前的凳杌上坐下,忧愁道:“你们都只跟我说有秘密有真相,却又都不肯告诉我,如此有何意思?”

    “时机未到,不是我不想说。”

    天知道他多想把一切说出来直接再将人带走,但事关重大,韩邪还真不敢。

    这京都城里,还有人要杀自己呢。

    杀了他,和平之约必定瓦解。

    没有人期待战争,韩邪自然是以大局为重。

    陆思琼心有余悸。还是关心妙仁师姑,忍不住再问:“师姑她到底怎么样了?”

    对方有句话说的很对,师姑那般在乎她,若是可以,怎么忍心让自己为她担惊受怕?

    师姑肯定是没办法传消息给她。若非被人关禁,绝了对外的联系,外祖父之前派人寻找,怎的会没有任何消息?

    要知晓,周家清楚师姑就是袁氏女,也就必然晓得隆昌公主会寻她。

    “她没事,也不会有事。”

    韩邪如实作答。没有再惊吓她,“好了,我就是来看看你,听说陆家今天下午还出了事,见你无恙那我先走了。”

    陆思琼没有留他。

    韩邪似乎有些失望,人走到进来时的窗前。动身前转头突然再道:“陆思琼,我要走了。”

    “嗯,”后者应声,“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被人看到,如何解释得清?

    何况。彼此间并没有那么熟的。

    “我好歹是顶了被追杀的风险出来找你的,你这样也忒绝情了些吧?”他站在窗边,很是怨愤。

    陆思琼恍若未闻,添道:“不要直呼我的名讳。”

    “你还真是,”韩邪咬牙切齿,却没说下去,最后丢下句“我还会来找你的”,纵身就离开了屋子。

    找她?

    陆思琼苦笑了笑。

    到底是突厥的左谷蠡王,丝毫不易糊弄,旁敲侧击了番什么都没套出来。

    侧首又拉开抽屉,望着匕首,沉默了好一会方又闭上。

    往床前走上几步,犹似想到什么般,走到韩邪进来的那个窗牅前,重新紧上。

    被人这番打搅,她困意顿消,躺在床上许久未寐。

    明明发生了很多大事,心中藏着很多烦恼,但静下来,最先想到的,竟然是龚景凡。

    他这回待她的态度与以往都不同,过去总是冷冷冰冰的,就算碰上,也不会多话。

    陆思琼还记得,前不久在周家碰到他,自己还被其嘲讽,提醒着什么人伦事故。

    思及此,她徒然一滞,龚景凡知道她与九王的关系。

    他知道!

    作为即将成为自己未婚夫的人,居然了解这个,她莫名的感到心虚。

    是了,九王与他关系那般亲近,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

    陆思琼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辗转翻身,盯着幔上的环形挂玉发呆,他说过几日蕙宁公主便要派人来府里取她的生辰八字,仍觉得不真实。

    不过,他的反应与态度,该是满在意自己的。

    只是表达方式不对。

    这点,陆思琼还不至于糊涂。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到了何时才睡着。次日清早,刚用完早膳,竹昔便进了院子。

    她昨晚,在四姑娘陆思瑾的院外守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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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同心结

    竹昔回禀,道四姑娘院内一应如常,不见丝毫异样。

    陆思琼似感意外,狐疑着再问:“果真没有事发生?”

    也不知是为何,她总觉得如今的庶妹较过去变了许多,虽样似乖巧,但这种卑微听话和她过去是不一样的。

    或许旁人无所知觉,然自己不会忽视。

    上回王姨娘的事,她在这边甚至都没掩住其本质情绪,竟敢生口角之争,这让陆思琼如何再信她是温顺之人?

    可转而于人前又表现正常,年纪轻轻,隐忍之心倒是厉害。

    昨儿下午的事,陆思琼对陆思瑾其实是有疑心的。

    然此刻听了竹昔的肯定,又觉得莫的轻松。

    她到底不愿相信妹妹是那等重心机之人,宁愿自己杞人忧天。

    竹昔面有倦色,陆思琼吩咐她用食后退下歇息。至于兰阁那边,改派了书绘继续盯紧。

    她携宝笙与南霜去锦华堂,到的时候陆思瑾已在屋中,珏哥儿同瑶姐儿亦在。

    宋氏见到她,不顾瑶姐儿的撒娇,便让乳娘将儿女均带了下去。

    陆思琼瞧在眼中,难免心沉了几分。

    继母于人前表现得对她再是维护,但只这让瑶姐儿避着亲近自己一点,就知她并非真心以待。

    其实,非亲生母女,不是血亲,又有何好期待的?

    将那份不适压下,摒弃不该有的妄想。

    闭了闭眼,陆思琼仰头,心道没什么好羡慕的,若是娘亲还在,定会比是寻常母亲更疼自己。

    如常的行礼请安。

    宋氏忙唤她坐,寒暄几句后,先将庶女遣退。

    这亦在陆思琼意料之中,昨儿发生了龚景凡的那一幕。府中谁都惊诧好奇着,宋氏身为母亲,于情于理都是要寻她谈话的。

    果然,宋氏开口即道:“琼姐儿你昨日生辰。发生甄五那等不幸,是我操料府事不当,扫了你的兴致。

    唉,这个事还没同甄家交代,昨儿秦夫人逼迫的架势,若非有龚二爷在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龚家到底不可能时刻护着咱们,之后还不知怎么样呢。”

    她问的隐晦,满脸愁恼。闻者便装傻做没听明白。只循了字面意思接道:“比起甄家妹妹遇难,扫了个生辰宴的兴致哪值一提?

    这事家里总要彻查的,无论有没有秦夫人,到底要给甄家一个交代。”

    人家好好的闺女来做客却失了性命,总不能不清不楚吧?

    陆思琼对甄家是有歉意的。这本就是陆家的过失,难道还不准人逼问追究几句的?

    谁的感情都需要发泄,这点她能理解。

    宋氏则面露尴尬,“我不是说不给甄家解释,彻查也是应当,就是想着要怎么查。再说,昨儿府中人那么多。怕是查不出个什么来。”

    她心中有想法,为顾大局,只能认定是甄五姑娘自己失足,这是最稳妥的解释。

    至于甄家,无论信不信,没有证据。还能怎样?

    这想法确实自私了些,宋氏面对眼前人,竟然开不了口。

    她迟疑着,改了话题再道:“之前你大舅母来府里曾为蕙宁公主提亲,后来听说荣国公府里有事。你舅母分身不暇便耽搁了这事。

    昨儿我见了龚家二爷,是个懂事的孩子,也知疼人,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她放心?

