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溺毙
闻得此讯,连周嘉灵都为之一变,抓住身旁人的胳膊目露紧张,追问道:“是哪家的姑娘?”
“现儿还不知是谁,只是有人经过观荷榭的时候发现水上浮了人,三姑娘命奴婢去通禀老夫人呢。”
陆思琼脚下一惊,差点没有站稳。
水上浮人……这是已经气绝了的意思。
府里,闹出了人命!
“妹妹莫慌。”
周嘉灵自然明白这事的利害,无论是谁家的姑娘,均是陆家请来的,如今出了事,德安侯府难辞其咎。
传话的婢子已匆匆跑开。
陆思琼惊诧,“观荷榭池塘里的水不没人膝,便是不小心失足落了下去,又岂会成这样?”
观荷榭邻近娇园,从院子后门出去,无需半刻钟的功夫就能到。
那地清幽偏僻,周围的院落本已荒废,还是前年她闲来漫步过去,觉得萧条与祖母提议植了几株荷花。
姑娘们要游玩,亦该在花园与湖心亭附近的山石灌木间嬉闹,谁会跑去那?
“姐姐,我们去看看。”
陆思琼强作镇定,心知事既已发生,便只能面对。
赶到观荷榭时,池中的人已被捞起,周边唏嘘声不断。
近前了方知,遇难的是甄家二房的五姑娘。
甄家的人,陆思琼与周嘉灵皆不陌生,有年长管事的婆子用布围了个圈,努力说服着围观的人散去。
可别看这些样似娇弱的深闺小姐,凑起热闹来竟没了恐慌与焦躁,均不肯离开。
在场的人非富即贵,陆思瑜不敢得罪,正无措间,瞧见堂姐忙走了过去,“二姐,你可来了。甄五姑娘出了事,可怎么办?”
本就都是些年轻姑娘玩在一块,她没主持过这种场面,自身就惊吓不已。然自己是陆家人,长辈们不在,只有她这做主子的指挥。
陆思琼尚沉浸在甄五离世的哀伤中,闻言微滞,顷刻才开口:“谁先发现的?甄五妹妹又是同谁一起来的?”
陆思瑜摇首,扫了眼周围的人,低声回道:“我刚已经询问过,但各府的姑娘都称不曾与甄五姑娘同行,谁都不清楚人是怎么来的这。
二姐,甄五姑娘没来过咱们府。你说她只身来这儿干什么?”
“甄二夫人可就这一个闺女,”
陆思清眉,想到出事的是甄家,乃五姨母带来的,如今这样。回去怕是都无法同妯娌交代。
她抬眸,瞥见旁边的四妹妹。
后者往前两步,亦苦着张脸,“二姐,出、出了这么大的事,可怎么办?”吓得整个人呆愣呆愣的,说话都结巴。
“事情已经发生。你再这样慌慌张张的也无济于事。”
周嘉灵插话,提醒道:“大家可都睁着眼在看,你们是陆家人,先乱了阵脚还怎么办?现在已经有人去通禀了,自然会有长辈来处理。”
陆思琼颔首,刚要接话。只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戏园中的人来得要比她们想象中的快,诸位夫人太太一听有姑娘落水,都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唯恐就是自家孩子。
等到了观荷榭,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甄夫人周氏一个踉跄几乎跌倒。亏得旁边婢子扶住,摇摇晃晃的喊着“秋姐儿”就冲向那幔后。
秦夫人紧随而上,但顾着身份没有如甄周氏般扑到在侄女遗体上。
她举帕掩面,环顾了眼四周凤眸一眯,张口就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秋姐儿怎么会掉到水里,当时都有谁在场?”
说完转身,紧瞅着陆老夫人婆媳,再三质问:“都是来给贵府千金贺生辰的,现在秋姐儿丧了命,你们陆家可得给出个交代。”
交代,哪里来的交代?
大家都在戏园里,陆家人也是刚得了信,更不明真相。
宋氏拿着帕子抹了抹眼,满脸歉意,上前好声回道:“秦夫人,这事真相如何尚不得知,甄姑娘遇此意外,我们阖府亦感悲痛。”
“什么意外?这池塘里的水瞧着就浅,怎么可能要了我家侄女的命?定是有人谋害,陆夫人,这事发生在你们侯府,秋姐儿好好的被我跟大嫂带出来,现在要怎么回去与我二嫂交代?”
秦夫人由衷悲痛,本就凌人的怒气高涨,言辞咄咄的逼迫道:“这是条人命,没这么简单。”
说着横扫众人,厉声再道:“今儿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谁都不准走,哪个害了我们秋姐儿,待我禀报皇后娘娘,定要她偿命!”
都搬出了甄皇后,在场谁都敛声屏息,无人敢吱声。
“姐姐,”陆思瑾扯了扯嫡姐衣袖,轻声道:“是秦大姑娘先发现的。”
秦沐诗?
陆思琼身为陆家人,自然瞧不惯秦夫人如此嚣张跋扈的这幕,虽说甄五的事府上有责任,但自家又没说不调查草率揭过,何必这样对所有人放话?
还搬出了甄皇后。
她望向秦大姑娘,后者就站在白色的幔旁,表情不定。
陆思琼走过去,刚要开口,只见本抱着甄五姑娘身体的甄夫人站了起来,“这不是秋姐儿的东西。”
这话响起,秦夫人率先撩起白布问道:“什么东西?”刻意别过视线,不去看侄女被水泡涨的苍白脸颊。
“妹妹,你瞧这珍珠手串。”
甄夫人从侄女手腕上退下一串莹白珍珠穿成的手串,哑声道:“秋姐儿清早是来我屋里一起出府的,想着今儿人多,未免失礼我还特地察看了下她的穿戴,根本没有这物事。”
秦夫人接过,只觉得眼熟,那旁本不做声的秦沐诗便开了口:“珍珠手串是我的,我送给她的。”
“妹妹?”秦夫人疑惑。
秦沐诗目光坦然,浑似不觉众人目光,徐徐说道:“大嫂,你与甄夫人都忙着同人说话,周家的两位姑娘也都忙着与其他人玩。我见她无趣,便与她在凉亭里坐了坐。
与她投缘,送个手串又有何不对?”
秦大姑娘出手素来大方,在相府是打赏下人便出手不凡。秦夫人是知晓的。
何况,本着丈夫的原因,她亦是向着对方的,闻言接话道:“自然没有什么不对的,秋姐儿得你眼缘本是她的福分,可谁知就没这个命,这孩子命苦。”
“秦大姑娘最后见秋姐儿是什么时候?”
甄夫人虽然伤怀,却思维清晰,才不同小姑那偏向秦家的心思,极直白的添道:“疏忽了她是我这做伯母的思虑不周。如今她出事,总想弄明白她下午都经历了些什么。
你既然同她见过,是在哪个凉亭?可知她后来为何会来观荷榭这儿?”
“大嫂,你怎么回事?秋姐儿出了事,现在当务之急是调查真相。你说这话,难道在怀疑我妹妹?”秦夫人向着秦沐诗,不满甄周氏。
陆思琼见状,突然开口也问:“秦大姑娘,听说是您先发现了甄家妹妹遇难。容思琼冒昧再问一句,您来这边是为何?”
被连番追问,这下便是不知情的人都认定秦沐诗与甄五溺毙有关。均带怀疑的眼神望去。
秦沐诗倒处之泰然,横扫了眼众人不急不躁的冷笑道:“你们莫不是都以为是我害了她?笑话,我与她又无恩怨,做什么要谋她性命?
我不喜听戏,在园子里到处走,正遇上秋姐儿便结伴在解花凉亭里说了会话。珍珠手串便是一时兴起送与她的。
之后她说想去找周家的两位表姐,我就在亭子里又坐了坐,后捡了条清净的路逛逛,正好走到这观荷榭,就发觉有人落了水。”
“观荷榭在解花凉亭的西面。而戏园在东边,甄妹妹若是要去寻周表姐同我,怎么会往西边去?”陆思琼再问。
秦沐诗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可笑,“说不准她以为你们在娇园里,所以才过去的呢?陆二姑娘,你们侯府虽然急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但也不能逮着谁就污蔑是凶手。”
“琼姐儿!”陆老夫人闻言,忙喊了她一声。
陆思琼收到警告,不得不止住问话,“我只是了解下情况,没有污蔑谁是凶手的意思,秦大姑娘不用紧张。”
秦沐诗越听越觉得不对味,蹙紧了眉头,想再说话那边秦夫人抢先替她出面:“陆二姑娘,现在是我找你们要说法,你这样为难我秦家的人,难道是想随便找个人赖了责任不成?
我念你年纪小不与你计较,但别自侍不懂事便真无法无天起来!”
她这样教训别人家姑娘实则是格外逾矩的,然而宋氏却不敢替女儿说话,连陆老夫人都只能让孙女住口。
沐恩郡主瞧不过去,不有走过去站到外甥女身边,看着秦夫人道:“你是宰相夫人,如此逼迫个孩子做什么?我倒没觉得琼姐儿问得有何不对。
秋姐儿身上有秦大姑娘的手串,两人见过面,之后又是秦大姑娘先发现的,换了谁都是要多问几句的。秦夫人你偏爱小姑之心我可以理解,但也不要欺人太甚,这事不说你想要个明白,大家谁不想知道个究竟?”
“就是,这事琼姐儿问之有礼。”
谁都有护短心理,秦夫人护着小姑秦沐诗,沐恩郡主同甄夫人护着外甥女,本就是情喇中。
如此,便显得陆老夫人与宋氏格外势弱。
然又有什么立场?
德安侯府得罪不起甄家,更开罪不了相府,此时又身负责咎,根本不敢多言。
第六十二章 失窃
甄五溺毙,显然暗有蹊跷。(平南文学网)
如今诸多线索都指向秦沐诗,然因她身份特殊,且又有秦夫人所护,连出声质问几句都不成。
气氛,突然就肃寂起来。
宋氏鲜有主见,此等场合自是更加无措,依在陆老夫人身旁凝噎不语。
四夫人楚氏见状,不由站出来好言语道:“秦夫人您莫动气,郡主也请息怒,现如今出了这事谁心里都不好受。
事是在我们侯府发生的,陆家不会推卸责任,我家琼姐儿心中内疚难免多问几句,也并无冒犯秦大姑娘的意思,还请不要见怪。”
“我是不见怪,可这好生生的人儿转眼就没了,总不能糊里糊涂的丧命,必须得有个说法。”
秦沐诗接话,颇为怜惜的望了眼白帷,视线坦然,不见丝毫异色。
“那四夫人倒是说说,要怎么给我们个交代?”
秦夫人从来都不好处,闻言自是咄咄紧逼,往前两步冷声道:“瞧这池塘附近怪萧条的,秋姐儿不可能无缘无故来这儿。”
说着远望了眼,继续道:“此处同娇园相近,我家妹妹刚说的有理,指不定秋姐儿就是来寻陆姑娘和周姑娘的,我看应该去娇园瞧瞧。”
“你们这是在怀疑我家琼姐儿?”
宋氏不开口还好,这维护闺女的话刚落,秦夫人就冷笑起来:“陆夫人何必紧张,我们就是想弄清楚秋姐儿为何会过来,你说她一个人总不见得莫名其妙到这偏僻的道儿来。
如此荒凉,若非我家妹妹经过,怕一时半会都没人发现得了。”
“秦夫人说的是对,但秦大姑娘刚不过就被问了几句,你便那般激动。现如今,我们家清清白白的姑娘,闺阁被你带了人去搜。传出去可怎么好?”
宋氏不肯示弱,反唇相辩。
陆思琼微滞,侧目而去。
眼前人过去在祖母跟前,便是遇着不公的事。都只是敢怒而不敢言,今日竟敢与秦夫人反驳?
这是真的在替自己的闺誉着想?
“妹妹,事是在这发生的,你去查娇园做什么?”
甄夫人伤心之余,去拉小姑的胳膊,哀声劝道:“现在秋姐儿遇了难,查明真相是要紧,但最关键的还是先送她回去。
二弟妹尚不知情,府中也还没得到消息,真相不是一时半会能查出来的。咱们得先让秋姐儿安息。”
“安息?秋姐儿现在才难安息。”
秦夫人并不卖帐,反厉色讥讽道:“亏得你有脸提二嫂,咱们此刻回甄府该如何交代。我晓得陆二姑娘是你的外甥女,可秋姐儿难道就不是你侄女?
你若真伤心,就不该再多言。否则这心偏得也太过分。”
甄夫人被她的话一呛,面色发白。
她是有维护外甥女之心,然这话里的明嘲暗讽,是怪她这做大伯母的对侄女之死虚情假意了?
陆思琼不忍见姨母为难,想着自己院落本就无甚见不得人的,刚要说话,只听身后祖母便先开了口:“秦夫人说的没错。发生在我们家的事,总要先调查个明白。
甄五姑娘多半是去娇园寻人的,到那边问问丫鬟婆子,许是能知晓些情况。”
是对相府权威的妥协。
宋氏微有不满,这自家人查自己院落都是对人的侮辱,如今还当着这么多人让他人指手画脚?
期待般的往沐恩郡主那看去。希望对方能出面。
然沐恩郡主权衡再三,终究没有开口。
甄五的事,总要调查,现在若挡着甄夫人,回头惊动府衙官差。到时候是整个德安侯府都不好看。
何况,又是在琼姐儿的生辰宴上。
遂就由得秦夫人。
众女眷不得退场,只得跟去。
侯府里今朝本就往来频繁、人手忙乱,娇园作为陆思琼的住处,前来送礼之人更是门庭若市,周妈妈管着院里婢子接待了整日。
还是迎了众人,方知甄五姑娘溺水的事。
她闻言惊愣,“甄姑娘不曾来过娇园。”
说着还怕自己记错,喊了女儿的名添道:“今儿甄五姑娘是没来院子吧?”
竹昔颔首,肯定道:“甄五姑娘若是真进了院子,奴婢肯定是知晓的。清早来送姑娘生辰礼的人不少,都是奴婢跟宝笙在接待收拾。
午膳之后也是有姑娘来玩,但见我家姑娘不在,便都不曾久留。”
“秋姐儿没来这里?”
甄夫人低喃,疑惑道:“她既不是找琼姐儿与灵姐儿,那来这边作甚?”
秦夫人不信,再问道:“你们确定甄姑娘没进过娇园?”
周妈妈与竹昔皆点头。
“午后哪些姑娘来了院子?”沐恩郡主插话。
能知晓个来这附近的都有哪些人亦是好的。
“三姑娘与四姑娘陆续领了几回姑娘过来,有周三姑娘、石姑娘……”
竹昔说了几人,视线落在秦沐诗身上,添道:“秦大姑娘来了这边,不过只在院外走了走,没进来。”
“我是来过。”
提到这,秦沐诗并不否定,“我对侯府不熟,到处走走,想着娇园里热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可转念想着就是进来也无事,便又走开了。
之后,我就在观荷榭那边发现了甄五姑娘在水里……”
三姑娘陆思瑜同四姑娘陆思瑾作为侯府之人,帮着堂姐招待客人本就是情喇中。
一圈问话之后,也没发现那几位来娇园的姑娘有何异样。
事情根本就查不出什么蹊跷。
陆思琼同样满心疑问,现在表面好似就真是甄五姑娘自己失足落水而亡。
但池塘的水那般浅,就算刚刚发现尸体的那般,便是横躺在里面,都无法没过全身。
怎么就能溺毙?难道当时甄五在水中没有意识?
可她身上若有受伤,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众人皆站在院中,甄五既然都没进院子,那秦夫人亦不能说入内搜查所谓的蛛丝马迹。
陆老夫人便请大家去了大堂。
陆思琼原想跟去,却被周妈妈突然唤住。
私下问了。方知自己寝屋有不对。
直接进内,只见清早妆镜台上罗列整齐的诸多钗环皆被乱了顺序,显得杂乱无章。
“怎么回事?”
竹昔、宝笙随即跪倒在地,“姑娘。奴婢们也不知情,屋子里好似遭了贼,连您的床褥都乱了。”
陆思琼转身,果见床上绣枕倾斜,一派狼藉。
匆匆走过去,翻过睡枕,枕下空空如也。
早前四表姐送她的礼物,不翼而飞。
她浑然一惊,低身沿着踏板前的雕花床面上一模,至花纹复杂处抽出一个小屉。
那只珐琅镶金匣。亦不见了踪影。
陆思潜接跌坐下,九王送来的那道赐婚懿旨,没了!
“姑娘,怎么了?”
周妈妈上前,见她这般魂不守舍的反应。开口道:“奴婢检查了桌上及盒子里的首饰,来人好像只翻乱了并没有拿走任何。
姑娘,您这暗格里放了什么,是丢了吗?”
“妈妈,丢了样最重要的东西。”
陆思琼脸上浮出难得的慌色,这到底是谁,拿走懿旨是要做什么?
偏生那还是太后赐婚的旨意。这落到有心人手中,可怎么好?
“是什么东西?”
周妈妈瞧她这样也跟着着急,却又纳闷:“今儿进院的人虽然多,但奴婢和她们都是陪着的,断不能说有人可以私自进您这房间还盗物的。但凡有谁来了,南霜都是先引到偏厅招待的。”
说完。侧首道:“竹昔,你去喊南霜进来,问问今天有没有遗漏的人进院,或是咱们没注意的。”
竹昔从地上爬起,刚应声要出去。陆思琼就道:“罢了,那人都能带走东西,怎么会让你们留意到?”
她径自起身,拂开周妈妈的搀扶,冷静道:“何况你们早就发觉了这事,若真有疑心之人,刚刚就说出来了。怪我自己不当心,把东西轻率安置了。”
“可姑娘这床下的暗格,连奴婢都刚知道,旁人怎么知晓的?”
