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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薛行衣     闺趣txt下载     闺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误会

    陆思瑾是晚时去锦华堂向嫡母请安时得知的消息,当场脑子一懵,踉跄着扶头栽了下去。

    她身后的侍女听雪忙伸手扶她,紧张开言:“姑娘!”

    宋氏见状,微皱了皱眉,还是朝旁边的绿莲递了个眼色;

    后者忙过去虚扶,边服侍对方在凳子上坐下边安慰道:“四姑娘要节哀顺变,这人生老病死都是命,您切莫太过伤心,姨娘泉下有知,也不喜看您这样的。”

    “姨娘、姨娘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纵是再能隐忍深沉,然到底是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哪里能抵得住这丧母之痛?

    然到底是顾着地方,不敢太过失态,只低首举着帕子在嘤嘤抹眼泪。

    “说是得了急诊,是北方那带惯有的疫病,也不知她说是怎么染上身的,这匆匆一日,还没挨到第二天就去了。”

    宋氏语气颇是怜悯,和声劝道:“瑾姐儿你也要看开些。”

    看开?怎么看开?

    那可是她的亲娘!

    陆思瑾心有疑惑,却不敢多问,唯恐就恼了嫡母。

    只是,她仍忍不住起身,试探开口:“母亲,不知姨娘身前的物事……”

    “那都是她病中用过的,已让人拿去焚了。”

    “焚了?”

    陆思瑾两眼睁得大大,这同行的婢子随姨娘去了,连个遗物都不曾留给自己?

    何必这样狠!

    她心有愤懑,却是敢怒不敢言,只是眸中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淌,眼眶瞬时就肿得发红。

    宋氏不知怎么就见不得她这哭哭啼啼的模样,骤然重声道:“好了,这府中好事将近,你莫坏了气氛。”

    好事,自然是陆思琼与龚景凡的定亲。

    陆思瑾亦是明白的,闻言不得不收住泪水,暗自憋回,袖中双手则握得紧紧,连指甲陷进掌心都不觉疼痛。

    “王姨娘的事,我自会安排人操办。她生前虽说失品缺德,但怎么说也服侍了侯爷一场,我不会亏待她的。”

    宋氏道完,抬眉瞅了眼少女,嘱咐道:“不过红白相冲,大办是肯定不成了,你也莫要逢人哭三说四的。

    说实话,王氏那样的德行,提起来连累的是你的名声,瑾姐儿你当知晓闺中女儿最重的便是声誉。”

    “母亲教诲,女儿断不敢忘。”

    陆思瑾道谢,接着没有如常般留此服侍,反而开口道身子不适先行回去。

    宋氏又说了番宽慰的话,方允她离开。

    只等到了院外,陆思瑾便如泄了浑身力气般一侧,歪靠在近侍身上,喃喃重复道:“听雪、听雪,姨娘没了……她怎么就不多等等呢?”

    无声的流着泪水,万分悲恸。

    听雪让其靠在自己身上,轻拍了对方后背柔柔安慰:“姑娘,您节哀。”

    “我不信姨娘是得病去的!”

    身边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将听雪惊得一下,浑身都僵住,“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姨娘身子一向康健,怎么就突然没了?”

    陆思瑾说完站直,直接用手背抹了颊上泪水,咬唇道:“听雪,你还记得姨娘离府前说的话吗?她要我努力成为人上人,然后接她回来,她说过要等我的,怎么会失言?

    姨娘最疼我,肯定不会骗我,再说那丫头也没了,你觉得会没有蹊跷?后事处理的这么仓促,连让我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我,她们忒得过分!”

    “她们?”

    听雪反问,惊讶后忙转身睨了眼身后的主院,近前低道:“姑娘,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您心里有委屈,咱回去说。”

    陆思瑾虽说冲动,但这话还是听进去的,点了点头就随她举步。

    可等到了兰阁,陆思瑾哪还有前些时日的淡然平静?进屋直接赶出了所有服侍的人,伸手抓起桌上的茶壶就砸了出去。

    她需要发泄。

    但听雪还未丧失狼,忙过去拦住对方拿着茶杯的胳膊,开口匆匆道:“姑娘,好姑娘,您不能砸。咱们这院子里的风吹草动,回头就传遍整个侯府,您若是发了脾气,之前的委屈不都白受了吗?

    要知道,姨娘在大家眼中是名罪妇,便是传来死讯,可老夫人侯爷等人都不曾过问一句,你若为此大动干戈,失了您的体面,以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

    话虽说得难听,却字字真切。

    陆思瑾慢慢的松了手,这委屈憋着,最后直接坐在地上,捂嘴痛哭了起来。

    她以后,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听雪忙整理碎片,捡起来拿到屋外递给廊下张头探脑的小丫头,只道是不小心打碎的。

    等回了内室,见自家主子这副脆弱的模样,知此刻相劝徒劳,索性就背身出去,又让人送了水与巾帕过来。

    陆思瑾精疲之刻,她便拿了湿帕子上去替其擦面。

    这再多安慰话,也于对方无用啊。

    “听雪,你说姨娘不在了,谁最高兴?”陆思瑾的嗓音有些微哑,表情则是冷冷的。

    哪怕是这样的主仆关系,闻者也不敢暗猜府里的主子,便摇了摇头。

    “是二姐!”

    陆思瑾的声音却分外肯定,“她本就不喜欢我与姨娘,过去亦总不待见。我知道,她娘亲去的早,便觉得是我被我姨娘给害的,人前表现的道貌岸然,可心中岂能不恨?

    说什么姐妹情深,因为我的缘故过去才没苛待姨娘,可现实呢?这才出府没多少日子,姨娘便连性命都失了,能说不是她下的手?”

    “姑娘,二姑娘不似是那等性子的人吧?她若是想对付姨娘,过去在侯府就可以。”

    陆思瑾却不赞同这种说法,反问道:“怎么能一样?她在府里动手,若是被查出来,这好孙女好女儿好姑娘的形象可就什么都没了,也就是姨娘到了庄子上,她才没这么多计较。

    红白相冲?呵,好一个红白相冲啊,她贵女锦绣前程,姨娘身死潦倒……”这讽刺到最后,竟是笑了。

    听雪被她这模样着实给吓到了,“姑娘,您没事吧?这都只是揣测,若是冤枉了二姑娘呢?”

    “冤枉?我怎么会冤枉她?你又不是不知,她前阵子派人日夜盯着我这院子动静,能说有把我当姐妹的?”

    话音刚落,想起那事,听雪眸底立马浮出心虚。

    她见主子沉浸在思绪里,担心对方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来,再次开口道:“可奴婢刚瞧着,大夫人如今与过去亦变了许多,您瞧她刚刚的冷漠,都没了往日的和蔼,说起姨娘的死时浑不在意。

    姑娘,会不会不是二姑娘,而是夫人?”

    她是个细心的婢子,在锦华堂内便留意到宋氏的反常了。

    “是她还是二姐,又有什么区别?一个要做慈母,一个要做孝女,你可见过谁家的继母女能好成这个样子的?”

    想起好几回去晨昏定省时遇见的温馨画面,陆思瑾内心的嫉妒之火便越发浓烈。

    “都一样!”她咬牙,目光阴鸷。

    接着不等身边人有所回应,自个就进了内室。

    从床底取出个精巧的小匣子,打开,摆在里面的是串白珠手串。

    其上的珠子颗颗大小相等,丰盈饱满,教人一眼望去便觉是上好的珍珠。

    但细看了方知,这就是白玉所雕的珠子,莹白如洁,触手温润,是上上佳品。

    其中的两颗玉珠上,刻了“思琼”二字。

    听雪跟着进去,就见主子正拿着此事在发呆,不由喊道:“姑娘?”

    这是要做什么?

    这玉珠手串纵然是好,但雕了二姑娘的闺名,根本带不出去。

    陆思瑾却在圆桌前坐下,将手串放在福字的红色桌布上,吩咐道:“听雪,去备笔墨。”

    后者似乎料到了某种可能,呆愣着竟是原地不动。

    “快去啊!”

    陆思瑾不耐催促,心底下了某种决心。

    自己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听雪很快就拿了文房四宝进来,摆好之后在那边研磨,陆思瑾凝视着白纸,一言不发。

    磨墨的动作并不快,似是刻意放缓。

    就在陆思瑾执起毫笔之际,听雪实在没有忍住,开口问道:“姑娘,您真的要?”

    “又有何不可?”将笔毛染湿,认真执着悬于纸上。

    一滴浓黑的墨汁滴落,晕开,染污了信纸。

    听雪伸手抽出。

    陆思瑾闭眼,再睁眼时落得干脆,行文迅速,不带丝毫犹豫。

    听雪站在旁边看着,满脸纠结。

    四姑娘,临摹得一手好字。

    临的,便是二姑娘的。

    字迹可混真。

    顷刻,陆思瑾落笔,待墨迹干涸之后,便放入旁边的信封内,又将手串放于其中,一并封上。

    她将东西递给身边人,郑重开口:“听雪,你知道怎么做的。”

    听雪伸手接过。

    “院子外或许还有人盯着,你便是出府,也可能有人看着,所以,用那个人的法子,可懂?”

    听雪不敢有违,重重点头。

    心中却无奈道:姑娘,您陷的越来越深了……

    陆思瑾却根本不顾这些,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她已经毫无所谓。

    何况,那件事,不已经授人话柄了吗?

    她早就没了回头路。

    既然这样,何不拉人一起?rs

第七十七章 八字

    陆思琼素是敏感之人,自能察觉到庶妹的疏离,本以为只是因为王氏噩耗而心情不佳,然时过几日,亦不见其有所改善,便知她定是误会了什么。

    而她自认为无任何对不住旁人的地方,陆思瑾如此,她亦不可能去主动示好以表善意。

    对方于自己有成见,便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的。

    何况,她本就问心无愧,没谁会爱贴人冷脸。

    虽有珍惜姐妹情分,然陆思瑾不识相,难道还要去巴着她不成?

    她如常生活,或是察觉到了祖母对她的微妙情绪,每日晨昏定省必守时而到。

    以往只知祖母对她非十足真心,然这些时日过去,还能体察不出?

    又因有江妈妈的暗示,近来同外祖家都保持了距离。

    自生辰宴那日别过,除了外祖母使人过府传个话送些东西外,再无其他走动。

    连四表姐赠她的生辰礼被窃,都还没机会说。

    她在静安堂内陪着祖母说话,正觉微乏,只见侍婢琉璃掀帘入内,满脸笑容的欢快道:“老夫人,二姑太太同表姑娘来了。”

    “什、什么?”

    听到爱女归府,老夫人整个身子一颤,竟是少露的激动,眸中喜悦之色溢于言表,“阿雅来了?敏姐儿也来了?”

    千盼万盼,终是盼到了。

    没想到女儿还肯带着外孙女过来,她连忙道请。

    陆文雅母女盛装而来,月余不见,胡敏更显娇态,随其母盈盈前进,身姿婀娜,眉眼高挑,愈发的自信迷人。

    陆老夫人眉开眼笑,浑似忘了上回所受的气,招手就道:“敏姐儿,快来外祖母这儿。”

    她可是心疼这唯一的外孙女,素来不舍得对方多礼劳累。

    胡敏却似成长许多,没有如过去般莽撞的就跑上前,反而紧着陆文雅福身请了个安,“见过外祖母。”

    模样很是乖巧讨人。

    陆文雅站在前方,开口便是告罪:“娘,女儿上回糊涂说了些荒唐话,您可别放心上。

    许久没来看您,是阿雅不孝,这些时日着实内疚得很,还请您莫要见怪。”

    端的是卑谦有礼,虚心认错。

    不只是陆思琼,便是陆老夫人,都十分惊讶。

    自己的闺女自己还能不了解吗?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如今也就仅剩眼前这个小女儿,自然是能宠着便宠着,多宽容担待些即是,素来没见过对方如此的。

    老夫人甚至已隐隐有些后悔,上回何必要闹得那般不快?她真怕女儿再也不过府来。

    现如今听了这些,虽说心情舒畅,但总觉得对方并非出自真心,定是有什么要事,然面上还是一派笑容。

    陆思琼起身福礼,“二姑姑。”

    “琼姐儿,”陆文雅意外的好脸色,十分友善的过去牵侄女的手,“啧啧”赞道:“真是女大十八变,这才多少日子没见,出落的得越发标致了,连我这亲姑姑都要认不出来了。”

    居然不计前嫌,还如此浮夸。

    陆思琼能怎么说?

    其实她并不是个爱记事的人,上回姑父的事她没帮忙是原则问题,但说到底只是对二姑姑的态度不满,其实对方除了刻薄一些,也无什么对不住自己的。

    这许久没见,俗话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身为晚辈,自然不好拂了热情,忙道谢说言重。

    “来人,把我带给表姑娘的礼物呈上来。”

    陆文雅松手招来后边婢子,口中再道:“上回你生辰,我正好有事外出了,不巧没赶上,琼姐儿可不要生姑姑的气。”

    送的是对翡翠玉镯,翠绿剔透,晶莹明亮,一眼便知价值不菲。

    陆思琼尚是待字闺中的年轻少女,其实并不适合戴这等首饰,而如翡翠明玉等物,她亦从来不缺。

    然眼前人一片盛情,且以胡家的家底,能送出这样的东西,比往年敷衍的已好上许多。

    她接过,福身道谢。

    老夫人很是欣慰的看着这一幕,笑容满面。

    彩鸳又送了吃点上来,胡敏到底还是女孩心性,见到喜爱的边吃着边陪外祖母说笑,将她逗得笑声不止。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倒是极好。

    陆文雅难得过来,自是要与老夫人独处的,陆思琼便没留多久,离了静安堂。

    至外,书绘轻声嘀咕了句:“姑娘,今儿姑太太跟往日不大一样呢。”

    这月余来,陆文雅都在与相府打交道,按理说不提过去,便是因着秦夫人,她亦不该对自己如此热情。

    这姑侄情分,可从没有如今日般和谐的。

    便是上回欲求她替姑父在二舅面前得个徇私机会时,也没有像今儿这般和颜悦色。

    她素来喜欢盛气凌人的用长辈身份压自己下令,再说得难听些,二姑姑不是个宽宏大量之人,怎么刚刚……

    她的这份疑惑,亦是陆老夫人心底的好奇。

    可陆文雅便似换了个人般,只字不提上回的不快,对老夫人孝顺至极。

    后者端量着她,顷刻便将外孙女潜了去外边玩,对女儿问起女婿近况,语气小心翼翼。

    是担心又惹恼了闺女。

    陆文雅倒没见异样,如实道了胡家的事,不过谈起丈夫官运时还是满脸骄傲,亦体贴的解释道,近来丈夫官事繁忙,待过几日便来拜见老夫人。

    后者自然乐闻。

    母女天伦,和洽无比,老夫人一扫多日阴霾,整个人精神不已。

    兴致正浓之际,陆文雅开口,语气中带了几分试探:“娘,琼姐儿与龚家二爷的婚事,可是已经定了?”

    这个话题就有些尴尬,毕竟早前胡家曾提过亲,想替胡斌迎娶陆思琼,甚至还因陆老夫人的后悔而闹过矛盾。

    现在,她竟然主动问起。

    陆老夫人略显紧张,不知女儿突然问起是何意,便没有立即答话。

    陆文雅见状,似乎也有所意识,干笑着再次开口:“娘,您别误会,我没其他意思,就是关心下琼姐儿。

    怎么着,她都是我亲侄女,现在都快说人家了,我这做姑姑的,哪有不闻不问的?”

    闻者虽觉疑惑,却还是点了头,接话道:“基本已定下,前儿公主府还来人取了琼姐儿的生辰八字,估摸着也该有定数了。”

    “哦,听说是沐恩郡主亲自保的媒?”

    “嗯,上个月来提的。”

    陆老夫人没有隐瞒,对面人则笑道:“可真是好福气,郡主保媒,公主为婆,龚家又是那等门第,琼姐儿的将来也算是定了。”

    她的语气只有欣慰,并无其他酸味怪调,好似是真心替侄女高兴。

    但陆老夫人是惯了解对方的,她对琼姐儿情绪复杂,可断然没有喜欢。

    她不由直白发问:“阿雅,你是不是还介意我上回……”

    “没有,我若还介意,今日又怎会过来?”

    陆文雅连连摇头,强调道:“娘,过去是女儿不懂事,也不经事,以为有您的疼爱,有胡家人的恭维,便不知外边的事故。

    之前那件事,也算是给了我跟老爷一个教训。如您所言,侯府都不再是昔日的侯府了,我却还端着侯府千金的架子,殊不知这外面贵重的人多了去。”

    这话听着竟有些委屈。

    陆老夫人是知道近来女儿女婿同相府走得近,想起秦夫人那个声名在外的脾气,不由握了对方的手心疼道:“阿雅,你可是在外受了苦?秦夫人不是好伺候的,她可是为难你了?”

    陆文雅只微微笑着,摇头道“没有”。

    陆老夫人不信,但女儿不说实话,还牵强笑着,怜由心生,只得叹气:“是娘跟你大哥没本事,要你去外面受人脸色。”

    “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

    陆文雅调整情绪,想起过府的正事,突然容色严肃了纠结道:“娘,其实我过来,是有个事想与您说。只是,这个事我不太确定,也不知该说不该说……”

    犹豫不决,满是迟疑的样子。

    “何事?”