    陆思琼自个都不放心呢,这冠冕堂皇的话说的好听,怕是要引出下文吧?

    她对宋氏有成见,但也没表现出来,只静静不语。

    后者心中不定,还似有些紧张,揣摩不出对方意思,最后直接询问:“琼姐儿,你可知龚家何时来纳小定?”

    “不知。”

    陆思琼起唇,反问道:“这个我如何得知,难不成还主动问他?”

    府里对这门亲事的态度未免太过轻浮,急切的心都不掩藏一二,让人倍感不满。

    若是旁家,自是要轻看了对方,往后就算真的过门,能有几分重视?

    陆思琼心生恼意,表情肃然的对着眼前人。

    宋氏察觉出对方情绪,也不敢再追问,气氛瞬时有些僵硬。

    正当人想寻个理由离开时,红笺掀了帘子进来,面露惶急:“夫人,甄家二夫人来府里了。”

    甄二夫人,甄五的母亲。

    宋氏暗道不妙,却又不能退缩,竟然看向身边人,主动开口:“琼姐儿,你与我去看看。”

    主母担不住事,陆思腔能同行。

    她就是瞧不上宋氏这点,昨儿场面动乱,她身为陆家大夫人,竟然哑口无言,要四婶母出面应对。

    而当秦夫人质问自己时,倒是跑出来逞强维护了,对她是爱护好意,陆思琼还不能说什么,否则就显得自己太不知好歹。

    无力的伴在旁边,一道进了大堂。

    甄二夫人一身素衣,梳了个圆髻,只簪了朵白色绢花,容上泪痕尚显,没有入座,侧对着门口而站。

    宋氏率先开口,好言相唤:“甄二夫人。”

    后者淡淡一瞥,情绪还算平和,只嗓音嘶哑:“陆夫人,我想去看看秋姐儿出事的地方。”

    她身后的丫鬟婆子,皆是一身白衣,还有人捧着蜡烛冥纸等物。

    这是要来给甄五送行。

    但此地乃德安侯府,宋氏当下心中不快。

    陆思琼有些惊讶,早听闻陆二夫人是个厉害角色,现在失去爱女,竟然能如此平静?

    然人家终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情定然不佳。她体谅对方,见宋氏征在原地,便率先开口道“请”。

    她领路,宋氏不好说什么,一行人往观荷榭而去。

    刚到地,甄家的下人就开始摆台忙碌。

    宋氏忍不住,终于开口:“甄二夫人,这怕是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

    甄二夫人似乎忘了追究,没有开口问一句女儿的死因。只望着那汪潭水出神,目光滞滞,眸角渐湿。

    她语气颓废,“我的秋姐儿就丧命在这。我作为她母亲,来给她送个行而已,你们难道还要阻拦?

    陆夫人,秋儿尚未过七,我不想让她不得安宁,亦不愿在这与您争执,其他的事容后再说,现在还请贵府行个方便。”

    宋氏往前两步,将要再语,却被旁人轻轻拉住。

    陆思琼示意对方与自己站到旁边。轻言道:“母亲,您就成全甄二夫人这个心愿吧。”

    这种事传出去确实不好听,但甄家昨晚就得了信,自家府上还如此安宁,显然是甄二夫人没有惊动官府。

    容后再谈是默许私了的意思。既如此,人家有礼,自家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宋氏似乎很听她的话,马上变了立场,同意了甄二夫人的要求。

    不过,倒是没忘差人给老夫人送个信。

    陆思琼见她应允,心生感慨。或就是因为对方性子怯软,自己方能与她能处得如此融洽吧。

    没去打搅甄家人,又因等着后续,便先到邻近的娇园里小坐。

    陆思琼领她到了偏厅,屋里还陈列了各家送的贺礼,满满的对了整张桌子横案。

    昨儿得力的婢子皆被安排了任务。自然就没有人手收拾这。

    宋氏瞧着,笑得和气:“琼姐儿还没打开看呢?这回确实与往年不同,城里好些人家都来了。”

    “嗯。”

    她淡淡应了,本就心情沉重,哪有谈这个的心思?

    在她看来。今年较过去最大的不同,便是发生了昨日甄五的悲剧。

    至于其他,哪有什么值得庆幸的?

    二人有一言没一语的说话,虽谈不上亲昵却也和谐。

    没过多会,有小厮进来通报,道公主府来了人。

    陆思琼惊愣,下意识的就想到昨儿龚景凡的话,以为来人是蕙宁公主使来拿她八字的,莫名的就有些紧张。

    不是说还要过几日的吗?

    宋氏闻言,显然十分愉悦,让近侍出去相应。

    来的是乔嬷嬷,乃蕙宁公主身边的得力妈妈,进屋后见了礼就呈上贺礼,开口道:“昨儿二姑娘芳诞宴,公主本是要亲自来道贺的,没成想太后娘娘召了我家主子进宫去,这便耽搁了,今儿特让老奴给姑娘送来。”

    陆思琼亲手接过,并且让对方代转谢意。

    乔嬷嬷笑着应是,又从随行婢子手中接过一细长的匣子,再次递去。

    陆思琼已将手中之物递给左右,接了眼前之物,有些不明的惑道:“这是?”

    “是二爷给您的,他说他昨儿揣在身上,走的太匆忙便忘记给您了。”乔嬷嬷笑容渐扩,目中的晶亮似有几分调笑的意味。

    陆思琼面露窘态,有种被取笑的感觉。

    龚景凡送的?

    以往他亦赠礼,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非她所好,便从未放在心上。

    她以为,今年的贺礼,跟昨天众人的都早送进来了呢。

    没成想,还特地借乔嬷嬷之手。

    她握在手中,心情较过去有些不同。

    乔嬷嬷又问:“姑娘不打开看看?”

    说着还添道:“二爷说很担心您不喜欢呢。”

    陆思琼低头,心道龚景凡肯定不会让人传这样的话,要是知道乔嬷嬷跟自己说了他这想法,怕是又要面红耳热了。

    打开盒子,里面是枚红绳编织的结。

    有些杂碎复杂,不太成样。

    陆思琼取出,两面瞧了瞧,没看出个究竟。

    乔嬷嬷见其不明白,好似亦有几分尴尬,直白的提醒道:“姑娘,这是枚同心结。”

    收到对方视线,还强调的再语:“是同心结,您仔细瞧瞧。”

    陆思琼闻言,恨不得直接甩开。

    这人哪弄来的,根本没有半分同心结的样子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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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心喜

    送走乔嬷嬷,宋氏便立到陆思琼身旁。

    她双眸炯炯的盯向那枚并无神样的同心结,含笑道:“龚家二爷怪用心的,这是亲自给琼姐儿你打的吧?”