陆思琼苦笑,“所以才说那人利害,在短短时间内就找到了关键。”说着侧首瞄了眼床褥,叹道:“连四表姐送我的礼物,都还来不及打开,就被拿走了。”
“姑娘,您这里,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竹昔忍不住好奇。
陆思琼却不想多言,赐婚的懿旨丢了,还是如此性质的懿旨,怕是要有场祸事。
宝笙还跪着告罪,“姑娘,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们没能看管好院子,丢了您重要的物事,还请您处罚。”
“现在说这些还如何来得及?”
陆思琼并未迁怒,让丫头起身吩咐道:“既然那些姑娘都是由着你们伺候的,那便是最不可能独身进我屋子的人。你们都说没人进来,那么就……”顿了顿,喊道:“宝笙,从现在起你帮我盯着南霜。”
“姑娘您怀疑她?”
陆思琼不置可否,“人能送我这拿东西出去,那肯定就是进了院子的。这进了院子你们却不知道,你说我该问谁?”
说完,又吩咐书绘与竹昔去守着陆思瑜同陆思瑾。
她心中有自己的猜疑。
周妈妈见丫环们应声而去,近前了重复又问:“姑娘,那物事当真如此要紧?”
陆思琼也不瞒她,点头就道:“妈妈,东西丢了,稍个不慎,怕是连命都要丢掉,更别说整个侯府。”
ps:
昨晚怎么都登不进后台,抱歉,今天补更~
第六十三章 关心
陆思琼心乱如麻,然今儿芳诞,她又是主角,自不可能在院落里逗留太久,使人将屋子收拾了便往厅堂去。
因信得过的丫头都被吩咐了任务,府里又热闹,随处可招侍婢婆子,便没有带人。
刚出娇园不久,迎面就遇上了龚景凡。
他竟然也来了?
说实在,侯府这回请的世家着实太多,陆思琼便是到此刻都不清楚城里到底有多少户名门过府。
内宅女眷尚且如此,外院的宾客自更无从得知。
也是见了他,方知祖母竟然连永昭伯府都下了请柬。
她不由心生烦躁,陆家与龚家素来没有交情。不似甄家般平时虽不见如何往来,然因有着自己同姨母的感情在那,这请了亦是请。
可相府、龚家这等门第,祖母与四婶母到底是以什么名义去邀请的?
她驻足原地,龚景凡则渐行渐近。
越近,脚下步伐便越慢。
他没料到会这么快就见面,这要说的话还没想好呢。
若似不经意的别过视线,佯装着观赏风景,又远望向蓝天白云,就是不敢往前方看。
“龚二爷。”
待对方与自己相差三五步时,陆思琼见其都将缓步变成了原地踱步,觉得颇有几分好笑,便主动开了口。
这大老爷们的可都在外院里吃酒,便是有听闻内宅出事的消息,然谁会真冒失的进来八卦打听?
还这么巧就走到这清幽静僻的地儿来。
这人明明老早就看到了自己,还刻意磨蹭着。
她往前几步,对视问道:“二爷来这做什么?”
自上回二人在周府里不欢而散之后,定亲的事虽无进展,却也没传出什么取消的音讯。
她脑中似还能想象得出眼前人面红耳热的别扭模样。
都到了跟前,龚景凡自然也不好再装什么没看到,只还略似惊讶的瞅过去,淡淡道:“我随便走走。”
这话说得连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似担心被对方看成欲盖弥彰。又因着心中焦虑,倒也索性坦然问了话:“你没事吧?”
陆思琼摇首,她能有什么事?
“听说甄五姑娘出了事,她们有没有为难你?”
陆思琼虽然因上回的事对他没什么好感度。然此刻闻言到底也忽视不了对方言中的关切。龚景凡是想着终究是她生辰宴,怕她难堪。
“没事,就是不知事儿真相如何。”
听她语气柔和了起来,龚景凡亦卸下了那份尴尬,说话间瞥了眼娇园的墙垣,再问道:“你院子里也没什么事吧?听说出事的地方,就在这附近。”
“我院子里有人看着,没事。”
虽说语态变好,但陆思琼同他到底不是相熟之人,自不会将情况告知对方。
毕竟。若非所谓的定亲,他们至今都不过只是在荣国公府有点头之交的人。
思及这个,她又想起上回眼前人嚷着说要回府同蕙宁公主道取消亲事的事。
只是,然后便没有了然后。
陆思琼突然觉得,龚景凡这人也甚有意思。
若非出了甄五的事。或许自己还真能有兴致与他玩笑番,只是此刻自没那份心思,她还是想去厅堂看看情况。
微福了身,她轻声道:“我先过去了。”
若是寻常人,了解明白眼下情况,也知对方心绪,自是不会干扰阻拦。
但龚景凡听了。就觉得自己特地从外院进来,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走到这来关心她,还没说上几句话,对方却要丢下他自个走了。
当下就有些不快,直接在对方擦身将过时,突然出言:“我与你一同去。”
陆思琼顿时愣在原地。侧首仰视了对方,“你也去?”
龚景凡昂头挺身,目视前方,“是啊,不成吗?”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成不成的问题。关键是他去做什么?再者,那边那么多人,瞧他俩一起过去,要怎么想?
指不定还以为自己刚刚说待会再去,是为了等这人呢。
她突然有些无奈,低问道:“二爷去那做什么?”
龚景凡皱眉,不答反问:“你不知道?”
他都特地进院子了,她还看不出来?
审视了对方几眼,眼前少女盛装艳丽,粉黛微施,比以往任何一次见面还要精致动人。
他却总觉得有什么不顺眼。
半晌,在陆思琼疑问的目光下,龚景凡再次开口:“这身衣裳真难看。”
“啊?”闻者一愣。
“从头饰到鞋子,每一样能入眼的,真没品味。”
某人无比高傲的点评完,率先提步,径自往前走。
陆思琼意识过头,直觉得刚生的几分好感又消失殆尽。这人是来关切自己的,还是特地来挖苦的?
上回在外祖家说她蠢笨,现在又说难看……
虽说她不是高调之人,然今儿是生辰,如此装束早前受尽众人夸赞,虽说谈不上多喜欢听,但总是满足了为人难以避免的那份虚荣。
这人却说没品位?
陆思琼好似忘却了甄五及懿旨失踪的烦心事,总觉得情绪受龚景凡影响得厉害,留在原地无语的看了对方半会背影。
着实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是在逗她吗?
龚景凡往前走了段路,见身后迟迟没有动静,又犯起老样子,停留转身:“你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陆思琼根本跟不上对方思维,呆呆得摇头。
前方的人再道:“那你站在那做什么?快走啊,不是要去厅堂么?”
说着又很随意的转过脑袋,再次往前。
陆思琼这才反应过来甄五的事还没有说法,祖母与母亲在秦夫人面前根本讨不得好,自己得赶紧过去,现在跟这人叫什么劲?
于是,提步往前。
龚景凡就一直走在前面,渐渐的放缓脚速,想着身后是个女孩子走的难免慢些。于是刻意等待。
没成想,又是许久都没动静,他耐心告罄,转过身去。
这才发现。预料中的那抹身影根本就不在自己身后,而是在早前分叉口往北的那条小径上。
龚景凡双耳一热,方记起这是德安侯府,他根本不认识路。
就是刚刚去娇园,都是好不容易放下面子找路边小厮问出事的地点方向。
顿在原地,又生出恼意。
她居然不唤他!
明知自己对陆家不熟,还由得他闷头往前,也不提醒一下。
这恼羞交赤着,使得他进退不得。
可纠结之后,见那边的身影越走越远。最终还是折身回去。
他是男子,步伐矫健,没多会就赶上了陆思琼。
二人并行,他惘若无事一般。
然走了几步,见旁边人真当他不存在般。不由又生不愉,开口即问:“你刚怎么不叫我?”
“我瞧二爷的那劲,以为你认识呢。”
陆思琼轻声答着,侧首看了他一眼,又道:“何况,那边也可以走。”
“我第一次来你家,怎么会认识?”
龚景凡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这不是摆明了刚刚他是刻意去娇园找她的吗?
陆思琼早看出那意思,闻言倒是没有多话,只淡淡的接道:“我以为二爷可以随便走走,走到厅堂的。”
“你、”龚景凡凝噎,“你在笑话我!”
倒知不是问话,而是陈述语气。
陆思琼心情蓦然一松。在龚景凡又要放恼话的之前,突然启唇由衷道:“谢谢你。”
闻者的满腔怒火,顿时无了踪影。
却仍沉默着别过脑袋,不作回应。
之后,一路无话。
待到厅堂外。陆思枪步不前。
龚景凡自作多想,柔声了低头问她:“紧张什么?这事跟你又没关系,谁还能为难你不成?”
“没,我在想你怎么进去。”
“自然是跟你一起走进去。”龚景凡鄙视般的望过去。
陆思琼迟疑着,添道:“这样不好。”
“怎么不好?”
见她别扭,他倒是不理解了,“我又不是见不得人,难道都到了外面还不能进去?再说,我姨母也在里面,难道我就不能是来看她?
你不说,谁知道我是跟你一起来的,又是来做什么的。”
陆思琼听他这样说,只觉得再不能交流。
这人想法还真是天真!
不过瞧他这阵势,上回的事该没放在心上,多半也都是玩笑。
既如此,亲事早晚会公布,她亦不是矫情之人。
懒得再去搭理,抬脚进内。
刚上石阶,就听到屋里秦夫人的声音,十分凌厉:“你们陆家这么说,是想推得一干二净了?我们甄家好好的姑娘来了你们德安侯府就进了鬼门关,现在一句不知道就想了事?
她是在你们的亭榭池塘里出事的,不问你们拿说法,问谁去要?”
陆思琼蹙起秀眉,格外厌恶这位秦夫人。
旁边的龚景凡直接询问:“这说话的是谁?”
据他所知,甄家的主母是周氏女,乃身边人的姨母,定不会这样为难侯府的人。
而且这嚣张的气势……亦生烦躁。
“是秦相的夫人。”
听到回答,他凝眉不解,“你过生辰,请她做什么?”
陆思琼哪里晓得?
本松懈了些的心境徒又提起,换上了严肃的表情,直接入内。
众人见来的是她,本不见多少反应,然待看清其身后的少年,不由都征在原处。
ps:
谢谢亲们的打赏,晚上还有一更,就是会晚点,这几天行衣会疯狂补更的。
第六十四章 亲密
龚家三老爷龚时霆乃当朝驸马,是蕙宁公主之夫,更是炎丰帝御封的建元侯,功勋显赫,统领三军将士。
若说大夏朝文为荣国公与秦相分庭抗礼,武则独以建元侯马首是瞻。
建元侯唯有一子,便是龚家二爷龚景凡,更是炎丰帝唯一的嫡亲外甥,出入宫闱,集聚荣华。
他此刻出现在陆思琼身后,俨然是副紧随趋势,收了围场上的狂妄之气,温润得似位寻常贵公子。
却是谁都不敢小觑。
有未出阁的姑娘们本站在各家长辈身旁,严守礼仪静娴不语着,此时见了来人,皆忍不住放下矜持,时不时的投去倾慕目光。
周嘉乐同周嘉灵并列,心砰砰得急跳,她抿唇低首,面颊绯红。
正心猿意庐时,耳边突然响起轻声的提醒:“三姐,景凡表哥可是琼妹妹的未婚夫。”
容上的笑意瞬间僵滞,周嘉乐侧首,正对上堂妹似嘲讽又似警告的目光,恼意乍生。
她敛神冷冷的接话:“还没定亲呢,谈不上是未婚夫。”
周嘉灵就不喜欢对方这心思,想不通天下儿郎多得是,怎么堂姐就非得去盯着自己姐妹的未婚夫。
她沉了嗓音,绷脸道:“三姐,外人不知情,难道你还装糊涂?旁的人肖想景凡表哥便罢了,可你这样,对得起琼妹妹吗?”
因之前挑拨之计败落,堂姐妹间算是红了脸。
周嘉乐眼瞅着少男少女在众人注视下走近,似金童玉女般般配,直觉得碍眼。
自己的心思藏掖不住,便索性坦白了意思,“四妹妹,你我都是周家的女儿,你有必要为了个外人同我生分?
何况,本就是我喜欢景凡表哥在先。琼妹妹若是有把我当姐姐,自然该拒绝这门婚事!”
“呵,三姐你说得轻巧。”
周嘉灵略有激动,声音稍高。“你就是中意景凡表哥,但表哥不中意你,又有什么用?你让琼妹妹去回绝,但就算真的回绝了,你就能如意?
再者,顶撞长辈?回头若是祖母给你说亲,我看你敢不敢反驳。”
“我不敢反驳祖母,难道琼妹妹不可以?”
她几斤咬牙,说完瞪了眼身边人,脚下后挪。却听身后传来声压抑的闷哼声。
姐妹俩赶忙转身,只见陆思瑾满脸痛色的站在身后。
也不知被听去了多少。
周嘉乐踩了人,但见是陆家的姑娘,想起屋中正耀眼夺目的表妹,便没了好脸色。
她淡淡的瞥了眼。也不道歉,反问道:“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陆思瑾怯怯懦懦的道歉,说不是故意的。
周嘉乐还欲再言,被周嘉灵拽了袖子,抬眸只见大伯母沐恩郡主正盯着自己,忙噤了声。
此刻,进屋的陆思琼与龚景凡已一一见过诸位长辈。
陆老夫人哪敢受龚景凡的礼。只觉得这般人物能出现在自家府上,是倍感荣幸,连连请他入座。
心中却分为惊诧,请柬明明是被龚家驳回了的。
龚二爷怎的会过来?
视线在自家孙女与他之间移动,想起那场被耽搁的亲事,顿时了然。眉眼舒展,露出笑意。
秦夫人瞧见龚家的人,不免跟着收敛。
这可是炎丰帝与周太后跟前的红人,其母蕙宁公主凤仪万千,试问这京中谁敢得罪?
何况。总听闻这位龚少爷为人喜怒无常,又素不拘礼规,平素连朝廷重臣都不放在眼中。训起人时来可不顾对方身份,任性狂妄,偏生炎丰帝身为其舅,最爱护短,谁都拿他无法。
是以,寻常人都敬而远之,并不敢去招惹。
不过,秦夫人因素敏感多疑,现见他现出现在陆家这丫头身边,心中就起了怀疑。难道……
“凡哥儿,你怎么也在侯府?”
沐恩郡主是他姨母,自然要开口关切几句。
龚景凡并没有落座,闻言当众突然去牵陆思琼的手,拉着她就走过去。
陆思琼如何都料不到对方会有此举,惊诧得都忘了挣开。
等到了大舅母面前,意识过来,正要挣脱时,旁边人已然识相得松了手。
微微侧首,只见那人正装模作样的同沐恩郡主行礼回话,表情自然的浑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沐恩郡主亦是讶然,凡哥儿今儿是怎么个意思?
他同琼姐儿何时这样相熟了?
龚景凡神色自若,没有回应,根本就不打算解释一二。
众人便将疑惑的目光都投到陆思琼身上,她只觉得身边人是来给自己招仇恨的,尤其是三表姐那凌锐锋利的目光,像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般。
而她的沉默,便成了众人眼中的默认。
最后也不知是谁先开口,同陆老夫人道了声“恭喜”。
这京中名门里的女眷多半都是有眼色劲的,早前亦是因为听说某府接了德安侯府的请柬,便都附和着来赏脸。
秉着宁结交而不得罪的原则,想着陆家突然得脸,不可能无缘无故。
实则是,许多在场的人,等用过了宴席,还不知到底有什么内情。
然眼下,却是都明白了。
龚景凡用一个动作,告诉大家如今的陆家已不同往日。
陆老夫人乐见其成,心中幸喜,亦不否认说什么尚未确定的话。
这场盛宴,还是达到了她原本的目的。
如今,便是沐恩郡主再有其他心思,蕙宁公主反悔,都不可能了。
龚二爷当众对琼姐儿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凭着他性子,想来侯府同龚家秦晋之日不远。
似吃了定心丸般笑着。
这氛围感染的很快,陆思琼甚至来不及生恼。
如今世风虽说较前朝开化了许多,但哪有人当众这样的?
便是再亲密的人,也都是要循规守礼的,何况自己与他本就清清白白的。这龚景凡居然如此不靠谱,他不顾脸,自己还要呢!
她真是越发看不懂这人心思了。
好似。彼此间的关系,在亲事被提出后,就有了质的转变。
她甚至都不清楚这种变化是何时开始,因何而来。
抬眸去看对方。谁知后者瞧这瞧那,就是如何都不看她。
陆思琼无奈,不动声色的挪过几步。
必须要保持距离,否则对方又突然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可怎么办?
这在场的夫人太太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恭贺起陆家,好似都忘了之前遇难的甄五。
然秦夫人不会忘。
她见不惯陆思琼,对她厌恶,不过此时却由衷的安心。
凭自家老爷对她有多兴趣,难道还能去同龚家抢人?
虽说过去或有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时候。但也是要掂量下对方身份。
如龚景凡这般承蒙圣宠之人,秦甄氏敢肯定自己丈夫不会去招惹。
定了心,但不代表该追究的就能妥协。
她干咳几声,出言打断众人:“我家秋姐儿不能白白失了命,这事侯府若不调查个究竟。那就公事公办,让衙门来办。”
公爵之府,最忌惊动官府。
陆老夫人闻言变色,刚要开口,没成想那边已有人先出了声。
龚景凡颇是奇怪的说道:“原来是秦夫人,我听着这口口声声的自称为甄家人,还以为是某位未出阁的姑娘呢。不成想您已为人妇。”
漫不经心的语调,既缓慢却又不乏猖狂,继续道:“出嫁随夫,秦夫人现在到怎么还以甄家人自居,难道不该是秦门甄氏?