    陆老夫人心知这或可能才是此行目的,但还是顺着女儿的意思问了下去,“可是与琼姐儿有关?”

    否则,刚刚如何会问起亲事?

    她眼皮一跳,婚事可千万别再出差池。

    只见陆文雅垂首拧眉,满脸不确定的开口:“娘,是这样的,之前女儿随秦夫人去千秋观,在那撞见了个事。”

    说着顿了顿,拖长了语调:“蕙宁公主派人去观中为龚家二爷的亲事对八字,但那纸条上的、却不是琼姐儿的生辰八字……”

    抬眸,见亲娘已经怔住,她仍续道:“您看,这整个京城都知道,琼姐儿前几日才过的生辰,我也记得她是午后出生的;

    可那纸条上与龚二爷八字并行的,却是元月三十的日子,标的是子初时分。

    娘,蕙宁公主是真的要聘咱们琼姐儿当儿媳妇?可依女儿之见,她们龚家筹备的,却是另外一名女子。”

    老夫人早已变色,嘴唇发白,不知是气愤还是着急,竟有些哆嗦,“这算是怎么回事?婚事都说好了,那日是乔嬷嬷亲自来的府上,怎么会弄错了八字?

    龚家不娶琼姐儿,之前又何必费那么多心思?

    不,阿雅,这绝对不可能,我瞧着龚家二爷,也是中意咱们姑娘的。”rs

第七十八 推敲

    陆文雅亦满脸凝重,接话道:“女儿也不想这般以为,但此事千真万确,蕙宁公主给龚二爷对八字的对象,不是琼姐儿。

    娘,您不愿相信,其实我也不愿。您说以龚家的门第,怎么可能在婚事上轻率?

    但千秋观是皇家道观,只招待皇亲国戚,女儿还是跟着秦夫人才得幸进去。

    发现那纸条纯属意外,可就是这么好奇一看,便发现了这则消息,外人皆在传龚二爷与琼姐儿的好事,可八字又如何解释?都到了这一步,相信不会有假。

    就是,不晓得荣国公府知不知情,如此又置琼姐儿同陆家于何地?”

    她语气悠长,说完便见对方容上浮上了慌色。

    陆老夫人无疑是信任女儿的,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

    龚家来侯府提亲取八字,可真的等到与龚二爷对八字时,却又换成了别人。

    蕙宁公主不是喜欢琼姐儿的吗,心心念念的要讨她做儿媳妇,且龚二爷亦钟情于自家孙女,此刻到底是什么状况?

    若是有旁的人选,又何必来招惹陆家?

    她完全想不明白。

    陆文雅柔声宽解:“娘,事情如何尚且不知,您若是有疑惑,不妨找琼姐儿谈谈?”

    “琼姐儿?”

    陆老夫人喃喃出声,“她能知道什么?这种事,龚家若真的做得出来,最受亏的还是琼姐儿,我不认为她会知情。”

    “这可难说,琼姐儿与她们的感情,可顶的上咱们侯府里的人呢。”

    陆文雅说着说着,就带上了个人对陆思琼的情绪。

    然而她较过去聪明许多,很快就意识过来,复缓了语气再道:“不过女儿也相信琼姐儿不会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现在且不说龚家是什么目的,这龚二爷若是对咱们琼姐儿有真情,以他天之骄子般的气傲与往常作风,是不会将就妥协旁人的。”

    “你这意思,那龚家娶的,到底是我们琼姐儿,还是别家姑娘?”

    老夫人被她绕的有些晕,刚抚上额头,却又立马明白过来,难以置信的倏然抬头,“阿雅,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我,琼姐儿的八字有问题?

    这龚家要娶的确实是琼姐儿,只是八字变了,对吗?”

    陆文雅颔首,低声解说道:“娘,周家那样在意琼姐儿,您就没怀疑过吗?

    当初大嫂刚诞下琼姐儿时,因伤了元气,母女俩俱是细养着,琼姐儿养在主院,便是您见到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等后来出月子了没两个月,大嫂不顾您的劝语抱着孩子回周家小住。归府之后,没多久大嫂本已经养好的身子却突然大病一场,病中时刻要琼姐儿陪着,除了当时她院中的人,旁人可是连身都近不得的。”

    这些事,老夫人自然还记得。

    但当年先太子已经被废,对于高门儿媳,她这做婆婆的便是想立规矩都没有底气,加上周家人常常过府,她不得不妥协。

    当时以为,是因为周氏自知身子不好,故不愿琼姐儿离身,理解成她为人母难舍爱女的心思。

    毕竟,那场大病之后,没满一年,周氏便去了。

    虽说,那时候老夫人也奇怪,毕竟周氏生琼姐儿时又不是头一胎,便是元气有伤,可月子里仔细调养得已差不多,怎的回了趟娘家之后反倒病情加剧,似受了什么打击般再也没振作起来。

    那一年,周氏守着刚出生的女儿,便是在病中,自己派人去将琼姐儿抱来看看,都被拒绝。

    若非她离世,怕是真要等孙女都呀呀儿语时才可见得。

    想起这事,老夫人就心有怨气。

    要知道,早期老大就只有这一个孩子,自己心疼都来不及,难道还能害了不成?

    先儿媳却非阻拦着不给见。

    她总觉得,琼姐儿至今同自己不亲,便有当年周氏之过。

    不过这些都是陈年往事,眼前人突然提起……老夫人寻思着突然开口,“阿雅,你在怀疑什么?”

    “娘,女儿只是猜测。”

    被看穿,陆文雅没有否认,反徐徐而言:“就是撞见这个事,不清不白的心里不安,就总想着是个什么缘故。

    要说按目前的趋势,蕙宁公主不会拿独子的婚事同您开玩笑,那乔嬷嬷女儿也听说过,最是稳妥精明。

    既然是她亲自来府里取的八字,便不可能说会弄错的,显然是蕙宁公主故意换了年月时辰。

    对了,这被换上的年月时辰,在年关之后。娘,您还没有想到吗?”

    年关之后……荣国公府每年年关之后就会派人来接琼姐儿过府,甚至小摆宴席贺她年长,待等到二月初才会送回。

    陆老夫人一直都有这个心结,好似周家人觉得,琼姐儿在侯府过的年不长岁,非得再办一次。

    但现在细细一想,周家每年摆宴,好似都是在元月之末,三十那日!

    她整个人都僵滞了,双眼瞪大,“难道说,那日才是琼姐儿的生辰?”

    这么说,那千秋观里的八字,便真的是琼姐儿的?

    可这怎么可能?!

    不等人接话,老夫人自个就出言否定:“不,周氏是四月临盆,就在锦华堂内,那时大姐儿刚没了,我满心希望她那次能给你大哥添个儿子,是亲自守在屋外的。

    琼姐儿落地哭声的时候,我还进去看了的,她怎么可能变成元月出世?”

    如此重声,不知是在强调给对方听,还是在心底告诉自己。

    不然,难道要说琼姐儿不是她亲孙女?

    虽说祖孙感情谈不上如何深厚,但自己多年来对琼姐儿的疼爱可是真的,那时她尚不在侯府,自己对孙女的牵肠挂肚,亦绝非作假。

    她接受不了这种可能。

    但陆文雅并不容她逃避,直言道:“说实话,琼姐儿模样生得好,大家都说她像故去的大嫂。

    但大嫂去了那么多年,许多人不过人云亦云,见她模样似了周家人几分便如此说。

    可是,娘您现在想想,她有哪里,是长得像大哥的?”

    一语中的,似敲在老夫人心上,将最后的希望打破。

    “她不是大哥的孩子。”

    此言对老夫人打击不小,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却难以反驳:“琼姐儿若不是,那真正的琼姐儿去了哪?

    当初周氏回娘家小住,换了个假的琼姐儿回来,怪不得那阵子都守着不准人见,连我这做婆婆的都拒之门外。等到她去后,我再看琼姐儿,哪还能看出个什么样?”

    陆老夫人,乃至整个陆家,对陆思琼的容貌开始有印象,都是从周氏过世之后。

    后来哪怕被接去周家,但陆家人过府,也都是能瞧见的,这隔天半月的,那时若被人换了,不可能不被发现。

    “好一个周氏,将我陆家的骨血换成不知来历的东西,竟瞒了我这么多年!”

    她怒及反笑,“现在这个琼姐儿居然不是老大的孩子,我却捧在手心疼了这么多年,她到底是谁?”

    因为过去荣国公府做的着实太过,以往没深想过,现如今有生辰八字的根据,真相何其明了。

    二孙女,比她真正的亲孙女,要大上三个月。

    周家人好大的胆子,瞒天过海,让陆家替别人养女儿。

    等等,周家,是了,这事荣国公府是知情的。

    老夫人激怒过后,也有所明白,先周氏不是无情之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弃了亲生女儿而抱其他女娃回夫家,周老夫人便更不可能了。

    周老夫人这些年对琼姐儿的疼惜堪比周家的嫡亲孙女,如此便更为蹊跷。

    琼姐儿既不是她亲外孙女,那所谓的追悼亡女便只是个借口。

    没有血缘关系,何故要替她安排身份,又厚待了这么多年?

    陆文雅观其面色,若能读懂对方心意般轻声低道:“娘,您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阿雅,我问你,你是如何看到的纸条?”

    陆老夫人突然问出这话,终没有再循着对方的话一步步深想下去。

    她蓦然想到,既是公主府拿去对八字的纸条,又是千秋观那等地方,怎的就如此轻易的落到了阿雅手上?

    她是怎么看到的?

    陆文雅没料到会有这个问话,一时间没接上话。

    见其不语,老夫人再问:“你如今同秦夫人感情好,那日秦夫人亦来了府里贺琼姐儿生辰,可态度却并不是很好。

    阿雅,你今儿突然就登门,不说其他,就来跟我说这个事,你难道真当我好哄骗不成?

    是不是秦夫人让你来的?”

    居然如此犀利。

    陆文雅目露窘态,挪过视线解释道:“娘,是女儿想您了来看看,你怎么能把我想成是别有目的呢?

    再说,我说的都是事实,女儿又不是侯府的仇人,还能藏了祸心不成?”

    望着亲娘,她抿唇再添:“此事关系到陆家血脉,我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信手捏来哄骗您。

    我是不喜欢琼姐儿,可若她真的是大哥的孩子,我还能起这样的心思?千秋观所见确有其事,您若不信女儿,那女儿也无法了。”双眸真挚,不闪不躲的,一片坦然。rs

第七十九章 登门

    或是感受到了眼前人的真诚,又或是老夫人打心眼里不愿将闺女想成别有用心之人,整个人身子一软,却是胳膊撑在几面上,似认了这事。

    琼姐儿不是老大的孩子,不是自己孙女……

    荣国公府知情,蕙宁公主亦知,却是陆家不得任何风声。

    她们,到底将德安侯府当成了什么?

    如此欺人太甚!

    “娘,事关陆家血脉,可得好好查查。”

    陆文雅见对方伤怀,心有不忍,然还是道了下去:“女儿知您这些年对琼姐儿的感情,但总要讨个明白,不能让大哥一直被蒙在鼓里。

    再说了,这若是周家人的计策,且不论现在的琼姐儿是谁,当年总是荣国公府对不住咱们侯府。

    周老夫人与蕙宁公主都如此在意琼姐儿,不惜早早替她定亲,就嫁去龚家,可谓万般宠爱。

    琼姐儿若有这等分量,那现在挂的是陆家的名义,娘不觉得可以用这个,寻周家一个解释吗?”

    周家理亏,侯府便能占得上风。

    而若是正常人家的闺女,不可能被瞒天过海送到陆家来,可见琼姐儿身份不凡;

    周家多年深瞒,其中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陆家若是得了这个把柄……还担心家业不振,门楣难耀?

    算是掐住了荣国公府的软肋。

    可这样,二府关系就再难和谐,往后逢人见面,便落了个卑鄙的名声。

    陆府,好歹是百年清隽世家。

    陆老夫人亦不知为何,明明这事是当年周氏之过,可她就是强势不起来。

    或许,她觉得以自家孙女的归宿换取府中荣华,能用结亲为梁则是惯寻常之事;

    而现在女儿说的这种想法,便显得不够光明。

    “阿雅,你在这事上积极过头了。”

    她的眼中再次浮出怀疑,“你刚说的或可能是真的,不是杜撰编排,但之后的这些话,是不是有人授意?

    阿雅,你是我亲闺女,娘不愿多想,早前的事确实有对不住你的,但现在时过境迁,希望你不要耿耿于怀。

    你现在老实跟我坦白,说这些话到底想做什么?”

    陆文雅三番强调,见仍没有除去对方疑心,加上心虚所致,一时间竟有些凝噎。

    半晌,在老夫人的注视下,她终于开口:“娘,纸条上生辰八字的事,是秦夫人给我看的,女儿也不知她是从何弄来的。

    不过她与我肯定了,纸上八字是真的,我本来是没想过琼姐儿不是大哥血脉的可能,这也是她提醒的我。”

    “她提醒?你听了个外人的话,跑到我这来搅得天翻地覆。”

    老夫人现在苦恼,甚至都不知道等晚时要怎么面对那位被她捧在手心里疼了许多年的孙女,心中谜团万千,语气难免差了些。

    这是秦甄氏搞出来的事!

    她闲来关注自家与周家做什么?

    老夫人继续追问:“然后你将自己的猜疑也告诉了她?说了周家每年元月给琼姐儿摆宴的事,去附和了秦夫人的意思,对不对?”

    见其颔首,她恼声再道:“阿雅,你真是糊涂!这种事,你怎么能同外人讲?

    不管琼姐儿是不是我们陆家的女儿,世人眼中她就是,你把这事透露出去,是想让整个京城来看侯府的笑话吗?

    再说,明知琼姐儿得宠,你将她的事说与外姓人知晓,回头定要惹怒了周家与蕙宁公主,竟还有脸要我拿这事去讨便宜?

    这也是秦夫人给你出的注意,对吗?”

    陆文雅其实并不算强势的性子,加上最近伏低做小服侍着喜怒无常的秦夫人,本嚣张的气焰早收了不少,闻言只讷讷的点头,不敢反驳。

    老夫人心有气愤,却又不愿再次弄砸母女关系,不由克制了几分情绪,只淡淡道:“阿雅,你回去吧,你过来只是给秦夫人办事,哪见得对为娘的半分情谊?”

    “娘,女儿不是诚心的,但这事您难道就真的不查了?”

    “怎么?秦夫人把持着甄家大事,你如今也想学她,插足起侯府的家事来?”她语气凌厉,透出不满。

    陆文雅不过是被人当了枪使,亦不是真心要同亲娘决裂,不敢再辩解触怒,站起身告辞。

    她久未归府,却又走的匆匆,府中人皆觉奇怪。

    俞妈妈转进内室,无声的侯在旁边,本以为主子会与她说上几句,可等了半会,老夫人仍是一脸严肃的坐着,没有出声半句。

    如此不知坐了多久,后者才开口:“你去把琼姐儿给我唤来。”

    请二姑娘?

    想起早前姑太太对二姑娘的热情,俞妈妈暗自思忖了下,不敢有误忙亲自去请。

    听到召唤,陆思琼倍感惊奇。

    今儿的怪事着实多。

    没有多话到了静安堂,要进屋时,俞妈妈突然轻道:“姑太太在里头同老夫人说了好一会话,老夫人情绪不太好,姑娘仔细着多哄哄主子高兴。”

    算是隐晦的提点。

    陆思琼忙点头道是,谢了对方。

    “老夫人,二姑娘到了。”

    俞妈妈进屋通传后,便被遣了出去,竟是连上个茶水的差事都没让办。

    陆思琼福身请安,见对方只盯着自己,不由唤道:“祖母?”

    老夫人心绪复杂,一眼一眉的细细打量起对前少女,娇羞初绽,若花园里盛放的牡丹天香,正是女儿家好年华的时期。

    陆思琼被看得费解,忍不住近前一步,柔声关切道:“祖母,您怎么了?”

    “没怎么,想着你亲事将订,突然想看看你。”

    闻者更是茫然:“龚家来人了?”

    不过一会子的功夫,她在娇园里怎么没听说?

    “没有,只是听说蕙宁公主派人去千秋观对了你跟龚二爷的生辰八字。”

    老夫人思虑渐渐清明,似突然有了决定:“这样,你随我去趟荣国公府,我也许久没去拜会你外祖母了。”

    祖母居然亲自要出门!

    陆思琼吃惊,这便是在对八字,自会有公主府送信过来,何须祖母特地去周家询问?

    未免显得太过心急。

    上回让自己去问亲事进度,已是轻浮,怎的现在又要如此?

    她屏退左右,不是要同自己细聊的意思?

    尚未接话,老夫人已对外吩咐了人备车,准备出行。

    这会子都快午时了,到底有什么事非急于一时的。而对生辰八字的事,定然是二姑姑所言无疑。

    然身为晚辈,见对方意思明确,只好随行。

    陆思琼几乎能肯定,这是祖母心血来潮的一个决定。

    外院备车的事置得很迅速,没多会就出发,坐在车厢里,一路无话。

    只老夫人时不时端量的眼神,令人心惊,好似自己于她,是陌生人一样。

    周家对她们的到来亦非常意外,若只有陆思琼一人倒也不奇,然陆家的老夫人,可得用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话来形容。

    顾着礼数,沐恩郡主亲自招待,说了不少客套话。

    陆老夫人兴致缺缺,总念着要见琼姐儿的外祖母。

    沐恩郡主笑得和善:“您有什么话,同晚辈说也是无妨的。说句您别见怪的话,母亲近来身子不爽,不见客人。”

    “外祖母不要紧吧?”