    “母亲多心了,他乃建元侯之子,手执的是宝剑,指勾的是节鞭,怎会摆弄这些女儿家的玩意?”

    陆思琼面不改色,言辞淡淡。

    话落侧身对她,复语道:“您该关心的是尚在观荷榭的甄二夫人,待会她祭拜完之后,总是要寻我们府讨个说法的。”

    闻者表情讪讪,对方这话便有些不客气了。

    身为子女,对母亲这般说话,实则是很无礼的。

    细听此言,又觉得透着几分傲娇。

    眼前的这枚红色花结,且就称它为同心结吧。

    同心结是传情达意之物,非有情人如何会相赠?

    再观做工,粗糙简陋,浑不似样,显然执手者青涩生疏。

    而以龚家二爷的身份地位,若是从外购得,不说是红绳,便是金丝银丝的花结亦不为过,其上又怎会空无一物,连基本的流穗都如此参差不齐?

    回想刚刚乔嬷嬷的神色,显而易见,定然是出自龚二爷之手。

    思及此,宋氏微有不满。

    琼姐儿又是何等聪慧的人,自己都能洞察,她怎会看不明白?

    恭维她一句,她倒是反去强调龚景凡的身份能耐来,这是合着不想与自己说话呢。

    陆思琼凉凉的说完那句,折身坐回了位子。

    确真是不太想说话。

    若站在跟前的是娘亲,这女儿家的心事,当是该说上一说的。

    然与宋氏,着实没那必要。

    她也懒得敷衍。

    顷刻,沉默的宋氏开口:“琼姐儿你说的是,甄家的事才最重要,我这就去找你祖母。合着商量个说法来。”

    陆思琼象征性的站起,微福了福身,低声道:“女儿送您。”

    “不必了,这日子渐热。此时将近正午,你身子弱,刚又一场走动,还是别出门了。”宋氏满容慈爱。

    后者没有坚持,只道了声谢。

    宋氏前脚出屋,随旁的周妈妈便上了前,关切询道:“姑娘精神不大好,可是身上不舒服?

    这又是换季的时节,前阵子还乍暖还寒的,最易染上风寒。姑娘您若有哪里不妥的。可不能瞒着奴婢。”

    “妈妈,”陆思琼冲她摇头,“我没事,就是懒得应付罢了。”

    “甄家二夫人的事,自然有老夫人跟大夫人去应付。这本就不用您来操心,何苦累着自己?”

    周妈妈惯是偏主子的,只是没能解意。

    “我是不大想应付她,”陆思琼顿住,显得有些意味深长,自嘲道:“清早我去锦华堂里,瑶姐儿见了我就要我抱。缠着“姐姐、姐姐”的喊。

    最近我确实有阵子没见她了,原想着在那好好陪陪,可惜她不准我亲近瑶姐儿。”

    周妈妈闻言,心里亦不是滋味。

    自家姑娘离府的早,同各房同龄姑娘的感情其实并不算好,而独对宋氏所出的七姑娘分外在意。

    当初陆思琼刚刚归府。瑶姐儿尚是蹒跚学步的年纪,作为长姐,难免对她呵护一二。

    这年复一年,感情渐深,宋氏总这样干涉姐妹相处。不怪主子要寒心。

    “我自认为待瑶姐儿是真心的好,可落在人眼中,总成了不怀好意,倒是要防着戒着了。”

    陆思琼叹气,语气无奈:“妈妈,你说我是女儿身,又能碍着她什么事?

    等到将来,这份家业除了珏哥儿又能传给谁?父亲子嗣单薄,我也就这一个兄弟,她是嫡母,我心中纵待她再有意见,难道还能去逆了她不成?

    如今这样,何必呢?”

    总是被误解,陆思琼也会使脾气。

    “好姑娘,是这宋氏不理解您。你现在怎么要强怎么争,还不都是为了长房,否则何苦一次次的为她去得罪四夫人?”

    周妈妈满是心疼的抚上对方胳膊,轻拍了拍宽慰道:“您的心思,老奴最是清楚,可惜宋氏迎合着老夫人,哪里会用真心待您?

    这过去是因着荣国公府的颜面,眼下是瞧着与永昭伯府的那门亲事。

    今儿见了乔嬷嬷替龚二爷送来的同心结,以为您二人早已情投意合,这便又说起好听的来。”

    “可不是?我就是知道她是这份意思,才故意说那话的。”

    陆思琼鲜有的赌气口吻,俨然是在使性。

    其实,她何尝看不出手中这枚同心结是出自龚景凡之手?

    那人怪是如此性子,好似想他说几句好听的真话出来,便跟要了他的命一般。

    捏了捏宽袖中并不平整的花结,陆思琼低头一笑。

    有人喜欢,自是高兴的。

    具体感觉说不上来,就觉得龚景凡这人挺有意思。

    周妈妈见她莞尔,隐约透着几分羞涩,瞥了眼旁边的空匣子,又低眉瞅了眼对方藏在袖中的手,心领神会道:“姑娘,您刚刚刻意对夫人否定同心结是龚家二爷所做,可心中怕是已有答案吧?”

    “妈妈何故取笑我,如此笨拙的手艺活,除了他,还能有谁?”

    与亲近之人,陆思琼娇嗔半笑,并不掩情绪。

    周妈妈自是高兴,“二爷待姑娘您这般用心,想来往后不会辜负了您。”

    这话,陆思琼便不好接了。

    亲事,已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现在就只等一纸婚书。

    既然未来是夫妻,他中意自己,待她用心用情,自然值得欢喜。

    可受了人家的情,若不能等同以待,恐心中难安。

    故而,实则是,陆思琼怕会辜负了龚景凡。

    她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许是过早逝母,从小便失去安全感,自我保护的意识过强。她不会轻易交心。

    “妈妈,这个言之过早,且再说吧。”

    陆思琼不愿再就去想这个,神色倦倦的挥退了身边人。吩咐午膳晚些时候再传,便要小憩些许。

    周妈妈见其果真面色无神,没有耽搁,退出了屋子。

    而陆思琼虽告诉自己不要去多想,可等人散后,揣着手中花结便盯上了。

    或是实在嫌弃这外观,忍不住去笸箩里翻出了银针,摆在几面上入神的挑着重摆改动。

    虽说结果还是较寻常的同心结差劲了些,可不知为何,莫名的就是顺眼。

    眼前似乎浮出了那人扭头尴尬的模样。陆思琼笑溢眸角。

    然宋氏携着恼意出了娇园,并未急着往老夫人处去,脚步滞在院门前,满脸沮丧。

    宋妈妈识得主子意思,转首先使婢子们远远跟着。自己则轻声言道:“夫人,今儿二姑娘忒的过分,她这同外男私相授受的,收这等露骨之物,还容不得您问上几句的。

    刚刚说话的那语气,是炫耀着龚二爷的出身低位呢。

    她现在可还没过门,尚是侯府的姑娘。便敢如此说话,这以后若真成了建元侯与蕙宁公主的儿媳妇,还会将您放在眼中吗?”