还是我年轻不懂你们老一辈的想法,不知秦相知道您在外如此。会怎么想?”
说完,似才留意到对方旁边的秦沐诗,徒然又一惊一乍道:“原来这儿有秦家人,是相府默许的?”
秦夫人有多在意秦相,怕是认识她的人都知晓。哪里敢让丈夫知道这个?
面色变白,气焰就去了大半。
陆思琼见他连秦沐诗都认得,想来不是个只知逞强而心中无数之人。
那刚刚他对秦夫人的那些话,显得格外目中无人,是真不在意他自个在外的名声?
但不知怎的,就觉得这的“目中无人”恰到好处,甚至觉得若能更过分些堵得秦夫人哑口无言便是更妙。
这坏心思也不知是怎么来的,陆思琼觉得碰上龚景凡后,自个就不正常了起来。
什么礼仪规矩,统统都抛到了脑后。
其实,能嚣张狂妄,亦是他的本事。
龚景凡左右无长辈在场,没人说他,又因随心所欲惯了,不受管束,怎会在意晚辈冒犯长辈那些虚礼。
否则,在外也不可能落得那样名声。
其实秦夫人已经有避着不去招惹了,但不针对其身旁的陆思琼,却忘了这里是陆家。
龚景凡如今明显是护着陆家,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而她在娘家素爱越权做主的事亦不是秘密,身为秦家人却还总管着旁人府上的事,被龚景凡刚刚那么一说,许多人私下里已闲言碎语了起来。
秦夫人唯恐传到丈夫耳中惹他不快,不敢再道,就碰了碰旁边甄周氏的胳膊,使眼色道:“大嫂,你是秋姐儿的大伯母,怎么都不说句话?”
将话语权让给娘家大嫂。
甄周氏在小姑那受挫多了,原就没想着与她争执。
现在让她出面,自是想大事化小,否则整坏了陆家名声,对琼姐儿有何好处?
第六十五章 宾散
甄夫人为人和善,又护短陆家,虽为侄女的死感到悲伤,却因更在意亲外甥女而不愿为难德安侯府。
她低调行事,秦夫人看在眼里心有不满,然顾忌龚家二爷在场,生怕对方又说些抹黑自己名声的话,只得息事宁人。
宋氏见状,方站出来说话,同甄周氏一番致歉后,扬言必定会查个究竟,给甄府一个交代。
陆老夫人满心思都在龚二爷身上,忖度着他与自家孙女的感情,心道或真就是在荣国公府里有了私情。
否则,琼姐儿终究只是客人,到底能有什么事得时常去国公府?周家人再喜欢思念她,还能胜过自家?
不过,这个认知,若说放在其他前提上,自然是要道几句作风不检,侧目以待的。
但对方既是龚家的儿郎,又是如此年轻才俊,能成为她的孙女婿,亦是给侯府添光的事,此刻心潮激动,难掩兴奋。
自更无心思去过问甄五之事。
好在甄家没有严查,她们松了口,秦夫人又不能越俎代庖,早前狠话落得是干脆,此刻却不敢再强调,在场的宾客没多会便告辞离开。
秦夫人领着小姑准备同行去甄府。
宋氏亲自送她们到垂花门外,刚出陆家,秦夫人就冷眉讥嘲:“嫂嫂,你那外甥女可真有能耐,原来是早勾.搭上了蕙宁公主之子。
我说这趟德安侯府怎的置了这样大的场面?原来是借着龚家的噱头。”
刚刚当众被个晚辈嘲笑,现离开了自然忍不了那口气,便只能对自家嫂子发泄。
她扬声再道:“就是可怜了秋姐儿,无缘无故丧了命还没个真相。陆家刚刚明显是在推脱责任,偏生你性软,此刻不质问,回头还能有机会?
之前没说龚家人在这,等出了事倒是跑出来,怪不得你那好外甥女不肯与我们一起去厅堂。敢情是找情郎做主呢。光天化日的就做那种事,真是不知羞!”
“够了!”
如此难听的话,甄周氏再好的脾性也忍不住,板着脸看都不看对方。怒声道:“秋姐儿溺水的事谁都不想,你作为她姑姑,现在竟然有心思与人逞口舌之快?
琼姐儿再如何也是德安侯府的千金,你见不惯我不用拿她出气。
好歹是宰相夫人,说话不要这么刻薄难听,刚在屋里的时候闷声不响,现如今出来后脾气倒是大了。
这甄家的事,你如今已是秦家人,也要有个自知之明才是。”
话说完,直接由婆子搀着下了石阶。朝马车走去。
侄女出了这种事,回府里还指不定怎样呢,哪有心思来哄这位姑奶奶?
秦夫人见平日怯生好欺的嫂子突然发威,把自己吼训了一顿,征然得竟没反应过来。
秦沐诗颇有几分烦躁的睨她一眼。低声道:“大嫂,上车走吧,不是还要先去趟甄家么?”
一语惊醒,秦夫人不甘的瞪着秦周氏的车帘,恼怨道:“你看到没有,她居然那么大声的对我说话,等回了甄家。我定要母亲好好说她!”
德安侯府的门外,宾客尚未散尽,人来人往的,见着相府的人难免要投以目光。
秦沐诗只觉得丢人现眼,连口舌都不愿多费,直接先上了马车。
秦夫人接连受气。苦于在他府门前,只能憋着离开。
相府的马车刚去,陆思琼便送大舅母出来。
周家姐妹紧随在旁。
最尾处,却跟了个龚景凡。
行在一堆婆子侍婢之后,保持着距离。刻意营造出并非同行的意思,也不知是做给谁看。
目光却忍不住往前看,被人发觉后又赶忙移过。
陆思琼不转身,亦能想象到那副光景。
没去在意,停在大门外听大舅母说话:“琼姐儿,甄家五姑娘遭此噩耗,甄府怕是还要有人过来,甄家的二夫人是个烈性的脾气,怕不会善罢甘休。
你姨母虽说是主母,但人是她带出来出了事,理亏在先,回去同甄老夫人本就不好交代,怕是维护不了多少。
这事你莫要慌乱,让你祖母和母亲也别太着急。”
说着顿了顿,拉了对方的手凑近又耳语:“回头彻查,若真是跟侯府里的人有关,私下处置了只对外道甄五失足;若是旁人府里的,那便是人家的责任。
不过舅母瞧着,这事大不了,你说平白无故的有谁会谋她性命?”
话落,安抚般的拍了拍她手背。
陆思琼心中一暖,大舅母并没有因为上回三表哥的事就迁怒于她。
哪怕那次在周家时态度不佳,但真当自己遇着了事,还是会替她出面想法子。
诚如刚刚在秦夫人面前。
她伸手反握住对方,颔首应话:“我都知道的,舅母。”
陆思琼心中思量,人是不会平白无故的害人性命。可自己娇园里也出了事,那道赐婚的圣旨至今下落不明,定是有人行窃。
观荷榭临近娇园,若是甄五妹妹不小心撞破了什么而被灭口……这亦不是没可能。
正迟疑着,察觉手上力度,抬眸就见大舅母示意她回头。
龚景凡尚在朱门内,侧站着看向远处,似在望天。
沐恩郡主目露疑惑。
陆思琼深知其意,然而这让自己如何解释?她亦不明白何时与龚景凡成了这样的关系。
在她的预料中,便是订了亲,彼此间亦是相敬如宾的,不陌生亦不会太过亲近。
然而,如今对方显然不是这样的节奏,跟自然熟般突然就出现在她身边。
不说是旁人,便是自己,瞧着好似也真有什么。
她冲大舅母微微摇头,表示不解。
沐恩郡主将信将疑。
或是有九王的事在先,她觉得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了解,其身上带着许多秘密。
连周家人都不知情的事。
人的眼神表露心情,陆思琼自然察觉得到舅母的怀疑。
她真心对方的呵护与关怀,不愿彼此生出芥蒂。何况。如懿旨的事自己断然不能与祖母或是宋氏言,那能信得过的便只有周家。
她不想拂舅母的好意。
是以,陆思琼启唇:“姨母,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沐恩郡主亦是个聪明人。闻言就让周嘉灵姐妹先去车里等,又屏退了左右,拉着外甥女的手站到旁边。
周嘉乐跟上了车厢,不经意的嘀喃道:“琼妹妹这是有什么秘密非拉着大伯母单独说,连四妹妹你都不能听呢。”
“自然是有不能言的事,你休要再说琼妹妹的坏话。”周嘉灵认定了眼前人故技重施,并不上套。
有些事谈开了,周嘉乐亦不遮掩,好笑的接道:“四妹妹你当她是好姐妹,可琼妹妹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就如刚刚。她是何时与景凡表哥亲近的,你知道吗?
景凡表哥平素那样冷淡的人,竟然为了她当众冒犯秦夫人,我看你刚刚的表情,亦是事先不知情的吧?”
周嘉灵不接话。眼神却透过车窗的薄纱望向侯府门前。
娘亲同琼妹妹靠的很近,不远处景凡表哥已转过了脑袋,正兴致盎然的盯着表妹。
他们何时这般亲近的?
琼妹妹同九王的过去,她也不曾透露自己知晓半分。
心中明知堂姐是在挑拨,却还是忍不住生出质问。
再望墙角那边,不知琼妹妹说了什么,只见娘亲突然一个踉跄。似是受了惊。
周嘉灵总笑朗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愁恼,秀眉蹙起。
那边沐恩郡主听了九王懿旨的事,满心震惊,紧张的连连发问:“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说,现在懿旨弄丢了。说不准就会牵扯出什么事非。
琼姐儿,他竟然为你用了那份旨意,他难道真的想娶你做九王妃?这可是断断不能的!”
她的脸色都发白了,手指轻颤,也不知是被吓到的还是因为生气。
“舅母。我知道不可以。”
陆思琼忙接话,对方的反应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扶住对方亦是恼苦:“先前三表哥受伤,您与外祖母都照顾着他,我便没去干扰。
想着既是私下里送来的,便有商量的余地。何况,这道旨意既然在我手上,他便是真有那份意思,我不交出来,亦是不能够的。
我就是没想到,懿旨会被人盗走,又巧在今儿的日子上。”
“你屋子里遭了贼。这么说,秋姐儿的事就不是巧合,她定是瞧见了什么。”
观荷榭池塘里的水那般浅,换谁掉下去都不会在短短时间内溺毙的。
沐恩郡主面容严肃。
她思量了会,开口道:“懿旨的事事关重大,不能轻率。琼姐儿,你回去同你祖母讲,必须在府中严查。
就从秋姐儿遇难的这事开始调查,两者必有关联。那人敢在侯府行凶,不是有背景主使之人,便是你们家里的。”
陆思琼听得心中一颤,应声道好。
沐恩郡主自个心里都无头绪,带着满脸愁容离开。
荣国公府的马车离去,陆思琼转身,本在门内的龚景凡非但没有别扭避开,倒是迎面走了过来。
他开口就问:“出了什么事?”
陆思琼坚持隐瞒,“没事。”
“都这么笨了,还学人撒谎。”
龚景凡恼声低怨后,再次追问:“我又不是外人,你瞒我做什么?明明有事,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事,真是口不对心。”
明明是关切的话语,被他用这种鄙视的语气道出,着实让人难领那份好意。
陆思琼瞪他一眼,亦是语气不善:“既然都写在我脸上了,那你倒是读啊。”
明明就是个外人。
闻者被这话呛在原地,久久不知该如何回应。
ps:
粉红票26加更~
第六十六章 腻缠
眼看着陆思琼进府,龚景凡郁闷过后,还是提步追了上去。
虽说对方不肯对他坦言有点闹心,然方才她的回话与表情,可是过去从未见过的。
陆家二姑娘,荣国公府的表姑娘,素来以端庄大方、知书达理闻名,何时有听过刚刚那般娇嗔的语调?
至少,不是对旁人千篇一律的态度。
有了这个认知,龚景凡烦闷尽散,自觉在其眼中与众不同,不由心生窃喜。
陆思琼察觉到身旁多了个人,倍感无力,止步言道:“龚二爷,我这是回内院。”语含强调。
“嗯,我知。”
倒是恢复了他如常的寡言。
知道还跟来?
他是个客人,此刻宾客渐散,他是回府也好,想继续留下吃酒也罢,总跟着自己做什么?
可某人好似就没这份自觉。
见她如此,龚景凡还格外不解的询问:“怎么不走了,不是回内院吗?”
今日意外接踵而至,陆思琼急切想弄清楚午后娇园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又都有什么人进去。三妹妹与四妹妹是否知情,盗走懿旨的人是谁,拿走又是为了什么……
她心中有诸多未解之谜,哪有功夫招待这位大少爷?
可看着眼前人容上的无辜,便觉无奈,难道直接赶走?
顷刻,见其果真耐心十足的架势,她只得妥协:“二爷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
龚景凡回以反问的目光,甚是理解道:“你不必招呼我,该忙什么忙去。”
这还是外界传言中那位清冷孤傲的龚二爷吗?
陆思腔觉得跟换了个人似的,对方口口声声说着他不是外人,这还真是没半点做客的样子。
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下眼前人身份,“内宅无趣,我让小厮领你去前堂宴客的地方。”说着左右张看,就冲不远处的布衣侍童招手。
胳膊刚抬起,手腕就被人抓住。动作制止。
这一触碰,陆思琼似被火灼般忙抽回,挪过几步瞠目向龚景凡,“你做什么?”
“我不去前堂。”
后者说得一本正经。“那又没意思。”
敢情跟着她就有意思?
“那你回家。”陆思潜言。
龚景凡瞪眼,“你赶我?”还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好言相劝:“客人都走了。”
“我不是客人。”
这执着坚定的语气,陆思琼都不知对方是哪来的自信。
龚景凡却好似责怪她没有自知之明,提醒道:“你已过生辰,我母亲过两日就会派人来侯府拿你的八字,之后纳了小定,你便是我未婚妻了……”最后几字,声若蚊呐,都不敢与之对视。
又提起这事,上回还满脸不情愿的。这回倒是肯了?
陆思琼赶不走他,想起那日的不快,也不知是否魔怔了,脱口而出竟然反问道:“你怎么突然肯了,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不会有定亲的么?还说回去就同蕙宁公主道拒绝。这今儿唱的又是哪出?”
待话出口,自己便怔住了。
她同这人说这些做什么?
果然,龚景凡满脸涨红,恼羞成怒的瞅着她,视线直勾勾的,“你记着那些做什么?再说,刚刚大家都瞧见了。咱们的闲言碎语少不了,我不娶你,你还嫁的出去吗?”
陆思琼被这话一激,也是动气。
不会说话,就不要开口,简直是分分钟气死人的节奏。
他倒是还清楚刚大庭广众下自个做了些什么。居然当着满屋子的长辈去牵她的手,现在还说这话,也不知那些闲言碎语是谁招来的。
就见不得对方这欠训的表情。
可依着趋势,再争辩下去怕只会纠缠更深。
且陆思琼性子原就温顺,十三年来从未与人红过脸。更别说争执,遇上龚景凡这样的人还真是没辙。
都开了口赶他都不肯走,非纠缠着她,一点都不识相。
于是,只能抬脚走人。
龚景凡将她这反应看做默许,随行过去。
陆老夫人已回了静安堂,四夫人楚氏伴在旁边。
若是往日,甄家的姑娘在她们府里出了事,必然是人仰马翻,慌乱无措,想着该怎么同甄府交代。
然此刻,婆媳的重点皆放在了龚家二爷同陆思琼身上。
楚氏替婆婆锤肩,脸上还挂着笑容:“母亲,您之前的担忧着实是多虑,瞧刚刚龚二爷对咱们琼姐儿的紧张与维护,怕是早已情根深种,这门亲事必然是妥妥的。”
陆老夫人颔首,满意道:“蕙宁公主本就对琼姐额疼爱有加,现如今龚二爷自个心思又如此,想来不日公主府就会有人上门来。
你说,今日若非有龚二爷在场,怕是连沐恩郡主都治不了秦夫人。
这秦甄氏仗着自己丈夫是当朝宰相,素来就嚣张,没成想今日在龚二爷这吃了瘪,等到离开都不敢再说什么。”
楚氏亦眉眼开怀,“总听闻龚家二爷目中无人,谁惹了他都讨不得好,今儿见了果真放肆,居然直接开口就嘲笑起秦夫人,一点儿也不忌讳秦相。”
“他需要什么忌讳?”
陆老夫人竟然还称赞起这种行为,“不想想建元侯是何等人物?龚家二爷随父好武,脾性自然要直白些。
他不懂得绕那些弯弯肠子,对我们琼姐儿的心意倒是明了,”顿了顿,突然感慨叹气:“琼姐儿可是瞒得我们好苦。”
楚氏端详着对方容色,附和接道:“唉,怎么说琼姐儿也是咱们侯府的长女,明知大伯在朝堂上有多艰难,有这等事不早说,也省得咱们陆家总看人眼色,这些年在京中都抬不起头。”
陆老夫人沉脸不语。
“不过她将来嫁去了龚家,成了建元侯的儿媳,往后自然富贵。对咱们侯府总是好的。”
“好?”
陆老夫人低低反问:“她要是有良心记得提携娘家才叫好,怕就怕琼姐儿心中没有侯府,只有荣国公府。你说咱们陆家能给她什么,周家怕才是她心中的家。到时候就算成了龚少奶奶,别只将周家做娘家就好。”
“琼姐儿该不会吧?”
