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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薛行衣     闺趣txt下载     闺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冷漠

    “你不要胡言乱语。”

    陆思琼的声音失了底气。

    陆思瑾则笑意更浓,“我可没有胡言乱语,今儿祖母携你去荣国公府,不就是为了这事?”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她语气微厉。

    闻者却似乎寻着了对方痛处,笑得越发肆意,启唇语调悠然:“谁告诉我的有何关系?关键这是事实。

    二姐,我现在唤你一声姐姐,是因为顾着你过去对我的照顾。

    否则,你想想,这事若让爹爹知晓了、祖母知晓了,整个侯府皆知后,你还能在陆家呆下去?”

    亦是近处了方察觉到嫡姐眸眶的异样,陆思瑾往前两步,几乎贴上眼前人,继续道:“姐姐是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来心中都有数。

    我有我的秘密,你亦有你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各自后退一步,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陆思琼慌过而笑,近距离的凝视她,唇角微弯:“哦?两全其美?”

    “是,这样你继续做侯府的嫡二姑娘,我还是那个听话的庶女,不是很好?”陆思瑾直觉对方动摇,见好就收,友善了不少。

    毕竟自己身负的是人命,真捅了出来,她亦难得善终。

    谁知,对面的人笑着笑着,却突然后退了坐于雕花圆凳上,执起茶壶便替她自个倒了杯水,小口抿酌着,端的是闲情惬意。

    陆思瑾方要开口,后者即边把玩着杯壁边道:“这是威胁,或是与我谈条件?

    四妹,你未免太将自己想的重要了些。我若是真对付你,你就不可能到今日,现儿你恩将仇报,我只当过去那些年的感情白费了。

    如此不知悔改,我早说过,这回不会再纵着你。”

    “你!”

    陆思瑾惊诧:“为了甄五,同我鱼死网破,当真值得,二姐?”

    称谓两字咬得格外重,透着强调提醒的意味。

    “鱼死网破?”

    陆思琼却尽是嘲讽,她今儿得知身世后心中就忍着委屈,在荣国公府上压抑,在静安堂里强忍,如今只想发泄。

    她脸上没了往日的宽厚温善,斜着眼冷冷望过去,嘲讽道:“你信不信,就算你说出来,我还是陆家的二姑娘?

    你若是谦卑认错,我或可能心软迟疑几分,现在……呵,我都觉得早前就不该容你逍遥!”

    说完,径自起身,就要出去。

    陆思瑾根本没料到会发展成这样,都觉得刚刚自己是压对了,明明处于上风的是她,怎的一转眼,又变成二姐掌控自己的局面?

    她哪里知晓,心中有畏,方置劣势。

    陆思琼的身世,老夫人知晓,周家、蕙宁公主亦心知肚明,对她来说早就不是秘密。

    便是在得知的那一瞬间,很惧怕家人得到风声,恐无颜以对,可在祖母表态之后,这些便都不成了烦恼。

    之所以失落心情低潮,完全是因为过不了自己那关。

    她心中不愿承认罢了。

    至于眼前庶妹,其便是想闹得人尽皆知,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机会,且会不会有人相信。

    祖母能容得她那般?

    相较对方的慌乱紧张,陆思琼更为淡然平静。

    而正是这种反应,让陆思瑾焦心万分,眼看着对方就要开门出去,她的手自然抬起,触及头发银簪。

    将银簪卸下,握在掌中。

    脚步前挪的速度不快,很轻很缓,似有迟疑犹豫,却没有开口求饶。

    陆思琼是了解她性子的,便是背对于对方,亦觉得有所不对。

    然刚转身,余光便瞥见身后银光,顿时戒心大起,几步就绕到了侧边。

    “你心思竟这样歹毒,居然亲手如此对我?!”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陆思琼总觉得彼此间会有几分姐妹之情,谁能想到其狠心程度到了这一步?

    见杀意被发现,陆思瑾居然没有恼怒成羞冲对方扑过去,反倒是手指脱力,银簪便落到了地上,铮然出声。

    人则僵在了原地。

    陆思琼走过去,甩手便是一个耳光,狠狠的抽在对方左颊上。

    陆思瑾脑袋偏移,额前碎发凌乱,没有反抗没有动作。

    “来人!”

    听到唤声,方抬起眼眸,开口却只有一句“二姐”,再也说不下去其他。

    “你要是有点脑子,尽管在外胡言乱语,我倒要看看,你能闹到什么地步?”

    陆思琼眸光如刃,“这一巴掌,打的是你误我多年对你的照拂之情。

    你既将我视为仇人,千方百计暗算于我,我再包庇就真是我自己的冤孽了。

    你身后有人我知道,现在不说,那自己去对祖母交代!”

    外头书绘应声,推门而进,便见如此场景。

    自家主子满面怒意,四姑娘则很是狼狈的站着不动,泪眼满面,左脸微红。

    她顿在门口,小心翼翼的请示:“姑娘有何吩咐?”

    “送四姑娘去静安堂!”

    “二姐?”

    陆思瑾目露祈求,陆思琼看也不看,侧身嗓音冰冷,“你自己去交代,不然由我亲自说,你更不得好。”

    语气铿锵有力,不容反驳。

    闻者足下不动,仍噙着泪水无声注视。

    “还不送四姑娘出门?!”

    陆思琼催促婢子,书绘连忙应是,跨进屋去扯陆思瑾的胳膊,“四姑娘,请。”

    这场景,任谁瞧了都知四姑娘不会轻易顺从。

    果然,书绘的手刚触及其衣袖,陆思瑾便侧身一动,“别碰我!”

    说完,径自弯身,从地上捡起银簪,又缓缓戴上。

    她亦满眼冷漠,瞥着旁边人道:“出去,祖母那,我自己会去。”

    亦知对方不会听从自己,转身又同嫡姐开口:“我还有几句话,想问姐姐。”

    没得主子吩咐,书绘立在原地不动。

    陆思潜问:“说。”

    “我姨娘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提起这个,哪怕再隐忍,恨意也都从眸中流露了出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她好歹是我姨娘。你口口声声说过去些年照拂于我,却不能原谅姨娘。

    二姐,你若诚心待我,怎会让我也经历这丧母之痛?”

    提及这,想起眼前人的身世,不由又添:“丧母?呵,现在想想也着实讽刺,你本没有立场……”

    陆思琼眼神一敛,直勾勾的望着她,就是没开口。

    陆思瑾抿了抿唇,却也明白要禁口,只重复的问她:“姨娘都已经到了庄子上,你瞧不见看不着的,如何还能烦你心神,何必要那么狠?”

    “谁告诉你,王氏的死与我有关?”

    或是被她误解的多了,陆思琼受这份冤枉,竟然平静如常,甚至连丝毫波澜都没有。

    她只觉得,庶妹的思维,越发难以理解了。

    “难道不是?”

    陆思瑾见她否认倒是更为不甘,情绪略微激动,牵动了脸颊的疼痛,坚持质问道:“姨娘身体素来康健,怎可能得什么急症便去了?我不信,定然是你!”

    “你若觉得是我,我亦不得法。”

    陆思琼懒得解释,神情疏远,“不过,王氏死有余辜,便是育了你,以你对我的所作所为,难道值得我给她记功?

    你今日这样,焉知没有她往日教养之过?

    何况,我便是真想弄死她,在侯府就可以下手,有必要那般大费周章?”

    她说得并不直白,却也不含蓄。

    尤其提到要弄死王氏时语调中的不屑,让屋内两人多为之一震。

    二姑娘,似乎也有些变了。

    陆思琼确实变了,以往的她还有几分温和耐心,但得知身世后的她,对侯府的依恋与留恋更为浓厚,似是越发想在这证明自己价值,提醒别人和自己,她的地位。

    年轻的闺阁之女,心气极强。

    哪怕,连她都不知做这些有何意义。

    只是想融入这个家的心思,格外强烈。

    今日当舅母跟她说自己不是陆氏女之后,她只是感叹难受,却从来没有想过亲生父母到底是谁,又为何要抛弃她。

    陆思琼不愿将自己想成那等可怜可惜之人,引别人同情,如怜悯的眼神,她是受不了的。

    是以,陆思瑾越说她身世,她心里的厌恶与不满便越多。

    还妄想与她做交易,两全其美?

    刚刚她若是妥协,以后就一辈子受制于人,陆思琼没有那么傻。

    “姨娘虽出身卑微,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哪像……”

    陆思瑾闻言后,条件反射的就想去踩对方短处,可说到一半对上其视线,自己就先住了口。

    须臾,她转身出屋,没有再言一语。

    书绘看得云里雾里,但身为奴婢,不该听的、不该知道的,就不会主动去记去想,征然过后,福身忙追上四姑娘,同去静安堂。

    陆思琼这才双肩一松,似卸了全身力气。

    摇摇头,抛去所有思绪,进内室和衣躺倒床上。

    什么都不愿去想,亦不愿面对,只盼片刻的宁静。

    轻轻的闭上眼,还没凝绪,竹昔的声音就在外响起:“姑娘,三姑娘来了,要见您。”

    陆思瑜?

    陆思琼总觉得亏欠了这位堂妹,本想婉拒却又知陆思瑾刚离去,拒之门外显得太过明显,只得坐起身,很是无力的开口:“请她进来。”

    说来也内疚,让她在祠堂待了那么久,也不知二婶母的误会消了没。rs

第九十二章 求救

    陆思瑜穿了身素雪绢裙,簪着碧玉笄,耳际处戴了支流云花穗钗,形容消瘦,走起路来有种弱柳扶风的别样感。

    想是在祠堂受了不少苦。

    陆思琼心有惭愧,起身相唤:“三妹。”并伸手去。

    “二姐姐好。”

    陆思瑜倒不见丝毫芥蒂,姐妹俩携手见礼后入座,她启唇询问:“事情可是有了眉目?”