    “好了,你少说几句,也不看看地方?”

    宋氏低斥了身边人几句,并不严厉。足下轻抬,缓步边走边道:“她有周家做傍身,这辈子本就不凡。

    饶是侯府萧条没落,她这侯府千金还是照样光彩夺目,你道别人看她看的是陆家姑娘?呵。人家念着的是国公府表姑娘。

    就昨儿那场面,偏生就她二姑娘的芳诞宴才可能集这么多贵客。

    再想想刚她厅里的贺礼,不谈蕙宁公主的,便是宫里就有许多份。连太后娘娘都记挂着她,东宫里太子妃命人一送,许多贵人美人也都争相来表示了。”

    周妈妈感慨:“二姑娘往后是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龚家二爷齐射素是京中一绝,各大世族子弟中的翘楚,又有此出身,再加上深蒙圣宠,今后必然前程似锦。”

    宋氏语气欣慰,并不失落,反带着几分深以为傲的意味。

    后者则不明白的低道:“夫人,七姑娘喜欢亲近二姑娘,其实也无什么不妥的。

    奴婢瞧着,府中好些姑娘都讨好着二姑娘,争相攒段姐妹情分,咱们姐儿本就颇得二姑娘欢心,您何必还……”虽未道尽,意思已不言而喻。

    “你不懂,这府里的事,没这么简单。”

    宋氏并未深言,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兰阁,突然奇道:“对了,最近瑾姐儿怎么回事,正常的有些反常呢。”

    “左右不过是因为王姨娘的事,奴婢听说不日前她还去娇园求过二姑娘。”

    “去找琼姐儿?也怪是个没脑子的。”

    宋氏微微一嘲,“这府里要说谁最厌恶王氏,当属琼姐儿。她能不计前嫌待瑾姐儿姐妹之礼已是宽宏大量,如今手脚不干净,还敢去求情?简直是不知死活。”

    提到手脚不干净,徒然想到昨儿的事,出声又问:“昨儿琼姐儿安排人搜院,老夫人还办了瑜姐儿,你可知是何缘故?”

    宋妈妈即回道:“回夫人话,奴婢寻三姑娘院里的人问了话,说是她家主子毁掉了二姑娘的一件重要物事,至今都还没寻着。

    对了,奴婢还听说,二夫人派人盯着四姑娘呢。”

    闻言,宋氏神色一凛,压低嗓音严肃的吩咐道:“王氏那等德行教出来的女儿你那个有多好,琼姐儿怕是也明白这点。

    那个王氏,既然去了庄子上,这了出府哪里还有再回来的道理?这事你去办,别让人起疑。”

    宋妈妈郑重应是。

    ps:

    感谢大家的打赏~重感冒发烧,昨天挂了一天点滴周末根本没有玩到,昏昏沉沉的,实在抱歉。今天上推荐被编辑大抽,只得爬上来写,睡了整天应该蛮有精神的,可就是手上无力,断断续续的写了好久,下一章可能要到早上了,真心不好意思,等行衣好点会补上的。

第七十三章 婆媳

    出乎意料的,甄二夫人并未如何相逼,好似其府上不曾有深究之意,于观荷榭处祭奠之后,没多久便离了侯府。

    陆老夫人与宋氏招待,本意是想推脱到池塘经年久失修、水有尖石,甄五姑娘不慎掉落有所磕碰等因由上。不曾想对方这般好糊弄,从头至尾好似都不是来追究陆家责任的样子,仅去了趟观荷榭便轻易走了。

    婆媳俩面面相觑,宋氏率先开口:“母亲,总闻这甄二夫人爱女如命,平素便是不肯吃亏的性子,在府里就爱同琼姐儿的姨母较劲,今儿怎的这样好说话,是真信了我们的说辞?”

    “这说辞刚刚连你都说牵强,她怎可能信以为真?”

    陆老夫人咋舌,颇为费解的自语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还能如此安平,着实不寻常。

    甄五好歹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那日秦夫人的话撂的是狠,但也是真。

    这若是换了谁家,也不会是这副息事宁人的样子,甄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闻言,宋氏忍不住心中编排。这原就怕着别人计较究责,眼下甄家没有过多问话,反倒还不舒坦了?

    安逸点,难道就不好?

    不过她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含笑着不确定道:“儿媳听说前不久琼姐儿去过几回甄府,还治好了甄老夫人的顽疾,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不想扫咱们家颜面?毕竟昨儿是琼姐儿的芳诞。”

    “哦?有这事?”

    陆老夫人诧异,打量着眼前人询道:“琼姐儿治了甄老夫人,这何时的事,我怎么不知?”

    语中带着不满,不待答话又斥道:“她自己还是个孩子,能有什么本事去医别人的身子?简直不知轻重!

    甄老夫人可是皇后娘娘的母亲,这若是被治出个好歹,咱们侯府如何担待的起?

    你也真是,她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明白利害?知情不报,只会纵得她越发率性,这往后眼里岂不是更没了我们?”

    宋氏一时口快,心中早已懊悔。现今再辩已是苍白,只得告罪:“母亲,这事是媳妇思虑不周,其实我也就前儿刚知晓。

    本是想禀报给您的,但昨天发生的事故太多,回头儿媳便给忘了,还请您原谅。”

    她低头站在婆婆面前,思忖了添道:“不过好在琼姐儿是治好了甄老夫人的病,否则甄家怕也不会卖咱们家这个情面。”

    “可便是治好了甄老夫人的身子,这情面给的也有些大。”

    陆老夫人将信将疑。忧虑道:“何况还有秦夫人,我瞧着她昨儿摆了一天脸色,该是不喜咱们琼姐儿的。

    再说,便是甄老夫人顾着琼姐儿的恩德,可甄二夫人丧女之痛。又怎会如此轻易抚平?”

    “这个儿媳就不明白了。”宋氏低语。

    后者轻哼一声,“你不明白?你这当母亲的,竟然对琼姐儿的事都不明白!