楚氏语气不定,佯似安慰,却又紧着道:“虽然周老夫人同沐恩郡主素来宠她,但我们陆家才是她的家,就算这些年没给她带来些什么,可也不曾亏待她。”
“但愿吧。”
陆老夫人心情欠佳,抚额精神不济。
过了会,屋外传来婢子的通禀声,道二姑娘同龚二爷来了。
陆老夫人闻言一震。“龚家二爷还没离开?”
楚氏即道:“看来对琼姐儿的心思大着呢。”
不容怠慢,连忙道请。
龚景凡对陆家人陌生,却因着身边人的缘故,以晚辈自称,礼数十分周全。
这自然好使。陆老夫人笑不拢嘴,百般关切招待。
龚景凡鲜有的耐心,一一周旋。
陆思琼心中藏着事,恨不得对方赶紧告辞,可等了半晌,都不见龚景凡有这趋势。
而祖母的热情,竟似舍不得放人离开。
她又等了会。实在忍不住,出声道:“天色不早,想来二爷也该回府了。”
这声刚落,陆老夫人便有些脸色微落,这丫头忒的没眼色!
自己还有很多事没问呢。
正想责她无礼,龚景凡不待其出声挽留。便顺了陆思琼的话告辞。
终归是初回登门,陆老夫人不好多留,亦担心太过巴结被看轻,只要松口。
龚景凡作揖后,侧首理所当然的问静静而立的少女。“你不送我?”
温温润润的声音,透着柔情。
陆思琼恨不得直接装聋,可那旁祖母亦出言嘱咐,她只好送大佛出去。
到了静安堂外,她急着回去与祖母商量搜府的事,便道:“二爷好走。”语气并不算好。
听者却似喜欢她这带小性子的模样,“哎”了声道:“我不认识出府的路。”
言下之意,自是要陆思琼送她。
“我使婢子给你引路。”
龚景凡拒绝,“我又不认识她们,不要。”
“我还有事。”
“但你刚不是说没事吗?”龚景凡的语气得意,似在抬杠。
陆思琼不得不伏低,示弱道:“你过去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你我不熟悉。”
她挪眼,“现在也不熟。”
“可马上就是未婚夫妻了,该多相处。”
这处法,陆思琼嘴角微抽,“好,我送你出去。”
心道这人最近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转变成这幅德行?
龚景凡如愿以偿,没有再纠缠,心中却甚为喜悦。
好不容易又走到大门口,陆思琼还亲自吩咐人将他的爱驹牵了出来,就等着对方上马离开。
那人却又不动了。
她几乎是用祈求的眼神看过去,“还有事吗?”
龚景凡启了启唇,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最后很迅速的说道:“你太没用了,别让自己受委屈。”
不等陆思琼应,就下阶翻身上马。
哒哒的马蹄声,绝于耳旁。
陆思琼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又被龚景凡取笑了。
其实她心知对方好意,但这表达方式,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虽表面佯装不明白,但相处时较过去的变化还是能感受到的,她只是有些不懂龚景凡的想法。
莫名其妙的,突然如此待她?
ps:
感谢了如嫣打赏的平安符,以及元大都66和谭万力两位童鞋的粉红票,感觉欠了好多章啊,还账的日子真不好过,呜呜~
第六十七章 严查
然而,懿旨遗落的事刻不容缓,陆思琼摒去这些儿女私事,回到静安堂。
祖母正等着她。
她开门见山,道有要事相告;陆老夫人便潜退了儿媳与左右。
四夫人至门外,斜眼后睨了眼,低怨道:“琼姐儿如今是越发大胆了,见了我还没说几句,就使老夫人把我赶出来,真是越来越目无尊长。”
楚妈妈即低声劝言:“夫人您莫生气,二姑娘今儿又得了脸,身后有龚家二爷与蕙宁公主做依傍,难免放肆些。您在这说她,仔细让人听了去。”
“听了去?”
闻者无谓的笑了笑,正准备再道就见不远处二夫人孙氏携女陆思瑜而来。
她顿在原地,待那对母女近前,方拉长了声调开口:“二嫂这会子过来,老夫人怕是没时间见你。”
收到其疑惑的目光,复添道:“琼姐儿在屋里呢。”
听着这拈酸的语调,孙氏岂会不知首尾,妯娌这是被赶出来了。
无由的心生几分快感,出口则温声宽解道:“琼姐儿芳诞,老夫人难免多疼她些,要私下说些体己话亦是平常,我和瑜姐儿本就不该来打搅,现真是多亏四弟妹你提点了。”
楚氏见其从容大方的模样,觉得有些碍眼,然又不好多说什么,抿了抿唇先行离去。
这假惺惺的模样,自己就不信她心里能真疼琼姐儿。
妯娌退去,孙氏拉着女儿的手凝望向静安堂的院墙,感慨道:“琼姐儿真是泼天的富贵与荣华,咱们这侯府里可就属她为尊了。”
“二姐说到底都是因为有个出身高贵的亲娘,如果没有荣国公府周家,哪来今日的一切?”
陆思瑜语带羡慕,想起今朝的排场与娇园里的布置及那些名贵赠礼,如何能不嫉妒?
都是同龄的姑娘,同宗姐妹。待遇却天差地别。
孙氏知晓闺女心思,握紧掌中小手,语重心长道:“人这辈子,拼的不就是个命?各有各的运。她能如此,你是她妹妹,将来也总能依靠几分。
你现在诚心待她,她自能感受到你的好,珍惜这段姐妹情。
可别像你四婶母那样,表面讨好,背后却又总去找长房的不是,自以为将你祖母哄得开怀,却忘了这府中将来当家作主的是谁。”
她是比较识时务的,从小耳濡目染亲娘想法的陆思瑜自然亦是如此。
后者颔首应是。二人远去。
内室里,陆老夫人听完孙女的话,胳膊一颤,手中茶盅骤抖掉落。
“砰”的一声,瓷裂满地。
她惊恐道:“琼姐儿。这事不兴玩笑,你说的可是真?”
“孙女不敢欺骗祖母。”
陆思琼面色沉重。
得了确认,陆老夫人“啪”的重拍桌案,厉声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样的事情竟然瞒着府里。九王早已送来赐婚懿旨,你却迟迟不予回应,可知得罪了亲王。是多大的罪过?
何况,那是太后懿旨!琼姐儿,你知道抗旨不尊的后果有多严重?你、你简直是糊涂!”
她戟指怒目,气的脸红筋涨,孙女竟然拿整个侯府冒险!
“孙女知错,只是这种事……”
不忤逆九王。遵从旨意,岂不是真要嫁过去?
又怎么可能。
陆思琼承认自己对九王的情绪有些复杂,孩童时候对方填补了她空失父爱的那段日子,她依赖他信任他,或许曾真有过不该有的念想。
然而。再复杂不明的感情,都在对方几年前娶王妃时烟消云散了。
她就是这般,若要有所付出,必得有所得到。
尤其是感情上的事。
“这种事怎么了?九贤王乃天子胞弟,当朝亲王,难道还配不上你?”
陆老夫人恨不得直接说眼前人愚蠢,龚二爷再得圣宠,出身再好,能比得上皇家宗室?
若是府里出了位王妃,还愁什么前程富贵?
她怒其不争的望着对方。
陆思琼亦是知晓对方深意的,其实家族对她好的目的并不隐晦,这些年来她亦心知肚明。
只是,她是陆家的女儿,若真能帮着点家里,亦不会拒绝。
可这种利用她终身来谋利的行径,却着实让她寒心。
或许是因为自幼在周家长大的缘故,她对侯府中的亲人总带着股疏远的客气,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有些事便也不去计较。
然婚事,她不会将就。
至少,不会用陆家利益去衡量未来夫家。
哪怕她深知,只要自己点头,便是懿旨已丢,九王自还能再求一道来。
但陆思琼不会那么做。
陆老夫人见其不语,也不敢将她逼迫的太急,沉声反问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放在哪儿的,怎么就让人拿了走?
你院子里的人也真是……”
侯府素来不干涉娇园里的人事处置,婢仆婆子均是陆思琼自己赏罚。
“孙女还在查,不过想来懿旨还在府中,请求祖母允许我彻查。”陆思琼低着脑袋,不愿再惹怒对方。
“在府中?”
闻者惊异,追问道:“可是已经有了头绪?”
“还不确定,不过寻常的客人,怕是支不走我院子里的人。何况,若非对侯府熟悉了解,也不可能在那般短的时间内就盗走懿旨。”
陆思琼寻思着,缓声添道:“懿旨的事我未告知任何一人,那人也不知是从哪得来的音讯。”
陆老夫人似乎不太愿相信盗走懿旨的是侯府中人,此事关乎重大,自家府里的便是盗走了又有何用?
是能绝了九王娶琼姐儿之心,还是陷害的了琼姐儿遗失懿旨的目的?
她不信家里有如此不知轻重的人。
琼姐儿是集荣耀一身,但她若遭难,侯府必然受牵连,对族中哪个人都不会有好处。
“或者,可不可能是从九王那得的信?”
陆老夫人排除自家人的可能性,迟疑道:“现在虽还不知是谁下的手,可家中人要你与九王赐婚的懿旨做什么?
就是到了谁手里,还能做出文章来?你心思太多疑,总觉得家里谁碍眼了就认定了府中人下手,咱们陆家可出不了那种人。”
她对府中的教养还是蛮有信心的,说话言辞都维护着陆家声誉。
倒显得陆思琼无中生有。
“祖母,孙女是觉得,午后出过甄妹妹的事,刚但凡进了我院子的人都被仔细询问过,想来也不可能将东西带出府里。”
“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外人拿了藏在我们府中?”
听到这么说,虽然意思还是那个,但到底顺耳多了。
陆老夫人其实是不将眼前人当普通孙女看待的,其他的晚辈她或训或诫,便是动手处置了也无所谓,然在琼姐儿跟前却不好摆祖母威严。
不只是因为她身后有荣国公府,更由于她将来的归宿必定不凡。
侯府必须与她保持好关系。
是以,此刻也不驳她,徐徐道:“懿旨的事确实不能松懈,你午后又同龚家二爷当众演了那一出,若是懿旨的赐婚内容又传出去,怕是要两头落空,连累你闺誉往后都难说亲。”
老夫人分析着利害,应允了对方请求:“既然你心中有数,便集人去查吧。
今儿府里人多手杂,你只当是丢了个贵重东西,莫要透露是懿旨,免得走漏风声,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陆思琼道“孙女明白”,又谢过祖母。
“那你先回娇园,我交代俞妈妈待会过去寻你。”
闻者再应,恭敬的退出屋子。
陆老夫人使婢子唤了亲信进来,将事告知对方,吩咐道:“咱们侯府弄丢懿旨的事若是传扬出去,将是满门祸事。
琼姐儿虽然早前瞒着我,我却不能拿阖府上下由她胡闹。太后娘娘的懿旨可大可小,且又涉及九贤王,必须查个清楚。”
俞妈妈震惊于二姑娘竟然瞒了府里有那样一道赐婚懿旨,称诺后费解反问:“主子,二姑娘为何放着九王妃不做?这种好事,旁人求都求不来呢。”
“我哪里晓得那丫头是怎么想的?”
提及这个,陆老夫人就来气,“她从来就是个有注意的,心里想着什么又不告诉我,我如何能料到?
摆着王妃娘娘不做,难道还另有图谋?这龚家的二爷往后再是富贵,也终究是外姓人臣,怎比得上九王尊崇?那个傻孩子!”
“老奴也觉得,二姑娘多半是因为龚二爷。”
俞妈妈觉得只剩下这个可能,想到外边的闲言碎语,再添道:“奴婢听您的吩咐去外院问了,龚二爷今儿根本没来府上用席,是午后才来的,进府后没有耽搁直奔内院,明显是为咱们二姑娘而去。
这龚二爷来了之后,一直就在二姑娘身边,寸步不离的,想来感情好得很。”
“感情好?唉,我这做亲祖母的竟然事先丁点都不知道,早前见婚事没定下来,还寝食难安的,琼姐儿也眼睁睁就瞧着。”
语气薄怒,带着不满。
后者便不好再说下去。
陆思琼回到娇园,请人喊来周妈妈,解了其之前的疑惑,叮嘱对方待俞妈妈过来之后,便搜查各院。
周妈妈只知是道懿旨,并不知内容,微微惊讶后就福身而应。
ps:
粉红36加更~
第六十八章 烧毁
梨苑临西,竹影葱葱,芳草青郁,远离了白日的喧闹,是方静地。
三姑娘陆思瑜同母亲孙氏分别后,便回了院落。
刚进门,侍婢芙冬就迎了过去,神色慌张,不顾主仆规矩就在人前凑去耳语了番。
陆思瑜闻言,惊诧万分,美目瞪大,“有没有旁人知晓?”
后者摇首。
陆思瑜便快步进了自己内室,绕过珠帘走向床前,果见粉色绞丝珠帘的帐幔内的床褥上,静静的安置了只珐琅镶金匣。
她缓步走进,将匣子拿在手中,只觉得这小小的盒子似有千斤重,让她抬不起手。
匣子无锁,轻轻用力便能窥见里面的明黄绣凤缎布。
陆思瑜心中紧张,转身同随行归来的丝竹吩咐道:“你去外边守着,谁来都不准进。”
丝竹狐疑,瞥了眼那只珐琅匣子,颔首应是。
等人到了外边,陆思瑜方取出里面懿旨。
芙冬识字少,只猜着是宫中旨意专用的缎布,并不知其上的内容。
她却能辨出,此乃周太后所用。
既是太后懿旨,怎的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床上?
徐徐卷开,待看到其上“陆氏三女贤良淑德、娴雅端庄、誉重椒阁……今特赐婚与贤王,择日完婚”等字样,后背一震,手中脱力,懿旨便落到了踏板上。
“姑娘、姑娘,怎么了?”
芙冬见主子失态,连忙上前,关切着欲弯身去捡。
谁知陆思瑜转瞬便反应过来,着急的伸手先拾起再次握于手中,心中说不清是何滋味。
芙冬从未见对方有过如此神态,有些被吓到,圆眼睁得大大,又低声试探的唤了声“姑娘”。满是担忧。
好半晌,陆思瑜才回过神来,抓住婢子的胳膊心跳的急快,“芙、芙冬。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奴婢不知。”后者规规矩矩的答案。
问者即道:“是太后娘娘的懿旨,赐婚懿旨。”
“赐婚?”
身为侯府千金身边的大丫鬟,闻言细想了下自然就发觉蹊跷,忍不住询问:“姑娘,太后赐婚的旨意,怎么会出现在咱们院子里?
奴婢不过就拾掇了下小书房,离开没多久,回来就发现您床上莫名其妙多了个匣子。
本是想出院子去寻您,可听说观荷榭那出了事,府中动乱。又恐这东西生出事端,便不敢移步。”
“我也不明白,咱们侯府里怎么会出现太后娘娘的懿旨。”
陆思瑜喃喃低语,添道:“还是道赐婚的旨意。”
她坐在床沿,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
芙冬见她这般。料着主子是想与她说话,便也壮了胆子开问:“姑娘,是谁的赐婚懿旨?”
“是我的。”
陆思瑜没有隐瞒近侍,“是我与九贤王的。”
“啊?”
芙冬惊呼,继而变讶然为欢喜,“那姑娘您岂不是要做九王妃了?恭喜姑娘。”
“何来之喜?”
陆思瑜虽爱慕虚荣,却也没丧失狼。正色道:“我足不出户的,从来没见过九贤王,好端端的太后娘娘怎的会下这样的旨意?
芙冬,这绝不会是真的。再说,若真要赐婚,当有宫人来宣旨。怎会这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屋里?”
“那是有人造假,故意来骗咱们?”
芙冬百思不解,“可那人目的又是为何?”
“这上面有太后凤印,怕是造假不来。”
陆思瑜翻看着,琢磨再道:“可太后不识得我。九王亦不知我。不过,他们知晓二姐。”
“二姑娘?”
芙冬低问,“是了,二姑娘常去荣国公府,九王爷又是周家常客,或许暗生情愫,便求了太后娘娘的旨意。”
说完歪着脑袋又觉得矛盾,“但求的旨意,怎么会写上姑娘您?”
陆思瑜无奈苦笑,“陆氏二女与三女,一横之别。”
手上拿着如此一道旨意,却是假的,想想便觉得心酸。
若能成真,她做了九王妃,该有多好?
亲王嫡妃,多么尊荣。
低首瞧着锦缎上的字,越看越觉得讽刺。
“二姐姐的东西,这是谁要送到我这来?”
心中觉得不详,可却不舍得挪眼。
芙冬见状,不由建议道:“姑娘,不管其他,现在这旨意上写的是姑娘您,若是将它公告世人,太后懿旨总不能出尔反尔,到时您便是九王妃。”
“人家要的不是我,我眼巴巴的凑上去,逼得人娶我,往后能有好下场?”
陆思瑜无奈,瞅着对方叹道:“好芙冬,我知你是为我考虑,可这旨意在我手里就犹如烫手山芋,早晚要出事。
指不定,懿旨被篡改的罪名就得由我担下,何必呢?”
“那姑娘不觉得可惜吗?”
“自然可惜,但不是我的,注定不是我的,娘说这是命。”
再是不舍,也要将懿旨卷上。
“二姑娘真是好命,奴婢听说今儿建元侯家的公子都来了府里,为了她不惜开罪秦夫人呢,当场维护。”
芙冬身在梨苑,只能从旁人口中得知,感慨道:“没成想与九王爷也有私情,这封王妃的懿旨就在手中,可真是厉害。”
“二姐姐一向是厉害的。”
将懿旨重新安置进匣内,她握在手中静静坐着,不太愿意撒手。
“那姑娘现在打算怎么办?”