    见其不语,再言追问:“刚静安堂的人来传话,道祖母解了我的禁足,想是那盗你懿旨的人有了确定,否则也不会轻易饶我。

    二姐当初好计,以我受罚之表象迷惑对方,使其心有松懈,如今真相大白,可真好。”

    她从祠堂出来,回屋洗漱换了衣裳去拜见娘亲后,就匆匆来到娇园。

    害她担惊受怕,险些蒙冤,自然是想知晓那真正作案之人的。

    只是,眼前人的反应,怎像是另有隐情?

    她不由低语:“难道事情有变?”

    陆思琼着实不好意思,本是计算的极好,谁知陆思瑾心性沉稳,并没有如她们所料露出破绽。

    若非今儿自己出言诓她,三妹妹还不知要在祠堂里待上多久。

    何况,因自己身世之事乱了心神,说实话还真将这事忘在了脑后。

    她心有歉意,紧了眼前人的手摇头,“她倒没做什么,祖母突然将你放出来,我也是意外。

    不过,妹妹你没有做过,也定不会让你白受这委屈。”

    “没查出来?那怎么突然就放我离开祠堂了?”

    陆思瑜嘀咕费解:“而且还让我不用去给祖母谢恩。”

    “祖母想是心中明了吧。”

    陆老夫人素不是简单之人,陆思琼见此才知原来早前她并不曾信过自己。

    那当时假意说成是三妹妹窃走了懿旨,她没有拆穿反倒做出禁足处置,难道仅仅是为了顾及自己颜面?

    “二姐,这个她,可是指四妹?”陆思瑜探视询问,神情则有些小心。

    到底是眼前人的庶妹,平日感情虽不深厚,可二姐往常最不喜欢别人拿长房说事,那护短的心可是阖府皆知。

    虽然这时对方于自己不差,也知是其内疚作祟,然还是不敢得罪,随时注意着她的表情。

    陆思腔苦笑了笑,没有否认。

    “果然是她?”

    陆思瑜遭此惊吓,虽然平日总羡慕这娇园里的摆设与二堂姐的用度,但到底感激其上回没有轻率处理懿旨的事,能相信自己的清白。

    毕竟,证据确凿之下,连她都觉得定要百口莫辩了,谁知二姐肯信她?

    心中终究是存着感恩。

    这亦方留意到眼前人脸色不对,眸角泛红,整个人神色恹恹,无精打采显得格外没有生气,丁点儿都不比往日灼华。

    她手心覆上其手背,柔了声喊道:“二姐。”

    陆思琼抬眸,“怎么了?”

    四目凝视,连陆思瑜都替对方感到不值。

    四堂妹是怎样的出身?竟然敢欺辱到嫡姐身上,亏得眼前人平日对她诸多庇护与照拂,竟然恩将仇报。

    她气愤激动,开口便是指责,“二姐,四妹居然藏有这样的祸心,这般不识好歹,简直与她姨娘一个模样。

    这种偷到懿旨还篡改了来污蔑我,挑拨你我之间的感情,最是可恶。

    不行,这事必得禀报祖母和大伯母,好好惩治她一番不可!”

    陆思瑜终究是少女心性,自己平白无故受了那番罪,若不让那真正歹毒之人受个教训,岂能咽下那口气?

    她若不是想揪出是谁在害自己,也不会配合着堂姐,任由祖母罚她在祠堂待了这么久。

    拉起身边人,就要出去,“二姐,我们去静安堂。”

    “不必了,我让丫头领她过去了。”

    “刚刚?”

    陆思瑜站在原地,回头望了眼门口,有些瞠目,“我以为二姐是让人送送她呢。”

    话落,又问:“姐姐是才知晓是她?”

    “早前有过揣测,方证实而已。”

    陆思琼过去或许不会将长房丑事告知旁人,可此刻不知怎的,有种万事都无所谓的感觉,是分毫想替陆思瑾遮掩的心思都没有。

    陆思瑜有诸多抱怨,私心催使也想说些四堂妹的坏话,挑拨下她俩的感情,好让自己与眼前人亲近些。

    但观二堂姐的面色,又因摸不透对方喜怒,并不敢多言,继而体贴的告辞出去。

    待走出娇园,陆思瑜心情格外的好,径自去了清辉堂。

    二夫人孙氏见女儿去而复返,茫然询问:“不是去见你二姐了吗,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因陆思瑜早与她说过上回懿旨曲折之事,之前对二侄女所生的误会也就自然而然的解开了。

    想着琼姐儿的不凡,平日讨好都来不及,定然不会真计较,甚至心中还生出欢喜,如此她们堂姐妹的情分便愈发深厚了。

    早前送闺女出门的时候,就交代她好好联络下感情,现在还没个把时辰,人就回来了?

    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这会子不与她处好关系,以后哪还有机会?懿旨的事虽说与你无关,但好歹是被你焚掉了的,琼姐儿心中说不定就介意着呢。”

    “二姐她不会介意的。”

    陆思瑜随母进屋,笑着接话:“二姐若真稀罕那亲王妃的头衔,早就与九王爷好上了,怎么还可能同蕙宁公主府的公子定亲?

    娘您也莫要再说这些,传出去惹得旁人闲话,如果让龚家二爷知晓了,总归不好。”

    “你这倒是替你二姐着想起来的,要有心怎么不为你自己想想?”

    孙氏叹气,横眉道:“你二姐也没大你多少,如今都对八字了,可你看看自己,以后的夫家还不知道在哪呢。

    娘让你多与她亲近,必然是能有好处的。永昭伯府是名门,结交的无一不是达官显贵,你要多花些心思,让你二姐为你筹谋个好夫婿。”

    待字闺中的少女,提起这个便羞涩,陆思瑜涨红了脸,嗔道:“娘,您说什么呢!”

    说着侧身,低声续道:“再说,二姐就算订了亲,大好之日也是在两年之后了。龚家门第再好,再有权势,她还能干涉了去?

    这种事,你让我怎么与她开口?”

    “怎么不能说?你是她妹妹。”

    孙氏说得理所当然,“再者,琼姐儿的手段你又不是不清楚,那日生辰宴上看龚家二爷那表现,早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

    她要有要求,还能不答应的?龚二爷随便几位同龄好友,给你挑上一个有何难度的?

    瑜姐儿我跟你说,你别不知争取。你若不说,回头真有好处,她给了瑾姐儿,就只有你眼红的份了!”

    “二姐不会给四妹妹张罗的。”她语气坚定。

    孙氏尚不知原委,接道:“怎么不可能?她们好歹都是你大伯的骨血,再怎样也比你亲。

    你要不趁着这个机会与琼姐儿提,她往后能想到你?”

    “娘你根本不知道,偷了二姐那道赐婚懿旨又送到我屋里的人,就是死妹妹!”

    陆思瑜转身,道出真相:“二姐如今厌她都来不及,还能给她好处?

    四妹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那样本事的嫡姐,居然还要窝里反算计着,活该她就是享不了福的命!”

    “什么?是瑾姐儿?”

    孙氏身子一软,惊诧万分。

    在她印象里,长房的庶女陆思瑾是个怯懦无比的孩子,平时大家共聚一堂时,总是唯唯诺诺的站在旁边,连脑袋都不敢抬一下。

    可就这样的性子,有胆量去娇园里行窃,还栽赃嫁祸自己的女儿?

    简直难以置信。

    陆思瑜便道:“娘,我知道您觉得不可思议,可这事除了她还能有谁?

    二姐都说四妹已经承认了,现在让丫头领去祖母屋子里,想来逃不了处置。

    其实,那日我就怀疑,娇园里当差的人没那么疏忽,怎会放外人单独进二姐的屋子?定然是熟悉之人。”

    她抿了抿嘴唇,想着又道:“她平素低调不起眼,可别忘了她姨娘乃先大伯母过去的身边人,这大宅院里的手段没少会,否则怎么能算计了自家主子爬到姨娘的位置?

    四妹虽说平时与王姨娘不见如何往来,但亲母女都在一个院子里,私下里肯定没少见面,还不知都学了些什么下三滥手段呢!”

    这些话即便说的难听,可也是事实,孙氏自然也不会因为那样的低贱母女说自己闺女。

    只是听到王氏的时候,眸光一敛。

    顷刻,她方出声:“好了,这事既然琼姐儿让你祖母去处理,那想来不会轻饶。

    瑜儿,虽然瑾姐儿或许以后再得不到你二姐的照顾,但她的欢心你也要顾着点,让她多喜欢你总归没坏处,你自己要用心。”

    “我知道了,娘。”

    这是真理,陆思瑜乖巧应下。

    母女俩又说了会子话,陆思瑜方离开。

    然她没走多会,外头就有丫头禀道:“夫人,四姑娘身边的听雪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您。”

    听雪?瑾姐儿的丫头?

    孙氏蹙眉,想拒之门外又想起一事,不情愿的让人进来。

    听雪喘着气,刚进屋就跪在对方跟前,央求道:“二夫人,您快去救救我家姑娘,现在只有您能救她了。”rs

第九十三章 讨回

    书绘惯是心细之人,目送着四姑娘进了老夫人的院子,却并没有立即回去。

    没多会,眼见听雪匆匆出来,心神一敛便随了上前。

    发现听雪先是回了兰阁,她踌躇着要不要回去与主子复命之时,又见她满脸急色的跑了出来,转道就朝二夫人的清辉堂去。

    四姑娘平日中规中矩,最多的便是在锦华堂里侍孝,同其他几房并不亲近。

    怎的现在出了事,竟是去寻二夫人?

    书绘满心疑惑的徘徊在清辉堂外,见其迟迟没有出来,又恐自家姑娘等得太久,终是回了娇园。

    陆思琼闻言,自也不得其中缘故。

    然而,现时的她,没心思花在陆思瑾身上。摆摆手刚要遣退侍女,可转首间视线触及门口,表情便为之一凝。

    书绘察觉主子容上的惊诧,好奇转身,瞬时瞠目,结舌着张口:“龚、龚二爷?”

    赶忙低头,微福了身行礼。

    心中却纳闷无比,人怎的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这儿?