    陆思琼忍不住插嘴,很是焦急。

    她都不知外祖母病了。

    沐恩郡主很欣慰的望着外甥女,回道:“没多大的事,就是身子无力,或是这阵子天热起来了,人没什么胃口。”

    陆思琼想去静颐堂看看,此时此刻却又不方便开口。

    陆老夫人亦象征性的关切了几句,继而开门见山的直白道:“本是不该来打搅的,不过听说咱们家琼姐儿同龚家二爷的生辰八字已经对好了,就想问几句蕙宁公主那边准备何时去纳小定,否则侯府里没有任何准备也是不好的。

    公主贵人事忙,老身不好打搅,想着同周家老夫人说也是一样,就冒昧登门了,郡主可别见怪。”

    陆思琼忍不住侧首,祖母竟然这样直接?

    “现在既然周老夫人不便见客,想来同您说都是一样。郡主是琼姐儿的大舅母,当初亲事的事也是您来府里提的,别怪老身心急,这事本就突然,有些方面或者还有些问题,想与您私下谈谈。”

    老夫人说完,自然的又说道:“琼姐儿忧心周老夫人,不如让她先过去探视下,也省得这孩子心中挂念。”

    沐恩郡主是何等聪慧之人,自然明白了对方来意。

    是有要事商议的事。

    亲事?陆家难道要有什么变数?

    她顺着对方的话,让陆思琼先行离去。

    后者心忧外祖母,乖巧应下,离去前眼神却忍不住在祖母身上打转。

    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沐恩郡主见对方没主动开口,又让左右退下,这方笑着问道:“老夫人您过来,是琼姐儿的婚事上有何疑惑吗?

    其实这事都是蕙宁公主在亲自操办,我这几日也不曾见过公主,不过大致的事宜安排也略知一二。”

    态度很是友善。

    陆老夫人没有立刻接话,再开口的问话却显得十分突兀:“郡主,恕老杀言,贵府每年元月三十为琼姐儿置办一回筵席,是有何名头吗?”

    沐恩郡主眼神一敛。

    说者续道:“我还听说,千秋观里,对八字的时候,琼姐儿的生辰貌似出了点差错。”说完就直直的凝向对方,静等解释。rs

第八十章 应付

    沐恩郡主极力压制心底的震惊与慌乱,敛去容上异色,仍是含笑和善的表情,“老夫人您这说的是什么,我听不大明白,琼姐儿的生辰有何问题?

    这对八字的事是蕙宁公主在安排,我们府里近来也没怎么同公主府走动,这定亲的安排想来还要您亲自同龚家商议。”

    “郡主这是在与老身装糊涂?”

    若是往日,陆老夫人定不会如此语气,但想起这荣国公府十多年前可能曾做过事,怒从心来,竟摆起了脸色。

    她还想问周家要人呢,陆家真正的骨血遗落在了何处?

    陆老夫人知沐恩郡主在周家的地位,绝对是手握实权能当家做主的,这周老夫人见不到,同她放开了说也无所谓。

    是以,再开口质问:“郡主莫不是以为咱们德安侯府的人好欺,这被瞒了十来年不够,还想一辈子不成?

    我今儿带琼姐儿来,便是想弄个清楚。不然,老身真要等将她养大了都嫁出去,还不知她是何来历吗?!”

    语气极重,压抑着浓浓恼意。

    她毕竟是长者,沐恩郡主并不敢太过分,她心中不明白的是,陆家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又对那件事知晓了多少。

    若是琼姐儿的身世被暴露……

    沐恩郡主心中一颤,不好再装傻充愣,忖度着到底要不要坦白,毕竟事情不小,且也弄不明眼前人是否在诓自己。

    谨慎起见,她不得不郑重其事。

    端着茶盏,沐恩郡主冲对方笑了笑,安抚道:“您何必这般动气,怎么着二府曾经也是亲家,这些年来感情从不曾淡过。

    今儿老夫人若是听了外边的什么闲言碎语过来追问,可要将事情说个清楚,否则我这不明不白的,也无从说起不是?”

    陆老夫人根本不买账,瞥都没瞥手边的茶盏一眼,仍是注视着沐恩郡主。

    后者不得已,只得将杯盏搁下。

    不过瞬间,她便将方才陆老夫人所言在心中过了一遍。

    于是,她开口问道:“老夫人是听何人说,琼姐儿同龚家二爷的八字,是在千秋观里对的?”

    “这……”陆老夫人微滞,自家女儿从秦夫人处得来的消息,可能这么说吗?

    沐恩郡主不由唇角微弯,“这蕙宁公主找哪位大师在对八字,连我们荣国公府都不清楚,我还真不知您刚刚那话,是从何而来。”

    见对方答不上来,想了想,分外了然的添道:“千秋观非寻常道观,平时连我都鲜少过去,如今又不是祈福的时候,无宫中旨意,寻常人还真去不得。

    老夫人刚刚提及,那想必是从相府里得来的消息,对吗?”

    将对方的沉默当做默认,沐恩郡主徐徐再道:“听说秦相刚提携的那位胡侍郎便是您的乘龙快婿,想必胡夫人与相府感情非比一般,这可是秦家给贵府送去的消息?

    老夫人,您非亲眼所见,怎的凭他外人一句两句,便怀疑却蕙宁公主来?公主若不是诚心喜欢琼姐儿,能提出这样的亲事?您刚刚这话,若传到她耳中,可……”

    似笑非笑的抿唇对视眼前人,气场不小。

    陆老夫人本就无十足证据,怀疑琼姐儿非她陆氏女儿,也是由陆文雅先挑唆了才有的想法。

    说到底,那什么纸条她根本没有见过,便是女儿再三保证,但受了秦夫人指令的她,有多少真意谁又说得准?

    何况,就算那真是公主府送去的,谁又能保证上面写的就是琼姐儿与龚家二爷?

    人的思维易受人影响,现在听沐恩郡主这么说,老夫人渐渐的又有些动摇。

    她厌极了这种感觉。

    沐恩郡主自能察觉到她的转变,心下微定,缓声客气的又说道:“老夫人,你我二府是多年的交情,您这样过来兴师问罪,还真是叫晚辈不明白了。”

    “郡主莫要误会,老身没有怀疑公主的意思,她能看上咱们家琼姐儿是我们家的福分,自不会怀疑她的诚意。”

    陆老夫人语气好了不少,不若原本的坚定,可心中到底不得法,很是矛盾。

    可之前对先儿媳的怀疑,阿雅又说琼姐儿无哪里生得像陆家人。

    她皱着眉头,已分不清何真何假,又怪自己冲动,这么快跑来周家,现在要怎么办?

    “老夫人,是不是秦家透露给您的?”

    沐恩郡主有她想弄明白的事,试探的询问道:“我倒不知,她们怎么对旁人家儿女的生辰八字感起兴趣来了。

    再者,便是蕙宁公主真有使人去千秋观,以她的身份,送去的东西能随便被人查到?我倒不知秦家如此来挑唆侯府同周家的关系,是何目的?”

    陆老夫人未处下风,不但要好脸收场请对方不要见怪,还要压抑心中郁闷。

    现听闻这话,自己亦是一惊。

    可不是,秦家在挑拨离间!

    居然还是让自己的亲闺女来……

    老夫人满心失望,正要说话缓和气氛,然想到一事,不由重复问道:“郡主,那老身刚刚的疑虑,贵府每年元月替琼姐儿置办一回宴席是何故?”

    这问话,沐恩郡主笑意便更浓了,“您这又是听秦家人说的?”

    不得否认,便再语道:“我还真想不通秦家何故要如此了,每年年后,我们府里的宴席本就不少,谁说那场便是为了琼姐儿置办的?

    年后宴请宾客好友,本就是我周家的习俗,这往年都在那一日,没什么特殊原因自不想变更,难道这还有错的?”

    陆老夫人窘迫,刚是为何要多这一句?

    这特地跑来,竟似在自取其辱。

    坐如针扎,她起身歉意道:“是老身叨扰了,我也是紧张琼姐儿,这方犯了糊涂,郡主不要同我这糊涂人一般见识。”

    纵然心中再有疑惑,也不便再问了。

    沐恩郡主言辞紧密,根本讨不得好。

    陆老夫人只觉得自己莽撞,现在反而至彼此尴尬,哪里还留得住,出口就要告辞。

    沐恩郡主虚留了她几句,见对方去意已决,便让丫头送她出去。

    陆思琼难得过府,自然留下。

    见其出了朝花楼,沐恩郡主方长吁一叹,松开掌心,满手都是薄汗。

    秦家、秦家,居然在私下调查琼姐儿!

    连生辰八字的事都查了出来,今儿是糊弄走了陆老夫人,可下一回呢?

    对方定是存了疑心的,怕不用等来日,回头对方细细一想,就能发觉蹊跷。

    她抓起手边水盏,大口饮了下去。

    没想到,为了防止呼韩邪想给琼姐儿速速定下亲事,居然还能引出这么多事来。

    回忆起上回在甄府里碰见秦相夫妇,沐恩郡主满心懊悔,终究是她大意!

    出了这么大的状况,她不敢怠慢,起身往静颐堂去,必须要把这事告知婆婆。

    周老夫人的屋里,陆思琼刚替她诊了脉写好方子。

    沐恩郡主便问了几句,听说不打紧,只是时下轻症便安下心。

    周老夫人靠在床头,许久未见外孙女,今儿格外欣喜,拽着她的手就不松开,对其近来生活问长问短个不停。

    陆思琼自然答一切安好。

    周老夫人本是还要再问,可见儿媳妇站在旁边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便先让外孙女去暖阁休息会,等待会陪她午膳。

    陆思琼应是,到了外间同书绘纳闷:“祖母怎么先回去了?她这特地过来,找大舅母又说了些什么?”

    很是莫名其妙。

    书绘自更不懂,只好摇头。

    内室里,沐恩郡主将陆老夫人的猜测与问话重复说了一遍,只见陆老夫人本略显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一个激动更是咳了起来,抚着胸口喘个不停。

    沐恩郡主忙上去服侍,又递上水。

    好不容易待周老夫人缓了过来,只听她言道:“秦家莫不是已经知道琼姐儿非陆家女儿的事了?

    这陆老夫人也不是个糊涂人,现在是被你唬住了,保不准出了府就想通了,这之后发现我们遮掩,怕是要更怀疑,等那时候,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但当时情况,儿媳没有请示母亲,是断不敢承认的。”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周老夫人面色沉重,无力道:“瞒了十多年,到底还是瞒不住。

    早在左谷蠡王进京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事情不妙,这其他人可个个都是精明人,稍稍调查下,总是要牵连出来。

    唉,我就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沐恩郡主自个已经感慨过了,现下不由催促,“那您说,之后要怎么办?

    这若是向德安侯府坦白了,她们肯接受真相吗,还能如常待琼姐儿吗?

    她的身世要是被人发现,怕是更无宁日了。就这现在,左谷蠡王都几番遭到刺杀,回头岂不得更……”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对方脸色更是不好。

    怎么样,都不能让琼姐儿成为来历不明之人。

    “当年的事,没几个人知道,连妙仁师姑,也都不在京城。他们就是想查,也查不出来什么,只要我们不承认。”

    陆老夫人虽然是这样说着,但心中比谁都不确定。

    陆家可就是个关键。rs

第八十一章 她是谁

    沐恩郡主从主屋出来的时候,神情凝重。

    见院中女儿同外甥女正坐在石桌前说话,又忙敛去焦虑,面色如常的走过去。

    二人见到她,起身请安。

    沐恩郡主伸手使她们不必多礼,自己亦随之而坐,宽声询问道:“这正午的太阳,怎的在这儿,晒坏了可怎么好?”

    嗔怪心疼的语气,周嘉灵直接挽了娘亲的手撒娇回话:“这不是好些日子没见到琼妹妹,听说她过来就赶来了吗?

    妹妹过府,您都不派人去通知我,害得女儿往朝华楼跑了趟空。”

    “我不通知你,你不也知道了?”

    沐恩郡主笑得纵容,又改望向旁边的人儿,轻言道:“陆老夫人已经回府,你在这边用个午膳再走。”

    她心中有话,想交代对方,得了眼前人颔首便同自己闺女开口:“瞧你这样子,还当自己是孩子呢?你妹妹年纪小都比你懂事,回去换个衣裳,待会跟琼姐儿一块陪你祖母用饭。”

    周嘉灵略有不悦,站起身两手无措于身前,“女儿这不是蛮好的吗?”

    陆思琼察觉到大舅母是有话要同她言,偏生四表姐还没看出来,只好跟着说了几句,送走对方。

    沐恩郡主目露赞赏,拉过她的手低道:“琼姐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外祖母身子不好,有些话就由我来告诉你。”

    说完,携她去了西暖阁。

    熟悉的屋子,亲切的布局,陆思琼给对方奉茶,站在旁边虚心开口:“舅母,您有什么话便直说吧,今儿祖母突然找我过来,想必有什么要事。”

    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心中藏着再多疑惑,别人不主动说,就不问。

    沐恩郡主蓦然心疼,拽着陆思琼的手让她一并坐下,不答反问道:“你刚刚想来也看出来了,你祖母今儿待你的态度与平时不大一样,可是之前发生了什么?”

    “家里二姑姑来过,同祖母说了会子话,祖母便带我过来了。”

    果然是胡陆氏,不、是秦家!

    但现在,要把真相说出来吗?

    告诉她她不是陆家的女儿,这俨然会是个沉重的打击。而琼姐儿的心性,若是委屈着自己不问亲生父母是谁是有可能,但她年纪还这么小,就承受这些……

    沐恩郡主本与婆婆商量的极好,陆家那边毕竟瞒不了多久,而外甥女敏感,亦肯定会知情,那还不如现在如实相告。

    可等真的要开口,却不知怎么说了。

    “舅母,祖母同您说了些什么?”

    今日祖母态度与往日都不相同,太过反常,肯定不是小事。

    舅母既然寻自己私聊,便是想说的。

    或许,外祖母早前要告诉她的那件事,也与这个有关。

    沐恩郡主犹豫再三,终是做了决定,握着少女的掌心都加重了力度,似是无声的安抚。

    “琼姐儿,其实、你不是陆家的女儿。”

    “轰”的似有什么顷刻倒塌,陆思腔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料不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大舅母,您是在同外甥女开玩笑吗?”

    她牵强笑着,说出的话声若蚊呐,连自己都知道对方是认真的。

    可就是想问上一句。

    “你别怕,琼姐儿,我知道你受不住,可……”

    向来能言善辩的沐恩郡主竟然觉得此刻嘴拙不知该说些什么,锁着眉头感受着掌中小手的轻颤,却知这话只能继续说下去:“当年,你母亲亲的女儿,没过三个月就夭折了。

    那阵子她正好回来小住,那孩子出生时本就虚弱,没两日就去了。你母亲亲连失二女,深受打击,又恐无脸面对夫家,便将你带了回去。”

    陆思琼哪里听得了这么多,她脑中只有一个认知:自己不是陆家的女儿,不是她亲娘的孩子。

    那她从哪里来?

    “舅母知道,你将德安侯府当做家,现在突然跟你说这个,你一时难以接受也情有可原。”

    沐恩郡主好声宽慰:“现在跟你说这个,也是情非得已。可记得你的生辰八字已与凡哥儿的八字送去了千秋观?

    今儿你祖母过来,便是得了信,发现了你的真实生辰,生出了怀疑。”

    陆思琼现在都不知该是何种心绪,感谢大舅母的坦白吗?

    “真实生辰?”木木的重复。

    沐恩郡主颔首:“四月初二,其实是非你芳诞。你其实还要早上三个月,只是当年你未足月,加上、”

    停顿片刻,措词后改言道:“你自小身子不好,也是因为没有足月的缘故。当年你三个月大,同一般的孩子差不多大。

    你母亲亲痛失爱女,便将你视如己出。只是她到底没抗住打击,日益思念,郁结于心,还整日提心吊胆担心被侯府发现,这才早早去了。”

    “是我害死了娘亲?”

    陆思琼出口便意识到错误,娘亲根本不是她亲娘,却又不愿改口。

    周氏给她的温情虽少,但她自幼在荣国公府长大,打心眼里是认了这点的。

    她一时间改不了口,手却轻轻的从大舅母的手中抽了出来。

    自己能问一句,身世到底是怎样的吗?

    今儿这话由眼前人说出,让陆思琼连半分侥幸的希望都没有,对方是不会骗自己的!

    脑中浑浑噩噩,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琼姐儿,你莫要多想,这与你无关。”

    沐恩郡主不知她怎么想到这个上,连忙解释:“你母亲生产之后,身子本就虚,是想念亡女才病下的,与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若不是将我抱了回去,她又怎会提心吊胆?”