陆思瑜心中亦是纠结,刚刚入目的几行字字还浮现在眼前,这若是公诸于世,她便是贤王之妃。
王妃的位子,触手可及。
如何是说放弃就弃得了?
“要告诉夫人吗?”芙冬低询。
闻者摇首,“告诉娘又有什么用?我现在倒是想弄明白,这份懿旨是不是从二姐姐院子里出来的,她这改成了我送过来,是想做什么。”
芙冬异想天开,“会不会是二姑娘想将这桩好事送给姑娘?”
“哪有这么轻易的事?何况如此大事。若真是二姐的意思,自然是要亲自与我说的。
你看今儿府里有多忙,甄家五姑娘还溺了水,她分身无暇哪还有工夫起这心思?”
说完这话。陆思瑜似想到了什么。
“甄姑娘是在观荷榭那边遇难的,离娇园可不远。”
她脸色一白,显然也想到了某种可能,惊得忙松开匣子,慌道:“芙冬,你说甄姑娘的死,会不会与这道懿旨有关?”
对于来历不明的东西,哪怕它再好,拿着总也是心虚。
芙冬没有主见,愣在那边不说话。
“姑娘?”门外突然响起丝竹的声音。
陆思琼将匣子搁在一边。反问道:“何事?”
“老夫人院里的江妈妈在使人各院传话,道从现在起谁都不准出屋,晚些时候俞妈妈和娇园里的周妈妈有事要过来。”
丝竹掀了帘子站在门口答话,“还免去了今晚的晨昏定省。”
“是每个院子都传了话?”
陆思瑜惊诧,“可知是出了何事?”
“说是二姑娘屋里丢了东西。老夫人正使人严查呢。”
陆思瑜闻言,顿时心慌。
她已推测出懿旨是二姐的,现在在自己屋里,若是被查出来,就百口莫辩。
若说自己清白,道不知懿旨是从何而来的,旁人会信吗?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芙冬凑前就问:“姑娘,二姑娘是不是就丢了这个?”
“怕就是这个,若不是懿旨,二姐也不可能如此兴师动众。”
陆思瑜答着,忍不住急道:“不行,要是在我这被搜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可怎么办?姑娘,俞妈妈素是个厉害人物,周妈妈亦不容小看,她两人一起搜寻,怕是藏匿不住。”
“去取个火盆来。”
她冷静以对。不去看婢子脸上的惊诧,催促道:“快去啊!”
芙冬转身出屋,取了火盆进来,放在踏板前。
尚不确定的问道:“姑娘,您可要想清楚,这烧毁懿旨可是大罪。何况,这道懿旨……”终究见不得主子白白将如此好的旨意烧毁。
哪个丫头不盼主子前程似锦?
在芙冬看来,太过可惜。
“我知道,但不烧毁,回头遭难的就是我们。”
陆思瑜自然更为不舍,这烧掉的不只是懿旨,还是她的前程。
但再如何,也比众矢之的好。
她重新取出懿旨,翻开看了又看,眼神留恋,最后果断的丢落火中。
懿旨是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火光旺盛,没多会就烧没了。
只余其上缀着的金丝徒留盆中。
金丝不难解释,芙冬改望向珐琅镶金匣,“姑娘,那匣子怎么办?”
陆思瑜执起,想一并丢落火中,却被其上的精致花纹及嵌着的金玉乱了心神。
关键是这懿旨,不是吗?
“这匣子好漂亮,一瞧就价值不菲,姑娘您真的也要毁掉吗?”芙冬目露纠结。
陆思瑜亦是不忍。
然就这一会的迟疑,外头丝竹又禀道:“姑娘,俞妈妈同周妈妈带人过来了。”
这么快?
怎么第一个就来梨苑?
陆思瑜觉得自己着了人的道,不再多想直接把木匣也丢到火盆里,又吩咐芙冬去取了两件旧衣裳来,一并丢进去,遮住下面的匣子。
然后使婢子端到外边,自己正了正衣裳。
芙冬想把火盆藏在外边不起眼的角落,可刚出屋还在廊下,就见一行人进了院。
ps:
粉红46加更,呜,貌似还完了。感谢君系我心的pk票,其实行衣不pk,大家想支持的话换成打赏吧,这个有分成,星星眼~
第六十九章 将计就计
搜查的人进了梨苑,守在暗处的书绘便退身离开,回到娇园。
陆思琼是得了信,听闻三妹妹回院后反应异常,闭门进屋后半晌没有出来,觉得事有蹊跷方让周妈妈等人提前过去。
她对三妹妹印象尚佳,心中微躇。
没多会,周妈妈引了陆思瑜过来,身后丫环端了个火盆。
“姑娘,您瞧,”待婢子将火盆放下,周妈妈复命道:“奴婢等进院子时,三姑娘屋里正烧着这个。本来还有两件衣裳,已经燃尽,奴婢瞧芙冬那慌张失色的模样,就觉得火盆里有秘密。
灭了火发现底下这物,才刚起火没烧去多少,其上的纹路依稀可见,是个罕见宝贝,可是姑娘您丢的那个匣子?”
陆思琼取了帕子伸手接过,珐琅镶金匣太过特别,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居然会在梨苑……
木匣已被处理过,除了某些位置有些焦黑,并不烫手。
她启开,意料之中的空无一物。
抬眸,望向周妈妈,面色沉重:“里面的东西呢?”
“回姑娘话,没有东西,这匣子是空的。”
周妈妈答完话,又添道:“奴婢当时就觉得事有不对,同俞妈妈商量了去搜三姑娘屋子,可找了半天也没见到您说的那份懿旨。”
陆思琼凝眸,“三妹妹由得你们搜?”
寻常人可受不了这种委屈。
后者点头,解释道:“之前老夫人已下令道要细查各院,三姑娘许是早得了音讯,见奴婢们动手并没有制止。
姑娘,这匣子在三姑娘手中,那她肯定知道里面的东西在哪。”
“她人呢?”陆思琼总感到隐隐不对。
周妈妈回话:“就在外面。”
“请她进来。”
陆思瑜进了屋,视线直视对方,倒没了先前的紧张,眸光平静如水。出声唤道:“二姐。”
“妈妈,你先退下吧。”
陆思琼屏退左右,待屋内只余她二人,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说:“妹妹坐吧。”
陆思瑜不动。坦然直白道:“东西不在我这。”
见堂姐盯着自己,继续道:“懿旨,我烧掉了。”却是没有隐瞒。
她是个聪明人,自己刚回院子没多久,甚至连销毁的时间都不到,周妈妈就带人来了,显然是眼前人早有防备。
是早就派人盯着她的梨苑。
既如此,东西都被搜出来了,再谎话连篇的,只会更招人怀疑。
陆思瑜将发现匣子的过程。以及懿旨内容重述了遍,至最后语重道:“二姐,东西不是我拿走的,我之前没回过院子。
这事我没必要骗你,那东西我便是得到了也无用处。你说我何必冒这么大的险致自己于如此境地?”
陆思琼静静的望着她,顷刻回道:“我信你。”
此言让陆思瑜惊诧,不可思议的反问:“姐姐信我?”
陆思琼颔首,“诚如你所说,你没理由骗我。”
何况,且不说她有何动机,便是真从娇园将懿旨偷了出去。能等到周妈妈她们去查?
她从来不小觑任何人,三妹妹要真有目的,就不会兜圈子再将懿旨烧掉,又如此容易的露出马脚。
“你刚说,懿旨被篡改了?”
陆思瑜点头,许是因得了对方信任。定心后慢声回道:“我不知那人是何目的,但我不傻,这种东西留在身边,早晚会惹祸上身。
不论是谁将懿旨篡改后送到我手里,怕只是想挑拨我与姐姐的关系。若非姐姐是个明白人。要真的以为偷盗之人是我,妹妹怕是只能白白受这份冤枉了。”
陆思琼没再质问,只感叹道:“都烧没了,便是想认个字迹都不能。”暗含可惜。
听得这话,陆思瑜恍然,顿感内疚,歉意开口:“姐姐,是我思虑不周。”
“不怪你,正常人遇着这事,难免都要紧张。”
陆思琼望向对方,若自言自语的喃道:“至少懿旨没有传到府外,烧了也好,倒是干净。”
“毁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没有关系吗?”
陆思瑜不明究竟,只觉得这蔑视皇权的罪名极大,怎的从二姐口中说出便如此随意?
难道不担心太后怪罪,九王生气?
她双眸不解的望向对方。
堂妹替她着急,然于陆思琼来说没了懿旨倒是释然。
人有时候难免就会糊涂,她虽意志坚定,然当时留下那道懿旨,说到底心中多少也是有所犹豫的。
否则,自己就该果断销毁,绝了所有念想,又何来今日之事?
九贤王的赐婚懿旨,本就不该留着。
现如今,确实干脆。
陆思瑜见其不说话,试探性的开口:“二姐,难道这道懿旨,不是太后娘娘下的?”
她也不知怎么就有了如此大胆的想法。
可若是出自周太后,自该由宫人宣读,怎会丝毫风声都没有?
她紧紧的凝视对方。
“你回去吧。”
陆思琼语气淡淡,并不愿与其说太多。
陆思瑜庆幸自己避过一难,已是感恩,亦不敢追问太多,只目光复杂。
然等她刚转身往前,又听身后人出声:“等一下。”
走到对方面前,陆思琼锁眉迟疑后开口:“三妹,你还不能就这样走。懿旨虽然没了,可这背后之人还没查出,那人既然能出入你我院落,多半就是府中之人。
今儿你我未生芥蒂,显然是她之遗憾。好在你是清明人,没有拿懿旨做文章如对方之意,否则若有个什么荒唐念想,那遭难的可不止你我。”
“那种事我自然不会做。”
陆思瑜亦是个有想法的,转念主动问道:“姐姐唤住我,是要查那背后之人?”
陆思琼目露欣赏,笑道:“妹妹好聪明,不过这事,怕是要你受些委屈。”
后者并未拒绝。
明烛下。姐妹俩心领神会,相顾不语。
戌时的德安侯府,被暮色遮掩,弯月如钩。万般繁华尽褪。
二房三姑娘因犯错,被老夫人一通训斥,下令关进祠堂,不准任何人探视。
二夫人孙氏得信,急急赶去静安堂,只得知女儿已被送走。
她跪在老夫人身前,求道:“母亲,瑜姐儿年纪还小,若有什么不妥当的,还请您从宽处置。”
“你是不知她做的糊涂事!”
陆老夫人厉色以待。满目怒火,“你是她娘亲,管教无方,我没惩罚你已是网开一面,休要多言!”
孙氏怎么肯?
她就这一个闺女。在府中隐忍多年,就盼着子女富贵。
是以,她从不敢得罪任何人,遇着不公的事亦都是忍着。
现在将她的瑜姐儿关禁起来?
身为其母,她着实接受不了,跪着朝对方磕了个头,含泪求情:“瑜姐儿犯了错。是儿媳教导无方,儿媳愿意代瑜姐儿受罚。
只是,恕儿媳迟钝,瑜姐儿到底是犯了什么错,竟然如此严重?”
“今儿下午,琼姐儿屋里丢了东西。”
听到回答。孙氏即望向立在老夫人身旁的陆思琼,吃惊道:“不,不可能!瑜姐儿不可能做这种事,母亲,此事必有误会。”
她其实已经知晓周妈妈俞妈妈带人去搜梨苑的事。但她不认为自己教养出来的闺女会做那等事。
“人赃并获,瑜姐儿都放弃了狡辩,你还有话说?”
陆老夫人疾言以对,“好了,都回去吧,我不过就教教他规矩,动不了你那宝贝女儿。”
二房本就是庶出,孙氏素不敢触怒。
闻言,饶是再不甘,亦只能退出。
待陆思琼从静安堂出去,便见着了侯在外头的二婶母。
孙氏见她,匆匆忙忙就上前拦住,“琼姐儿,你不能丢了个东西就赖在自家姊妹身上。瑜姐儿同你一起长大,从小就敬着你这位姐姐,她是不可能拿你东西的。”
“二婶,我也不愿相信,可事实如此。”
陆思琼冷淡出声,“何况,这事祖母已经处置了,不过就小惩大诫,您不必太过紧张。”
“什么小惩大诫?现在整个府里都知道瑜姐儿犯了大错,回头传出去,这窃盗的罪名加身,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孙氏言辞激动。
陆思琼回道:“不会传出去的,她到底是我妹妹。”
“既然你当她是妹妹,就不能放她这一回?”
孙氏鲜有的强硬,语气力带了几分薄怒,“不是婶母偏袒,这肯定误会,我相信瑜姐儿不会做那种事。”
“可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婶母您不能来为难我。”
陆思琼心软,见不得对方这表情,压下那份不适,出言告别。
孙氏望着远去的身影,原地懊恼,抱怨道:“她的东西重要,难道我瑜姐儿的名声就不重要了?有什么事非得追究成这样,我瞧着就是看咱们母女好欺负,刻意逮了人来办。”
陆思琼就算听不见,也大致能想象出二婶母的心情。
但这不就是那背后之人所喜闻乐见的?
她必须狠心,否则暗中藏着那样一个人物,谁能保证以后不再出事?
回到院落,周妈妈亲自伺候她洗漱宽衣。
“姑娘,奴婢有个事不知当不当讲。”
陆思琼十分疲惫,没精打采道:“什么事?”
周妈妈轻声作答:“奴婢今儿搜查三姑娘梨苑时,发现她屋里有好多藏珍古玩,抽屉里皆是贵重首饰,好些都能与姑娘您这儿的相比。”
“三妹妹屋里?”
陆思琼不明,二婶母孙氏家世平平,并无多少积蓄,三妹妹如何会有这些?
从妆镜台前站起,她恹恹无神,摆手道:“算了,今儿的事太多,不想再琢磨这些,你们都下去吧。”
她有些乏累,伸手拢了拢身前长发,正要走向床前,却听屋后的轩窗那传来一阵动静,似是有人在敲她的窗栏。
ps:
感谢缘紫依童鞋的粉红票~
第七十章 夜访
陆思琼心生警惕,目露堤防。
窗栏敲打的声音还在继续,“笃笃”的富有节奏,好似就为了引她注意。
这半夜里,会是谁如此鬼鬼祟祟?
想起白日娇园里发生的事尚且不明,她自不可能傻傻过去。
足下后退,方要唤人,就听窗栓松动的声音。
下一刻,轩窗自外被打开,一抹熟悉的人影跃身跳了进来。
“是你?”
她松下防备,却横目而视,疑惑道:“左谷蠡王?”
韩邪仍穿着中原衣饰,如初回见面般端的是大家子弟风度。
刚上前闻得这话,下意识的接道:“周家竟然告诉了你我的身份,那其他呢?”
其他的,陆思琼不由想起上次同外祖母的谈话,那被生生打断的可惜,以致根本不明其他情况。
然而,此刻却不愿透露,她更在意眼下处境。
下意识的拢了拢身上寝衣,陆思琼对对方的问话不予回应,不快的说道:“你是赛外人,风气难免与夏朝不同,可并非不知中原礼仪,这夜半私闯女子闺阁,就是你们那的礼数?”
“哎,不用这么严肃吧?”
韩邪见她生恼,双手举起略显无措,解释道:“我不过就是想着你今儿生辰,有份礼物要送给你罢了。
你也知晓,我白日不能出门,就只能天黑了来这。”
他说完,从腰间掏出一把银鞘镶宝石的短小匕首,递向她,“我不懂你们女儿家喜欢哪些玩意,但想着这东西精巧,你拿着防身亦好,给。”
陆思琼没有伸手。
韩邪就前移两步,嗓音清朗干脆,催促道:“快拿着啊。你知道我不能逗留太久,若是被发现了连累你怎么办?”
闻者见他满脸盛情,想起这段时日确实没再听闻过其任何消息,想来是秘密藏身着的。如今特地冒险出来给她送贺礼,再拒绝也说不过去。
将匕首握在手中,灯烛下细看,发现刀柄上是精工雕花,抽丝银线巧手编织;
刀鞘雕有金狼献宝,并以莲花,火炬围绕,大气又不失细腻。微微用力,抽出刀身,竟是乌金所铸。
拿在手中轻巧不重。贴手舒适,确实可以做防僧用。
“谢谢。”她亦不矫情,大方收下。
韩邪见状,面露笑意,恢复了以往随意的语调。开怀道:“好在你没跟我推三阻四,我本来还想着要寻什么理由劝你收下呢。”
“你送给我,我又喜欢,为何要拒绝?”
这份直接,最是赛外人欣赏的。
韩邪大笑:“有意思!我之前每回在周府里见你,你都是扭捏捏捏的无趣模样,显得沉闷。
我最见不惯的就是你们中原人那份犹豫不决。有时还总心口不一,不干脆。”
他这语气,陆思琼不喜欢,走过去将匕首放在镜台的抽屉里,接话道:“与人打交道,谁能不瞻前顾后下。这儿是京都重地,哪能说冲动就冲动?”
谁都想秉性而为,但谈何容易?
顺应环境,方能活得更好,说到底陆思琼也不喜欢人前的自己。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无可奈何。
然眼前人推崇的那种相处模式,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大夏皇朝。
这里有很多尔虞我诈,便是自家府里,也避免不了勾心斗角。
“我知道,处境不同,是我该入乡随俗。”
韩邪今日倒是出人意外的顺眼,说的话不似之前般刺耳,陆思琼待他的态度难免好了些。
他自能察觉到这种转变,心有不解,想起刚刚的话,重复问道:“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陆思琼不答,故作深意了轻道:“这个月就是突厥使臣来朝之日,今年怕是要与往年不同,隆昌公主遣你先行一步,定然也是为了那件事吧?”
“你知道?”