    龚景凡还是早前的红衣锦袍,整个人杵在原地,面上不见往日尴尬,只微微别扭的走了进来。

    他负手在后,仰头望向四处,佯装打量的样子,语如常态的说道:“我就随便过来看看、看看。”

    他就这么跨进了屋,如此登堂入室!

    陆思琼倏然起身,着实没料到眼前人竟然跟来了侯府,甚至如临无人之地般来她的闺房。

    “二爷,你、”

    话没说出来,就见龚景凡“嘘”了声,目光对上面前少女似乎也有些不自在。

    他张口欲要说些什么,余光注意到旁边丫鬟,摆手便吩咐道:“你下去,别惊动旁人。”

    这青天白日的,他人都到了这里,还说什么别惊动旁人的话?

    细细一想,便品出了其话中之意。

    敢情他是偷偷摸摸进的陆府?

    书绘人立着,得了令却不敢轻举妄动,只看向自家主子,请示她的意思。

    陆思琼想起刚刚在荣国公府门前自己对他的敷衍,又知其一片好意与关怀,冲近侍点了点头。

    何况,不遂来人的意也没办法,难道她让他回去,龚景凡就肯真的听话离开了?

    书绘弓着身退到外边,方发现四下无人,这会子竟连修理花枝的丫头都懒了去。

    怪不得龚二爷这般轻易的就出现在这。

    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闭门声,再回头,哪还能窥得屋内半分情况?

    知晓人是悄悄来找的姑娘,担心被人察觉误了主子名声,不敢离得太近却也不敢走远。

    书绘就坐在院中的花坛边,小心翼翼的留意着左右,做起放风的差事来。

    屋内,两人对视,陆思琼见其半晌不说话,复坐下身开口询问:“二爷来这做什么?”

    他来这做什么?

    龚景凡自己都弄不明白,周家分别之后,他心中越想越不舒坦。

    自己满怀悸动的跑去国公府,在大门口相遇,才刚庆幸自己没有来晚错过时,发现她情绪不对,都不顾下人们的目光拉了她到角落关切问怀,谁知对方这般不放在心上,三言两语打发了自己就走了。

    龚景凡是个想法颇多之人,更得知她早前见过九王叔。

    而九王叔同她之间那些道不清的感情,让他自然浮想联翩,误会成是因为那人而疏远的自己。

    这都快定亲了,自己的未婚妻,他凭什么受这份委屈?

    越想越气愤,人不知不觉就到了德安侯府。

    可以他现在的身份,既不是陆家亲戚,又非其准姑爷,以什么名义登门造访?

    这犹犹豫豫了许久,究是耐不住,便不顾礼规闯了进来。

    都做了这么多,不见到人,对得起自个吗?

    但眼下真的面对面,他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此刻听得问话,他含糊着突然接话:“我问你,上回送你的那枚花结,你怎么不用?是不是不喜欢?”

    真是脑中灵光一闪说出的话,话落自己的脸则愈发红了,东张西望着以掩尴尬。

    “什么花结?”

    陆思琼心中藏着烦心事,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枚很特别的花结啊,你忘了?”

    龚景凡面露激动,也顾不得那份不自在,几步上前手指指了眼前少女,焦急着想说又偏还含蓄着,“你不要告诉我说弄不见了!唉,你再想想,仔细想想,就是那枚、那枚红色的花结……”

    满眼殷切的凝视着对方,哪还记得原本来意?

    他这副着急又还欲语还休的模样,让陆思琼不由得看笑了,臻首低垂,询道:“到底是哪个?”

    “就是那枚同心结!”

    他终于喊出声来,两耳红得鲜艳,音落彼此都沉默不语。

    同心结的意思,谁都心知肚明。

    那日乔嬷嬷送来,她当众打开,甚至还嫌弃过它的做工,不过那份心意,却是明了的。

    然或许是她到底不曾对其上心,加上近来诸多事情,真将这忘到了脑后。

    现在眼前人当面提起了,不晓得该如何接话。

    而她的不回应,让龚景凡误会是真的弄不见了。

    这人心里又急又恨,恼声质问道:“你怎么就真的弄丢了?那可是我花了好多心思编的。

    我一堂堂男儿学这个,你知道我遭了多少笑话吗?你、你简直……”

    涨红了脸,想骂却又骂不出,最后恼羞成怒的添道:“这么不珍惜,简直是可恶!”

    如此,算是表明了心意。

    龚景凡少年心性,天之骄子素来好脸面,将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

    是以,便是喜欢陆思琼,亦从来不曾明言,逢面甚至批评编排都有过,过去对她亦不乏冷嘲热讽,是如何都不愿承认这份感情。

    这一点,陆思琼明白。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亦可以装傻充愣,心中告诉自己,这婚事只是长辈安排,不夹杂儿女私情。

    可现在,龚景凡连侯府都私闯了,明显是不愿再遮掩的意思。

    她生怕对方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让彼此愈发难处,忙说道:“花结还在,我就是起初没听明白。”

    “真的?”闻者不信。

    “嗯。”

    她是不可能将“同心结”三字放在嘴边的,亦别过了视线。

    “那你拿出来我瞧瞧。”

    不见东西,龚景凡难以安心。

    陆思琼被他这幼稚的说法给惊到了,按理说眼前人比自己还年长两岁,虽说可能被蕙宁公主宠得骄纵任性,但这种固执想法,还真不像名门子弟。

    当然,名门子弟也不可能罔顾规矩,就这样安之若素的待在少女闺阁之内。

    陆思琼亦不明白自己对他这一行径的默许,是因为晓得劝之无用,还是因有那纸婚约所以觉得无所谓。

    她甚至都不理解自己站起,真去内室寻出那枚同心结给他看的原因,到底是不是在哄他。

    不过这份哄,对龚景凡来说无疑是受用的。

    他接过握在掌中,心情似恢复了那日编织时的感觉,指腹摩挲着开口:“给了你,你怎么不用?”语气轻柔了不少。

    总觉得这花结,比之前顺眼了不少。

    他亦不是傻子,自知是眼前人花心思重弄过了的。

    “不太方便。”

    她一待字闺中的少女,身上佩戴这种东西,如何了得?

    总觉得自己与龚景凡的脑回路不在一个层次上,他怎么能这样自然的问出来?

    “好吧,”他竟没再固执,好言的应声后,抬眸再道:“既然你不用,我正好缺个玉佩穗子,拿这个回去把玉镶上,正好。”

    居然要讨回去!

    陆思琼一愣,“这是我的。”

    “什么你的,我做的。”他邀功似的强调。

    这会子,倒也不怕承认了。

    陆思琼被这话一呛,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轻轻的说道:“你送我做生辰礼了。”

    “那我送了你东西,你是不是要回礼给我?”

    龚景凡笑得欢快,人也跟着近前一步,伸出手颇是无耻的道:“快回礼。”

    哪有人这样的?

    陆思琼生平就没见过这种人,除了沉默,真不知怎么应对。

    手则伸出要拿回那枚同心结,口中道:“你已送了我的。”

    “有必要分那么清吗?早晚的事儿。”

    他眸中的笑意似要溢出来般,灼的人不敢直视。

    龚景凡更为理所当然,把掌心一合,“这个我先拿回去,你想要跟我说,下次再送一个给你。”

    若得了糖的孩子般,雀跃得开门走了出去。

    陆思琼盯着他背影,自说不出让他还回来的话。

    花坛边的书绘听得开门声,忙站起身紧张的又望了眼四周,然后冲着廊下的人请安。

    陆思琼本想着走了也好,正要过去关门时又见外面的人反身推门阻了她。

    龚景凡执着追问:“对了,你今儿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在周家是怎么了?”

    只等要走的时候,才意识到最关键的这事还没问。

    他如常的将花结收起来,便直勾勾的盯着屋内人。

    听到这话,早前的那些闹心事再次回到陆思琼脑中,也不见之前的笑意与无奈了,面色凝重得不愿答话。

    “你不说,我就不走了啊。”

    这话,陆思琼还真信不是玩笑。

    他都已经因为这个跑来了侯府,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rs

第九十四章 不嫌弃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扇半掩的门,一内一外。

    少年满是认真的眼神紧锁着她,双耳羞红得胜过了随风扬起的鲜红衣袂。

    他单手推门,如此凝视片刻,许是察觉到场合不适,掌下一个力道人又灵活的闪回了屋。

    他是习武之人,虽年少力气却不小,这一措不及防的推力,直将陆思琼震得后退不已,踉跄着差点跌倒。

    龚景凡忙伸手扶她胳膊,这刚触及却又思及什么般下意识松开,慌乱得错过视线,急急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你没伤着吧?”

    这句歉意,也不知是为那突来的动作辩白,还是这男女相触后的解说。

    陆思琼亦不生恼,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好似就对眼前人就动不出气。

    “什么不是有意的?”

    或是真不愿开口同他提自己身世的事儿,便接过话扯开了话题。

    她本是没心情与人周旋的,早前便是三妹妹陆思瑜过来都匆匆打发了,现时面对眼前人,倒出奇的好兴致,亦抛去了礼仪规矩多言了几句。

    “什么?”

    龚景凡呆呆朦朦的反问,继而不待少女接话又言道:“我不是故意用这么大力的,我没经验,下手不知轻重,你别怕……”

    拙笨的手势,语无伦次的话语,安抚着对方,生怕其生出厌恶。

    “我知道。”

    他从小娇生惯养,众心捧月的被宠着,何时需要介意旁人的眼光?

    陆思琼心中微暖,返身坐回桌前,执起圆盘里的茶壶,替他倒了一杯,笑道:“来了这么久光顾着说话,也喝口水吧。”

    闻者受宠若惊,眸光精亮的望过去,不敢相信。

    陆思琼瞧得好笑,弯起唇角调笑道:“怎么这会子竟不自在起来了?”

    “我、我第一次进女子闺房。”

    “你倒是还知道这是哪,刚刚进来时怎么不觉得尴尬?”