    她治好甄老夫人顽疾的事你不明白,她何时同龚家二爷有了私情你不明白,她屋里丢了要物你还是不明白!”

    此语极其厉声,是在怪她为人母而不尽母之职,失责之过。

    宋氏本就知婆婆对她不满。这些年来都是战战兢兢的过日子,闻言自然不敢托大,直接跪倒在了陆老夫人脚下。

    她磕了个头没有立即抬起,“儿媳知错。”

    上面迟迟不曾传来声音,宋氏只得再次解释:“母亲,您也知琼姐儿非我亲生。她待我心有隔阂,实则并不亲近,心中有什么事发生过什么,怎会来告诉我?

    儿媳没有事先洞察是一过失,但琼姐儿不愿与我交心。我又有什么法子?”

    “你没法子?琼姐儿可不是个没心的人,你待她真心些,她怎会不跟你交心?”

    陆老夫人说的义正言辞,然自己心中却并非如此认为。

    她又何尝不是心戒着孙女,埋怨对方亲外祖而疏自家?

    宋氏是知晓这点的,但为人儿媳,婆婆训诫,只得应声认错。

    陆老夫人道完,见身前人沉默着不吱声,或是满意她这副乖巧卑恭的模样,渐渐的消了怒气。

    她缓声再道:“好了,起身吧,总跪着让外头婢子见了,还以为我这当婆婆的为难你了。”

    “儿媳不敢。”

    “叫你起来就起来!”

    说者横眉一斜,不悦的皱着眉头,“既然之前琼姐儿治好了甄老夫人,甄家倒是连礼数都没有,都不曾登门来拜访道个谢,也难怪府中无人知晓。”

    竟是反说起别人家不懂规矩了。

    宋氏犹豫着,迟疑开口:“母亲,琼姐儿是沐恩郡主领去的甄府,甄家有人登门去拜访过周家。”

    “周家周家!琼姐儿姓的是陆,是我们侯府的女儿!”

    老夫人闻言面怒于色,狠狠拍了横案即道:“不过是吃了他荣国公府几年的口粮,琼姐儿忘了自己祖宗姓啥,旁人还都忘了不成?

    她是我陆家的长女,总以着周家的名头在外走动,是个什么意思?!”

    说完上不过瘾,又厉色等向眼前人,“你虽非她生母,可也是青哥儿明媒正娶进来的,名义上你就是她母亲。

    你倒是给说说,你有何好顾忌的?”

    “儿媳,儿媳,”宋氏低眉颔首,支吾着答不出个话来。

    “这点威严都没有,连个小辈都镇不住,怎么当侯府的主母?!”

    这话说得相当严重,宋氏这还没缓过酸楚的膝盖,再次扑通跪了下去,“儿媳今后定当好好管教琼姐儿。”

    “定当定当?这话你跟我说了多少年?”

    陆老夫人颇多微词,怎么瞧怎么觉得眼前人碍眼,训了这么多年翻来覆去也就这样,没多会便失了兴致。

    “你下去吧,甄家那边再派人盯着动静,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谁家平白无故失了个嫡女都不会善罢甘休,甄家现在却是肯配合着息事宁人的趋势,让人怎能大意?

    宋氏连连道是,弯着身后退到了屋外。

    这刚出去。就大大松了口气,抬眸望了望远处的天际,足下稍顿,硬是将眼泪忍了回去。

    宋妈妈见状。心有所悟,主子这必然是遭了委屈。

    便无声的伴在旁边。

    主仆一路无言回了锦华堂,宋氏进屋后便懒懒的躺在炕上,任由婢子敲着她的腿,面显疲色。

    耳旁似乎萦绕着那个沉声严厉的训骂声,使得人莫名烦躁。

    她的手往矮几上一摸,不小心便将茶盅扫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吓的跪在炕前的红笺手中动作一滞。

    夫人心情不好。

    这是她自迎主子时便有的认知。

    宋氏微微睁眼,见虽旁的丫头要上前收拾,抬起胳膊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宋妈妈张口,“夫人?”

    闻者摇头,亦不要她作陪。

    自己只想一个人静静。

    这续弦当得太过艰辛,婆婆继女无一个是省心的。

    老夫人要当好人,做慈祥祖母。她自个都顾忌着荣国公府,平素对琼姐儿睁一眼闭一眼的,何时当众说过她什么,现在却要自己去扮这恶人。

    难道自己就要去招惹琼姐儿?

    她是出身低户,却也不是个傻的。

    何况宋家便是依附荣国公府而活,怎么可能去得罪?家族盼着她做德安侯夫人是为了振兴家业,又岂会心中无数。

    这些年来她服侍丈夫。孝顺婆婆,养儿育女,操持家业,可落在众人眼中,倒成了一无是处,落得里外不是人。

    想起早前在琼姐儿那受的委屈。宋氏心中便更不是滋味。

    不由就拿起帕子拭了拭眸角的泪水,满眶湿润。

    正惆怅着,察觉到门帘外的动静,恼着抬眼望去,就见瑶姐儿粉琢玉雕的脸凑在门口。忙低头整了整情绪,冲其招手。

    “瑶姐儿,快过来。”

    和颜悦色的,很是温柔。

    对待儿女,她一向如此。

    瑶姐儿笑着蹦了进来,跑到对方身边就喊“娘”。

    宋氏伸出胳膊把她抱到膝上,含笑着逗她,“怎么这个时辰到娘这儿来?”

    “瑶儿想您了。”

    她嘟着嘴撒娇,小手紧着对方衣襟,仰头软软开口:“娘,我还能去找二姐姐吗?乳娘说姐姐院子里事多很忙,不让我去。”

    “你二姐最近不得空,你去了也没时间陪你。”

    宋氏神色微凝,哄道:“瑶儿乖,你若真想去便去,咱们瞒着乳娘悄悄去,可好?”

    “好。”

    瑶姐儿笑,搂着她的脖子就腻腻而语:“姐姐对瑶儿最好了,我想跟她一起玩,她是所有姐姐中最好的。”

    宋氏点了点女儿鼻子,跟着凑近小声说了几句。

    服侍的人就站在廊下,只见七姑娘进屋没多会便传出了哭声,皆左右相看。

    这是怎么了?