陆思琼低笑,“你身份暴露,紧接着就招来杀僧祸。那日受伤的是我表哥,我去外祖府里时,舅母待我有异样,外祖母自然就同我说了。”
“周老夫人真的告诉你了?”
韩邪半信半疑,端量着对方脸色似在判断。
“那你还要留在这儿?”
顷刻,他问出这话,亦留了几分心眼。
陆思琼乍然就分不清“这儿”指的是陆家,还是京都,面上则不动声色。
她抿唇低首,似在挣扎。
韩邪见此,再次开口:“你本就不该属于这。”
“不在这,难道随你去塞外?”她做了大胆试探。
妙仁师姑明明多年前就随隆昌公主陪嫁突厥,可这十余年来竟是陪伴在自己身边。前不久流落塞外不归,隆昌公主便突然派了继子来京,入住荣国公府。
韩邪最近的动态她或许不知,但以对方对自己的兴致,以及那些轻狂的话,她孤注一掷。
要么就说到点上,要么就暴露。
“当然随我过去,她还等着你呢。”
韩邪脱口回话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陆思琼却肯定了心中猜测,这人之前说的,难道是真的?
他还真是为自己而来?
虽然谜团很多,但越是这样,越是要谨慎,她想着从对方口中得到很多。
“袁氏多年来对你照拂,难道你忍心看着她身首异地?”
韩邪突然板脸,“作为潜逃的人,你说会有什么下场?”
他说得一本正经。
身首异处!
闻者面色一白,“师姑她,她怎么了?”
“你道她为何连你生辰都不来?你觉得以她疼你之心,会这么久杳无音信,都不来看你吗?”
听了韩邪这话,陆思琼紧张反问:“她是被隆昌公主关禁了,对不对?你们那边,是怎么处置背叛之人的?”
她听说过突厥刑法,很是残酷。
韩邪凝视她许久,见其如墨的眼瞳满是担心,突然语气一松:“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话落再语:“别再试探了。我与你外祖父有过约定,绝不会将事情真相透露给你。所以,你想知道什么,还是去问周家人吧。”
陆思琼这方意识到落了对方的套。紧绷的身子一松。
她在镜前的凳杌上坐下,忧愁道:“你们都只跟我说有秘密有真相,却又都不肯告诉我,如此有何意思?”
“时机未到,不是我不想说。”
天知道他多想把一切说出来直接再将人带走,但事关重大,韩邪还真不敢。
这京都城里,还有人要杀自己呢。
杀了他,和平之约必定瓦解。
没有人期待战争,韩邪自然是以大局为重。
陆思琼心有余悸。还是关心妙仁师姑,忍不住再问:“师姑她到底怎么样了?”
对方有句话说的很对,师姑那般在乎她,若是可以,怎么忍心让自己为她担惊受怕?
师姑肯定是没办法传消息给她。若非被人关禁,绝了对外的联系,外祖父之前派人寻找,怎的会没有任何消息?
要知晓,周家清楚师姑就是袁氏女,也就必然晓得隆昌公主会寻她。
“她没事,也不会有事。”
韩邪如实作答。没有再惊吓她,“好了,我就是来看看你,听说陆家今天下午还出了事,见你无恙那我先走了。”
陆思琼没有留他。
韩邪似乎有些失望,人走到进来时的窗前。动身前转头突然再道:“陆思琼,我要走了。”
“嗯,”后者应声,“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被人看到,如何解释得清?
何况。彼此间并没有那么熟的。
“我好歹是顶了被追杀的风险出来找你的,你这样也忒绝情了些吧?”他站在窗边,很是怨愤。
陆思琼恍若未闻,添道:“不要直呼我的名讳。”
“你还真是,”韩邪咬牙切齿,却没说下去,最后丢下句“我还会来找你的”,纵身就离开了屋子。
找她?
陆思琼苦笑了笑。
到底是突厥的左谷蠡王,丝毫不易糊弄,旁敲侧击了番什么都没套出来。
侧首又拉开抽屉,望着匕首,沉默了好一会方又闭上。
往床前走上几步,犹似想到什么般,走到韩邪进来的那个窗牅前,重新紧上。
被人这番打搅,她困意顿消,躺在床上许久未寐。
明明发生了很多大事,心中藏着很多烦恼,但静下来,最先想到的,竟然是龚景凡。
他这回待她的态度与以往都不同,过去总是冷冷冰冰的,就算碰上,也不会多话。
陆思琼还记得,前不久在周家碰到他,自己还被其嘲讽,提醒着什么人伦事故。
思及此,她徒然一滞,龚景凡知道她与九王的关系。
他知道!
作为即将成为自己未婚夫的人,居然了解这个,她莫名的感到心虚。
是了,九王与他关系那般亲近,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
陆思琼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辗转翻身,盯着幔上的环形挂玉发呆,他说过几日蕙宁公主便要派人来府里取她的生辰八字,仍觉得不真实。
不过,他的反应与态度,该是满在意自己的。
只是表达方式不对。
这点,陆思琼还不至于糊涂。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到了何时才睡着。次日清早,刚用完早膳,竹昔便进了院子。
她昨晚,在四姑娘陆思瑾的院外守了一夜。
ps:
感谢火凤老五打赏的平安符,及圣心如镜的粉红票
第七十一章 同心结
竹昔回禀,道四姑娘院内一应如常,不见丝毫异样。
陆思琼似感意外,狐疑着再问:“果真没有事发生?”
也不知是为何,她总觉得如今的庶妹较过去变了许多,虽样似乖巧,但这种卑微听话和她过去是不一样的。
或许旁人无所知觉,然自己不会忽视。
上回王姨娘的事,她在这边甚至都没掩住其本质情绪,竟敢生口角之争,这让陆思琼如何再信她是温顺之人?
可转而于人前又表现正常,年纪轻轻,隐忍之心倒是厉害。
昨儿下午的事,陆思琼对陆思瑾其实是有疑心的。
然此刻听了竹昔的肯定,又觉得莫的轻松。
她到底不愿相信妹妹是那等重心机之人,宁愿自己杞人忧天。
竹昔面有倦色,陆思琼吩咐她用食后退下歇息。至于兰阁那边,改派了书绘继续盯紧。
她携宝笙与南霜去锦华堂,到的时候陆思瑾已在屋中,珏哥儿同瑶姐儿亦在。
宋氏见到她,不顾瑶姐儿的撒娇,便让乳娘将儿女均带了下去。
陆思琼瞧在眼中,难免心沉了几分。
继母于人前表现得对她再是维护,但只这让瑶姐儿避着亲近自己一点,就知她并非真心以待。
其实,非亲生母女,不是血亲,又有何好期待的?
将那份不适压下,摒弃不该有的妄想。
闭了闭眼,陆思琼仰头,心道没什么好羡慕的,若是娘亲还在,定会比是寻常母亲更疼自己。
如常的行礼请安。
宋氏忙唤她坐,寒暄几句后,先将庶女遣退。
这亦在陆思琼意料之中,昨儿发生了龚景凡的那一幕。府中谁都惊诧好奇着,宋氏身为母亲,于情于理都是要寻她谈话的。
果然,宋氏开口即道:“琼姐儿你昨日生辰。发生甄五那等不幸,是我操料府事不当,扫了你的兴致。
唉,这个事还没同甄家交代,昨儿秦夫人逼迫的架势,若非有龚二爷在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龚家到底不可能时刻护着咱们,之后还不知怎么样呢。”
她问的隐晦,满脸愁恼。闻者便装傻做没听明白。只循了字面意思接道:“比起甄家妹妹遇难,扫了个生辰宴的兴致哪值一提?
这事家里总要彻查的,无论有没有秦夫人,到底要给甄家一个交代。”
人家好好的闺女来做客却失了性命,总不能不清不楚吧?
陆思琼对甄家是有歉意的。这本就是陆家的过失,难道还不准人逼问追究几句的?
谁的感情都需要发泄,这点她能理解。
宋氏则面露尴尬,“我不是说不给甄家解释,彻查也是应当,就是想着要怎么查。再说,昨儿府中人那么多。怕是查不出个什么来。”
她心中有想法,为顾大局,只能认定是甄五姑娘自己失足,这是最稳妥的解释。
至于甄家,无论信不信,没有证据。还能怎样?
这想法确实自私了些,宋氏面对眼前人,竟然开不了口。
她迟疑着,改了话题再道:“之前你大舅母来府里曾为蕙宁公主提亲,后来听说荣国公府里有事。你舅母分身不暇便耽搁了这事。
昨儿我见了龚家二爷,是个懂事的孩子,也知疼人,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她放心?
陆思琼自个都不放心呢,这冠冕堂皇的话说的好听,怕是要引出下文吧?
她对宋氏有成见,但也没表现出来,只静静不语。
后者心中不定,还似有些紧张,揣摩不出对方意思,最后直接询问:“琼姐儿,你可知龚家何时来纳小定?”
“不知。”
陆思琼起唇,反问道:“这个我如何得知,难不成还主动问他?”
府里对这门亲事的态度未免太过轻浮,急切的心都不掩藏一二,让人倍感不满。
若是旁家,自是要轻看了对方,往后就算真的过门,能有几分重视?
陆思琼心生恼意,表情肃然的对着眼前人。
宋氏察觉出对方情绪,也不敢再追问,气氛瞬时有些僵硬。
正当人想寻个理由离开时,红笺掀了帘子进来,面露惶急:“夫人,甄家二夫人来府里了。”
甄二夫人,甄五的母亲。
宋氏暗道不妙,却又不能退缩,竟然看向身边人,主动开口:“琼姐儿,你与我去看看。”
主母担不住事,陆思腔能同行。
她就是瞧不上宋氏这点,昨儿场面动乱,她身为陆家大夫人,竟然哑口无言,要四婶母出面应对。
而当秦夫人质问自己时,倒是跑出来逞强维护了,对她是爱护好意,陆思琼还不能说什么,否则就显得自己太不知好歹。
无力的伴在旁边,一道进了大堂。
甄二夫人一身素衣,梳了个圆髻,只簪了朵白色绢花,容上泪痕尚显,没有入座,侧对着门口而站。
宋氏率先开口,好言相唤:“甄二夫人。”
后者淡淡一瞥,情绪还算平和,只嗓音嘶哑:“陆夫人,我想去看看秋姐儿出事的地方。”
她身后的丫鬟婆子,皆是一身白衣,还有人捧着蜡烛冥纸等物。
这是要来给甄五送行。
但此地乃德安侯府,宋氏当下心中不快。
陆思琼有些惊讶,早听闻陆二夫人是个厉害角色,现在失去爱女,竟然能如此平静?
然人家终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情定然不佳。她体谅对方,见宋氏征在原地,便率先开口道“请”。
她领路,宋氏不好说什么,一行人往观荷榭而去。
刚到地,甄家的下人就开始摆台忙碌。
宋氏忍不住,终于开口:“甄二夫人,这怕是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
甄二夫人似乎忘了追究,没有开口问一句女儿的死因。只望着那汪潭水出神,目光滞滞,眸角渐湿。
她语气颓废,“我的秋姐儿就丧命在这。我作为她母亲,来给她送个行而已,你们难道还要阻拦?
陆夫人,秋儿尚未过七,我不想让她不得安宁,亦不愿在这与您争执,其他的事容后再说,现在还请贵府行个方便。”
宋氏往前两步,将要再语,却被旁人轻轻拉住。
陆思琼示意对方与自己站到旁边。轻言道:“母亲,您就成全甄二夫人这个心愿吧。”
这种事传出去确实不好听,但甄家昨晚就得了信,自家府上还如此安宁,显然是甄二夫人没有惊动官府。
容后再谈是默许私了的意思。既如此,人家有礼,自家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宋氏似乎很听她的话,马上变了立场,同意了甄二夫人的要求。
不过,倒是没忘差人给老夫人送个信。
陆思琼见她应允,心生感慨。或就是因为对方性子怯软,自己方能与她能处得如此融洽吧。
没去打搅甄家人,又因等着后续,便先到邻近的娇园里小坐。
陆思琼领她到了偏厅,屋里还陈列了各家送的贺礼,满满的对了整张桌子横案。
昨儿得力的婢子皆被安排了任务。自然就没有人手收拾这。
宋氏瞧着,笑得和气:“琼姐儿还没打开看呢?这回确实与往年不同,城里好些人家都来了。”
“嗯。”
她淡淡应了,本就心情沉重,哪有谈这个的心思?
在她看来。今年较过去最大的不同,便是发生了昨日甄五的悲剧。
至于其他,哪有什么值得庆幸的?
二人有一言没一语的说话,虽谈不上亲昵却也和谐。
没过多会,有小厮进来通报,道公主府来了人。
陆思琼惊愣,下意识的就想到昨儿龚景凡的话,以为来人是蕙宁公主使来拿她八字的,莫名的就有些紧张。
不是说还要过几日的吗?
宋氏闻言,显然十分愉悦,让近侍出去相应。
来的是乔嬷嬷,乃蕙宁公主身边的得力妈妈,进屋后见了礼就呈上贺礼,开口道:“昨儿二姑娘芳诞宴,公主本是要亲自来道贺的,没成想太后娘娘召了我家主子进宫去,这便耽搁了,今儿特让老奴给姑娘送来。”
陆思琼亲手接过,并且让对方代转谢意。
乔嬷嬷笑着应是,又从随行婢子手中接过一细长的匣子,再次递去。
陆思琼已将手中之物递给左右,接了眼前之物,有些不明的惑道:“这是?”
“是二爷给您的,他说他昨儿揣在身上,走的太匆忙便忘记给您了。”乔嬷嬷笑容渐扩,目中的晶亮似有几分调笑的意味。
陆思琼面露窘态,有种被取笑的感觉。
龚景凡送的?
以往他亦赠礼,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非她所好,便从未放在心上。
她以为,今年的贺礼,跟昨天众人的都早送进来了呢。
没成想,还特地借乔嬷嬷之手。
她握在手中,心情较过去有些不同。
乔嬷嬷又问:“姑娘不打开看看?”
说着还添道:“二爷说很担心您不喜欢呢。”
陆思琼低头,心道龚景凡肯定不会让人传这样的话,要是知道乔嬷嬷跟自己说了他这想法,怕是又要面红耳热了。
打开盒子,里面是枚红绳编织的结。
有些杂碎复杂,不太成样。
陆思琼取出,两面瞧了瞧,没看出个究竟。
乔嬷嬷见其不明白,好似亦有几分尴尬,直白的提醒道:“姑娘,这是枚同心结。”
收到对方视线,还强调的再语:“是同心结,您仔细瞧瞧。”
陆思琼闻言,恨不得直接甩开。
这人哪弄来的,根本没有半分同心结的样子好么?
ps:
感谢小院子打赏的平安符~
第七十二章 心喜
送走乔嬷嬷,宋氏便立到陆思琼身旁。
她双眸炯炯的盯向那枚并无神样的同心结,含笑道:“龚家二爷怪用心的,这是亲自给琼姐儿你打的吧?”
“母亲多心了,他乃建元侯之子,手执的是宝剑,指勾的是节鞭,怎会摆弄这些女儿家的玩意?”
陆思琼面不改色,言辞淡淡。
话落侧身对她,复语道:“您该关心的是尚在观荷榭的甄二夫人,待会她祭拜完之后,总是要寻我们府讨个说法的。”
闻者表情讪讪,对方这话便有些不客气了。
身为子女,对母亲这般说话,实则是很无礼的。
细听此言,又觉得透着几分傲娇。
眼前的这枚红色花结,且就称它为同心结吧。
同心结是传情达意之物,非有情人如何会相赠?
再观做工,粗糙简陋,浑不似样,显然执手者青涩生疏。
而以龚家二爷的身份地位,若是从外购得,不说是红绳,便是金丝银丝的花结亦不为过,其上又怎会空无一物,连基本的流穗都如此参差不齐?
回想刚刚乔嬷嬷的神色,显而易见,定然是出自龚二爷之手。
思及此,宋氏微有不满。
琼姐儿又是何等聪慧的人,自己都能洞察,她怎会看不明白?
恭维她一句,她倒是反去强调龚景凡的身份能耐来,这是合着不想与自己说话呢。
陆思琼凉凉的说完那句,折身坐回了位子。
确真是不太想说话。
若站在跟前的是娘亲,这女儿家的心事,当是该说上一说的。
然与宋氏,着实没那必要。
她也懒得敷衍。
顷刻,沉默的宋氏开口:“琼姐儿你说的是,甄家的事才最重要,我这就去找你祖母。合着商量个说法来。”
陆思琼象征性的站起,微福了福身,低声道:“女儿送您。”
“不必了,这日子渐热。此时将近正午,你身子弱,刚又一场走动,还是别出门了。”宋氏满容慈爱。
后者没有坚持,只道了声谢。
宋氏前脚出屋,随旁的周妈妈便上了前,关切询道:“姑娘精神不大好,可是身上不舒服?
这又是换季的时节,前阵子还乍暖还寒的,最易染上风寒。姑娘您若有哪里不妥的。可不能瞒着奴婢。”
“妈妈,”陆思琼冲她摇头,“我没事,就是懒得应付罢了。”
“甄家二夫人的事,自然有老夫人跟大夫人去应付。这本就不用您来操心,何苦累着自己?”
周妈妈惯是偏主子的,只是没能解意。
“我是不大想应付她,”陆思琼顿住,显得有些意味深长,自嘲道:“清早我去锦华堂里,瑶姐儿见了我就要我抱。缠着“姐姐、姐姐”的喊。
最近我确实有阵子没见她了,原想着在那好好陪陪,可惜她不准我亲近瑶姐儿。”
周妈妈闻言,心里亦不是滋味。
自家姑娘离府的早,同各房同龄姑娘的感情其实并不算好,而独对宋氏所出的七姑娘分外在意。
当初陆思琼刚刚归府。瑶姐儿尚是蹒跚学步的年纪,作为长姐,难免对她呵护一二。
这年复一年,感情渐深,宋氏总这样干涉姐妹相处。不怪主子要寒心。
“我自认为待瑶姐儿是真心的好,可落在人眼中,总成了不怀好意,倒是要防着戒着了。”
陆思琼叹气,语气无奈:“妈妈,你说我是女儿身,又能碍着她什么事?