    她越说,龚景凡那东张西望的装模作样劲就越明显,脚下甚至还轻挪着,人亦跟着往圆桌那边靠,可就是不正眼去看。

    陆思琼笑意不减,心道蕙宁公主那样的人物,怎的她家公子一点都不落落大方,别扭得跟个小媳妇似的,倒像是自己调.戏了他一般。

    “我这不还是来找你嘛。”

    龚景凡干咳几声,端起茶杯一股脑喝了下去,却不减双耳上的热腾分毫。

    察觉气氛有异,他抬头故作无恙的强调:“我若不是在周家门前发现你心情欠佳,怎会到这来?我都是好心。”

    “嗯。”

    她收起捉弄的心思,替他添了水;

    后者拿起又是几口见底。

    其实茶水已失了温度,他就是觉得自己不能闲着,得做些什么。

    “你跑我这是来喝水的?”

    实在没憋住,亦或是在他面前那份玩笑的心思压也压不住。

    陆思琼觉得自己都有恶趣味了,见其脸皮着实太薄,又收了话,改问道:“用饭了吗?”

    这般柔声细语的,龚景凡还真不习惯,僵怔在原地,摇了头又点头,满脸欣喜的回道:“吃了,吃过了。”

    他竟宁愿眼前人与自己拌嘴,那样还好强势着逼她说出不开心的原因。

    现在如此待他,反倒是心有不忍了。

    是以,他犹豫了半晌,最后只道:“你现在,心情是不是好些了?”

    “嗯。”她大胆承认。

    龚景凡便喜上眉梢,仰着头分外满足,继续追问:“因为我来了是不是?”

    这话……陆思琼沉默。

    “是不是?你本来愁眉苦脸的。”表情积极得跟邀功得奖一般。

    陆思琼哪怕没有正面回答,心底却也知晓此乃事实。

    好似每次遇见他,不管怎样,总能将那些烦心事忘到脑后。

    她抿唇垂首,轻轻“嗯”了一声。

    龚景凡剑眉弯弯,星目如辰,仰头颇为得意的自言自语起来:“早知道我能逗你高兴,那会子就不放你走了。”

    声音虽不大,却也不轻,正好入陆思钱耳。

    她双颊似霞,坐立难安,亦失了平常心,随即就站起身来。

    人刚动,还沉浸在愉悦中的少年便变色紧张道:“你去哪?”

    “饿了,让丫头送点吃食来。”

    陆思琼说完,就开门往院子里的书绘招手,吩咐道:“龚二爷来了府上,你去大厨房吩咐厨娘做些精致点心。”

    闻者一滞,意外的看向主子,又瞧了眼其身后的屋内人,不确定的开口:“姑娘?”

    “去吧。”陆思琼闭了闭眼,点头。

    再回屋时,并不掩门。

    龚景凡虽说好颜面,是偷偷进的德安侯府不愿为人知晓,然刚刚院中对话亦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不见紧张害羞,反而冁然而笑,甚至还刻意的问她:“你不是最重那些劳什子的规矩,担心被人说闲言碎语吗,怎么现在倒肯让我见人了?”

    这说的……陆思琼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人都来了,藏着掖着难道别人就不知晓了?”

    “你这是恼了?”

    他显然十分在意对方待自己的想法,凑近了又重复问:“你不喜欢我过来?”

    她怎么会喜欢?

    当时就是避着不想谈那事儿才在荣国公府门口敷衍的。

    何况,他二人何时这般娴熟了?

    陆思琼弄不明白,好像莫名其妙的,她就同龚景凡牵扯不断起来了。

    这时下,哪怕是议亲,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说到底对他们当事人私下的感情并不会有多少影响,难道不该是以往如何就还是如何?

    现在,他隔三差五的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生活里,竟然又如此的不违和。

    对他的突然介入,甚至没有任何排斥;

    纵使今儿她是不喜欢眼前人过来的,可人真的来了,不反感的同时,竟然由心底生出几分欣喜。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亦道不明。

    “你真的不喜欢?”他急了,两眼瞪得直直,凝视着起身。

    “也不是。”

    亦不知为何,被龚景凡如此看着,对方不尴尬,自己却紧张了。

    “那是喜欢了?”他转而为笑,眸光不变。

    闻者摇头。

    他见状,又恨又气,大声道:“那到底是怎样,不是喜欢也不是不喜欢,你把我当什么了?”

    这语气,倒像是她欺了他,受了无尽委屈似的。

    陆思琼也恼,抿着唇沉默之后,终于回道:“你真烦。”

    说完转身想出去,可刚跨又意识到这是自己寝屋,觉得此举不适,便又停了下来。

    胳膊却又被人从后拽住,听得那本中气十足的声音细如蚊讷,“我没想吵你,你别气。”

    陆思琼动了动胳膊,后者就松开了。

    龚景凡讪讪的收回手,瞅着眼前人的侧面,玉颈皙白,颜光正好,莫名的耳红心跳,随手抓起桌上茶杯就仰头喝了下去。

    陆思琼闻得动静转身,惊道:“那是我的!”

    龚景凡已茶水入口,正咽在吼间,听到这话,刹那憋愣住,紧接着就呛了起来,咳个不停。

    陆思琼忙上前,伸出手想着又不能把他当瑶姐儿般拍背去哄,也是着急,“你怎么样?”

    龚景凡低着头,剧烈咳着,根本无暇说话,只伸了手摆摆,表示没事。

    陆思琼亦是无措,这种事只能等他慢慢平复,一时僵在边上倒显得格外自责。

    顷刻,龚景凡好转些许,再挺身站直时,整张脸连同脖子双耳都似烧着了般通红。

    陆思琼瞧了眼挪过视线,低声轻道:“这么大的人,怎么喝口水还会呛着。”

    她就是随便一说以解尴尬,可龚景凡就不是个肯势弱的性子。

    尤其在特殊人面前,就更不愿被看轻。

    人一句无心之话,他非较起真来,反驳道:“哪里是我不会喝水,要不是你说那话,我会呛着吗?都是你吓的我!”

    陆思琼接话,并不强硬,“我就说了个事实。”眼神自然落向了对方刚放下的茶杯。

    龚景凡随之望去,只觉得满身血气都上了脸,然仍非再回一句:“做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又不嫌弃你!”

    这红脸似会传染般,跟着袭上了陆思琼本憔悴无神的双颊。

    她怒瞪了眼对方,说出来的话却带了几分娇嗔:“你这人,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龚景凡本也觉得言过,可性子使然,不愿承认,哼了声转过脑袋,显得分外傲娇。

    陆思腔觉得自己情绪受他波动太大,想抑制住心底却又清楚的知晓是有什么在滋生,她本着不愿去细想的心理,故意听过且过。

    有些事,目前连她自己都茫然着。

    “哎,”过了片刻,还是龚景凡先开了口打破宁静,他偷偷瞥了眼过去,又很快转开,只用余光留意着,口中若平常的问话:“你不介意旁人知道我在你这?”

    他素是高调的性子,自然恨不得将他的这点事闹得人尽皆知。

    于他来说,感情得事并非丢人的,他可以在面对眼前人的时候抵死不认,但却乐意让大家知道他俩人这种关系。

    特别是,某个人。

    是以,他问这话的表情,是带着笑意的。

    陆思琼想要逃避这个话题,他却三言两语不忘,只好装作没听到,不说话。

    适逢书绘拿了个食盒从外进来,她便与他说道:“去小厅吧,你匆匆从校场到荣国公府,肯定没有进食。”

    龚景凡闻言,满目惊喜。

    原来她对自己的事,这般关注。rs

第九十五章 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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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厨房里取来的吃食,虽亦精巧,却谈不上如何精致特别。

    龚景凡从小拣衣挑食,蕙宁公主对他的饮食穿行更是格外关照,眼前的点心若换在平时,他定然都不会去碰。

    毕竟,他本就非那些贪嘴好吃的闺阁女,从不喜用诸类吃食。

    可此时心中记着是身边人特地为他安排的,双手竟未停顿片刻,无论是何品相的糕食,若似失了味觉般,入口只觉得甜。

    没了金贵公子的气度风华,颇有几分狼吞虎咽之感。

    陆思琼瞧着,无声的替他添水,也不多言相劝。

    四五碟吃的,最后盘底明亮如镜。

    随侍的书绘伺候其净手漱口之后,退出厅堂。

    她手中尚端着水盆,刚出屋外就碰上身后的竹昔,险些将手中之水打翻,缓了紧张就朝对方使眼色。

    二人到了东次间的廊外,书绘放下手中东西,开口即是嗔怪:“怎么毛毛躁躁的,刚差点撞了我。”

    “姐姐,”竹昔握上对方胳膊,觑了眼小厅方向,凑头过去压低了嗓音询道:“姑娘公然招待龚二爷这事,回头肯定会传出去,可怎么好?”

    哪有待字闺中的少女,在自己的院子里款待个外姓男子的?

    孤男寡女,哪怕定亲在即,也免不了私相授受等闲言碎语。

    自家主子惯是谨慎,怎的最近再三反常,尽做些授人话柄的事儿?

    书绘早前虽有同感,见竹昔满面忧心,当下却也不慌,徐徐回道:“姑娘做事定有她的道理,我不瞒你,刚刚她差我去大厨房拿点心时,便直言了是用来招待龚二爷的,想来没忌惮着被别人知晓。

    再说,龚二爷是未来姑爷,现在便是与姑娘常走动了些,又有谁敢说他的不是?”

    书绘含着笑继续耳语:“何况,姑娘这几日情绪不对,今儿更是愁眉苦脸的,也唯有龚二爷来了才见笑容,能说几句玩笑话。

    咱们都是伺候主子的,她若不畅快差事也不好当。

    我私心想着,再多的礼仪规矩在龚二爷面前从不值一提,如今姑娘都抛去了,我们若过去说这说那,平白扰了他们兴致。”

    竹昔闻之惊诧,这竟然是循规蹈矩的书绘能说出来的话?

    她为难着表情,迟疑道:“可、可咱们姑娘情况不一样啊。”紧着眉头,格外忧心。更新最快最稳定

    二姑娘自幼丧母,受外祖家养育,归府时早已知事。

    她生性好强,总是将最得体的一面呈现给府中,唯恐被人道没有教养,遭了轻看且连累周家声誉。

    因而,陆思琼纵使有任性有冲动,亦都能自制住。

    可现在这些举动,不是将往日努力付诸东流吗?