    陆思琼却没有错过刚刚的话,“我总以为,是王姨娘的背叛让母亲心寒,所以才总闷闷不乐,便素来不喜欢他与四妹妹。

    可现在,我又有什么资格嫌弃她们?我不是爹爹的女儿,不是陆家的血脉,我这些年在陆家就像是个笑话。”

    她以为她是原配嫡女,出身正统,瞧不上庶妹。

    然到头来,自己根本没有陆家血缘,这便似从云端突然掉落,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好孩子,你不要这样来难为自己。”

    沐恩郡主面露不忍,走近了将她搂过,“就知道你晓得真相之后会受不了,所以我跟你外祖母才总瞒着不说。

    琼姐儿,要不是走投无路,舅母也不会平白与你说这个。你大可做一辈子的陆家二姑娘,我们都会疼你宠你,现在你这样糟心,让舅母怎么再说得下去?”

    陆思琼是真的难过,她虽然最近对家人颇有言辞,不满她们对自己不够真心,但前提是觉得该得到那些。

    可事实是,自己于她们不过就是个外人,那又有什么自个去要求那些?

    她甚至都不想再回侯府。

    自己不是陆氏女,她顶了原本属于陆思琼的一切!

    虽然过去在周家是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但说到底从心底里她是骄傲自信的。

    此刻,从未有过的自备感,席卷了周身。

    不是娘亲的女儿,便不是外祖母的外孙女,眼前人亦不是自己的舅母,她却靠着这个身份得尽好处。

    还有那门亲事,自己又有何资格去要?

    沐恩郡主见她自己不肯放过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本是要隐瞒一辈子的秘密,若不是现在眼见着快要瞒不住,亦不会主动说起。

    终究还是呼韩邪的过错!

    他若没来京城,又岂会有这么多事?

    意识到自己也跟着悲春伤秋起来,沐恩郡主忙调整状态,再次握上对方的手,重声道:“琼姐儿,你醒醒,你喊了我这么多年的舅母,我也是把你当女儿看待的。

    你现在难道要因为这个,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我跟你外祖母对你寄予了多少希望,你难道就这样回报?”

    陆思琼似被一语惊醒,她望向舅母的视线渐渐清明,启唇张口,却没发声。

    她确实心乱。

    她本以为,自己足够狼足够成熟,便是再大的事也可以接受,所以之前才几次在外祖母那想知晓真相。

    但真的知道了,却极为后悔。

    她宁愿不知!

    “舅母,我听着,您说。”

    沐恩郡主只能暗叹一声,却也知这事只能靠对方自己慢慢调节,便捡了正事道:“到了这一步,舅母也不瞒你,咱们府里每年元月三十办的那场筵席,才是替你庆生的。

    而你与凡哥儿对八字的纸条上,注的就是这个八字,现在你祖母已经知情,我今儿虽然糊弄了过去,但她已生心疑,就不会这么轻易相信。

    琼姐儿,你现在必须自己表现,释了你祖母的怀疑。”

    这话,便是要她用“陆思琼”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舅母是要我,一直隐瞒下去?”

    陆思琼低喃:“我只能做陆思琼了,是不是?”

    “什么叫你只能做陆思琼?琼姐儿,你就是你,这个世间早就没有陆二姑娘了。”

    沐恩郡主握上外甥女双肩,用力晃了晃,强调道:“你一直都是陆思琼,也只是陆思琼,你一直都是这样活着。

    舅母知道你心慌,但你必须度过这个心坎。陆二姑娘的身份从来是你,你要时刻记住这一点!”rs

第八十二章 脆弱

    陆思琼懵懵的颔首,应是,却毫无底气。

    沐恩郡主只能再次重复,还站起了身,俯视对方再言道:“琼姐儿,这事算是舅母拜托你,你绝对不能被暴露不是陆家的女儿。

    哪怕你祖母那边瞒不住,你也要想办法说服你祖母,要陆家认下你。

    德安侯府是百年世家,这件事当年虽是你母亲对不住她们,但这等事外传总是于名声不利。

    只要你好好劝,依着这些年你们祖孙的情分,陆老夫人是会听下去的。”

    她虽没有直言其中利害,但只这份严肃的表情,就不容人懈怠。

    陆思琼何其不想这样?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不是陆家的女儿,也不知道如果她成了无名无姓之人,要怎么活下去。

    沐恩郡主似承诺般的继续说:“你告诉你祖母,无论你是不是你母亲亲的闺女,都是我们荣国公府的表姑娘,是我与你舅舅的掌上明珠。

    陆家对你的养育之恩,我们周家会一定会记在心上!”

    这边是赤.裸.裸的利诱。

    到了这一步,陆思琼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周家对自己可谓是情深意重,连后路都替她想好了,是真的要保她一世荣华吗?

    但自己只是个来历不明的人,根本不是周家表姑娘,外祖母她们为何要对她这么好?

    她直接问出了这个疑惑。

    沐恩郡主微笑,慈和道:“傻孩子,你是舅母带大的,难道过去那些年的情分都是假的?

    就算你现在知道你不是我外甥女,难道以后就不唤我舅母了?”

    “当然不是。”

    只是,还可以吗?

    陆思琼实则是个别扭的人,过去些年受了自己本不该得的,总觉得似歉着什么。

    她甚至开始感恩,不论真实出身是什么,当年娘亲没有将她抱去侯府的话,现在的自己还在不在世间。

    不知为何,竟信起了命。

    “舅母,您交代的,我回去会尝试同祖母说的。”

    虽是这样应着,却完全没有头绪,到时候要怎么开口?

    她心底万分难受。

    沐恩郡主又怎会不了解?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琼姐儿你记得,这个事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以后还是和过去一样,什么都不会变。

    你永远是我的外甥女,周家也会替你保住陆二姑娘的身份,再等将来,你嫁给了凡哥儿,便是龚家的少夫人,有蕙宁公主在,谁都不会欺你。”

    一声一声,都是为了安抚她。

    陆思琼或是心中有了新认知,有种担心再给别人添麻烦的心态,便连连点头。

    十分乖巧,而这种乖巧,又与过去隐隐不同。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问她的亲生父母是谁。不是不想知道,而是舅母一直在避着不说,她现在的身份,还怎么好追问?

    只是,有个事却不得不问。

    她亦站起身,仰头轻声问道:“舅母,那蕙宁公主,也知道我不是陆家的女儿?”

    “你担心这个做什么?”

    沐恩郡主一脸“白操心”的表情,含笑道:“公主若是有门第之见的人,又岂会来提亲?她是真心喜欢你才要你儿媳妇,再者上回凡哥儿的表现,她又岂会棒打鸳鸯?”

    鸳鸯……怎的用上了这个词?

    陆思琼暗窘,但现在着实没有那层心思,也就没有答话。

    沐恩郡主不放心对方,二人重新坐下,她又柔声说上许多,等到最后,仍然止不住说道:“还有相府,琼姐儿你要记住,不要私底下跟秦家的人打交道。

    便是你那位二姑姑胡陆氏,也要多提防着,她如今已成了为秦家办事的人,最好劝你祖母也莫要再信任。”

    陆思琼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自己现在的分量,祖母还会相信?

    却只能一一应下。

    过了会,见沐恩郡主起身,陆思钦是压不住好奇,脱口而道:“舅母,我的身世,是不是与秦家有关?”

    否则,相府为何要留意这个?

    居然还查到了千秋观。

    她不是不懂这些。

    刚刚思绪急乱,陆思琼前前后后想了许多,好似自己的平静生活,自韩邪出现就没有了。

    虽然她早就有过这个认知,但以往并未怀疑过自己身世,现在却可以联系起来。

    外祖母曾经承认过,秦相是认识妙仁师姑的。

    妙仁师姑是当年隆昌公主的陪嫁,后不在边塞却总陪在自己身边,而等她身处边塞之后,韩邪便出现在荣国公府,还口口声声说要带自己走。

    去的地方,便是塞外。

    她觉得其中必有关联,加上秦夫人对自己的态度……陆思琼心知自己身上还有秘密。

    且非同寻常。

    荣国公府本就不是寻常人家,而且以当年周家的地位,便是娘亲真的连续夭折两个女儿,但侯府也不会敢说什么难听话为难她。

    舅母称是担心夫家会有闲话,所以才将自己抱了回去,这个说法太过牵强。

    她有自知之明,已不敢问太多舅母不肯说的。

    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还怎的好意思让她为难?

    可相府这点,却是可以寻个明白的。

    “琼姐儿何出此言?”

    沐恩郡主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没有说服力,毕竟一边让眼前人避开秦家,一边却又说她与相府无关,换做谁都不会相信。

    可她只能这样说:“你不要想太多,只是相府估摸着是得了点风声,舅母也不知她们目的为何,自然是能不去招惹便不招惹。

    我说这个,也是为了你好。琼姐儿,再怎样,我与你外祖母是永远不可能害你的,你别因为听了刚刚的那些话,就生出嫌隙。“

    “我知道。”

    陆思琼自然知晓外祖家不会害自己,自己能有今日,全然是因为周家。

    她便是怀疑谁,也不可能怀疑周家。

    既然舅母不说,亦不便相问,跟着送她到了房门口。

    适逢周嘉灵进了偏门,换了身橘色的鲜艳衣裳,很是激动的过来,撞见母亲方止了步子:“娘,您还在呢?”

    也就是她,用这种语气说话,沐恩郡主不会见怪了。

    “你来的倒是快,”沐恩郡主觉得此刻外甥女定然心乱如麻,本着让她单独静静的心态,愣是说女儿的装束不好,让她同自己去朝华楼重新添妆。

    周嘉灵强扭不过,不情不愿的跟着走了,临走前道她待会就过来。

    陆思琼感恩大舅母的贴心。

    待她们走远,全身似瞬间泄了气般,无力的就靠在门柱边,面上的欢笑再也摆不起来。

    书绘见主子似有崩溃之意,紧张的过去就要搀她,“姑娘,您怎么了?”

    心中思量着舅夫人到底与自家姑娘说了些什么,现在眼前人怎的这样样子?

    陆思琼还没等对方碰到衣袖,就急忙避开,现在的她,格外排斥别人的触碰。

    “我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书绘不放心,同另一边的竹昔面面相觑,于原地不动。

    陆思琼不由烦躁,声音高了几分:“都下去!”

    跟着转身,就进了内室,只留给二人一抹脆弱的背影。

    鲜少听到如此凌厉的指令,竹昔弯身就问:“姐姐,姑娘怎么了?舅夫人是不是说什么刺激我们姑娘了?”

    “舅夫人待姑娘素来疼爱,我看不像。”

    书绘是很遵从主子之命的,虽还有不放心的,可并不敢久留。

    这样在廊下低声碎语,里面的人肯定能听到。

    是以,她拉了竹昔,就往旁边的小间去,“姑娘定是心情不好,过去何曾见她有过这样的?你我还是莫要多问了,连四表姑娘刚都被舅夫人带走了呢。”

    竹昔点头。

    可没多久,偏院中却多了抹紫色身影。

    锦袍华贵,来人正是九贤王。

    书绘同竹昔见了,格外诧异,九王爷怎的只身一人来这儿?

    可对方身份贵重,均不敢怠慢,连忙出去迎接,弯身行了大礼:“奴婢见过王爷。”

    九贤王单手负在身前,容色较往日温和中透着几分忧伤,语气如常和润:“你们姑娘呢?”目不斜视,严谨正然。

    “姑娘在屋里。”

    书绘本是想接话道进屋通禀,但想起早前姑娘的状态,便有所犹豫。

    可竹昔却已经撞着胆子主动添道:“王爷,我家姑娘心情欠佳,说是不见人。”

    “不见?”

    他闻言,某种浮出担忧与好奇。

    这是怎么了?

    不顾婢子话中的言下之意,举步往前。

    竹昔跨步就想去拦,被书绘轻拉了拉,这方意识到,眼前的是尊贵无比的九王爷,并非其他人,可以搪塞几句。

    她刚刚说出那样的话,对方没有追究,已经是仁至义尽。

    但终究男女有别,九王爷来这儿,对姑娘声誉可不太好。

    从来不知他们私下能有什么事的。

    可身份受限,怎敢多言?

    书绘寻了妥帖的话刚要开口,就见已步行两步的九王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命令道:“若再有人来,便道是本王的吩咐,一律拦着。”

    书绘愣愣的点头。

    但等对方到了廊下,亦意识到,难道九王独自与姑娘共处一室,便不惹人闲话了?

    王爷这是没想到这层,还是无所谓?

    九贤王怎会惯她二人如何想她,本就带着心事而来的他,推开门,却正对上满眼含泪的那张脸,顿时足下犹如千金重,僵在了屋槛之外。rs

第八十三章 情意

    陆思氰然知晓自己原非陆家女儿,哪怕刚在大舅母面前佯装得再坚强,心底终究承不住如此打击。

    不是德安侯府的姑娘,那她到底来自何处?

    大舅母口口声声说一切与过去无异,自己仍可做她的陆二姑娘,是周府光鲜的表姑娘,之后嫁给龚景凡,成为万众瞩目的公主儿媳妇。

    但得知了真相,还能一如既往吗?

    回陆家去说服祖母,替她隐瞒连自己都不清楚的身世,然怀着心虚,又如何要求?

    侯府与她非亲非故,白养了自己这么多年,现在还提要求?

    陆思琼着实不知该如何开口,今儿舅母的实话,让她无颜以对。

    她有她的脆弱,有她的躲避。

    趴在桌案上,将脑袋埋在胳膊里,微微抽噎着,泣声不大。

    容许自己在无人时如此。

    泪水,是一种发泄委屈的方式。

    然而,屋门却被人毫无预料的推开。

    她既恼又慌,下意识别过脑袋去看。

    光亮刺眼,艳阳暖曦映照下,他背光而立,贵紫的衣袂微微飘扬。

    怎的是他?

    惊诧之余,陆思琼连忙折回身,正对室内,取了帕子擦拭眸角,心中百感千回。

    九贤王亦是等推开后方征然原地,他没有敲门没有询问,就这样一用力,看到了这样的她。

    回眸那瞬间,熟悉眉眼中溢出的湿润,本白皙红润的容颊几近透明,她哭得是如此凄惨忧伤。

    到底发生了何事?

    流淌的泪水,似利刃般落在他的心上,令他呼吸都不由一滞。

    现面对这抹纤瘦的背影,九贤王一改往日沉静,何谈礼仪规矩、男女之别?

    走进屋绕到对方面前,蹲下身平视少女,方要开口,陆思琼却先站了起来。

    她很快速的离开凳子,后退两步至屋口,低着头屈膝就道:“见过九王爷。”

    紧接着,很是恼火的冲外喝道:“书绘、竹昔,九王爷来了怎的不通传,还有没有规矩了?”

    因刚哭泣,鼻音很重,嗓音微涩,倒失了凌厉。

    院中本抽搐的二婢闻言,忙赶到廊下,跪着就是告罪。

    陆思琼察觉到九王凝视的目光,故作不知的侧身,闪躲着责骂了几句近侍,并道:“还不快去上茶。”

    她心情十分杂乱,又不知眼前人如何会出现,现在的自己只想一个人独处,竟是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可再怎样,她也不想于如此狼狈的时候面对九王。

    纯粹的不愿意,若说缘由,怕是连她都说不出来。

    书绘等人起身,应了吩咐就要退下。

    这时,总默默盯着陆思琼看的九贤王开口,“不必上茶,你们都退下。未经本王传唤,谁都不准进来!”

    严肃的表情,冰冷的语调,亲王的威严一展无遗。

    陆思琼心有不满,转首看他。

    两人对视,偏生原宽容易说话的九王,此时不肯退让半分。

    而是直接走过她,伸开双臂,就这样轻轻关上了门。

    光线暗下,添了几分柔和、几分静谧。

    与陆思琼的心境完全不符。

    她忍不住开口,紧张道:“王爷您……”

    他则似不愿听她出声,做了个禁语的手势。

    伫立在门前,语态低柔:“我本以为,你过得很好。没有我的介入,你会过得更好,可事实并非如此。

    我知你的顾忌,也深知世人的目光,可瞻前顾后的,难道就可以快乐了?”

    他润润有感,边走边向她挪步,低头俯视,满目竟是怜爱,“你说你焚了那道懿旨,可这又是什么?”自怀中取出一封信笺与手串。

    陆思琼本听得心虚,迷茫着又看到这个,再观其面色,伸手接来。

    玉珠手串有些陌生,玉质倒是有些眼熟,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便先抽了信纸阅览,这一看之下,满面异色。

    她讶然否定:“这不是我写的。”

    “我倒希望出自你手。”对于这话,九贤王完全没有意外。

    思琼,怎会写这些情意绵绵的话于他?

    她如今,是恨不得同自己撇清了干净,好遵从那些人的意愿,嫁给景凡。

    思及此,他便止不住的无奈。

    信笺内容,竟都是陆思琼对他诉言在侯府里的委屈与寻求关爱表达心意的诸多字语。

    捏着手串的手指微微一紧,便留意到玉珠上的刻痕,举起一看,乃她的闺名。

    陆思琼瞠目。

    自己的私物,又足以混真的信笺……

    她抬眸,询道:“这是谁送去的?”

    九贤王摇了摇头,“前不久,突然出现在了我书房里。”

    贤王府非同普通官邸,戒备森严,又是书房重地,岂会是寻常人可进的?