等到将来,这份家业除了珏哥儿又能传给谁?父亲子嗣单薄,我也就这一个兄弟,她是嫡母,我心中纵待她再有意见,难道还能去逆了她不成?
如今这样,何必呢?”
总是被误解,陆思琼也会使脾气。
“好姑娘,是这宋氏不理解您。你现在怎么要强怎么争,还不都是为了长房,否则何苦一次次的为她去得罪四夫人?”
周妈妈满是心疼的抚上对方胳膊,轻拍了拍宽慰道:“您的心思,老奴最是清楚,可惜宋氏迎合着老夫人,哪里会用真心待您?
这过去是因着荣国公府的颜面,眼下是瞧着与永昭伯府的那门亲事。
今儿见了乔嬷嬷替龚二爷送来的同心结,以为您二人早已情投意合,这便又说起好听的来。”
“可不是?我就是知道她是这份意思,才故意说那话的。”
陆思琼鲜有的赌气口吻,俨然是在使性。
其实,她何尝看不出手中这枚同心结是出自龚景凡之手?
那人怪是如此性子,好似想他说几句好听的真话出来,便跟要了他的命一般。
捏了捏宽袖中并不平整的花结,陆思琼低头一笑。
有人喜欢,自是高兴的。
具体感觉说不上来,就觉得龚景凡这人挺有意思。
周妈妈见她莞尔,隐约透着几分羞涩,瞥了眼旁边的空匣子,又低眉瞅了眼对方藏在袖中的手,心领神会道:“姑娘,您刚刚刻意对夫人否定同心结是龚家二爷所做,可心中怕是已有答案吧?”
“妈妈何故取笑我,如此笨拙的手艺活,除了他,还能有谁?”
与亲近之人,陆思琼娇嗔半笑,并不掩情绪。
周妈妈自是高兴,“二爷待姑娘您这般用心,想来往后不会辜负了您。”
这话,陆思琼便不好接了。
亲事,已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现在就只等一纸婚书。
既然未来是夫妻,他中意自己,待她用心用情,自然值得欢喜。
可受了人家的情,若不能等同以待,恐心中难安。
故而,实则是,陆思琼怕会辜负了龚景凡。
她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许是过早逝母,从小便失去安全感,自我保护的意识过强。她不会轻易交心。
“妈妈,这个言之过早,且再说吧。”
陆思琼不愿再就去想这个,神色倦倦的挥退了身边人。吩咐午膳晚些时候再传,便要小憩些许。
周妈妈见其果真面色无神,没有耽搁,退出了屋子。
而陆思琼虽告诉自己不要去多想,可等人散后,揣着手中花结便盯上了。
或是实在嫌弃这外观,忍不住去笸箩里翻出了银针,摆在几面上入神的挑着重摆改动。
虽说结果还是较寻常的同心结差劲了些,可不知为何,莫名的就是顺眼。
眼前似乎浮出了那人扭头尴尬的模样。陆思琼笑溢眸角。
然宋氏携着恼意出了娇园,并未急着往老夫人处去,脚步滞在院门前,满脸沮丧。
宋妈妈识得主子意思,转首先使婢子们远远跟着。自己则轻声言道:“夫人,今儿二姑娘忒的过分,她这同外男私相授受的,收这等露骨之物,还容不得您问上几句的。
刚刚说话的那语气,是炫耀着龚二爷的出身低位呢。
她现在可还没过门,尚是侯府的姑娘。便敢如此说话,这以后若真成了建元侯与蕙宁公主的儿媳妇,还会将您放在眼中吗?”
“好了,你少说几句,也不看看地方?”
宋氏低斥了身边人几句,并不严厉。足下轻抬,缓步边走边道:“她有周家做傍身,这辈子本就不凡。
饶是侯府萧条没落,她这侯府千金还是照样光彩夺目,你道别人看她看的是陆家姑娘?呵。人家念着的是国公府表姑娘。
就昨儿那场面,偏生就她二姑娘的芳诞宴才可能集这么多贵客。
再想想刚她厅里的贺礼,不谈蕙宁公主的,便是宫里就有许多份。连太后娘娘都记挂着她,东宫里太子妃命人一送,许多贵人美人也都争相来表示了。”
周妈妈感慨:“二姑娘往后是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龚家二爷齐射素是京中一绝,各大世族子弟中的翘楚,又有此出身,再加上深蒙圣宠,今后必然前程似锦。”
宋氏语气欣慰,并不失落,反带着几分深以为傲的意味。
后者则不明白的低道:“夫人,七姑娘喜欢亲近二姑娘,其实也无什么不妥的。
奴婢瞧着,府中好些姑娘都讨好着二姑娘,争相攒段姐妹情分,咱们姐儿本就颇得二姑娘欢心,您何必还……”虽未道尽,意思已不言而喻。
“你不懂,这府里的事,没这么简单。”
宋氏并未深言,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兰阁,突然奇道:“对了,最近瑾姐儿怎么回事,正常的有些反常呢。”
“左右不过是因为王姨娘的事,奴婢听说不日前她还去娇园求过二姑娘。”
“去找琼姐儿?也怪是个没脑子的。”
宋氏微微一嘲,“这府里要说谁最厌恶王氏,当属琼姐儿。她能不计前嫌待瑾姐儿姐妹之礼已是宽宏大量,如今手脚不干净,还敢去求情?简直是不知死活。”
提到手脚不干净,徒然想到昨儿的事,出声又问:“昨儿琼姐儿安排人搜院,老夫人还办了瑜姐儿,你可知是何缘故?”
宋妈妈即回道:“回夫人话,奴婢寻三姑娘院里的人问了话,说是她家主子毁掉了二姑娘的一件重要物事,至今都还没寻着。
对了,奴婢还听说,二夫人派人盯着四姑娘呢。”
闻言,宋氏神色一凛,压低嗓音严肃的吩咐道:“王氏那等德行教出来的女儿你那个有多好,琼姐儿怕是也明白这点。
那个王氏,既然去了庄子上,这了出府哪里还有再回来的道理?这事你去办,别让人起疑。”
宋妈妈郑重应是。
ps:
感谢大家的打赏~重感冒发烧,昨天挂了一天点滴周末根本没有玩到,昏昏沉沉的,实在抱歉。今天上推荐被编辑大抽,只得爬上来写,睡了整天应该蛮有精神的,可就是手上无力,断断续续的写了好久,下一章可能要到早上了,真心不好意思,等行衣好点会补上的。
第七十三章 婆媳
出乎意料的,甄二夫人并未如何相逼,好似其府上不曾有深究之意,于观荷榭处祭奠之后,没多久便离了侯府。
陆老夫人与宋氏招待,本意是想推脱到池塘经年久失修、水有尖石,甄五姑娘不慎掉落有所磕碰等因由上。不曾想对方这般好糊弄,从头至尾好似都不是来追究陆家责任的样子,仅去了趟观荷榭便轻易走了。
婆媳俩面面相觑,宋氏率先开口:“母亲,总闻这甄二夫人爱女如命,平素便是不肯吃亏的性子,在府里就爱同琼姐儿的姨母较劲,今儿怎的这样好说话,是真信了我们的说辞?”
“这说辞刚刚连你都说牵强,她怎可能信以为真?”
陆老夫人咋舌,颇为费解的自语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还能如此安平,着实不寻常。
甄五好歹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那日秦夫人的话撂的是狠,但也是真。
这若是换了谁家,也不会是这副息事宁人的样子,甄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闻言,宋氏忍不住心中编排。这原就怕着别人计较究责,眼下甄家没有过多问话,反倒还不舒坦了?
安逸点,难道就不好?
不过她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含笑着不确定道:“儿媳听说前不久琼姐儿去过几回甄府,还治好了甄老夫人的顽疾,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不想扫咱们家颜面?毕竟昨儿是琼姐儿的芳诞。”
“哦?有这事?”
陆老夫人诧异,打量着眼前人询道:“琼姐儿治了甄老夫人,这何时的事,我怎么不知?”
语中带着不满,不待答话又斥道:“她自己还是个孩子,能有什么本事去医别人的身子?简直不知轻重!
甄老夫人可是皇后娘娘的母亲,这若是被治出个好歹,咱们侯府如何担待的起?
你也真是,她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明白利害?知情不报,只会纵得她越发率性,这往后眼里岂不是更没了我们?”
宋氏一时口快,心中早已懊悔。现今再辩已是苍白,只得告罪:“母亲,这事是媳妇思虑不周,其实我也就前儿刚知晓。
本是想禀报给您的,但昨天发生的事故太多,回头儿媳便给忘了,还请您原谅。”
她低头站在婆婆面前,思忖了添道:“不过好在琼姐儿是治好了甄老夫人的病,否则甄家怕也不会卖咱们家这个情面。”
“可便是治好了甄老夫人的身子,这情面给的也有些大。”
陆老夫人将信将疑。忧虑道:“何况还有秦夫人,我瞧着她昨儿摆了一天脸色,该是不喜咱们琼姐儿的。
再说,便是甄老夫人顾着琼姐儿的恩德,可甄二夫人丧女之痛。又怎会如此轻易抚平?”
“这个儿媳就不明白了。”宋氏低语。
后者轻哼一声,“你不明白?你这当母亲的,竟然对琼姐儿的事都不明白!
她治好甄老夫人顽疾的事你不明白,她何时同龚家二爷有了私情你不明白,她屋里丢了要物你还是不明白!”
此语极其厉声,是在怪她为人母而不尽母之职,失责之过。
宋氏本就知婆婆对她不满。这些年来都是战战兢兢的过日子,闻言自然不敢托大,直接跪倒在了陆老夫人脚下。
她磕了个头没有立即抬起,“儿媳知错。”
上面迟迟不曾传来声音,宋氏只得再次解释:“母亲,您也知琼姐儿非我亲生。她待我心有隔阂,实则并不亲近,心中有什么事发生过什么,怎会来告诉我?
儿媳没有事先洞察是一过失,但琼姐儿不愿与我交心。我又有什么法子?”
“你没法子?琼姐儿可不是个没心的人,你待她真心些,她怎会不跟你交心?”
陆老夫人说的义正言辞,然自己心中却并非如此认为。
她又何尝不是心戒着孙女,埋怨对方亲外祖而疏自家?
宋氏是知晓这点的,但为人儿媳,婆婆训诫,只得应声认错。
陆老夫人道完,见身前人沉默着不吱声,或是满意她这副乖巧卑恭的模样,渐渐的消了怒气。
她缓声再道:“好了,起身吧,总跪着让外头婢子见了,还以为我这当婆婆的为难你了。”
“儿媳不敢。”
“叫你起来就起来!”
说者横眉一斜,不悦的皱着眉头,“既然之前琼姐儿治好了甄老夫人,甄家倒是连礼数都没有,都不曾登门来拜访道个谢,也难怪府中无人知晓。”
竟是反说起别人家不懂规矩了。
宋氏犹豫着,迟疑开口:“母亲,琼姐儿是沐恩郡主领去的甄府,甄家有人登门去拜访过周家。”
“周家周家!琼姐儿姓的是陆,是我们侯府的女儿!”
老夫人闻言面怒于色,狠狠拍了横案即道:“不过是吃了他荣国公府几年的口粮,琼姐儿忘了自己祖宗姓啥,旁人还都忘了不成?
她是我陆家的长女,总以着周家的名头在外走动,是个什么意思?!”
说完上不过瘾,又厉色等向眼前人,“你虽非她生母,可也是青哥儿明媒正娶进来的,名义上你就是她母亲。
你倒是给说说,你有何好顾忌的?”
“儿媳,儿媳,”宋氏低眉颔首,支吾着答不出个话来。
“这点威严都没有,连个小辈都镇不住,怎么当侯府的主母?!”
这话说得相当严重,宋氏这还没缓过酸楚的膝盖,再次扑通跪了下去,“儿媳今后定当好好管教琼姐儿。”
“定当定当?这话你跟我说了多少年?”
陆老夫人颇多微词,怎么瞧怎么觉得眼前人碍眼,训了这么多年翻来覆去也就这样,没多会便失了兴致。
“你下去吧,甄家那边再派人盯着动静,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谁家平白无故失了个嫡女都不会善罢甘休,甄家现在却是肯配合着息事宁人的趋势,让人怎能大意?
宋氏连连道是,弯着身后退到了屋外。
这刚出去。就大大松了口气,抬眸望了望远处的天际,足下稍顿,硬是将眼泪忍了回去。
宋妈妈见状。心有所悟,主子这必然是遭了委屈。
便无声的伴在旁边。
主仆一路无言回了锦华堂,宋氏进屋后便懒懒的躺在炕上,任由婢子敲着她的腿,面显疲色。
耳旁似乎萦绕着那个沉声严厉的训骂声,使得人莫名烦躁。
她的手往矮几上一摸,不小心便将茶盅扫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吓的跪在炕前的红笺手中动作一滞。
夫人心情不好。
这是她自迎主子时便有的认知。
宋氏微微睁眼,见虽旁的丫头要上前收拾,抬起胳膊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宋妈妈张口,“夫人?”
闻者摇头,亦不要她作陪。
自己只想一个人静静。
这续弦当得太过艰辛,婆婆继女无一个是省心的。
老夫人要当好人,做慈祥祖母。她自个都顾忌着荣国公府,平素对琼姐儿睁一眼闭一眼的,何时当众说过她什么,现在却要自己去扮这恶人。
难道自己就要去招惹琼姐儿?
她是出身低户,却也不是个傻的。
何况宋家便是依附荣国公府而活,怎么可能去得罪?家族盼着她做德安侯夫人是为了振兴家业,又岂会心中无数。
这些年来她服侍丈夫。孝顺婆婆,养儿育女,操持家业,可落在众人眼中,倒成了一无是处,落得里外不是人。
想起早前在琼姐儿那受的委屈。宋氏心中便更不是滋味。
不由就拿起帕子拭了拭眸角的泪水,满眶湿润。
正惆怅着,察觉到门帘外的动静,恼着抬眼望去,就见瑶姐儿粉琢玉雕的脸凑在门口。忙低头整了整情绪,冲其招手。
“瑶姐儿,快过来。”
和颜悦色的,很是温柔。
对待儿女,她一向如此。
瑶姐儿笑着蹦了进来,跑到对方身边就喊“娘”。
宋氏伸出胳膊把她抱到膝上,含笑着逗她,“怎么这个时辰到娘这儿来?”
“瑶儿想您了。”
她嘟着嘴撒娇,小手紧着对方衣襟,仰头软软开口:“娘,我还能去找二姐姐吗?乳娘说姐姐院子里事多很忙,不让我去。”
“你二姐最近不得空,你去了也没时间陪你。”
宋氏神色微凝,哄道:“瑶儿乖,你若真想去便去,咱们瞒着乳娘悄悄去,可好?”
“好。”
瑶姐儿笑,搂着她的脖子就腻腻而语:“姐姐对瑶儿最好了,我想跟她一起玩,她是所有姐姐中最好的。”
宋氏点了点女儿鼻子,跟着凑近小声说了几句。
服侍的人就站在廊下,只见七姑娘进屋没多会便传出了哭声,皆左右相看。
这是怎么了?
顷刻,听得屋内夫人唤人。
红笺忙掀起帘子入内,就见七姑娘在自家主子怀中蹬脚挣扎,口中嚷着要去寻二姑娘。
小孩子声音响脆,很快外边的人便知晓了大概。
宋氏似乎无法,最终妥协了让红笺送女儿去娇园。
瑶姐儿一抽一噎的出了锦华堂。
须臾,瑶姐儿的乳母杏娘匆匆进院,听说小主子去了陆思琼那,惊诧着表情略有不对,被宋氏冷着脸直接斥了出去。
ps:
感谢亲们的打赏。
推荐一本基友新书《妻娇》,作者苏字画
简介:在陌生时空背负着出生的秘密生存,需要莫大的勇气,
在还没有确切把握之前,阮妍只想安静地做一名小花农。
但为什么麻烦却接踵而至?
先是引起了权贵注意,还有不对盘的邻居帅哥时刻不忘和她作对。
她虽然喜欢养花,但对恶桃花一点兴趣也没有!
阮妍:你说是花漂亮还是我漂亮?
某帅锅:花娇不及我妻娇!
虽然还很瘦但着实好看,是老作者,坑品有保证,欢迎大家养肥~
第七十四章 扮拙
瑶姐儿被红笺送到娇园的时候,陆思琼正在小书房里。
将纸笺折平封好,递给身旁的书绘,吩咐她去内室取了玉牌,悄悄送去九贤王府。
懿旨的事,无论如何,总是要给他一个回话。
陆思腔道是自己焚了旨意,当从未有过此事。
算是拒绝。
耳旁似还回想着那日元姜送来时的说语,称九王盼她收下。
收下?
便是没有龚家那门亲事,她又如何可以?
如今阴差阳错的烧没了懿旨,倒也干脆,连犹豫迟疑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了。
书绘领命,刚开门对上院中的七姑娘,忙福身行了礼,继而转身传话:“姑娘,七姑娘来了。”
瑶姐儿?
清早上在她屋里时还阻拦瑶姐儿与自个亲近,现在居然派了大丫鬟送过来?