    竹昔是在心疼、惋惜。

    主子若从一早便率性而为,不在意外人眼光或者旁人碎语,求个开心倒还值得,现在……

    越想越觉得不妥,总觉得二姑娘在自暴自弃。

    她心情沉重,转身欲往小厅过去。

    书绘见状,忙伸手阻止,拉了对方衣袖摇头:“这会子你去做什么?你要真有什么话,等龚二爷走了与姑娘去说,如何都不能当着……”

    话没说完,竹昔就出声打断:“我不会乱来的,再怎样都是主子的事,哪容得我们做婢子的干涉?

    我就是想着,你我都走开了,姑娘若有什么事,寻不到人可如何好?”

    说着,折回去,立在门外悄悄一看,正见着少年红艳袖角高抬,遮挡了她家主子的容色。

    又赶忙将脑袋缩回。

    室内,陆思琼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视线被掩去,伸手就要挥开。

    耳旁则响起少年温温润润的嗓音:“别动!”有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陆思琼双眸转了转,尽是不解,刚要再开口时,龚景凡又道:“钗歪了。”

    钗歪了,他好心替她扶正。

    镂空的兰花珠钗,上面缀了几颗莹白珍珠,素而不失雅意。

    龚景凡双耳双颊都显红着,指间触及簪身,微觉凉意。视线一滞,继而唇角下弯,露出吃饱喝足后的第一抹狡黠。

    两指覆上那枚最大的珍珠,微微用力收于掌中,又随而滑入袖内。

    下一瞬取下珠钗,“呀”了声惊道:“你这珠钗坏了。”

    刚一系列的想法动作不过发生在瞬间,陆思琼未知就里,“嗯?”了声抬眸,眼神询问。

    后者一本正经的将珠钗递于对方面前,不慌不急的说道:“你看,上面的珍珠掉了。”

    今儿的事情较多,陆思琼脑中混乱,怎会在意一颗珍珠的掉落,根本不记得是何时何地的事。

    何况,她亦不是太在意这些琐事的性子,点点头回道:“罢了,只是支钗而已。”

    话落,伸手就要接了置于旁处。

    龚景凡自然不肯,眼见着对方的手就要接近,反手就将珠钗收了回去,退后两步道:“这样,你请我吃了一顿,我帮你修这个。如此说来,你便不亏了。”

    “不必了。”她有点跟不上这逻辑。

    “怎么能不必?我从来不欠人东西的。”

    龚景凡不依,坚持中带了几分无理取闹,固执道:“我说给你修好就肯定能给你修好,你莫要小看我的本事。”还似模似样的挺了挺胸。

    他是有执着脾性的,陆思琼亦不多纠结,妥协般的点头。

    龚景凡满意一笑,接着问她:“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方便,我把钗给你送来?”

    这算是约定?

    陆思琼实则于感情方面并不迟钝,眼前人的那点心思亦不难懂,如何能看不出来所谓修钗的背后之意?

    不过是为他下次来找自己寻个理由罢了。

    可就算是没理由,如这回般,他难道就撰不出个名头过来了?

    想说他这话有些幼稚,又觉得不妥,只抿唇笑了笑,哭笑不得。

    这份笑意,瞧在龚景凡眼中,心中可谓乐开了花。

    兴奋之余,又恐对方反悔,强调般严肃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回我寻你出去,你不准不去,做人要言而有信。”

    陆思琼歪着脑袋,凝视他片刻,刚想说话,乍闻得外边动静,有脚步声自院中由远及近。

    抬头看去,见是静安堂的彩鸳同琉璃二婢。

    身后还跟了好几个端盘捧物的小丫鬟。

    进屋见到龚景凡,均不意外,彩鸳行礼后得体说道:“老夫人听说有贵客临门,府中安排不周,特让奴婢送些吃物过来,请二姑娘好生招待,莫要怠慢了来人。”

    字字句句,提的不是龚二爷,而仅用贵客代替。

    陆思琼目露赏识,到底是祖母身边的大丫鬟,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这说法可不周全吗?

    人还是自己招待的,他日便是有什么话,亦不是她管教不当。

    “搁下吧。”

    小丫鬟鱼贯而入,先撤去原先碗筷,又再次摆好。

    满桌饭菜。

    非用膳之时而如此,祖母果真有心。

    陆思琼涩上心头。

    抬眸,却笑吟吟的望向龚景凡。

    他已起身,吃了东西说了话,又约好了下次见面,谁还有心思吃这些油腻的菜肴?

    真要不给面子,他可不顾对方是谁。

    直接说要离开侯府,陆思琼没有挽留,让书绘送了出去。

    静安堂的人尚未离开,立在原地有些尴尬,陆思琼没说什么,客套了几句让她们传话,替自己向祖母致谢。

    之后没多久,府中有传言,道四姑娘惹怒老夫人,两人闭门谈话时,遣退了所有人。

    可站在园子里的人却能听到四姑娘的哭声。

    直等二夫人孙氏到来才打破那份诡异气氛,后不知二夫人替四姑娘说了什么话,陆思瑾被遣回了兰阁,不准出门。

    陆思仟晓时,微微一愣,二婶母?

    在她看来,孙氏是个挺聪明的人。

    往日虽比不得四婶母那般能讨祖母欢心,也笼络不了下人,可待人处事却都还算可以,哪怕没有真心也不会有什么害人之意。

    她怎么会突然替四妹说情?

    联想到书绘在清辉堂外看到听雪进院子,明白其中必然有蹊跷,否则是不可能说动二婶母出面的。

    但就这么放过陆思瑾?

    连素好性子的陆思琼都觉得不能,甄家五妹妹,那可是条人命。

    陆思瑾竟然也做得出来?

    其实早前,她就发现四妹的说辞遮遮掩掩,隐隐觉得甄五的事决非如她说的那么简单。

    就当真是用帕子迷昏了,然后甄五不小心失足?

    陆思瑾说话时眸中的闪烁,难道不是在替谁掩饰些什么?

    她身后之人,到底是谁?

    在德安侯府里安插细作,收拢一个长房不得**的庶女,又有何目的?

    若换做自己,寻上四妹,那必定是她有一定价值,可以替人办事。

    然以四妹在府中的地位,平日活动交涉的仅在内宅,又能帮人做些什么?

    若是朝堂之事,父亲办公在外院,拉拢一个闺阁女显然不明智。

    难道,陆家的内宅,还有何劳人兴师动众的?

    细细一想,莫不是自己?

    赐婚懿旨的盗走,陆思瑾因王氏而厌恶她,却又屡屡登门……

    陆思琼面色沉重,独坐了许久。

    日落时分,闻得府人议论,道今岁突厥进贡的时臣刚抵达京城。

    她的脑海里,蓦然跳出一个人名:韩邪。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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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和亲

    韩邪以左谷蠡王呼韩邪的身份进京,因贵为哈萨陌单于胞弟,乃突厥亲王之首,是有史以来出使大夏地位最高的使臣。{}

    炎丰帝自是隆重接待,虽说突厥已对皇朝行了臣礼,然其在塞外的势力仍不容小觑,遂奉为上宾,入驻使馆,以贵客之礼相待,更大摆宴席。

    朝中重臣皆待他礼让三分。

    左谷蠡王的动向,亦引得众人关注。

    贡礼交接完毕,大夏也尽地主之谊款待,本以为其身为突厥重臣,自不会久留。

    谁知呼韩邪小住半月,仍不见使馆内有任何动身离开的迹象。

    又几日,突闻左谷蠡王向炎丰帝递上和亲奏章,请求与大夏朝再结秦晋。

    两国和亲,本为好事,又有先例在先,何况对方只求娶京都贵女,非皇室之女,炎丰帝喜闻乐见,当场应允。

    谁知和亲人选,却迟迟未定。

    因着礼仪之邦,炎丰帝本意使左谷蠡王自选,干脆明了。

    然左谷蠡王私下求见周太后,竟是与对方商议。

    随后,于万众瞩目下,递帖拜访德安侯府。

    陆家上下,无不惊诧。

    德安侯心中忐忑,好奇来者目的的同时,又恐今上疑己同突厥暗有往来,戒心满怀的在外书房接待。

    呼韩邪见了他,满面笑意,只言过府只为求见贵府千金。

    后者愣之当场。

    京中名门,有哪个男子会直接登门,说要见别人家待字闺中的姑娘?

    见其满脸迷茫,呼韩邪强调般肯定再语:“小王与贵府二姑娘乃旧识,如今身在京中,焉有不拜会故友之理?”

    “故友?”

    德安侯反问,试探性的追问:“小女从未出过京城,不知谷蠡王您与小女何时见过?”

    呼韩邪意味深长的一笑,不答。

    德安侯心中迷惘。又不喜来人此等作风,板着脸拒绝说道:“实不相瞒,小女已说亲与永昭伯府的二公子。

    您许是不知我大夏规矩,闺阁之女不宜会见外客。还望王爷见谅。”

    虽字面客套,但语气早露不善。

    现在哪家不担心自家的女儿被眼前人看中?

    虽说代表大夏与番邦和亲是家族荣耀,圣上亦肯定会加封进爵,以表对突厥的重视。

    可真的把女儿远嫁塞外,再见之日恐难知期,谁又忍心?

    就这关键时期,呼韩邪来了自家府上,德安侯本有此顾虑,现在闻言,便愈发担忧不安。

    他有预感。这场和亲,针对的就是自家琼姐儿。

    陆思琼乃他长女,往日在家之日虽说不多,但骨肉亲情,心中不曾少过疼爱。再怎样也舍不得把她嫁到那种地方。

    是以,且先不顾二人何时相识,提醒眼前人琼姐儿已然婚配,望他绝了那份念想。

    可呼韩邪何曾不知?