    顷刻,听得屋内夫人唤人。

    红笺忙掀起帘子入内,就见七姑娘在自家主子怀中蹬脚挣扎,口中嚷着要去寻二姑娘。

    小孩子声音响脆,很快外边的人便知晓了大概。

    宋氏似乎无法,最终妥协了让红笺送女儿去娇园。

    瑶姐儿一抽一噎的出了锦华堂。

    须臾,瑶姐儿的乳母杏娘匆匆进院,听说小主子去了陆思琼那,惊诧着表情略有不对,被宋氏冷着脸直接斥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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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扮拙

    瑶姐儿被红笺送到娇园的时候,陆思琼正在小书房里。

    将纸笺折平封好,递给身旁的书绘,吩咐她去内室取了玉牌,悄悄送去九贤王府。

    懿旨的事,无论如何,总是要给他一个回话。

    陆思腔道是自己焚了旨意,当从未有过此事。

    算是拒绝。

    耳旁似还回想着那日元姜送来时的说语,称九王盼她收下。

    收下?

    便是没有龚家那门亲事,她又如何可以?

    如今阴差阳错的烧没了懿旨,倒也干脆,连犹豫迟疑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了。

    书绘领命,刚开门对上院中的七姑娘,忙福身行了礼,继而转身传话:“姑娘,七姑娘来了。”

    瑶姐儿?

    清早上在她屋里时还阻拦瑶姐儿与自个亲近,现在居然派了大丫鬟送过来?

    陆思琼微愣。

    瑶姐儿已乐着小跑进来,红笺再旁紧张的直喊“姑娘当心”,两条胳膊环在左右生怕其磕着碰着。

    陆思琼赶忙从座上起身,绕过桌案蹲身接了幼妹,柔声道:“瑶姐儿怎的来了?”

    “瑶儿想二姐。”

    瑶姐儿奶声奶气的答话,整个身子都靠在对方身上,端的是撒娇亲热。

    红笺在旁低语:“七姑娘闹着要来寻您,夫人拗不过,便让奴婢送过来,打搅二姑娘了。”

    “她是我妹妹,谈得上什么打搅不打搅?”

    陆思琼虽然纤瘦,然瑶姐儿亦是轻巧,抱起来虽说有些费力,然并不是动不了的,转身坐会梨花木椅上,瑶姐儿便坐于她腿上。

    红笺拿视线一撇,上好的书写宣纸散落着,却白洁如雪。空无一字;目光偏移,留心到毫笔上墨汁未干。

    心里立马有了认知,二姑娘是动了笔的。

    她思量着开口:“奴婢来得不巧,没成想您在练字。扰了姑娘的雅致。”

    “既如此,便退下吧。”

    陆思琼言辞淡淡,见身前瑶姐儿要去抓笔,抢先取了递给对方。

    又握着她的手在纸上画,低眉专注,“瑶姐儿才来,等晚些时候我会亲自将她送回锦华堂的。母亲身边需要人服侍,你且去吧。”

    红笺本意是留此服侍七姑娘,然闻了二姑娘此言,亦不敢过多滞留。颔首应是。

    刚下青阶,正进那旁正屋的门帘自内被掀开,早前的书绘正将一事物往袖中塞。

    二人在院中相遇,红笺开口:“书绘妹妹这是往哪里去?”

    她是大夫人身边的,又是一等侍婢。哪怕宋氏威严颇失,可到底是侯府正经的主母,平素任谁见了都不敢轻待。

    然陆思琼身边的人却就是不吃这套,书绘见对方端量着自己,直身回话:“姑娘吩咐我出府有点事,难道夫人要问话?”

    “自然不是,”红笺不过一时起意询问。根本非宋氏授意,自不敢拿大,略有尴尬的接道:“二姑娘做事素有道理,夫人深信姑娘,妹妹说出这话,不知情的人怕是要以为我家夫人刻意为难了二姑娘呢。”

    “既如此。那我送姐姐出去。”

    左右顺便,书绘亦不是没分寸的人,情面上还是要留几分的。

    红笺万分不满的离开了娇园,回到锦华堂便将这事告知了自家主子。

    宋氏听后,并未激动。只不以为意的说道:“你没事去招惹娇园里的人做什么?那书绘服侍了琼姐儿这么多年,深得信任,难道还会有生出二心?”

    “夫人,奴婢只是一时好奇,您说二姑娘在小书房里,书绘那鬼鬼祟祟的模样,指不定就偷拿了姑娘屋里的物事。”

    红笺这话刚落,便听“啪”的一声,宋氏肃容道:“你跟我的时间不短,怎的说出这种没分寸的话来?

    琼姐儿是何等性子,能让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犯事?红笺,你自作主张跑去问话,回头那丫头定会将那些话告知琼姐儿,岂不白添了她与我的误会?”

    宋氏道完,再细琢眼前人之前的话,亦不是糊涂的。

    “我知你的真意,是想道琼姐儿私下与人书信往来。红笺,你怀疑的不是书绘手脚不净的事,而是琼姐儿的事……”

    她说着,语气拖得悠长,“可这等事关乎女儿家名誉,我若去寻了她,总要生出事非。何况,她识人多,见面广,以往就没说要与我这母亲交代的,现如今又何必去追究?”

    也追究不了。

    宋氏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定位,不该多问多绝不多言。

    对老夫人、对琼姐儿,均是如此。

    红笺颔首,“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犯,请夫人处罚。”

    她着实是替自家主子鸣不平,因为二姑娘,对方没少受老夫人责骂。

    今儿从静安堂回来,夫人就是悒悒不乐的模样,红笺忠诚于她,自然想替其分忧。

    然宋氏其实本就没抱有管束琼姐儿的心思,她自有周家人教导养育,说实话对方能敬着自己一声“母亲”,已是难得。

    “罢了,这事也不怪你,退下吧。”

    红笺这方后退出屋。

    宋妈妈这才开口,往前一步道:“夫人,红笺的猜疑并非多事,这阵子来二姑娘总神神秘秘的,往来的人也着实太多。

    何况,老夫人对您施压,您也不能每回多搪塞过去,总是要有些做法的。

    二姑娘到底是闺中少女,如今说亲在即,若被人知道与人私下不清不楚着,惹恼了永昭伯府与蕙宁公主可如何是好?”

    她知对方素来优柔寡断,苦口婆心的再道:“再说,不论二姑娘认不认,满意或是不满,您都是她名义上的母亲。

    她若有所失当,旁人只会说您教女无方。您就算自己受的这份委屈,也要替瑶姐儿的将来着想。”

    提到闺女,宋氏面露动摇。

    转念却又显得无力,“可我问了又有什么用。难道琼姐儿会告诉我那信是写给谁的?

    其实不问也知晓,若真是送去荣国公府的,也不必如此折腾,但可大大方方的寻人去传话。可见那信……怕不是龚家二爷。便是九王吧。”

    “九王?”宋妈妈惊讶。

    宋氏这方意识到身边人不知那事,因是自个的陪嫁,她也不见外,直言道:“你道昨晚府里忙上忙下的,最后周妈妈同俞妈妈去搜了三姐儿的院子是为何?