    陆思琼尚在琢磨个中蹊跷,九王便出了声:“你哭了。”

    陈述的语气,并不容她辩驳。

    陆思琼不愿被这般瞅着,又侧过了身子。

    这回,九王脚下没有再动,只是直接伸出手,搁在了眼前人的双肩上,微微用力,居然迫使对方转身看自己。

    这关门独处已是排斥,陆思琼怎能接受这个?

    后退了挣扎就要推开。

    却被人一个用力,直接搂在了怀中。

    宽怀温暖,是她过去依赖,久违的熟悉。

    竟有片刻的迷失,推移的双手渐渐放下。

    九王言道:“琼儿,你照顾不好自己,我们、还像过去那样,可好?”

    这个话,他之前曾问过。

    当时遭到拒绝,他尊重对方选择,甚至连听到懿旨被焚的事,他也没想逼她。

    可就在刚刚,她刹那的无助,纵使掩饰得再好,也让自己做出了决定。

    他想照顾她,至少,可以让她的人生没有泪水,不是吗?

    时隔多日,再闻这话,陆思琼当日坚定之心,却犹如决堤之水。

    或可能是刚刚得知身世,她竟然不想离开这个怀抱。

    他曾经那般呵护过自己……

    “琼儿,给我一个机会,你肯定不会后悔。”

    如此柔情脉脉的话,让此刻的陆思琼如何拒绝?

    他们当初相差的,就是岁月。

    侯府不是她的家,外祖母亦不是她的外祖母,她的亲人是谁,她根本不知道。

    心如浮萍,一个无依无靠的自己,纵然将来嫁入高门,又如何能心安理得?

    龚景凡,又是那样高傲的一个人,他能接受未来妻子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那门亲事,她有了悔意。

    过去的生活似个笑话,未来难道还要活在欺骗人的谎言中?

    不知为何,想起这些,泪水便止不住的流下。

    染湿了他胸前的衣裳。

    九王只将力道增得更大,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为何不能自私一回?

    “我尊重过你的意愿,真的。”

    他语带强调:“这封信虽不是你亲笔所写,但你对我是真的有过情谊的,否则又岂会让人察觉?

    无论这背后之人有何目的,对你总是存了坏心。琼儿,你看看,你这样不会保护自己,让我怎能安心放手?”

    陆思琼一直没有说话,安静乖巧的浑不似样。

    “你外祖母那边,我会去说;皇姐本想将你许给景凡,这事我也会替你拒绝。以后,我会亲自照顾你,照顾好你!”

    一直低头的陆思琼,突然就动了,远离对方,扬起脑袋,直接问道:“你说真的?”

    “自是真的。”他承诺中透着欣喜。

    陆思琼突然喃喃,“若我不是出身侯府,你不介意?”

    九王似乎没怎的明白,费解反问:“说什么呢?好端端的,怎么说了这话,是不是在陆家受了委屈?”

    他是在关心自己,但陆思琼亦不知为何,闻言后本想将身世说与对方听得冲动,顿时就没了。

    她倦倦的背过身,“王爷还是离去吧。”

    “怎么了?”

    这种时候,九王怎会离开,他今儿是铁了心要与她说个明白。

    绕过去,又四目相视,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又是谁惹你哭了?”

    这样的话,他说得竟然有些结舌。

    很陌生的话语。

    “我刚刚情绪有些失控,难免失态,”说出这话,连陆思琼自己都觉得有些矫情,可是心情着实糟糕,又哪来谈情说爱的兴致?

    她不再躲避,直言回道:“你先走吧,我会考虑的。”

    “你考虑过了,结果却是这样。”

    素来温文儒雅的九王,居然没有一如以往的体贴,“这些时日,我亦想过,你可以有你的考虑,但我也能有我的坚持。有些事情可以退让放手,可是你、我不想放手了。

    上回我与你表明心意之前,便想了许多,直到听了你与景凡的传言,才真正下了决心。

    你我相识多年,我是怎样的人,你当放心。”

    “我没有不放心,”陆思琼见他误了自己意思,解释道:“只是,我们不能一起。”

    这是外祖母之言。

    可早前是针对身份而言,但现在,自己与眼前人,还有这样的问题吗?

    她迷茫了。

    “不能?为何不能?”

    九王居然低嘲的笑了,“难道你与景凡就相配了?你对他无意,同意那门亲事完全是因为我皇姐与你外祖母,认为景凡是个可以托付终僧人。

    你既然再寻一个这样的人,我为何就不适合了?琼儿,你不能因为之前我糊涂过,便如此狠心,直接否定我,现在已不同往昔。”

    他居然,步步紧逼。rs

第八十四章 苦劝

    陆思氰然知晓自己原非陆家女儿,哪怕刚在大舅母面前佯装得再坚强,心底终究承不住如此打击。

    不是德安侯府的姑娘,那她到底来自何处?

    大舅母口口声声说一切与过去无异,自己仍可做她的陆二姑娘,是周府光鲜的表姑娘,之后嫁给龚景凡,成为万众瞩目的公主儿媳妇。

    但得知了真相,还能一如既往吗?

    回陆家去说服祖母,替她隐瞒连自己都不清楚的身世,然怀着心虚,又如何要求?

    侯府与她非亲非故,白养了自己这么多年,现在还提要求?

    陆思琼着实不知该如何开口,今儿舅母的实话,让她无颜以对。

    她有她的脆弱,有她的躲避。

    趴在桌案上,将脑袋埋在胳膊里,微微抽噎着,泣声不大。

    容许自己在无人时如此。

    泪水,是一种发泄委屈的方式。

    然而,屋门却被人毫无预料的推开。

    她既恼又慌,下意识别过脑袋去看。

    光亮刺眼,艳阳暖曦映照下,他背光而立,贵紫的衣袂微微飘扬。

    怎的是他?

    惊诧之余,陆思琼连忙折回身,正对室内,取了帕子擦拭眸角,心中百感千回。

    九贤王亦是等推开后方征然原地,他没有敲门没有询问,就这样一用力,看到了这样的她。

    回眸那瞬间,熟悉眉眼中溢出的湿润,本白皙红润的容颊几近透明,她哭得是如此凄惨忧伤。

    到底发生了何事?

    流淌的泪水,似利刃般落在他的心上,令他呼吸都不由一滞。

    现面对这抹纤瘦的背影,九贤王一改往日沉静,何谈礼仪规矩、男女之别?

    走进屋绕到对方面前,蹲下身平视少女,方要开口,陆思琼却先站了起来。

    她很快速的离开凳子,后退两步至屋口,低着头屈膝就道:“见过九王爷。”

    紧接着,很是恼火的冲外喝道:“书绘、竹昔,九王爷来了怎的不通传,还有没有规矩了?”

    因刚哭泣,鼻音很重,嗓音微涩,倒失了凌厉。

    院中本抽搐的二婢闻言,忙赶到廊下,跪着就是告罪。

    陆思琼察觉到九王凝视的目光,故作不知的侧身,闪躲着责骂了几句近侍,并道:“还不快去上茶。”

    她心情十分杂乱,又不知眼前人如何会出现,现在的自己只想一个人独处,竟是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可再怎样,她也不想于如此狼狈的时候面对九王。

    纯粹的不愿意,若说缘由,怕是连她都说不出来。

    书绘等人起身,应了吩咐就要退下。

    这时,总默默盯着陆思琼看的九贤王开口,“不必上茶,你们都退下。未经本王传唤,谁都不准进来!”

    严肃的表情,冰冷的语调,亲王的威严一展无遗。

    陆思琼心有不满,转首看他。

    两人对视,偏生原宽容易说话的九王,此时不肯退让半分。

    而是直接走过她,伸开双臂,就这样轻轻关上了门。

    光线暗下,添了几分柔和、几分静谧。

    与陆思琼的心境完全不符。

    她忍不住开口,紧张道:“王爷您……”

    他则似不愿听她出声,做了个禁语的手势。

    伫立在门前,语态低柔:“我本以为,你过得很好。没有我的介入,你会过得更好,可事实并非如此。

    我知你的顾忌,也深知世人的目光,可瞻前顾后的,难道就可以快乐了?”

    他润润有感,边走边向她挪步,低头俯视,满目竟是怜爱,“你说你焚了那道懿旨,可这又是什么?”自怀中取出一封信笺与手串。

    陆思琼本听得心虚,迷茫着又看到这个,再观其面色,伸手接来。

    玉珠手串有些陌生,玉质倒是有些眼熟,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便先抽了信纸阅览,这一看之下,满面异色。

    她讶然否定:“这不是我写的。”

    “我倒希望出自你手。”对于这话,九贤王完全没有意外。

    思琼,怎会写这些情意绵绵的话于他?

    她如今,是恨不得同自己撇清了干净,好遵从那些人的意愿,嫁给景凡。

    思及此,他便止不住的无奈。

    信笺内容,竟都是陆思琼对他诉言在侯府里的委屈与寻求关爱表达心意的诸多字语。

    捏着手串的手指微微一紧,便留意到玉珠上的刻痕,举起一看,乃她的闺名。

    陆思琼瞠目。

    自己的私物,又足以混真的信笺……

    她抬眸,询道:“这是谁送去的?”

    九贤王摇了摇头,“前不久,突然出现在了我书房里。”

    贤王府非同普通官邸,戒备森严,又是书房重地,岂会是寻常人可进的?

    陆思琼尚在琢磨个中蹊跷,九王便出了声:“你哭了。”

    陈述的语气,并不容她辩驳。

    陆思琼不愿被这般瞅着,又侧过了身子。

    这回,九王脚下没有再动,只是直接伸出手,搁在了眼前人的双肩上,微微用力,居然迫使对方转身看自己。

    这关门独处已是排斥,陆思琼怎能接受这个?

    后退了挣扎就要推开。

    却被人一个用力,直接搂在了怀中。

    宽怀温暖,是她过去依赖,久违的熟悉。

    竟有片刻的迷失,推移的双手渐渐放下。

    九王言道:“琼儿,你照顾不好自己,我们、还像过去那样,可好?”

    这个话,他之前曾问过。

    当时遭到拒绝,他尊重对方选择,甚至连听到懿旨被焚的事,他也没想逼她。

    可就在刚刚,她刹那的无助,纵使掩饰得再好,也让自己做出了决定。

    他想照顾她,至少,可以让她的人生没有泪水,不是吗?

    时隔多日,再闻这话,陆思琼当日坚定之心,却犹如决堤之水。

    或可能是刚刚得知身世,她竟然不想离开这个怀抱。

    他曾经那般呵护过自己……

    “琼儿,给我一个机会,你肯定不会后悔。”

    如此柔情脉脉的话,让此刻的陆思琼如何拒绝?

    他们当初相差的,就是岁月。

    侯府不是她的家,外祖母亦不是她的外祖母,她的亲人是谁,她根本不知道。

    心如浮萍,一个无依无靠的自己,纵然将来嫁入高门,又如何能心安理得?

    龚景凡,又是那样高傲的一个人,他能接受未来妻子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那门亲事,她有了悔意。

    过去的生活似个笑话,未来难道还要活在欺骗人的谎言中?

    不知为何,想起这些,泪水便止不住的流下。

    染湿了他胸前的衣裳。

    九王只将力道增得更大,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为何不能自私一回?

    “我尊重过你的意愿,真的。”

    他语带强调:“这封信虽不是你亲笔所写,但你对我是真的有过情谊的,否则又岂会让人察觉?

    无论这背后之人有何目的,对你总是存了坏心。琼儿,你看看,你这样不会保护自己,让我怎能安心放手?”

    陆思琼一直没有说话,安静乖巧的浑不似样。

    “你外祖母那边,我会去说;皇姐本想将你许给景凡,这事我也会替你拒绝。以后,我会亲自照顾你,照顾好你!”

    一直低头的陆思琼,突然就动了,远离对方,扬起脑袋,直接问道:“你说真的?”

    “自是真的。”他承诺中透着欣喜。

    陆思琼突然喃喃,“若我不是出身侯府,你不介意?”

    九王似乎没怎的明白,费解反问:“说什么呢?好端端的,怎么说了这话,是不是在陆家受了委屈?”

    他是在关心自己,但陆思琼亦不知为何,闻言后本想将身世说与对方听得冲动,顿时就没了。

    她倦倦的背过身,“王爷还是离去吧。”

    “怎么了?”

    这种时候,九王怎会离开,他今儿是铁了心要与她说个明白。

    绕过去,又四目相视,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又是谁惹你哭了?”

    这样的话,他说得竟然有些结舌。

    很陌生的话语。

    “我刚刚情绪有些失控,难免失态,”说出这话,连陆思琼自己都觉得有些矫情,可是心情着实糟糕,又哪来谈情说爱的兴致?

    她不再躲避,直言回道:“你先走吧,我会考虑的。”

    “你考虑过了,结果却是这样。”

    素来温文儒雅的九王,居然没有一如以往的体贴,“这些时日,我亦想过,你可以有你的考虑,但我也能有我的坚持。有些事情可以退让放手,可是你、我不想放手了。

    上回我与你表明心意之前,便想了许多,直到听了你与景凡的传言,才真正下了决心。

    你我相识多年,我是怎样的人,你当放心。”

    “我没有不放心,”陆思琼见他误了自己意思,解释道:“只是,我们不能一起。”

    这是外祖母之言。

    可早前是针对身份而言,但现在,自己与眼前人,还有这样的问题吗?

    她迷茫了。

    “不能?为何不能?”

    九王居然低嘲的笑了,“难道你与景凡就相配了?你对他无意,同意那门亲事完全是因为我皇姐与你外祖母,认为景凡是个可以托付终僧人。

    你既然再寻一个这样的人,我为何就不适合了?琼儿,你不能因为之前我糊涂过,便如此狠心,直接否定我,现在已不同往昔。”

    他居然,步步紧逼。rs

第八十五章 陪伴

    周嘉灵同陆思琼是何等的姐妹情分?

    她自认为从不曾将这位表妹当做过外人,亦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侍婢阻拦在门外,当即恼了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拦着我是什么意思?是琼妹妹不愿相见?”

    “表姑娘,我家主子……”书绘张口,欲要解释。

    毕竟,任谁都瞧出了早前的不对,虽说九王已走,然还是不敢随意放人过去。

    “她怎么了?”

    在自家的府邸里,被这样对待,周嘉灵着实不悦。

    听说陆思琼过府,她兴奋的跑来,人家却避而不见,还没有缘由,如何能忍?

    她和颜悦色的容上浮出薄怒。

    书绘本在犹豫,迟疑着要不要说,又担心自己多话倒是恼了主子。

    屋门却突然开了。

    “表姐,你进来吧。”

    陆思琼一直靠在门后,此刻情绪平静,嗓音却淡淡无神,说话时亦不是面朝院子。

    众人听到开门声转过去看时,只瞧见她渐渐往内的背影。

    周嘉灵脾气上来,没好脸色的瞪了眼身前二人,举步就走了进去。

    刚过屋槛,便闻得对方唤她关门的声音。

    两人上回见面,还是在芳诞宴上,临走时周嘉灵满心担忧,却又受堂姐挑唆,对表妹凡事皆瞒着自己的行为颇有言辞。

    此刻见状,许是余怒未消,开口就是质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刚见面还好好的,现在摆什么脸色,是特地跑府里来给我置气的不是?”

    她到底是闺中姑娘,虽然不是无脑不懂理解之人,却也有自己的性子。

    “你哪回过来,我不是欢欢喜喜的迎你,好吃的好看的都同你分享,现在倒让丫头在外面拦起我了?”

    其实,自上回听了周嘉乐的那番话,周嘉灵心中便存着几分怨气,只是苦于无法发泄。

    以往,表姐妹间没有秘密,处起来也随意,有什么不满不快的当面说出来,弄清楚了也就罢了,感情依旧。

    可今儿的这几句话,在陆思琼此等心境下听了,却格外的不是滋味。

    眸底本就蓄着的晶莹无声划过脸颊。

    她本是背对着门而坐,只留给表姐一个后背,现在悲从心生,又不愿在人前表露,连忙举了湿润的帕子去擦。

    就这么一个动作,时刻盯着她的周嘉灵察觉到,终于发现了异样,忙几步上前,连语气都缓了几分。

    “怎么了?”她有些紧张,瞅着眼前人红肿的眸眶,惊讶道:“你在哭?”

    周嘉灵顿时慌促,以为是自己惹哭了对方,蹲下身手忙脚乱的解释道:“我、我不是怪你。

    琼妹妹,我说话就是直接,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就是语气重了点,要真生气,就不会进来了,你别哭呀。”

    “姐姐,”陆思琼抬头,一把抱住了对方。

    她知道身前人对自己是真的好,从小将她当亲妹子般看待。

    亦是因为这样,方主动开的门。

    她想找个人说话。

    周嘉灵不明就里,可见对方伤心,亦没有多问。

    两人抱着,拍起表妹后背来,她语气低柔:“别哭了,有什么事跟姐姐说。”

    被眼前人的泪水吓坏了。

    陆思琼到底是憋得难受,没有遮掩,直接将大舅母的话道了出来。

    周嘉灵震惊万分,“这怎么可能?我娘是不是弄错了,你怎么会不是姑姑的孩子?”

    她又是非刨根究底的性子,好奇心比陆思琼还多,“你不是姑姑的孩子,那是谁?我娘跟你说了吗,如果没说,那肯定是假的!”

    “舅母没说。”

    听到陆思琼这话,周嘉灵亦是沉默,手中轻拍的动作微止。

    她要怎么接受,这当了十多年的表妹,不是自己的表妹?