    德安侯府与蕙宁公主府欲成好事,早在陆二姑娘生辰宴上龚景凡诸多偏袒爱护之行便传的沸沸扬扬。哪怕他是外来之客,这般多时日过去,亦定有耳闻。

    但他还是来了。且来意显然。

    呼韩邪既开了口,便不会轻言罢休,满脸从容的答道:“侯爷您的话中之意,小王明白。

    不过,亲事只是尚在商议之中,还未真正定下。不是吗?”

    他笑意吟吟的起身,目光直视对方,颇有几分嚣张意味。

    德安侯眉头微皱,对这位外邦使臣,着实没有好感。

    可顾着其身份。又不能得罪,踌躇之际,对方俨然自若出声:“侯爷您贵人事忙,小王来自边远,并不计贵国礼数,您不必招待,我自行即可。”

    话落,拱手一礼,随即转身。

    如此目中无人!

    德安侯心藏怒意,开口即是:“慢着!”

    轻喝中透着恼意,呼韩邪佯装不觉,分外无辜的侧身询问:“侯爷可还还有事?”

    德安侯正左右为难,外边小厮突然通禀:“侯爷,龚二爷过府,正在院中求见。”

    对于准女婿,虽说了解不深,但德安侯素来钦佩建元侯风骨,对龚家人很是礼待。

    何况,就这关键,眼前人摆明了冲琼姐儿而来,让龚景凡出面,再合适不过。

    至少,是个压得住左谷蠡王身份的人。

    他忙说快请。

    龚景凡对陆思琼身边的动态素来没少关注,何况他与呼韩邪还有过过节,这不听到风声,便赶了过来。

    哪怕没听到先前对话,可在呼韩邪提出要和亲的那日,他就隐约不对。

    呼韩邪在京中认识的姑娘,除了陆思琼还有谁?

    这几日,他便心有怨愤,可人家不曾挑明,他亦没辙。

    现在,居然直接跑来德安侯府?

    进屋时满脸沉肃,与德安侯行了晚辈之礼,语气尚可,但其眉宇间的压抑之色,任谁都瞧得出来。

    随后,他故作讶然的瞥向屋中另外一人,浓眉斜挑:“左谷蠡王?”

    语调上扬,似笑非笑,“许久未见,我正有事寻你,不如外面一叙?”

    呼韩邪亦微笑以对:“好。”

    德安侯望了望二人,任由他们出去。

    呼韩邪早前藏匿京师,除了秘密夜探过陆府,便只在荣国公府与蕙宁公主府出现过。

    龚景凡因受母命,知其身份斐然,然真正身份,亦是在呼韩邪以使臣身份出现那日才得晓。

    联想到他乃姨母隆昌公主继子,便理解了当日母亲的叮嘱与袒护。

    可哪怕这样,看着隆昌公主的颜面能不计他当日摔自己过肩之辱,但招惹心上人此举,是断不可能容忍的。

    从他当日借着水土不服不配合郎中诊断而非要求陆思琼去替他问诊开始,就知眼前人没安好心。

    现在,果然露出本意了!

    还打着突厥和亲的名号,以为这样就能如愿?

    龚景凡心下嘲讽万千,待出了珠玑阁便驻足转身,冷哼了声没好气的开口:“左谷蠡王的记性似乎不太好,之前宫中我便与你暗示过。不要动阿琼的心思。”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亦不含蓄。

    他生平最厌,心属之人被窥觑,还如此赤.裸.裸。

    “亲事又还没定。龚二爷何必整的她好似就是你的一般?”

    原本都已经到了对八字那一步,可本匆匆欲把定亲之礼完成的蕙宁公主,突然迟迟没有动作。

    龚景凡本不是无信心之人,可在这件事上却表露得十分急切,好似就担心被人抢了走,几番明催暗促,谁知娘亲并未有反应。

    好像,被硬生生的卡住,为呼韩邪留着回转余地。

    龚景凡觉得,母亲异常定与眼前人有关。心中日益焦躁。

    亲娘不替他操办,他便自己表现,这几日时常出入德安侯府。

    眼下面对挑衅,毫不示弱的回道:“这京中何人不知,她就是我未婚妻?”

    “是吗?”

    呼韩邪语气轻飘。接着重复起来:“就算是未婚妻,未婚未婚,没过门不就仍然与你没什么关系。

    再说,本王以突厥之名向大夏求亲,连当今圣上都要细细考虑。

    龚二爷莫要天真,拿着这几字便当保证了。”

    嘲笑之意,何其明显?

    “阿琼可不会与你去那等蛮荒之地。”龚景凡不能忍对方语态。以陆思琼来堵对方之口。

    他私心觉得,陆思琼肯定不会愿意去那等蛮夷之邦,也总认为自己在心上人心中会有一席之地。

    至少,肯定比这人分量要重。

    他仰头得意。

    “你又怎知?”

    闻者仍似瞧天真孩童般望着对方,“我若能说服她呢?”他自信满满。

    龚景凡摇头,“没那可能。”

    心仪多年。对她脾性终究有一定了解,他说得是毫不迟疑。

    呼韩邪则弯起唇角,若必与眼前人一较高下,“你怕是要失望了。”

    说完侧身欲绕过对方,往陆家内宅方向的垂花门而去。

    龚景凡不避不让。“不准你骚扰她。”

    双眸瞪大,透着煞气。

    呼韩邪则好似从头至尾都不曾将对方当回事,更甚总是以一副长辈的眼神看眼前少年,似乎不愿降了身份与他较真,好笑般的摇摇头,若哄小辈般回道:“不要天真。”

    不要天真……

    龚景凡眸中戾气更甚,张口要说什么,就见早前被自己甩掉的随从平安出现在视线内。

    平安快步跑来,也没管呼韩邪,喘着气就道:“我的爷,您果然在这,公主派人寻您回府呢。”

    “母亲?”

    龚景凡睨了眼旁边人,固执道:“你去回话,说我稍后就回府。”

    他似乎能猜到是因为什么,并不想就此离开。

    “蕙宁公主这么急找你,你身为人子,不回去岂非不孝?”

    呼韩邪好笑的插话,龚景凡不满横眼回话:“这与你何干?”

    他可不似其他朝臣般对这所谓的左谷蠡王毕恭毕敬,一来是以他之性从不曾忌讳过谁;

    二则,他有种道不明的感觉,觉得眼前人对自己存着威胁。

    就对方刚刚所说,道他可以劝走阿琼,自己嘴上说不信,但心底里却是真担心。

    龚景凡知道,呼韩邪手上有筹码。

    否则,怎可能如此肆无忌惮?

    而他如此蛮横不善的态度,呼韩邪亦不计较,反而平气接道:“走吧,我与你一同去公主府。”

    龚景凡意味不明,最终为防他同某人见面,还是顺话带走了眼前人。ro

第九十七章 贤惠

    左谷蠡王亲临德安侯府的事,陆思琼实则自他进府的时候就知晓了。{}说实话,上回生辰宴当晚,他翻窗而来所说的话,她一直未曾忘怀。

    因而,方听闻外院动静,亦算不得如何意外。较为忐忑的是,陆思琼不知他此次来意,又会与自己父亲说些什么。

    父亲……

    思及此,又黯然神伤。

    自知明身世之后,她在侯府处得越发别扭。

    既恐爹爹得知真相,又惧众人碎语,终日惶恐难安,且隐隐又觉得出身暗藏诡谲,并不似外祖母与大舅母所言的那般简单。

    她摒弃杂念,深夜中一遍遍告诉自己,莫要再去深想究底,然总也控制不住那份思绪。

    哪怕宋氏与众人待她一如既往,可心态变了,便觉得自己于陆府就是个外人。

    何况,还有不知从哪得了风声的陆思瑾。

    那日,二伯母去静安堂替四妹说话,最后便只禁足兰阁,虽说至今都不准外踏,然祖母的护短包庇之心已十分明显。

    陆思琼当时是不满的,毕竟甄家五姑娘一条人命,哪能说不计较就不计较?

    她虽然与陆思瑾是姐妹多年,然对方先前那般待自己;且懿旨的事,如若九王追究或者风声外漏,哪里是如此轻易便可糊弄过去的?

    但她还未开口,祖母便先寻她做了提醒。

    那种语调方式,与其说提醒,真不如说是警告。

    陆家是养育了自己这么多年,待她有恩,而早前欺瞒之事,亦是她同周家理亏。然得知真相后的祖母,竟拿这说事,颇有几分侯府家事不容自己这外人插手的意味。

    道四妹妹此事不必自己过问,排外之意何其明显?

    只是,甄家作为天子外家,又有皇后娘娘做主,居然能忍下不追查真相,着实奇怪。

    甄二夫人虽说不是主母,但甄老夫人尚在,好端端的姑娘在外丧了命,怎么就肯轻易罢休?

    何况,还有位对陆家敌意颇多的秦相夫人。

    每每想到相府,眼前便总能浮现秦相当日看她时的眼神,那种探究、那种意外,如此复杂。

    她这因韩邪过府而生出的想法还没理清,又听竹昔在外轻喊:“姑娘?”

    陆思琼抬头,望向珠帘外的门帘,回道:“进来吧。”

    后者低眉徐徐而入,于帘外望向妆镜台前的主子。只见其侧身而坐,手边一把精致匕首陈摆在那,金属为身,远远的瞧不清却觉得分外陌生。

    她心下微愣,这好似没有入库,是姑娘在外所得?

    久不见动静,陆思琼开口询问:“何事?”

    竹昔回神,连忙接话:“回姑娘,龚二爷过府,进了珠玑阁,与韩公子一并离开了。”

    “哪来的韩公子?”

    陆思琼细眉微敛,厉声打断:“你从不曾见过什么韩公子,那是突厥贵使左谷蠡王!”

    “是,奴婢失言,姑娘莫怪。”

    竹昔倒也清楚其中利害,改了口续言道:“侯爷还在书房里,不知左谷蠡王同他说了什么,待他们离府后,正命塞华过来请您呢。”

    “父亲要见我?”