    虽然没说原因,但老夫人跟我的说法是瑜姐儿犯了糊涂,拿走了娇园里的一件贵重物事。”

    “三姑娘不似是那等人吧?”闻者迟疑不定。

    “寻常的东西自然无可能,但能让琼姐儿变色惊动老夫人的,可见非同一般。”

    宋氏沉声,缓缓道:“是道赐婚懿旨。有太后娘娘印章的懿旨。”

    “懿旨?”

    宋妈妈脚下一软,震惊道:“咱们侯府何时接过太后娘娘的懿旨了?这赐婚的、是二姑娘?”

    宋氏颔首,续言道:“可惜被瑜姐儿拿去,将二变三,换成了她自个。后来事情败露。便将懿旨给烧了。”

    见对方变色,复又道:“你也不必紧张,这懿旨旁人不知,是九王特地求来的,本就没惊动众人,如今烧没了,只要琼姐儿处理得好。也不会连累府里。

    刚刚红笺的话,倒是让我想到了这层可能,或是送去九贤王的吧。”

    她条理清晰,哪里是人前那个嘴拙懦弱好欺的软性子大夫人?

    捧着茶盏低抿了口,一脸镇定从容。

    “夫人,这是老夫人告诉您的?”

    如此的主子。或是不常在人前表露,连宋妈妈都感到陌生。

    听得这话,宋氏冷笑几声,搁下茶盏嘲讽道:“她怎会将这么重要的事说与我听?这些年来她如何待我的你又不是不知,这侯府大事可是能瞒着我就瞒着我。

    我在她心里。不过是个卑微无用的儿媳妇罢了。若非有珏哥儿,这陆家大夫人的位置,哪里还留得到我?”

    听了这些,后者未语,并不能多话。

    本总觉得主子闺中时聪慧过人,过门后却总因为侯爷而处处隐忍太过委屈可惜,没成想主子只是面上糊涂,心中什么事都清明着。

    她只是装作不闻不问,但暗地里却一派清明。

    “对了,王氏的事如何了?”

    “回夫人,药已经送去了,王姨娘身边的丫头当初就不肯跟去院子,现在吃了那边的苦头更是满心怨愤。

    如今能有这样个回府的机会,自然不会推拒,道定会好好服侍王姨娘的。”

    “嗯,”宋氏低低应了,添道:“事后给那丫头家里送五十两银子去。”

    宋妈妈稍顿,继而明白夫人是不想留下那丫环的意思,忙应允称道:“夫人放心,庄子上奴婢会安排人盯着,不会出任何差错。”

    宋氏这方安心闭目假寐,宋妈妈见了忙上前替她垫起软枕,服侍对方躺下。

    出屋子的时候,大大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自己都紧张出了身汗。

    红笺尚在檐下,半福了身道:“妈妈,夫人歇下了?”

    “刚被七姑娘闹了半晌,没有午憩,此刻自然是真的累了,你们莫要进去打搅。”

    宋妈妈叮嘱着,再添道:“对了,你让厨房备些吃的,夫人指不定过会就醒,要好生服侍。”

    红笺随即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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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死讯

    随后几日,竹昔时盯着兰阁,然不知陆思瑾是当真与芳诞意外之事无关,还是她果真沉得住气,竟是都不曾表露丝毫异样。

    血亲姊妹没有异心,与人命扯不上干系,本该令人愉快;

    可陆思琼的心不知为何,就是难以安下,总觉得悬着。

    甄家自二夫人离开后,便再没有人登门,对外只宣称是五姑娘失足成悲,没有追究。

    倒是有传相府秦夫人进宫拜谒甄皇后的事,不过凤态如常,也无任何指令。

    一时间,好似所有的事都恢复如常,陆家本战战兢兢惧怕被究责的心境得以缓和,府中静如澄水。

    又盯了三五日,陆思琼便撤了竹昔的任务,这大丫鬟时常不在娇园,也难免惹人奇怪。

    蕙宁公主府,却突然来了人。

    乔嬷嬷亲自过府,来取陆思琼的生辰八字。

    见到来人的时候,老夫人心情愉悦,却又因憋着股郁闷,送走对方后怏怏不乐。

    将娶她陆氏的女儿,都不曾亲自登门求亲,只道待过几日要自己等人去公主府商议定亲事宜。

    她哪里不知,早在琼姐儿生辰那日,蕙宁公主与周家老夫人便一同进宫见了太后娘娘。这之后二府又时有联系,如今才来拿八字,想必她们都谈妥了吧?

    身为琼姐儿正经的嫡亲长辈,却连个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只在万事皆定之际才有个知晓权,是拿捏了自家不可能拒绝。

    老夫人越想越气,沉着脸很是严肃。

    俞妈妈虽知主子心境,然见对方如此,寻思着也便开了口,声音宽慰:“老夫人,二姑娘这婚事定了可是好事,无论如今怎样,届时她的娘家可只有咱们侯府。

    蕙宁公主结亲的是陆家,旁人眼中也必是明白的。”

    “这个我还能想不通吗?”

    闻者兀自瞠目,“我就是想着往后,才同意这门亲事的。否则,我若真心不给,纵使她为公主,还能强娶了我们家的姑娘?

    我原以为,她二位做事都是有分寸的人,谁知如此不尊重我们侯府,这婚事从头至尾,蕙宁公主都不曾与我细谈过,哪有半分诚意?”

    俞妈妈作为近侍,最是了解她这种心理,就是亲事未成前忐忑不安着生怕对方反悔,待真的定下后,又开始拿乔不满摆身价。

    然这是她主子,此等话可意会而不可明言,现无非就只能安慰几句:“老夫人,其实二姑娘的八字,荣国公府肯定亦是有的,但蕙宁公主还是派了人亲自登门来取,可见是对咱们侯府的重视。

    奴婢听说,这乔嬷嬷,以往可是周太后身边的人,在宫中服侍多年,她特地过来,也是给足了颜面,”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听“啪”的一声,陆老夫人横眉斥道:“你这话说的还是我多心了不是?

    你自己瞧瞧,咱们侯府的嫡长女马上定亲,可这府里可有半分如此的趋势?

    乔嬷嬷资历再深,也不过是个奴才,离了深宫,随公主嫁去龚家,说到底也就是个家奴。

    待他日我们琼姐儿过门,便是主仆之别,我可是琼姐儿的祖母,难道还担不起她跑这一趟?”