    可也心知,虽口口声声说着不可能,安慰对方是自己母亲胡编乱造,然心中却清明着,娘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再者,身前人的反应,定然是确定了的。

    她想起清早陆老夫人过府的事,忍不住询道:“你祖母今天特地过来,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侯府知道了,怎么发现的?”

    “我不知道。”陆思腔觉得脑子发胀,摇着头推开对方,胳膊撑在桌面上,泪痕犹在。

    她低声喃语:“我不知道祖母有没有确定,但已经是发现了的,否则今儿就不会这样反常。

    舅母说,是蕙宁公主拿了八字去千秋观,然后秦夫人得了消息,发现那纸条上写着的不是我的生辰八字,这才让我二姑姑来寻的我祖母。”

    “秦夫人?”

    周嘉灵起初还是一愣,紧接着才反应过来,“相府秦家?”

    她睁大了眼,不可思议道:“这事与他们有何相干的?那秦夫人是闲着无事还是怎的,怎么总针对你?”

    那日芳诞筵上,周嘉灵亦察觉到了秦甄氏对表妹的敌意。

    也不知怎的招惹上的。

    这个问题,陆思琼自己都想不明白,她过去从未同秦家人打过交道,唯一的交集还是上次在甄家给甄老夫人把脉。

    但她医好了甄老夫人,按理说秦夫人对自己应该是感激才是。

    这些事便似谜团,如何都理不顺,她此刻亦无精力去思量。

    她叹息,愁恼道:“我现在都不知道回去要怎么面对家人,祖母定然是要找我的。”

    陆思琼望着四表姐,眉头紧皱,“大舅母还让我说服祖母隐瞒这个秘密。姐姐,你说我本就不是陆家的孩子,她被蒙骗了这么久,如何还能再听我的?”

    “这事确实棘手。”

    周嘉灵并不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顿时就没了主意。

    对她来说,影响倒并不是很大。

    自己在意的是琼妹妹这人,是与她多年的姐妹情分,而不是所谓的血脉关系。

    虽说,眼前人不是姑姑的女儿,跟自己亲疏了不少;然过去的情分还在,自然一切如常,否则也就枉费了对方对自己的信任。

    周嘉灵最早前的猜忌跟疑虑早已消失殆尽,琼妹妹都能将这种身世秘密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难道还要去计较早前三堂姐说的那些话?

    不忍见其难过,千思百想的最后只好道:“这样,你晚些时候回去,等祖母归府后,再问问她。”

    陆思琼启唇:“外祖母出去了?”

    “嗯,我进院子前刚出门,去了公主府。”

    听到答话,闻者了然道:“蕙宁公主也知晓我的身世,外祖母此刻过去,想来是因为我。”

    外祖母可还病着呢。

    “蕙宁公主也知道你不是陆家的孩子?”

    周嘉灵听了半天,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陆思腔好点头,“乔嬷嬷去侯府取的生辰八字是我四月的,但公主送去千秋观的却是元月,其实我早就过了生辰。”

    抿紧嘴唇,有些苦涩。

    “那你真实的生辰是元月?”

    “元月三十。”

    “如此,我比你亦大不了多少。”

    周嘉灵感慨之后,发现并不合宜,忙改了话题再问:“你是不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我娘竟然说话只说一半令你这般难受,我替你去问她。”

    说完站起身就要出去。

    陆思琼忙拽住她,“好姐姐,别去。”

    见对方不解,复语道:“舅母若是肯说,刚便一并告诉了我,又怎会遮遮掩掩的?

    她不能说,道是为了我好,你又何必去为难她?

    我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你陪我会,等下午我还要回陆府的。”

    “你回了陆府,要怎么办?”

    周嘉灵低问,后者只是摇头。

    陆思琼从未如今日这般慌乱紧张过,以致于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连就刚刚面对九王时说的话做的事都有些昏眩。

    “不如,你现在府里住几日?”

    “怕是不妥,祖母定然是在家等我的,而且大舅母的意思,也是要我早点回去。”

    事情都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怎么拖?

    陆思琼是不愿面对,可逃避就真的是法子吗?

    显然不是。

    她是个明白人,发泄过了、难受过了,情绪化了这么久,是时候正视问题了。

    尤其是如今的身份,她更没资格去给周家、陆家多添麻烦。

    周嘉灵虽然大咧,却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半晌没有再说话,过了会视线落向旁处,留意到桌上的信笺同手串。

    伸手取了玉珠手串,拉了对方的手就要给她戴,口中佯装生气了嗔道:“你心情不好归心情不好,可再怎么不开心也不准拿它来撒气。

    我认定了你是我妹妹,这就是事实。不管你生辰是元月三十还是四月初二,这都是我赠给你的生辰礼物,可别随随便便就丢了。”

    “这是姐姐赠的?”

    陆思琼虽然早有猜疑,却仍是问了一句。

    “自然是我送的!”

    后者似乎有点不满,“你难道给忘了?大姐去年赏了我一方白玉镇纸。

    当时你见了说这玉晶莹剔透,格外好看,我当时说给你,你没拿,我便让人取了去做成这手串。”

    话至此,抬眸睨了眼对方嘟嘴添道:“偏生给了你却不珍惜,竟然就这样丢在旁边,你道这是普通的玉珠子?”

    陆思琼凝着手腕上的白玉手串,微微出神。

    她本有猜疑,现在却可以肯定以自己名义写信给九王的那人是谁了。rs

第八十六章 赶来

    “妹妹,你在想什么?”

    周嘉灵不是心里能藏事的人,对于眼前人自然是想问就问。

    余光瞥见那方信笺,伸手就取了过来。

    见此,陆思琼蓦然紧张,抬手就想去阻,可动作却停在空中,随即就收了回来。

    其实,也没多大点意思,不是吗?

    “是不是我不方便看?”

    周嘉灵知道对方心情不好,也不敢在这时候玩笑戏耍,较往日便谨慎了几分,捏着信纸询问。

    “姐姐看吧。”

    她的事,总要有个人说,否则总藏在心中,自己也不好受。

    陆思琼是放心眼前人的,但见对方越来越凝重吃惊的表情,开口言道:“这不是我写的,九王他知道。”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对九王有那样的情愫?”

    周嘉灵本是容色一缓,但说到最后几个字,自己似乎又有了想法,语气渐渐低了下去。

    九王与琼妹妹……

    那日在三哥哥屋里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她讶然的望过去。

    原本总是万般藏掖的感情,现在被人察觉,陆思琼反倒是十分平静,甚至好似都没有勾起任何涟漪。

    “信不是我写的,上面的内容,却不是无凭无据的。”

    提到这个,陆思琼到底有几分不好意思,转过视线喃喃道:“姐姐,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在周家长大,没有父亲在身边。

    那个时候,虽然你们和几位表哥对我都很好,可是总觉得缺些什么。

    他早年因宫中动乱被太后娘娘送到周家住的那阵子,教我吟诗弄词、对弈书法……我不瞒你,这种相处,我沦陷过。”

    陆思琼那时候,对九王格外的依赖;对方给自己的感觉,不似周家几位长辈般严肃,在他面前也没有那些拘谨。

    只能说,日久生情。

    是以,其实这封信上的内容,自己根本辩驳不了。

    “可、可他是表舅啊。”

    周嘉灵一直没有落座,此刻听了这番话后退两步,只觉得脚下发软,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她无法理解。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怪不得上回娘跟祖母都生气,原来是真的。”

    她自言自语:“我一直以为,这是误会。妹妹你这般明白的人,怎么可能有那种糊涂的想法。现在,现在怎么好?”

    手中一松,信笺就落到了地上。

    陆思琼的视线随之下移,然没有去捡。

    这个认知,对周嘉灵似乎刺激不小,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只摇着头觉得不可能。

    屋子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琼妹妹,你马上就要和景凡表哥定亲了,这样不好。”

    不好,至于为什么不好、哪里不好,周嘉灵自己都说不上来。

    她虽然偶有任性,但礼仪规矩从来不失,太难接受。

    “定亲的事,”

    陆思琼说得缓慢,她眼前似浮现出九王离去时那坚定的眼神,以及她强势的话语。

    且不说自己身世会有什么影响,便是这个,都让他觉得必起波折。

    此刻,她只能缓缓喃语:“亲事,或许不会有了吧。”

    “不会的,景凡表哥他喜欢你。”

    这个,却是连周嘉灵都看了出来。

    她上前握住表妹的手,提升提醒道:“妹妹,你忘了?上回在侯府里,他当众还牵你的手,为你出头。

    景凡表哥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他若不是心中有你,怎么会有那样的举动?虽然他面上不肯承认,但确实是在乎你的!”

    见对方不说话,再添道:“何况,他与你才是合适的。祖母同我娘都期盼着你们好,妹妹你现在动摇,是因为身世的事,还是自己变了想法,因为九王?”

    这话说得,可谓犀利。

    是逼得陆思琼要有个明确说法。

    “龚二爷还不知我的身世呢。”

    “身世没有那么重要!”

    听到这回话,周嘉灵都气了,“他怎么可能是那等肤浅之人?你便不是侯府姑娘,还是我的好妹妹,是我们周家的表姑娘,管那些做什么?”

    她思维简单,并不觉得身世值得一提。

    但陆思琼不一样,她会分析外祖母的表情与大舅母说起自己时的语气。

    肯定不简单。

    若是她出身不清白,又如何?

    这儿是京城,她早前可以压抑的那股自备,一下子蹿了上来,格外强烈。

    “这个事,还是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就想着回去怎么面对祖母、怎么面对家人。”陆思琼神色恹恹。

    周嘉灵帮不上忙,看了看时辰,说道:“都过午时了,我们先用膳吧。祖母不在,正好我俩一起。”

    陆思琼没有拒绝,唤婢子送了水进来,自己洗漱收拾了番。

    周嘉灵就站在旁边,不声不响的陪着,没有多言。

    转出内室的时候,又看到地上信条,过去捡起侧身询道:“妹妹,你刚说这不是你写的,那是谁写的?”

    “家里人。”

    “陆家?”

    见她说得隐晦,周嘉灵体贴的没有多问。

    只是,九王的事,她还是好奇:“今天九王爷过府,来你屋子了是不是?”

    “嗯。”

    “他的意思……”

    就这个方面,陆思琼一句而过:“还是以前的意思。姐姐,去用膳吧。”

    以前的意思?

    周嘉灵诧异,这是不放手的意思?

    半信半疑,她直接随了上前。

    饭毕,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陆思琼见外祖母仍没有回府,便起身想要告辞。

    周嘉灵拉她,“你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总是要回去的,”陆思琼想开了,“再说,外祖母与舅母待我够好了,有些事情毕竟是我个人的,终归要处理的。”

    周嘉灵没有再劝,同她一道去朝华楼见了沐恩郡主。

    后者亦没有挽留,想来早前说得明白,只是招手让外甥女近前了补道:“琼姐儿,别想那么多,一切照旧,你跟凡哥儿的亲事也不会变。”

    陆思腔是应了,离开。

    三表姐要送,被她拒绝了。

    她突然很讨厌分别时的场景。

    走的是正门,刚到大门外,正好迎上龚景凡从马上下来。

    少年穿了身大红的锦袍,腰间挂了玉佩,衬着旁边高大的白马,显得十分张扬。

    他似乎没料到会这么快见到陆思琼,在台阶下愣了半晌。

    接着才上前,状似漫不经心的相遇,开口问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陆思琼这时候哪有心思与他说这些?只微微福了福身,轻声回道:“清早来的,正准备走。”

    说完又是一福,抬脚就要下阶。

    陆思琼面色不好,哪怕后来施了粉黛,还是遮不住那份苍白与憔悴。

    就这样错身而过?

    龚景凡哪里肯,红袍金袖下的手一个用力,就拉住了对方。

    他侧着头,凝色沉声:“你不开心?”

    自然是能察觉到对方情绪的,他亦改了语调,颇有几分追究根底的感觉,“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陆思琼也不会想到同他说,何况还是在荣国公府的朱门外。

    她侧身想挣开,对方却没放。

    她治好伸手去拂,没想到那厮竟然直接反握住她的手,还问道:“到底怎么了?”

    陆思琼似十分惊慌,抽回手就远离了对方两步,“二爷请自重。”

    自重?

    龚景凡这会子不是不明白了,而是有些生气了。

    他这哪回得了她在周家的信没有赶过来的?

    哪怕以往自己同周家表兄弟们一起没有进内院,可要不是她在这,自己会来的这么频繁?

    握她手也是一时情急,这不拉住,人不就走了吗?

    再说,又不是没拉过……他自己也别扭起来了。

    龚景凡见对方一脸不愿搭理自己,只想着早点离开,张了张口又发觉此地太多人,红着脸拉过她胳膊就往府里去。

    “姑娘!”书绘二人惊呼。

    前方的龚景凡头也没回,只吩咐道:“不准跟来。”

    陆思琼没有反抗,这在大门外拉拉扯扯的总是难看,何况龚景凡性子就素来喜怒无常,正如现在不知为何这样待自己般。

    好在龚景凡不是个慢性的人,刚转回周府里,也没离大门外多远,就停在了一株白桐下。

    四月桐花初绽,花蕊娇嫩,芳香浓郁。

    红衣少年很自觉地松了手,瞅着对方想问什么却没有说,最后绕着少女走了两圈。

    陆思琼完全没有交谈的兴致,见其如此,不由侧身,直视对方。

    龚景凡被她这一看,脸颊却是更红了,语气却不敢强硬,支吾着好容易出了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有事可以跟我说呀!”

    语无伦次的,自己都没表达清楚。

    又匆匆的扭头。

    “是我的一点私事。”

    “你的事,怎么叫私事?”

    龚景凡却是不满她这话,还想再质问,只见对面的人突然苦笑了笑:“二爷,你的好意我明白,今天太累了,我不想说,可以吗?”

    有种盼他放了自己的语调。

    龚景凡莫名的心塞,可朦朦胧胧的就点了点头。

    陆思琼自然离去。

    只等听到外面马车驶离的动静响起,桐花下的少年方一拍额头,懊恼起来。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人都扯过来了,就那样放走了!

    自己可是好些时日没见她了呢,今天她这月反常,是因为与那个人见面了吗?rs

第八十七章 聪明人

    对陆思琼来说,龚景凡是个特殊的存在,可并不就是那种感情。

    或许是因为在与对方说亲,本着将来可能就是自己归宿的缘故,对他同寻常人不大一样。

    有时候,她会逾矩随性;而有些时候,她亦想隐瞒避开。

    私心趋势,不愿让他知道。

    这种心理,陆思琼自己都说不清。

    可刚才,的确不愿面对那般耀眼灼华的他。

    回德安侯府的路行得特别快,当车夫称到了时,陆思琼微愣,顷刻才就着婢子的手下车,徒步前行。

    她没有着急回内院,改去了珠玑阁。

    这是父亲的外书房。

    还记得刚从周府回来的那一年,她常常跑到这儿来,有时候爹爹不在府中,便坐在院中等。

    当时总埋怨父亲太忙,不肯陪她。

    现在……

    原来自己竟不是他的女儿。

    如此真相,说不出是何滋味。

    立在院前,不进不退,亦无人敢去催促。

    许久,赛华迎了出来,哈着腰道:“二姑娘,侯爷请您进去。”

    陆思琼微讶,“父亲,在家?”

    “是呢,姑娘请。”

    轻车熟路,到了二楼的书房外,赛华推门,又做了请的姿势。

    她缓步入内,立在门槛不远处,福身言道:“女儿给父亲请安。”

    德安侯着了件青绿的直缀长袍,端坐着手持书卷,听到声音视线从字上离开,抬首点了点头。

    随手就放下书卷。

    门没有关,德安侯一眼就瞧出女儿面色不对,和声不解的询问:“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听出话中关怀,陆思琼突然十分恐惧,害怕眼前人知道自己不是他女儿。

    又惊又慌,连话都忘了回。

    德安侯目中忧色渐浓,从位上起身,盯着魂不守舍的闺女重复道:“可是哪里不适?”音落寻思着继续:“你与老夫人同去的荣国公府,怎么没一起回来,周家留你有要紧事?”

    “没有,就是外祖母病着,大舅母让我多留一会。”

    陆思琼私心,不去想身世的事。

    “周老夫人病了?可要紧?”德安侯关切。

    闻者又答了话,简洁规矩。

    她觉得无颜以对,匆匆说了几句就要告退。

    德安侯没有留她,心中却分外茫然。

    长女对自己的关心是毋庸置疑的,幼时亦常常过来,今天、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同。

    “侯爷?”赛华站在门外。

    德安侯招手,吩咐道:“你去跟夫人说,让她有时间多照顾下琼姐儿。她在家,也没几年了……”说出这话时,语含不舍。

    赛华一直都知主子在乎二姑娘,但如此正儿八经的要自己去传指令,还真是头一回。

    侯爷今日很忙,可听说二姑娘在外站了许久,还是让她进来。

    若是往日,二姑娘定然欣喜无比,可方才走时她反而满脸沉重。

    然这些均不是他要明白的,只应了声退出屋外。

    匆匆去到锦华堂,如实重复了主子的话。

    宋氏闻言,颔首应道:“你回去同侯爷说,这事我记下了。”

    等侍从退下,方疑问出声:“侯爷怎的突然要我去照顾琼姐儿?她不是出门时还好好的吗,这去了趟周家回来就不对劲了?”