    “是的。”

    陆思琼倒是惊讶,因她同宋氏素来不亲近,留在锦华堂的时间不多,往年月余才得见父亲一回,近期倒是频繁许多。

    韩邪、呼韩邪……他以外邦亲王的身份来陆家,能与爹爹说什么呢?

    倏然,她眸光皱紧。

    对方迟迟逗留京城不愿离去,难道当真是想将自己带走不成?

    这个念想,早时陆思琼是不信的,可时至今日,夹杂她真实身世,早已是不得不承认的信了。

    她自己理了理头上发饰,并没要竹昔服侍,又坐了会,塞华即进了娇园。

    起身,随之出院。

    锦华堂内,宋氏亦听说了外院的事,正分外匪夷。

    打发走了报信的丫头,她自言自语的低喃起来:“怎么突厥的使臣,会来咱们府里?”

    但凡丈夫在侯府,珠玑阁里的动静她自是了如指掌,平日德安侯会见何人、几时用膳,均一清二楚。

    只不过,今儿是闭门深谈,她便不得其内容了。

    可以她内宅妇人的思维,哪怕再聪慧,也想不明左谷蠡王能有何事要来密见自家丈夫,如此便烦恼起来了。

    宋妈妈陪伴在旁,思虑着说道:“夫人,依老奴看,多半还是与二姑娘有关。

    您瞧,这左谷蠡王刚来没多久,龚二爷就到了。

    他若是跟以往一样,过府寻的是二姑娘倒也不怪,可老奴听福管家道龚二爷一进侯府大门便是往珠玑阁去的,可见是听了什么风声才过来的。

    之后左谷蠡王又被他带走,侯爷就立即派人去娇园,不是与二姑娘有关,能为了谁?”

    “左谷蠡王、琼姐儿?”

    宋氏怎么想,都想不明这二人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皱着眉头,她轻抚弄着手边茶盏,惑道:“你说的是在理,这府中若要说谁与外面往来最密,当属琼姐儿了。

    其他几房,平日交涉的也就那么几家人,只有琼姐儿因着荣国公府的缘故,从小周旋于名门贵勋之中,见识阅历也多。

    现如今因为蕙宁公主的公子,以后怕是更了不得。只是,她有能耐本事,到底还是京中闺秀,怎会与番邦有关联?”

    宋妈妈刚所言不过推理得出,实则心中都不敢确定,此刻满脸不确定:“这个奴婢也想不明白,突厥虽说是礼仪之邦,可京中有哪家敢与之私下联系?

    若这位左谷蠡王过府当真是因为二姑娘,先不说他们怎么认识的。就现在他突然上门,传出去,岂不要连累侯爷?”

    身在内宅,所关注的自然就只有自家府中的事。至于那些大事,过问不了,也无从过问。

    提起这话,宋氏亦十分担忧。

    烦躁着,无奈叹息:“现在侯爷寻了琼姐儿过去,等她回内院我再找找她。”

    说着顿了顿,再道:“近来琼姐儿行为也颇是怪异,前阵子还好好的,如今与我又疏远了,连瑶姐儿去娇园,没多会都会被打发出来。”

    她是明白人,从过门的那日起便知继女有周家做依靠往后定富贵非常,是以从来都宽厚以待。

    否则,瑶姐儿不过是个孩子,又是自己所出,如何就单单喜欢她这位姐姐?

    宋氏私心明白,自己女儿同瑶姐儿多多亲近,总是有益无弊。

    德安侯不喜女色,多年来身边只有一妻一妾。

    而自王姨娘离府病逝之后,她便越发将心思花在同继女的感情上。

    更因对方护短,重视瑶姐儿同珏哥儿,早前来锦华堂亦愿将时间花在这,甚至还有几次共桌用膳。

    眼见着母女感情越来越亲密,可最近……宋氏颇感无力。

    “夫人,其实近来不止二姑娘有些奇怪,便是老夫人,不也同以往不一样了吗?”

    宋妈妈凑前低道:“过去老夫人见着二姑娘,哪回不是孙女前孙女后恨不得将她院里的好东西都让她带回娇园去?

    可这些日子,您没发现,老夫人都有些冷落二姑娘吗?”

    “是啊,”宋氏接话,“确实反常。这么多年来,我们心里都明白琼姐儿对侯府来说有多重要,不然难道就姑太太介意当年的事?

    老夫人就她那一个女儿了,当年姑太太被甄家退亲,或多或少都跟琼姐儿娘亲有关。这事儿就算她没明面儿说过,可婆媳这么多年,我也早已心知肚明的。

    若非有荣国公府,她能真疼琼姐儿?

    可现在,琼姐儿眼见着就要成为蕙宁公主的儿媳妇了,身份更加贵重,她倒是没了以前的积极,难道就不担心琼姐儿之后不帮衬侯府?”

    兀自问着,紧着又添话:“还是说,老夫人有把握能稳住琼姐儿?琼姐儿可不是没主见的性子。”

    “夫人说的极是,按理说二姑娘能得龚家这样的亲事,老夫人当更加重视才对。”

    宋妈妈紧跟着接道:“毕竟二姑娘从小是在荣国公府长大,与旁家情况不同,等回府的时候都是明白人了,谁真心谁假意心中自是清明。

    老夫人过去花了那般多的心思,可不就是想二姑娘相信祖孙情深,以后心里多向着些咱们侯府?”

    主仆俩琢磨不透,正思绪烦躁之时,又听外头红笺禀道:“夫人,兰阁使了人来,道四姑娘病了。”

    陆思瑾不过一介庶女,宋氏从没怎么将这人放在心上过,只是以往对方来尽孝,自己宽容好颜对她,博个慈和宽厚的名声。

    毕竟,继室难为,当孝以待公婆,和睦妯娌,盛待子女,如此才得丈夫敬重。

    现今德安侯这般重视信任自己,亦是常年努力日益积攒起来的。

    闻言,她下意识的唤近侍入屋,仔细询问了一番,便准了人去外头请大夫。

    宋妈妈在旁瞧着,试探开口:“四姑娘如今被老夫人禁了足,还不知是犯了什么错,到现在都没有饶恕的意向,夫人何必还对她这么好?

    怎么说,她都是王氏所出……”

    宋氏不以为意,“一个十来岁的丫头而已,又是从小在我眼皮下长大的,能有多少能耐?而且,王氏的事侯爷是没有过问,可瑾姐儿总归是他闺女,父女天性,磨灭不了。”

    闻者知其是在乎德安侯的想法,但心里就是莫名担忧,愁道:“奴婢是担心,您轻看了四姑娘。”

    竟是将这份顾虑道了出来。

    宋氏并未动怒,反展笑言道:“老夫人虽总道我没主见不够果断,可她心底就是想要个这样的儿媳妇。我遂了她们的心,就做这样软性子的贤惠主母,岂不是好?”

    笑容中,尽是不屑。rs

第九十八章 惩处

    早前祖母称自己身世的事会亲自同父亲商量,这之后陆思琼见德安侯的时候便带了几分紧张,总觉得会被私下说些什么,然多日来并不见有何动静。{}

    此刻立在珠玑阁中,面对沉木书桌前的熟悉父颜,面临的不是她心忧已久的问题,而是她与呼韩邪的关系。

    听到问话时,她下意识的卸下全身紧绷,心情却不得放松。

    其实因知了外院动态,她早有感觉,这次找她定然也不是身世的事。

    怪就怪在,自己非陆家血脉这等重大的事,祖母竟然一拖再拖,迟迟没有告诉父亲。

    再怎样,眼前人是德安侯府的当家人,祖母如此,难道是另有打算?

    德安侯望着规矩而立的长女,见其沉默不言,心中越发疑惑,再开口道:“琼姐儿,你这番反应,难不成真与左谷蠡王是旧相识?”

    他沉眉严肃,连语气都凌厉了几分:“你知不知道,他是突厥贵族,是异邦之人,便是为父,都不敢私下与之往来,你到底是何时见过他,又有何过往?”

    几句话拉回她的思绪,闻者仰头答话:“父亲,我与他,并无深交。”

    德安侯年轻时历经家族没落,现仍立足在庙堂,保留着陆家的一席之地,可见性子谨慎,思维敏捷睿智,闻言当即皱眉。

    他能捕捉不到话中深意?

    “没有深交,便是当真是认识的?”

    其实他早有预料,如若不是有些什么,人家突厥的左谷蠡王能亲自跑上门来?担心的事被证实,表情愈发不善。

    他面对身前人的目光深邃如潭,亦看出了对方的不情愿,知晓明言直问或是难得什么结果,便改了嘴边的问话:“龚家二爷也知你俩关系?”

    这一句,乍闻之下还真要觉得陆思琼与呼韩邪之间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般。

    欲要急急辩解,然想解释,势必牵出荣国公府。

    当初呼韩邪进京的时候,虽然在周家不曾表露什么隐匿行迹的事,但京都能人众多,除了那日国公府遭遇刺客,使臣抵达至今,也没有传出任何左谷蠡王早就秘密进京的传言,可见外祖父与外祖母都吩咐了周家人缄口不谈。

    既如此,自己若是说出,岂不会连累外祖家?

    她望着面前喊了十多年、亦心心念念盼了十几年的父亲,再想想凡事替自己着想的外祖母大舅母,决定且先隐瞒呼韩邪早前之事。

    不能说是在荣国公府里相识的,她一时倒也没了说辞。

    陆思琼不善说谎,这点身为父亲,还是了解的。

    平日虽然沟通不多,但长女被荣国公府教养的极好,为人处事落落大方,性情坦荡,并不屑那等欺瞒哄骗之事。

    是以,此刻沉默思忖,一副考虑说辞的表情,让他心底再冷三分。

    什么事不能言?

    即不可告人之事。

    她个闺阁女子,能与突厥男子有何秘密?

    再联想到今日龚景凡的神情,毕竟少年心性尚浅,那股争风吃醋的来意哪能瞒得了他?

    思及此,德安侯骤然一拍桌案,提声道:“琼姐儿,你身为陆家长女,一言一行都代表了侯府。

    你虽自幼丧母,可沐恩郡主待你如女,言传身教,礼义廉耻这些道儡家定然教过你。

    你是未嫁的女子,与外男走动过分频繁,传出去像什么话?!