    俞妈妈连忙告罪:“奴婢没有这个意思,老夫人请息怒。”

    她躬身不敢直视,再添道:“您是二姑娘的亲祖母,这份血缘关系谁都比不了。何况咱们二姑娘最是护短,凭她往日待大夫人及四少爷七姑娘的态度,便知她有多在意侯府。

    这些时日来,姑娘确不曾如何出府,上回去荣国公府还是您授意的,想必蕙宁公主如此行事,她亦是不知情的。

    奴婢多言是担心您若心中有恼,去迁怒二姑娘,平添了祖孙情分的隔阂,这才是真的将二姑娘往外人面前推呢。”

    老夫人恍然,自恼道:“是了,我若将这份不满表现出来,岂不是白费了对的多年疼爱?

    咱们这侯府也就独一个琼姐儿,她有荣国公府换取锦绣前程,之后陆家门楣自然可东山再起。

    再者,有了她这位长姐在前,其他姑娘的亲事自然好说,便是不冲着咱们侯府,也会顾着蕙宁公主与永昭伯府,何况龚家二爷的父亲建元侯手里可是有三军重兵。”

    将话听了进去,她抚额摇头:“我真是糊涂了,近来竟比不得年轻时清明,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俞妈妈暗松了口气,揣摩其面色缓缓再语:“老夫人您再想想,甄家五姑娘的事,为何甄二夫人痛失爱女如此平静,连甄家都没有追究?”

    “你是说,因为蕙宁公主?”

    老夫人道完即摇首,“不不不,便是看在蕙宁公主的颜面上,我想此事也不会如此罢休。

    甄府毕竟不是小门小户,不是出来个达贵之人便能使她们了事的,我觉得这事中蹊跷多着呢。”

    主子见解自然要比她多,闻言俞妈妈便没有再接话;

    等对方情绪平静得差不多之时,她退到廊外。

    江妈妈正在阶柱旁,瞧见她便笑着唤了声“姐姐”。

    俞妈妈乃老夫人陪嫁,感情自然要深厚一些,平时掌管着她的起居饮食;而江妈妈则是老夫人主持中馈时亲自培养的人,数十年来帮衬着料理府事,平素颇得脸面。

    本以为二人共事一主,总要有所矛盾一较高下,然她俩虽表面关系平平,私下感情却极好。

    上回江妈妈主动提点陆思琼,便是受了俞妈妈的提点。

    两人凡事有商有量,此刻亦不例外。

    寻了安静处,俞妈妈开口:“你下回再去二姑娘跟前办事,得建议她机灵些,好好修补下与老夫人的感情,主子对她常与周家人交涉意见颇多。”

    “怎么?”江妈妈惊诧,费解道:“老夫人恼了姑娘?”

    后者摇头,却又迟疑:“能怎么说?老夫人便是心里再恼,也不可能真与姑娘撕破脸。

    毕竟,荣国公府不是寻常人家,有周太后与周太子妃坐镇,哪怕中间隔了位甄皇后,但后.宫不还是周氏的天下?”

    两人心如明镜,知二姑娘是连老夫人、大夫人都要攀着的人物,早就是能帮衬着就帮衬着,只愿陆思琼将来心中能记得自己曾经的用处,以后逢事时好给几分薄面。

    何况,侯府未来当家做主的是大夫人,而大夫人又素是听二姑娘之言,她们的子孙若想在众多家仆中出人头地,便得目光长远些。

    江妈妈明白了,颔首应道:“这个我记住了,下回再有娇园的差事,我便隐晦的同二姑娘说说,她本就心窍玲珑之人,想来一点就明。”

    “嗯,你放在心上便成。”

    俞妈妈说完,不由叹了一声:“其实这些利害老夫人心中本是清明的,过去这十多年来她亦不曾对二姑娘与周家来往表现过什么不满。

    说到底,还是因为二姑太太。

    姑太太上回连二姑娘的生辰宴都没有携表少爷与表姑娘过府,发生甄家五姑娘这么大的事也没使人来关切几句,老夫人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期盼着的。”

    “谁说不是呢,二姑太太这回做的着实太过了。”

    江妈妈附和,“如今胡家攀上相府,听说前不久姑姥爷就升了官,现如今姑太太领着儿女往秦家跑的可是勤快,巴结秦夫人巴结的那般殷勤,哪里还会记得咱们侯府。

    唉,也不知秦相是为何会青睐起姑姥爷,我那日瞧着,秦夫人的态度可不好,她对二姑娘似有不悦,那怎的其丈夫还会提携起胡家?”

    这等外边人物间的是是非非,哪怕她俩阅历再多,也是弄不明白的。

    没再说多久,便分散各自离去。

    夜色渐拢之际,有消息传进府,道庄子上的王姨娘没了,随行的侍婢追念旧主,亦一并跟去了。

    陆老夫人闻言,表情微顿,挥挥手满不在意的说了声知道了。

    一个姨娘而已,纵使有为老大育女,可又如何?

    左不过是个低贱婢子出身,没什么好在意的。

    陆思琼听说后,倒是愣怔了许久,“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

    “那等背主黑心肝的东西,夫人生前多半就是被她怄的,若不是有四姑娘,哪能容她多活这么些年?如今得病去了,也算是老天有眼,其实早就该收了她。”

    曾经一同侍奉陆周氏,但周妈妈对王氏丝毫不起同情。

    在她看来,当初宋氏遣她去庄子上的时候,便太过仁慈。

    “她虽是罪有应得,可……”陆思琼顿住,没再道下去。

    这世间哪来那么多要命的急病?

    王氏虽说是可恶,然身体底子素来不错,若真的得病,怎么着也是能拖上一阵子的。

    庄子上的人虽然懂眼力劲,然王氏毕竟是生育过姑娘的姨娘,是家主的女人,这知晓得病之后,怎么着也是要通知声府里的。

    还有那个婢子,陆思琼记得当初同去的那小丫头可是不情不愿的,怎就到了忠主随去的地步?

    “姑娘怀疑,是老夫人派人去的?”周妈妈见其面色有变,亦是个心中有数的。

    闻着却抿唇不语。rs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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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趣介绍:
陆思琼出身高贵,容姿绝色,满腹医经,是京城最拽最傲娇最牛掰的姑娘,
这开了挂的人生本该冲锋陷阵,杀遍宅门无敌手的。
奈何太高,对手自动和谐,生活了无生趣。
终有一日,那个更高贵更绝色更拽更牛掰更傲娇的男人出现了!
这日子啊,才算是有趣了起来。
一句话简介:牛掰男女,闺中逗趣,相爱不相杀……闺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