陆思琼微愣。
瑶姐儿已乐着小跑进来,红笺再旁紧张的直喊“姑娘当心”,两条胳膊环在左右生怕其磕着碰着。
陆思琼赶忙从座上起身,绕过桌案蹲身接了幼妹,柔声道:“瑶姐儿怎的来了?”
“瑶儿想二姐。”
瑶姐儿奶声奶气的答话,整个身子都靠在对方身上,端的是撒娇亲热。
红笺在旁低语:“七姑娘闹着要来寻您,夫人拗不过,便让奴婢送过来,打搅二姑娘了。”
“她是我妹妹,谈得上什么打搅不打搅?”
陆思琼虽然纤瘦,然瑶姐儿亦是轻巧,抱起来虽说有些费力,然并不是动不了的,转身坐会梨花木椅上,瑶姐儿便坐于她腿上。
红笺拿视线一撇,上好的书写宣纸散落着,却白洁如雪。空无一字;目光偏移,留心到毫笔上墨汁未干。
心里立马有了认知,二姑娘是动了笔的。
她思量着开口:“奴婢来得不巧,没成想您在练字。扰了姑娘的雅致。”
“既如此,便退下吧。”
陆思琼言辞淡淡,见身前瑶姐儿要去抓笔,抢先取了递给对方。
又握着她的手在纸上画,低眉专注,“瑶姐儿才来,等晚些时候我会亲自将她送回锦华堂的。母亲身边需要人服侍,你且去吧。”
红笺本意是留此服侍七姑娘,然闻了二姑娘此言,亦不敢过多滞留。颔首应是。
刚下青阶,正进那旁正屋的门帘自内被掀开,早前的书绘正将一事物往袖中塞。
二人在院中相遇,红笺开口:“书绘妹妹这是往哪里去?”
她是大夫人身边的,又是一等侍婢。哪怕宋氏威严颇失,可到底是侯府正经的主母,平素任谁见了都不敢轻待。
然陆思琼身边的人却就是不吃这套,书绘见对方端量着自己,直身回话:“姑娘吩咐我出府有点事,难道夫人要问话?”
“自然不是,”红笺不过一时起意询问。根本非宋氏授意,自不敢拿大,略有尴尬的接道:“二姑娘做事素有道理,夫人深信姑娘,妹妹说出这话,不知情的人怕是要以为我家夫人刻意为难了二姑娘呢。”
“既如此。那我送姐姐出去。”
左右顺便,书绘亦不是没分寸的人,情面上还是要留几分的。
红笺万分不满的离开了娇园,回到锦华堂便将这事告知了自家主子。
宋氏听后,并未激动。只不以为意的说道:“你没事去招惹娇园里的人做什么?那书绘服侍了琼姐儿这么多年,深得信任,难道还会有生出二心?”
“夫人,奴婢只是一时好奇,您说二姑娘在小书房里,书绘那鬼鬼祟祟的模样,指不定就偷拿了姑娘屋里的物事。”
红笺这话刚落,便听“啪”的一声,宋氏肃容道:“你跟我的时间不短,怎的说出这种没分寸的话来?
琼姐儿是何等性子,能让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犯事?红笺,你自作主张跑去问话,回头那丫头定会将那些话告知琼姐儿,岂不白添了她与我的误会?”
宋氏道完,再细琢眼前人之前的话,亦不是糊涂的。
“我知你的真意,是想道琼姐儿私下与人书信往来。红笺,你怀疑的不是书绘手脚不净的事,而是琼姐儿的事……”
她说着,语气拖得悠长,“可这等事关乎女儿家名誉,我若去寻了她,总要生出事非。何况,她识人多,见面广,以往就没说要与我这母亲交代的,现如今又何必去追究?”
也追究不了。
宋氏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定位,不该多问多绝不多言。
对老夫人、对琼姐儿,均是如此。
红笺颔首,“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犯,请夫人处罚。”
她着实是替自家主子鸣不平,因为二姑娘,对方没少受老夫人责骂。
今儿从静安堂回来,夫人就是悒悒不乐的模样,红笺忠诚于她,自然想替其分忧。
然宋氏其实本就没抱有管束琼姐儿的心思,她自有周家人教导养育,说实话对方能敬着自己一声“母亲”,已是难得。
“罢了,这事也不怪你,退下吧。”
红笺这方后退出屋。
宋妈妈这才开口,往前一步道:“夫人,红笺的猜疑并非多事,这阵子来二姑娘总神神秘秘的,往来的人也着实太多。
何况,老夫人对您施压,您也不能每回多搪塞过去,总是要有些做法的。
二姑娘到底是闺中少女,如今说亲在即,若被人知道与人私下不清不楚着,惹恼了永昭伯府与蕙宁公主可如何是好?”
她知对方素来优柔寡断,苦口婆心的再道:“再说,不论二姑娘认不认,满意或是不满,您都是她名义上的母亲。
她若有所失当,旁人只会说您教女无方。您就算自己受的这份委屈,也要替瑶姐儿的将来着想。”
提到闺女,宋氏面露动摇。
转念却又显得无力,“可我问了又有什么用。难道琼姐儿会告诉我那信是写给谁的?
其实不问也知晓,若真是送去荣国公府的,也不必如此折腾,但可大大方方的寻人去传话。可见那信……怕不是龚家二爷。便是九王吧。”
“九王?”宋妈妈惊讶。
宋氏这方意识到身边人不知那事,因是自个的陪嫁,她也不见外,直言道:“你道昨晚府里忙上忙下的,最后周妈妈同俞妈妈去搜了三姐儿的院子是为何?
虽然没说原因,但老夫人跟我的说法是瑜姐儿犯了糊涂,拿走了娇园里的一件贵重物事。”
“三姑娘不似是那等人吧?”闻者迟疑不定。
“寻常的东西自然无可能,但能让琼姐儿变色惊动老夫人的,可见非同一般。”
宋氏沉声,缓缓道:“是道赐婚懿旨。有太后娘娘印章的懿旨。”
“懿旨?”
宋妈妈脚下一软,震惊道:“咱们侯府何时接过太后娘娘的懿旨了?这赐婚的、是二姑娘?”
宋氏颔首,续言道:“可惜被瑜姐儿拿去,将二变三,换成了她自个。后来事情败露。便将懿旨给烧了。”
见对方变色,复又道:“你也不必紧张,这懿旨旁人不知,是九王特地求来的,本就没惊动众人,如今烧没了,只要琼姐儿处理得好。也不会连累府里。
刚刚红笺的话,倒是让我想到了这层可能,或是送去九贤王的吧。”
她条理清晰,哪里是人前那个嘴拙懦弱好欺的软性子大夫人?
捧着茶盏低抿了口,一脸镇定从容。
“夫人,这是老夫人告诉您的?”
如此的主子。或是不常在人前表露,连宋妈妈都感到陌生。
听得这话,宋氏冷笑几声,搁下茶盏嘲讽道:“她怎会将这么重要的事说与我听?这些年来她如何待我的你又不是不知,这侯府大事可是能瞒着我就瞒着我。
我在她心里。不过是个卑微无用的儿媳妇罢了。若非有珏哥儿,这陆家大夫人的位置,哪里还留得到我?”
听了这些,后者未语,并不能多话。
本总觉得主子闺中时聪慧过人,过门后却总因为侯爷而处处隐忍太过委屈可惜,没成想主子只是面上糊涂,心中什么事都清明着。
她只是装作不闻不问,但暗地里却一派清明。
“对了,王氏的事如何了?”
“回夫人,药已经送去了,王姨娘身边的丫头当初就不肯跟去院子,现在吃了那边的苦头更是满心怨愤。
如今能有这样个回府的机会,自然不会推拒,道定会好好服侍王姨娘的。”
“嗯,”宋氏低低应了,添道:“事后给那丫头家里送五十两银子去。”
宋妈妈稍顿,继而明白夫人是不想留下那丫环的意思,忙应允称道:“夫人放心,庄子上奴婢会安排人盯着,不会出任何差错。”
宋氏这方安心闭目假寐,宋妈妈见了忙上前替她垫起软枕,服侍对方躺下。
出屋子的时候,大大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自己都紧张出了身汗。
红笺尚在檐下,半福了身道:“妈妈,夫人歇下了?”
“刚被七姑娘闹了半晌,没有午憩,此刻自然是真的累了,你们莫要进去打搅。”
宋妈妈叮嘱着,再添道:“对了,你让厨房备些吃的,夫人指不定过会就醒,要好生服侍。”
红笺随即颔首。
ps:
在这里推荐一位好基友的书《黛妆》作者:苏镜回
简介:这是一个小村妞靠着化妆技术和自制化妆品发家致富嫁对人的种田文,时不时夹杂着各种撕逼大战~~欢脱有趣,欢迎大家前去养肥
第七十五章 死讯
随后几日,竹昔时盯着兰阁,然不知陆思瑾是当真与芳诞意外之事无关,还是她果真沉得住气,竟是都不曾表露丝毫异样。
血亲姊妹没有异心,与人命扯不上干系,本该令人愉快;
可陆思琼的心不知为何,就是难以安下,总觉得悬着。
甄家自二夫人离开后,便再没有人登门,对外只宣称是五姑娘失足成悲,没有追究。
倒是有传相府秦夫人进宫拜谒甄皇后的事,不过凤态如常,也无任何指令。
一时间,好似所有的事都恢复如常,陆家本战战兢兢惧怕被究责的心境得以缓和,府中静如澄水。
又盯了三五日,陆思琼便撤了竹昔的任务,这大丫鬟时常不在娇园,也难免惹人奇怪。
蕙宁公主府,却突然来了人。
乔嬷嬷亲自过府,来取陆思琼的生辰八字。
见到来人的时候,老夫人心情愉悦,却又因憋着股郁闷,送走对方后怏怏不乐。
将娶她陆氏的女儿,都不曾亲自登门求亲,只道待过几日要自己等人去公主府商议定亲事宜。
她哪里不知,早在琼姐儿生辰那日,蕙宁公主与周家老夫人便一同进宫见了太后娘娘。这之后二府又时有联系,如今才来拿八字,想必她们都谈妥了吧?
身为琼姐儿正经的嫡亲长辈,却连个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只在万事皆定之际才有个知晓权,是拿捏了自家不可能拒绝。
老夫人越想越气,沉着脸很是严肃。
俞妈妈虽知主子心境,然见对方如此,寻思着也便开了口,声音宽慰:“老夫人,二姑娘这婚事定了可是好事,无论如今怎样,届时她的娘家可只有咱们侯府。
蕙宁公主结亲的是陆家,旁人眼中也必是明白的。”
“这个我还能想不通吗?”
闻者兀自瞠目,“我就是想着往后,才同意这门亲事的。否则,我若真心不给,纵使她为公主,还能强娶了我们家的姑娘?
我原以为,她二位做事都是有分寸的人,谁知如此不尊重我们侯府,这婚事从头至尾,蕙宁公主都不曾与我细谈过,哪有半分诚意?”
俞妈妈作为近侍,最是了解她这种心理,就是亲事未成前忐忑不安着生怕对方反悔,待真的定下后,又开始拿乔不满摆身价。
然这是她主子,此等话可意会而不可明言,现无非就只能安慰几句:“老夫人,其实二姑娘的八字,荣国公府肯定亦是有的,但蕙宁公主还是派了人亲自登门来取,可见是对咱们侯府的重视。
奴婢听说,这乔嬷嬷,以往可是周太后身边的人,在宫中服侍多年,她特地过来,也是给足了颜面,”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听“啪”的一声,陆老夫人横眉斥道:“你这话说的还是我多心了不是?
你自己瞧瞧,咱们侯府的嫡长女马上定亲,可这府里可有半分如此的趋势?
乔嬷嬷资历再深,也不过是个奴才,离了深宫,随公主嫁去龚家,说到底也就是个家奴。
待他日我们琼姐儿过门,便是主仆之别,我可是琼姐儿的祖母,难道还担不起她跑这一趟?”
俞妈妈连忙告罪:“奴婢没有这个意思,老夫人请息怒。”
她躬身不敢直视,再添道:“您是二姑娘的亲祖母,这份血缘关系谁都比不了。何况咱们二姑娘最是护短,凭她往日待大夫人及四少爷七姑娘的态度,便知她有多在意侯府。
这些时日来,姑娘确不曾如何出府,上回去荣国公府还是您授意的,想必蕙宁公主如此行事,她亦是不知情的。
奴婢多言是担心您若心中有恼,去迁怒二姑娘,平添了祖孙情分的隔阂,这才是真的将二姑娘往外人面前推呢。”
老夫人恍然,自恼道:“是了,我若将这份不满表现出来,岂不是白费了对的多年疼爱?
咱们这侯府也就独一个琼姐儿,她有荣国公府换取锦绣前程,之后陆家门楣自然可东山再起。
再者,有了她这位长姐在前,其他姑娘的亲事自然好说,便是不冲着咱们侯府,也会顾着蕙宁公主与永昭伯府,何况龚家二爷的父亲建元侯手里可是有三军重兵。”
将话听了进去,她抚额摇头:“我真是糊涂了,近来竟比不得年轻时清明,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俞妈妈暗松了口气,揣摩其面色缓缓再语:“老夫人您再想想,甄家五姑娘的事,为何甄二夫人痛失爱女如此平静,连甄家都没有追究?”
“你是说,因为蕙宁公主?”
老夫人道完即摇首,“不不不,便是看在蕙宁公主的颜面上,我想此事也不会如此罢休。
甄府毕竟不是小门小户,不是出来个达贵之人便能使她们了事的,我觉得这事中蹊跷多着呢。”
主子见解自然要比她多,闻言俞妈妈便没有再接话;
等对方情绪平静得差不多之时,她退到廊外。
江妈妈正在阶柱旁,瞧见她便笑着唤了声“姐姐”。
俞妈妈乃老夫人陪嫁,感情自然要深厚一些,平时掌管着她的起居饮食;而江妈妈则是老夫人主持中馈时亲自培养的人,数十年来帮衬着料理府事,平素颇得脸面。
本以为二人共事一主,总要有所矛盾一较高下,然她俩虽表面关系平平,私下感情却极好。
上回江妈妈主动提点陆思琼,便是受了俞妈妈的提点。
两人凡事有商有量,此刻亦不例外。
寻了安静处,俞妈妈开口:“你下回再去二姑娘跟前办事,得建议她机灵些,好好修补下与老夫人的感情,主子对她常与周家人交涉意见颇多。”
“怎么?”江妈妈惊诧,费解道:“老夫人恼了姑娘?”
后者摇头,却又迟疑:“能怎么说?老夫人便是心里再恼,也不可能真与姑娘撕破脸。
毕竟,荣国公府不是寻常人家,有周太后与周太子妃坐镇,哪怕中间隔了位甄皇后,但后.宫不还是周氏的天下?”
两人心如明镜,知二姑娘是连老夫人、大夫人都要攀着的人物,早就是能帮衬着就帮衬着,只愿陆思琼将来心中能记得自己曾经的用处,以后逢事时好给几分薄面。
何况,侯府未来当家做主的是大夫人,而大夫人又素是听二姑娘之言,她们的子孙若想在众多家仆中出人头地,便得目光长远些。
江妈妈明白了,颔首应道:“这个我记住了,下回再有娇园的差事,我便隐晦的同二姑娘说说,她本就心窍玲珑之人,想来一点就明。”
“嗯,你放在心上便成。”
俞妈妈说完,不由叹了一声:“其实这些利害老夫人心中本是清明的,过去这十多年来她亦不曾对二姑娘与周家来往表现过什么不满。
说到底,还是因为二姑太太。
姑太太上回连二姑娘的生辰宴都没有携表少爷与表姑娘过府,发生甄家五姑娘这么大的事也没使人来关切几句,老夫人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期盼着的。”
“谁说不是呢,二姑太太这回做的着实太过了。”
江妈妈附和,“如今胡家攀上相府,听说前不久姑姥爷就升了官,现如今姑太太领着儿女往秦家跑的可是勤快,巴结秦夫人巴结的那般殷勤,哪里还会记得咱们侯府。
唉,也不知秦相是为何会青睐起姑姥爷,我那日瞧着,秦夫人的态度可不好,她对二姑娘似有不悦,那怎的其丈夫还会提携起胡家?”
这等外边人物间的是是非非,哪怕她俩阅历再多,也是弄不明白的。
没再说多久,便分散各自离去。
夜色渐拢之际,有消息传进府,道庄子上的王姨娘没了,随行的侍婢追念旧主,亦一并跟去了。
陆老夫人闻言,表情微顿,挥挥手满不在意的说了声知道了。
一个姨娘而已,纵使有为老大育女,可又如何?
左不过是个低贱婢子出身,没什么好在意的。
陆思琼听说后,倒是愣怔了许久,“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
“那等背主黑心肝的东西,夫人生前多半就是被她怄的,若不是有四姑娘,哪能容她多活这么些年?如今得病去了,也算是老天有眼,其实早就该收了她。”
曾经一同侍奉陆周氏,但周妈妈对王氏丝毫不起同情。
在她看来,当初宋氏遣她去庄子上的时候,便太过仁慈。
“她虽是罪有应得,可……”陆思琼顿住,没再道下去。
这世间哪来那么多要命的急病?
王氏虽说是可恶,然身体底子素来不错,若真的得病,怎么着也是能拖上一阵子的。
庄子上的人虽然懂眼力劲,然王氏毕竟是生育过姑娘的姨娘,是家主的女人,这知晓得病之后,怎么着也是要通知声府里的。
还有那个婢子,陆思琼记得当初同去的那小丫头可是不情不愿的,怎就到了忠主随去的地步?
“姑娘怀疑,是老夫人派人去的?”周妈妈见其面色有变,亦是个心中有数的。
闻着却抿唇不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