    她深知嫡女在丈夫心中的地位,往日就没亏待过陆思琼。

    至于诸如这等照拂的话,平日丈夫就算要提点,也是亲自与她说。

    今儿却要赛华来传话?

    瞅着旁边的宋妈妈,她不安道:“妈妈,你说侯爷是不是在怪我平时为母失责?”

    “夫人莫要多想,二姑娘年纪小或是在侯爷处闹了情绪,侯爷寻您安抚下罢了。”

    宋妈妈不认为能有多大的事,忙安慰主子,“不过这事侯爷既然上心了,您还是别耽搁的好。”

    是,不耽搁,宋氏挥手就让侍婢去娇园唤陆思琼过来。

    想到要面对嫡女,心中还有些紧张。

    要知道,陆思琼往日便不怎么给自己颜面,想从对方口中问出些什么来,宋氏担心自己架不住她那气势。

    猜疑着会是什么事,不由想起清晨,又纳闷出声:“对了,会不会和老夫人有关?

    午时我见琼姐儿没同她一起回来,布菜时刚问两句,老夫人脸色就变了,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夫人,您等问了二姑娘,自然就明晓了。”宋妈妈倒是不急不躁的。

    可惜,传话的婢子回来,并没有带来陆思琼。

    她回禀道:“夫人,二姑娘不在娇园,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既是在静安堂,宋氏便没有什么好说的,摆手遣退来人。

    须臾,她起身,回内室理了理衣着,亦出了院子。

    陆思趋动去祖母处,这时老夫人刚刚午睡醒来。

    或是根本没有安睡,整个人有些惺忪,精神不太好,但见到她时,眼神仍分外凌厉。

    “回来了?”

    由婢子搀着坐到炕上,陆老夫人表情严肃,没有请孙女坐下。

    “是的,孙女回来了。”她答得毕恭毕敬。

    闻者便让左右退下,目光直直的凝向眼前人,质问道:“在周家,你舅母可有与你说些什么?”

    她当时被沐恩郡主的话镇住了,深怕惹得对方不快,便没有来得及细想。

    而回府的那一路,老夫人越想越觉得不对。

    蕙宁公主送去的生辰八字,不是琼姐儿同龚家二爷的,能会是谁?

    旁人,可还有那资格,要公主府的亲自去办?

    再者,秦夫人纵然莽撞多事,可要不是肯定,能让阿雅来侯府?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被骗,归府后心中便憋着恼火。

    周家撒谎隐瞒的原因,无非是因为琼姐儿身世不对,否则何故要如此?

    欲盖弥彰。

    此刻望着面前少女,陆老夫人没有再等,直言直语道:“你舅母是怎么与你说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其实,问出这话,她心中亦不好受。

    这么多年的祖孙情分,可不是假的。

    现在却成了外人。

    陆思琼跪在对方身前,咬唇喊道:“祖母……”

    没说完,就被对方厉声制止:“我可当不起你这声祖母,我们陆家的孙女在哪?”

    这个,自然是要过问的。

    “我不知道,”陆思琼低声回了话,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会清楚那些?

    其实,她是有记得舅母的话,娘亲真正的女儿,在回周家小住时没了。

    可就是不敢说。

    “你不知道谁知道?呵,你们可真是好手段,骗了整个侯府,若不是这回纳小定要对八字,是不是打算蒙骗我与你父亲一辈子?”

    陆思琼听了只能摇头,解释道:“祖母,您相信我,我亦是今儿才知道的。”

    后者哪里肯信?

    可重复来重复去,就那么几个问题,皆是陆思琼答不上的。

    若说过去陆老夫人因为顾着周家不忍为难眼前人,也有些是因为对方是长房嫡孙女的缘故,终归是自家晚辈。

    但如今,怜惜心疼一概没有,板着脸继续追问:“你什么都不知情?周家会无缘无故把你抱养过来,替你安这样的身份?你说你不知道,那你外祖母与大舅母呢,她们难道也不知?

    我今日都寻上了门,周家还不肯给实话,简直欺人太甚!”

    陆思琼辩解不得。

    见她不出声,老夫人无疑更为愤怒,“真是荒唐!我陆家养了你这么多年,却不是我陆家的血脉,如今连姓甚名谁你都道不出来,是存心当陆家人还欺负不是?

    琼姐儿,说句难听的话,你若不是我孙女,你当过去些年我能那般纵着你?

    这事理亏的可是荣国公府,你以为你有周家做依傍,我就真的奈何不了你?!”

    “孙女不敢。”

    因是习惯,陆思琼一时改不了口,还是用了如此自称。

    她抬眸,朝对方磕了个响头,回道:“祖母,您问的这些,大舅母真的没同我说,我是真不知情。”

    陆思琼心中亦不好受,同眼前人毕恭毕敬的强调自己无辜,但说服力较差,这也是意料之中。

    “这事,蕙宁公主与龚二爷可知?”

    就是现在,陆老夫人还没忘关键。

    “公主知晓,至于龚家二爷,我也不知他晓不晓得。”

    “原来蕙宁公主知道。”陆老夫人虽然早有猜测,可还是难以置信。

    这么说,公主果然没将德安侯府当回事。

    什么侯府千金不千金的,她竟然完全不在乎。

    纵使琼姐儿来历不明,公主也肯为她而与侯府结亲。

    陆老夫人眯了眯眼,眼珠子在跪着的人儿身上打转,突然抬手:“你起来吧。”见对方望向自己,再开口:“你舅母可还有说其他?”

    她倒是精明,相信周家必定有话嘱托。

    陆思琼便将大舅母的意思道了出来,陆老夫人听后,果然不出所料。

    可她仍然面无表情的坐着,待对方说完,冷笑的哼了声:“她们凭什么以为我们陆家还要继续养你?周家那么大能耐,居然要用到我们陆家?

    琼姐儿,你与我说,是觉得我会答应?”

    “孙女不知。”

    陆思琼还是这句话,她厌烦了猜测。

    不过祖母能这样平和的反应,该是同大舅母所料**不离十。

    陆老夫人确实不会闹大,一来家丑不外扬;二来都已经养了这么多年,此刻与周家撕破脸,岂非得不偿失?rs

第八十八章 解禁

    陆思琼虽说不知,可其实这么多年的相处,对祖母的心思与想法亦有所把握。

    她知道眼前人会答应。

    诚如对方所言,都已经养育了自己这么多年,时下又有此等婚事安排,怎可能轻言放弃?

    放弃她,对陆家有弊无益;

    继续包庇容纳,那无论是荣国公府还是蕙宁公主,都会记得侯府这个情面。

    以往,是最反感家人用利益来衡量她,然而此刻,陆思琼倒庆幸自己还有这个价值。

    否则,无家可归的她,真不知何去何从。

    她眨了眨眼,乖巧的立在祖母身旁,无比柔顺。

    陆老夫人深思熟虑后,沉默了许久开口:“琼姐儿,你竟不是我的孙女……”语气惆怅感慨,透着失落。

    这无论平日有多少意见不满,但说到底总是血缘至亲,现在得知如此真相,叫人如何承受?

    老夫人表情凝重,凝着眉头分外严肃,徒然再问:“你与相府可有过节?这平白无故的,秦夫人调查你做什么?

    且不论你二姑姑是何来意,但生辰八字的事想来已传扬出去,以咱们侯府今时在京中的地位,旁人真要拿你的身世做文章,还不定保不保得住你。”

    陆家私事,这本无关他人,说到底只要陆家内部有了决断便成。

    但现在秘密并非绝对的秘密,让人怎么不忧心?

    尤其陆思琼要说亲的还是文武侯爵之府,龚家的门第声望,指不定就有人要从中作梗。

    陆老夫人现在对眼前少女最大的期望,就是未来婚事,期待着借此振兴门楣,可以对族中子弟的仕途有所帮助。

    否则,这份欺瞒,也不会如此容易松口。

    但身世之事若被暴露,她不是世家名门之女,反倒是来历不明,那便是蕙宁公主与龚家不计较,周府再有本事,也堵不住这悠悠之口。

    陆思琼何其想不通祖母担心的是这个,可相府为何会关注自己,又调查她身世,这还真寻不到原因。

    是以,她懵然摇头,“我与秦夫人只在甄府时处过,当时甄老夫人身子不好,姨母让我过去诊脉。”

    此事,事后陆老夫人亦是明晓的,因而她眉头更紧:“你治好了甄老夫人,秦夫人不感恩,怎的还如此不待见你?”

    这怕是众人皆有的疑惑。

    然非当事人,谁又说的明白?

    陆思琼平白无故被人算计,自己亦满心恼火,可又不能跑到秦夫人面前质问,加上眼下情况,只能暂且作罢。

    她其实,也隐隐觉得,自己同相府是有所关联的。

    尤其,是秦相。

    她深深记得,当日她见到秦相时,大舅母不经意表现出来的慌乱与异常。

    然这几句话,又不能说。

    “问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大舅母既然开了口,还不说个彻底,这是故意瞒着你还是瞒着我们侯府?”

    陆老夫人心情甚为不快,恨不得再去一趟荣国公府,但审度明白不合适,就只将话咽了回去。

    她紧盯着对方,顷刻开口:“刚见过你父亲了?”

    陆思琼颔首。

    “说了?”

    “孙女、没有。”后者抿唇,声音极轻。

    陆老夫人似缓了口气,脸上却到底不比过去般和颜悦色,嘱咐道:“这事你不必多言,我会亲自同你父亲商量,也莫要走漏风声。”

    “是。”她答得毕恭毕敬。

    闻者即道:“没什么事,那就先回去吧。”

    顿了顿,又添道:“一切还跟往日一样。”

    “嗯。”

    陆思琼躬身福礼,缓缓退了出去。

    书绘同竹昔远远跟在后面,均小心谨慎,照顾着主子情绪。

    出了静安堂没走多久,便遇上了宋氏。

    宋氏领了两个婢子,着装轻简,看到她笑了说道:“琼姐儿回府了?这是刚从老夫人处出来?”

    或是心态变了,陆思琼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对府中谁都存了份感激之情。

    望着眼前人,不知怎的,就生出了心虚。

    宋氏平日再怯懦,再防着自己接近瑶姐儿,她也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这德安侯府的主母。

    而自己,却不再是正统而出的嫡姑娘,甚至连四妹妹都比不了的,又有何资格同她们置气使性子?

    她行了礼,低着眉眼回道:“是,刚同祖母说完话,正准备回娇园。”

    “周家老夫人身子无碍吧?”

    宋氏关切起周家的事来,满脸和颜悦色。

    陆思琼则微微惊讶,依着祖母要强好脸色的性子,是不会主动与人说在周府时情况的。

    毕竟,当时她在大舅母面前,并没有讨得好。

    而同行跟去的,自然也是静安堂院中的亲信,没成想眼前人却能从他们口中套的这种消息。

    她隐约觉得,自己过去或是看错了对方。

    不过,眼下又有什么好计较,有什么立场可计较?

    她平复了心绪,如常应道:“只是小恙,不碍事。”

    “这时节是容易身子不爽,等过些时日天儿真正暖和了,也就好了。”

    宋氏心中惊讶嫡女的反应,总觉得今天的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脸上还是挂满了笑容,颇是和蔼的言道:“你奔波半日定是累着,快回去歇息吧。”

    “谢母亲。”陆思琼转身离去。

    宋氏倒未有立即提步,只盯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兀自纳闷:“琼姐儿今儿确实不对,难怪侯爷要我多照顾些,她这是出什么事了?”

    红笺与绿莲虽说是近侍,但都恪守礼仪,并不敢多言。

    宋氏驻足半会,方进了静安堂。

    陆老夫人心情仍是不霁,证实了琼姐儿的身世,却不能随性发泄,反还得顾着周家人的脸色。

    明明是对方有过在前,自己却不能追究。

    乍听到宋氏过来,面上又浮出烦躁,却还是让婢子请了对方进来。

    宋氏一进屋,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本分请安,立在旁边。

    陆老夫人就问她:“这个点,怎么突然过来了?”

    “儿媳是听说琼姐儿归府了,在您这。”

    刚说完,又觉得此话不妥,生怕对方误会自己是为了琼姐儿才想到她,忙又添道:“侯爷急急地让塞华去儿媳那传话,要我多顾着点琼姐儿。

    我这听后,担心琼姐儿有什么不对,就赶了过来。”

    陆老夫人就喜欢眼前人这听话的性子,所谓怯懦也有怯懦的好,她自己没有主见,有什么事要做主的就只能来寻自己拿意见。

    是以,陆老夫人虽说总心中编排对方,但平日对这大儿媳实则并不差。

    当然,亦是与宋氏察言观色机灵有关。

    “老大特地吩咐你的?”

    “是。”

    “那刚刚琼姐儿出去,你可见着了?”

    宋氏再答:“见着了,问了几句,她都说没事。”话落抬首,望着对方牵强笑了笑,“您也知道,这孩子同儿媳不亲,有事哪怕同身边丫头说,也不愿意与我坦诚的。”

    “那是你没本事。”

    宋氏连连点头,“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媳关键无方。”

    提起这个,陆老夫人想起一回事,沉着脸问道:“琼姐儿与你不亲,是因为她不是你亲生的。那瑶姐儿呢?

    自己的闺女难道还守不住的?琼姐儿可是快定亲的人,平日院子里事情就多,你还总让瑶姐儿去打搅?”

    这是前阵子的事了,宋氏心中早有回话,此刻不慌不急的接道:“瑶姐儿孩子心气上来,儿媳是拉也拉不住。

    我真不知琼姐儿是使了什么本事,儿媳好好的闺女,非得跟她亲近,这几日不见就恼性子,哭得媳妇都没法子。”

    “没法子?你就是心思都安在了珏哥儿身上,对瑶姐儿疏忽了。”

    陆老夫人冷哼一声,不满道:“现在知道同我抱怨,早前怎么不好好看着?这管教孩子没本事,照料府事亦没手段,你……”

    想说她几句,可见其卑微的模样就失了兴致,闷闷的摆手道:“罢了,先回去吧。”

    “是,”宋氏应声,却还似忍不住的询问:“可是母亲,琼姐儿她那边?”

    “琼姐儿的事自然有**心,你顾好自己屋里的就成。”

    宋氏点头。

    陆老夫人只等她出去,才拍了下几面,声音不大,可力道也不轻,懊恼的自语道:“都是些不省心的!”

    俞妈妈端着茶水进来,就听到拍案声,脚步在门口一顿,敛了敛心神方走过去。

    小心翼翼的替主子换了热茶,见其面色不好,端着那盏失了温度的茶水便要退到外间。

    陆老夫人却突然开口,“等等。”

    “主子有何吩咐?”俞妈妈提起精神,仔细的瞅着对方。

    陆老夫人抚上额头,低声道:“你去祠堂,把瑜姐儿接出来吧。”

    三姑娘陆思瑜,尚在禁闭中。

    俞妈妈闻言,稍稍愣了,这是事情有了眉目?

    但又不好直白相问,只道了个“是”。

    “三姐儿受了委屈,你同老二媳妇好好说说,就说是误会一场,也宽慰下瑜姐儿。”

    陆老夫人神情无奈,若似惆怅,“琼姐儿的话,如今是真不知哪些能信,哪些不能了……”

    俞妈妈只在心底将这话细品了下,没有作声。rs

第八十九章

    或是在周府里已发泄过情绪,那种因得知自己身世之后的崩溃感并未延续多久。

    等回到娇园时,陆思琼反倒平静如常。

    她的脆弱已在人后爆发过,哪怕、有他见证。

    周身似乎还沾着他的气息,暖暖的怀抱,有些沉迷。

    此刻想想,自己没有立即推开,着实大错。

    岂不又生误会?

    九王离去时的眼神,他所说的话,像是敲在她心上,不容人忽视。

    陆思琼面露苦恼。

    然思及九王,没由的又联想到龚景凡。

    那抹嚣张的红色身影,似还浮现在眼前,满是不悦却又拿她没撤,最后甘于妥协放自己离开。

    龚景凡的关怀,她自看在眼里。

    但两人关系,还没有到无所忌讳的地步。

    陆思琼实则是特担心别人知道这个事的,陆家二姑娘这身份虽说没多么了不得,可一旦被发现非侯府血脉,怕是更不得安宁。

    她重颜面,亦不免俗,担心被人低看轻视。

    何况,她在这个家待了这么些年,从记事起就记着自己身份,现在要颠覆这一认知,太难。

    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屋里,不想出门不愿见人。

    可有些人,她不去找,却非主动过来。

    听说陆思瑾在外面时,陆思琼低叹了声,视线自然的挪到手腕上的玉珠手串上,并让书绘请她进来。

    四姑娘陆思瑾穿了件红梅白绫上衫,配了白色的挑线裙子,乌黑的头发挽成纂儿,插了支金累丝红宝石步瑶,耳朵上坠对紫英石的坠子,看上去十分秀丽端庄。

    妆容比以往精致了不少。

    陆思琼伸手,请让入座,见其随行的丫头留在外面,待婢子们上了茶,亦遣退了左右。

    自己则把玩着白瓷花盏,等对方先开口。

    陆思瑾来娇园能有什么事?

    无非是惺惺作态表达下关切之情,或者笼络下姐妹之意。

    这是过去,现在……

    她随和一笑,刚要开口,目光却触及嫡姐腕上玉珠,微微一滞,要说的话就僵在了嘴边。

    “二姐,你午前同祖母去荣国公府,没什么要事吧?”

    若说这心理素质,还真是谁都比不过这位庶妹。

    陆思琼抿唇,暗自苦笑,这不论上回二人闹得有多不快,这等再次见面时,对方总能置若无事,然后轻飘飘的“姐姐、姐姐”唤自己。

    是她太不记事,还是自己过于计较?

    “你觉得该有什么要事?”

    陆思琼不答反问,凝视了对方言道:“你想问什么不妨直说,不必绕弯子。”

    她亦没这精力过久应付。

    陆思瑾见其如此,是连表面该有的姐妹礼数都抛却了,不由也恼。

    她早已视嫡姐为杀母仇人,满心都是怨恨,亦是无比压抑着才有此好语气,天知道她心理恨不得过去撕了对方。

    可惜,不能。

    自己要好好活着,等着将来笑看眼前人哭!

    现闻这话,也不再装腔作势,弯起唇角冷笑:“二姐,你说,我还该不该唤你这声姐姐?”

    陆思琼心中微沉,面色不动,“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姐姐不懂?”

    如此旁敲侧击,当真自己看不出来?

    目的何其明确?

    若是到此刻都看不出这位庶妹大有来头,陆思琼也就枉费这么多年与她的相处了。

    对方还卖着关子,她却已直言而道:“四妹你的话中意,我还真不明白。你说,这手串,可还眼熟?”

    直接将在周家四表姐为她戴上的玉珠手串取了下来。

    “姐姐何必如此?随便拿个话题来搪塞我?”陆思瑾可不会认下。

    “搪塞你吗?”

    陆思琼根本不摆好脸色,直接将玉珠拍在桌上,厉色道:“你若不明白,可要去对甄二夫人道个明白?甄家五姑娘的事情,你心中难道不明白?”

    她本不欲说这些,但见对方着实过分,亦不怕直说出来。

    “什么甄家二夫人?”

    陆思瑾坐不住,站起身来,佯作不经意的侧身,目光却不敢与之对视。

    她只糊涂道:“二姐可不要血口喷人,那甄家五姑娘是失足落水,你难道还要赖在我身上不成?”

    “是吗?”

    陆思琼也跟着起身,走过去重复追问:“我是不是冤枉了你,你心中会没数?”

    见其不答,接着再道:“我们同个屋檐下这么多年,你觉得我是信口开河之人?”

    陆思瑾心中慌了,闪烁着觑对方一眼,立即挪开,“二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真的不知道?”陆思琼一直没有挑明。

    有些事,她本不愿心急。

    但陆思瑾却不喜欢这种担惊受怕、疑神疑鬼的感觉,思量了会竟然转过身来,挺直了腰杆缓缓回道:“二姐,你自己在外做了些什么好事,品行不端,还好意思来教训我?”

    是想转开话题。

    陆思琼自然看出来了,却也应话:“四妹,这些年我自认为待你也尽了长姐义务,平日也不曾苛待刁难过你。

    如今我虽不知你听了谁的话,做些不该做的事,但如此心计用在我的身上,你对得起我?”

    这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她是真的被陆思瑾伤到了!

    自家姐妹,却如此待她。

    取出早前的那封信,直接甩到对方眼前。

    笺纸飘落,就落在陆思瑾玫瑰绣鞋的鞋尖上。

    她弯腰去取,睫毛扇动,掩去了眸中神色。

    心上内容,她自最熟悉不过。

    但抬头,仍是一脸不解:“姐姐,你与九王……”

    “作何如此惊讶?这难道不是出自你手?”

    陆思琼一语道破,脸上浮出薄怒,指着桌上珠串再道:“这是我四表姐在我生辰那日赠与我的,但你趁宾客皆欢之时,避过娇园里当差的人,潜入我的屋子,盗走了赐婚懿旨与这手串。

    随后,将懿旨篡改,又送到三姐屋里。而后临摹我的字迹,附上如此信物,又托人送与九王手中。

    四妹,你如今可真是好大的能耐!”

    她说得陆思瑾后背微颤。

    眼前人这是怎么知道的?

    死撑着仍是惊诧:“二姐,你瞧我不对眼,也不用将这种罪名放在我身上。”

    她将信笺放在旁边桌上,很是无辜的解释道:“你芳诞宴那日,我是有同三姐一起招呼过府的姑娘,也曾带人来过娇园。

    可是,我们每回进院,可都有你亲信陪同的,谁能从你屋子里取走东西?

    什么赐婚懿旨?又有什么信笺,我怎的不明白?”

    “不明白?当真不明白?”

    陆思琼冷哼,重语道:“要不要我让人去搜搜你的兰阁,看看都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又或者,取了你的字画,与这上面对比一下?

    四妹,你别以为这临摹的是我的字迹就没法子。笔记这等事,各有各的不同,请个大师来不过就是费点时间,否则真如你这种计谋,天下人岂非都被冤枉没了?”

    说实话,陆思瑾真的有被吓住。

    她知道字迹见识不如眼前人,二姐见多识广,何况又有荣国公府在身后,想找个厉害点的大师,还真不定就成。

    她这时才知道后怕。

    以二姐的身份地位,就算这些字不是字迹写的,但想要冤枉在她身上,还不容易?

    陆思瑾一时辩解无法,沉默以对。

    陆思琼见状,再言道:“怎么不说冤枉了?四妹,你何时学会了这些手段,那可是九王,你蒙骗亲王,可知识多大的罪?”

    她闭眼失望,“我总不想去疑你,毕竟都是同宗,可你如此过分!你对我有情绪,我当你年幼不与你较真,可是甄家妹妹、又惹着了你什么,你得置她于死地?!”

    陆思琼一直不愿意说出这个,但没想到还是有了现在这一幕。

    陆思瑾面色一白,“二姐,你、你说什么?甄家姑娘的死,与我有何干系?”

    她本就不想谈这个,没料到还是躲不过。

    说了许久,还是绕了回来。

    “懿旨是你拿走的,你知道留着没用,就送到三姐屋里去,是想挑拨我们姐妹关系?”

    陆思琼一一道出,目光凝视:“你是陆家人,怎么能有这种心思?”

    四妹,你别以为这临摹的是我的字迹就没法子。笔记这等事,各有各的不同,请个大师来不过就是费点时间,否则真如你这种计谋,天下人岂非都被冤枉没了?”

    说实话,陆思瑾真的有被吓住。

    她知道字迹见识不如眼前人,二姐见多识广,何况又有荣国公府在身后,想找个厉害点的大师,还真不定就成。

    她这时才知道后怕。

    以二姐的身份地位,就算这些字不是字迹写的,但想要冤枉在她身上,还不容易?

    陆思瑾一时辩解无法,沉默以对。

    陆思琼见状,再言道:“怎么不说冤枉了?四妹,你何时学会了这些手段,那可是九王,你蒙骗亲王,可知识多大的罪?”

    她闭眼失望,“我总不想去疑你,毕竟都是同宗,可你如此过分!你对我有情绪,我当你年幼不与你较真,可是甄家妹妹、又惹着了你什么,你得置她于死地?!”

    陆思琼一直不愿意说出这个,但没想到还是有了现在这一幕。

    陆思瑾面色一白,“二姐,你、你说什么?甄家姑娘的死,与我有何干系?”

    她本就不想谈这个,没料到还是躲不过。

    说了许久,还是绕了回来。

    “懿旨是你拿走的,你知道留着没用,就送到三姐屋里去,是想挑拨我们姐妹关系?”

    陆思琼一一道出,目光凝视:“你是陆家人,怎么能有这种心思?”rs

第九十章 交锋

    陆思歉间缠了几缕金丝,格外明亮夺目。

    她走到庶妹身前,举起手开口:“眼熟吗?”

    “二姐这是什么意思?”

    陆思瑾蹙眉,“几根丝线,你想证明什么?”

    “几根丝线?”

    陆思琼冷笑,好整以暇的望着对方,反问道:“只是几根丝线,你能这样慌张?金丝固然非稀罕物,但这金丝可不一样。

    四妹定然还记得,两年前我大表姐被选为太子嫡妃,初年赏了我两匹蜀锦,我给让人制成了衣裳。”

    语调悠悠,说完侧身绕向侧边,继续道:“蜀锦难得,我又不喜重的,每花色便只做了一身。

    当时,我将那身金罗蹙鸾勾宝相花纹样色的给了你,想来你不会忘记。”

    “这又怎么样?”陆思瑾咬紧唇角,眉目透着慌色。

    陆思琼没有她看,自己素来护短,过去便是因王氏而不喜眼前人,可父亲膝下与自己同龄的姐妹只有她一人,情分再怎样也比几位堂妹要近些。

    是以,但凡得了好东西,何曾没有她的一份?

    现在竟如此嘴硬,都到了这一步,还问又怎么样?

    她将金丝放在桌上,徐徐又道:“江南织造的蜀锦千金难得,其每一帧每一线都有讲究,你觉得这是普通的金丝?

    蜀锦从来只送进宫里,我过去送你那般多物事,唯这你最宝贝,非盛大宴会你都不会轻易穿着。”

    话至此转首,语音微沉:“而那日我生辰,你恰逢穿了。四妹,你说这些金丝,我是从哪里得来的?”

    陆思瑾不敢直视,只摇头:“不知。”

    闻者突然就没了说下去的兴致,她今儿心情原就烦恼,本不愿再折腾这些糟心事的。

    “既如此,这事交给祖母。”

    陆思琼又捡起金丝,继而起身,似是要出去。

    “二姐!”

    陆思瑾虽说没有面对对方,但余光总留意着其动作举止,见状伸手就道:“你,”咬着下嘴唇,好容易才闭眼说下去:“求你,别把我交出去。”

    “果然是你!”

    陆思琼挥开其胳膊,冷冷的盯着对方道:“非得拿出证据,你才知道认错?”

    “我不是故意的,”陆思瑾解释:“是她自己,是她逼我的。”

    “逼你?”

    陆思琼满脸厉色,“甄家妹妹逼你什么了?是逼你盗走懿旨还是这手串?

    你年纪这么小,我只当你学了王氏那偷摸的陋习,没成想你倒是心狠,直接要了别人的性命!简直歹毒!”

    陆思瑾面色惨白,两手已在哆嗦,愣愣的立在原地凝向对方。

    “你这样看着我?莫不是还想再来一次灭口?”

    陆思琼这话落下,后者似乎才回过神来,弯身就跪倒在地,解释道:“姐姐,我只是一时糊涂,当时见你屋里没人,瞧见那些珍礼蒙了心,就想偷偷看看。

    后来进了内室,发现手串与懿旨,想着都是自家姐妹,我的生活却与你相差百倍,你甚至还有九贤王的倾心,只要愿意,随时就是亲王妃。

    二姐,我真的只是有点嫉妒,当时想着搅了你的婚事,就偷偷拿走了懿旨。”

    “拿走了懿旨,然后篡改送去了三妹妹的屋子?”

    她居高临下,俯视着身前人,满目陌生,“你犯错在前,还心村歹意,害得甄家妹妹丢了命,咱们侯府往后还怎么面对甄府?

    这个事早晚都要给人一个交代,我不会纵着你!”

    听到对方要将自己交给甄家,陆思瑾连忙拽住其裙角,嘤嘤哭了出来:“二姐,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本就心虚,没成想会被甄五碰见,脑子一白就要追上去。她走了后角门,越跑越偏,往观荷榭去,那边的假石铺路,本就不平。

    她没跑多久我追上她,原是想好好与她说的,可她如何不听,我们发生了挣扎。”

    “所以呢?”

    陆思瑾压低嗓音,“甄五人虽小巧,力气却很大,我拽不住她,就拿出了迷药。”

    说到这,着急的再添道:“可是,二姐,当时我真没想把她怎么样。

    她闻了那帕子之后,没有立即晕过去,居然还想转身跑,我心慌觉得事情要败落,刚想抓她,她自己身子一侧,就掉到水里去了。”

    “然后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溺毙在水中?”

    “我、我当时也没办法,”陆思瑾松开裙角,去改拉她的手,“姐姐,我没想到她会死掉,我就是矛盾她醒来后跟大家说我的事该怎么办,所以才错过了救她的时机。

    二姐,你别把我交给甄家。现在甄府不是没有追究吗?那日甄二夫人过来,也只是祭奠了下她,相信女儿是自己失足落得水,这个事已经罢了。

    你若再将我推出去,甄家肯定要我给甄五偿命的。二姐,我不想死……”

    “现在知道哭了?你不想死,甄家妹妹死的又何其无辜?”

    陆思琼厌烦的挪过视线,不去看她那哭哭啼啼的模样,听说了原委,心中更寒。

    “我知道错了,二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了我这一回好不好?”

    陆思腔掰开对方缠着自己胳膊的手,视线落到金丝上,低叹道:“四妹,你知道吗?其实这不是你衣裳上的丝线。

    你或是自己都没记清当时场景,你与甄五虽有争执,但袖口的金丝有没有被扯落,我还真不知道。”

    陆思瑾瞠目,“那这?”

    “不过是普通丝线。”

    “二姐你骗我?!”后者质问懊悔。

    “你若不是做贼心虚,我能骗的了你?”

    陆思琼不妨直言:“我是有怀疑过你,可确实没有证据。不过旁人想在我娇园里做些什么,不熟悉的能在短短时间内有那等能耐?

    你之前几次来找我,我就隐隐察觉到了你的异样,总似带着什么秘密般。我们姐妹间情分不深,我知我问你无用,也没有过多多问,但真心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糊涂的事来。

    你把懿旨改成那样,送去你三姐屋里,又有何用?”

    “我,我也是没办法的,那懿旨留在身边,早晚会查到我。”

    “所以你去害三妹?”

    陆思琼冷笑,“什么叫做没有办法?真要了事,烧了那懿旨又如何,非得往旁人屋里塞?你敢说,你不是存心想搅得侯府不得安宁,让我与三妹反目?

    若不是有意,得知三妹妹被关进祠堂,你怎的就松了口气,又如何会放松戒备?”

    “什么?这,三姐去祠堂,也是你设计的?”

    “你有一点没有想错,我对你确实不是十分的真心。”

    陆思琼说着,觉得口渴拿起茶盏小抿了口,续道:“正如你防备着我,我也疏远着你。但再怎么说,我没有将你当外人,否则这件事,就不会刻意不多想,不多查。

    要不是你兴风作浪,又弄出这信笺跟手串的事来,会有今时局面?

    我这没去找你,你倒是先来试探了。我与九王之间如何,与你何干?说的再难听些,我的事,容得你暗中摆布?”

    陆思瑾仍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她不敢起。

    直到这时,才不得不佩服眼前人,虽然她往日看着温和,可这心思,比自己沉得多。

    二姐,心机不浅。

    她每每同对方交流,总在心中告诉自己,嫡姐不过就是靠着荣国公府,没什么了不得的;

    何况自己已非同往日,不必怯场。

    可真的面对了,方知道自己同她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说吧,是谁教了你那些手段。”

    既然坦白说了,自然要问个清楚。

    陆思琼压下私人的情绪,一本正经的询问:“没有人教着你,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存这份心思。

    四妹,你跟我说是嫉妒我,想看看那些好东西,可你虽虚荣,也没这么肤浅。你避过书绘同竹昔,去我内室,肯定有目的。

    你想查什么,嗯?”

    “我没有。”

    陆思瑾抵死不认。

    “还说没有?你再聪明,在害了甄家妹妹之后,还能有狼去改了懿旨送到三姐屋子,来一出栽赃嫁祸?”

    陆思琼就见不惯这做不认账的样子,语气更是不耐:“你再有本事,还能将信笺与手串送到九王府的书房里去?

    你先是想我与三妹反目,之后又以我名义给九王送去那样一份信,如此步步为营,还说没人帮你!

    或者说,你到底在替谁做事?你这样算计自家侯府,可对得起这生你养你的家?”

    “我没有。”

    陆思瑾的回答,却一如早前。

    她郑重重复:“二姐,你不要以为知道了这个事,就什么罪名都往我身上安。

    甄五的事,我认了,但这帮着外人害自家人的罪过,我可承担不起。”

    说到这,她自己站起身来,泪痕犹在,人却不似刚刚那般卑微,居然笑了。

    她笑得嘲讽,近前开口:“大家谁没有个秘密?比如二姐你,不是也担心被人发现,你不是陆家的孩子吗?”

    居然说出这话!

    陆思琼本平复的心,顿时又乱了。

    她现在最提不得的便是这个。

    一时没有接话,陆思瑾更得意了,“瞧,你也着急了。哎,二姐你说,你到底是谁呢?是从哪里来的?我再不济,也是爹爹的女儿,是陆家堂堂正正的姑娘,哪像你来历不明?”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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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趣介绍:
陆思琼出身高贵,容姿绝色,满腹医经,是京城最拽最傲娇最牛掰的姑娘,
这开了挂的人生本该冲锋陷阵,杀遍宅门无敌手的。
奈何太高,对手自动和谐,生活了无生趣。
终有一日,那个更高贵更绝色更拽更牛掰更傲娇的男人出现了!
这日子啊,才算是有趣了起来。
一句话简介:牛掰男女,闺中逗趣,相爱不相杀……闺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