    你竟如此,且不说会教坏了家里的姐妹,还招惹那些麻烦回来,眼中可还有没有家中长辈?”

    言辞如此言重,陆思琼,莫名感到几分窒息。

    似乎又恢复到了过去的样子,父亲总是这样不假言笑,每每见她除了象征性的询问几句,便是教训。

    诚如那日,亦是在这珠玑阁内,父亲责她拿周家之物……

    酸楚袭上,低眉无言。

    现在,竟然怀疑她作风上,难道自己在眼前人心中,便是那般不堪?

    “父亲,女儿没有。”她轻声辩说。

    “没有?”

    德安侯平日温和寡言,却不代表他没有脾气。此时不怒而威,冷冷的瞅着屋中纤细的少女,哼了冷嘲道:“若是没有,左谷蠡王能亲自登门来找你?

    你难道没有听说,如今他正在挑选和亲人选,且这是圣上恩准了的。他若回去便说要你,你是真随他去塞外不成?”

    提起这个,更多的还是心疼。若非不舍,亦不会如此激动。

    德安侯满目失望。

    “和亲?”

    这个事早前有所听闻,但陆思琼从没与自己联系起来,现在恍悟原地。

    是啊,呼韩邪能在京中认识什么女子?

    他几番表露出对她的兴趣,只是自己不愿去深想罢了。

    和亲……这素来不是件小事。

    至此,陆思琼才真的着急。

    她自是不愿去边陲塞外等地的,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她毫无兴趣。到了那,甚至不知该如何生存,她害怕那种未知。

    没有哪个女子真能无私到心甘奉献自己。

    她抿了抿唇,轻声开口:“和亲的话,会是皇室女吧,再不济也要宗亲之女,不会……”

    “不会?”

    德安侯出言打断:“若是左谷蠡王直言点名,你觉得还会不会?

    他可是隆昌公主的继子,隆昌公主是何人?太后娘娘之次女,圣上亲皇姐!

    再说,你觉得圣上会有为了个臣下之女而拂突厥颜面?”

    答案显而易见,陆思琼身形微晃。

    “他、女儿是说左谷蠡王,同您提到和亲的事了?”

    陆思琼此刻心里真是恨死了韩邪,本来她在侯府的处境就不乐观,还来给她添乱。什么和亲不和亲的,他难道真的以为大夏将她送上花轿,便真的随他去塞外了?

    其实她不想去考虑这方面的事,毕竟打心底里排斥着,可眼下趋势,还真像是有那么个意思,让她不得不紧张。

    “这要是真的提了,你觉得你还能留在侯府?”

    德安侯没有好气的接话,不理解女儿对自己隐瞒着什么秘密,竟是丝毫不肯坦白。

    书房内,颇有几分对峙之感。

    门外塞华犹豫再三,终是伸手敲门,小心翼翼的开口:“侯爷,荣国公府来了人,说是要请二姑娘过府。”

    德安侯闻言,眉宇间不满更显;陆思琼则微微意外。

    自那日大舅母告知她身世之后,她便许久没有去过周家。外祖母她们自然也知自己近来同陆家人感情为妙,尤其是祖母,除了让人送些东西过来问好,并没有再请她过府。

    因为,尤其今年,爹爹祖母对她常常出府去国公府,或多或少表现得不是很悦。

    现在……莫不是韩邪招惹的?

    她怎么觉得和亲的事,越来越像是真的呢?

    她尚在思虑,耳旁已响起父亲恼怒的声音:“告诉来人,二姑娘身体不适,不宜出门走动,同荣国公老夫人告罪,道他日必定登门拜谢其惦怀之意。”

    居然言辞拒绝,不准她去!

    “父亲?”

    陆思琼刚开口,又听眼前人冷道:“左谷蠡王的事你还没同我交代,心思总想着外出,你还想去招惹些什么人?

    你外祖家那么有本事,怎么摆不平一个突厥使臣?

    琼姐儿,我与你说过,要记着自己身份,心别总想着外人。不管你在侯府待得如何不快,你终究是我陆家之女!”

    话已至此,陆思琼不敢再言。

    塞华也有些吃惊,不过做人奴才,怎么敢质疑主子行为,忙应是下了楼,回绝来人。

    德安侯让陆思琼回去,去锦华堂接受训诫,好好学学为人子女的规矩。

    这是处罚。

    十几年来,他第一次回驳周家,亦是初次这般明了行为父的教导之职。

    以致于,宋氏见塞华将陆思琼送来的时候,都惊愣在场。

    这算怎么回事?

    丈夫的意思,是让她管教。

    她满脸和蔼的出声,“琼姐儿犯了何错,怎么还惊动了侯爷?”

    塞华哪里知晓,今儿珠玑阁院里的氛围就一直不对,进屋的时候侯爷只简易吩咐几句,便让他引二姑娘回内院寻夫人。

    于是,摇头,他弯身答话:“小的不知。”

    宋氏的视线便挪至陆思琼身上,尽是心疼的过去牵起对方的手,“我的儿,瞧这满手心的汗,大热的天,你父亲也舍得你徒步奔波。”

    根本没追问她,反转身道:“红笺,快给二姑娘去端碗酸梅汁来,解暑最是好。”

    塞华跟着德安侯许多年,对侯爷夫妇的脾性也摸透几分。

    眼前人便是温和的性子,对二姑娘别说教导,连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现在就这心疼的模样,侯爷将人送这来受训,怕是要失望了。

    他几句告退,离开了主院。

    宋氏虽心有疑惑,早前也猜测了许久,但如何都没料到丈夫会惩处琼姐儿。

    夫妻多年,她自明白枕边人对子女的疼爱,尤其是琼姐儿,总觉得自小没养在家里,对她亏欠了许久。

    丈夫面冷心热,不善表达,可她是看得真真的。

    这等探究的目光,陆思琼当然没有忽略,宋氏肯定在想她是犯了什么错能劳父亲开口处置……

    其实,她知道父亲动了怒,可呼韩邪的事,确实无从说起。

    不是她不信任爹爹,而是毕竟事关外祖家,没得大舅母与外祖母允许,便是至亲之人,她亦不敢妄言。

    而眼前宋氏,她自更不可能主动解说。

    没有依言入座,将手抽出,她低声道:“母亲,女儿犯了错,父亲让您管教女儿。”

    很平淡的一句话,没有夹杂什么感情情绪。

    宋氏略有尴尬,适逢红笺捧了托盘进屋,便顺势招手,更是举着帕子亲自替身前人抹汗,“你父亲不过是一时想不开,亲父女哪有真置气的?你这傻孩子,切莫往心里去。”

    “亲父女”三个字,大大刺激了陆思琼。

    她很不自然的将脑袋别过,心中异样惆怅。rs

第九十九章 开解

    让宋氏训诫陆思瑾,她肯定不会有任何顾虑,可眼前嫡女,她还真不敢。{}

    虽说对方唤了她十来年的母亲,可宋氏有自知之明,以她的出身,根本担不起眼前人一声母亲。

    宋家至今都还依附着荣国公府,琼姐儿的亲娘乃周家嫡出,本是她闺中时不敢直视的名门贵女。

    虽然德安侯继娶了她,亦称得上同周氏共侍一夫,但宋氏从没想过,自己能同琼姐儿的娘亲身份同等。

    何况,聪明的做法,就是讨好关怀眼前人。

    说的实际点,琼姐儿的富贵荣华还在后头,自己做什么去招她仇恨?

    可现在,明眼人都瞧得出,陆思琼其实并不受这套。

    她亲自捧着酸梅汤,便显得有些急促。

    而当着丫头婆子的面,宋氏亦不觉得丢脸,毕竟她平日在侯府就是如此形象,从不苛待任何人,虽说没有主母威严,但胜在众人爱戴。

    往常,何曾听过下人有私下抱怨她的?

    从来,府中人提起大夫人,均是同情理解,没有半分怨言。

    她心知自己求的是什么,容上笑容越发自然,温柔着继续道:“这是厨娘刚改的煮法,添了适量糖水,倒没了以往的酸味,入口可是爽口,你试试。”

    好言相劝,再不接便是显得陆思琼不知好歹了。

    她伸手端了,道谢。

    娇园里有厨房,平日饮食虽说也有从大厨房取的,但毕竟不多,许多都是院里人亲力亲为,是以这大厨房的酸梅汤,也算是初回尝试。

    酸中带甜,甜而不腻,确实不错。

    内外院来回走动,陆思琼确实也渴,便没有客套,喝了大半碗。

    宋氏见状,十分开心,又从近侍手里取了新的帕子,亲热的想替对方擦拭唇角。

    陆思琼不敢当,忙接过,又再次道谢。

    实则,不论真情假意,这些年宋氏待她,的确是不错的。

    只是她此刻情绪低落,边想着父亲与她说的和亲之事,还担心着周家派人来找她的目的,整个人有些恹恹无神。

    这等时刻,宋氏自遣退众人。二人坐于炕前凉席至上,温声引导。

    “琼姐儿,别怪我直言,侯爷是打心眼里疼你的,不管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

    想伸手去握对方,又恐惹她反感,只讪讪的搭回粱手背,表情自然的继续:“这几日我见你时常待在娇园里,性情也比过去沉闷了些,我虽百般担心,可……”

    那种害怕越矩的愁恼表现出来但又很快体贴的掩去,宋氏强颜而笑,添道:“你我母女间的感情说来也微妙,琼姐儿你是干脆的性子,我也不同你拐弯抹角。

    有些事我知道你不爱同我说,我也不去过问。就如与永昭伯府的亲事,府里人都纳闷这门突如其来的亲事,进展又如何,连你祖母都暗示我催促你几句。

    但你毕竟是女儿家,这等事要显得着急了,倒显得咱们轻浮。龚家二爷来过侯府几次,我也见过,是个实在的孩子。

    无论你信不信,你未来夫家门第如何我虽也看重,却不是最关键的。

    龚二爷心里有你,对你好才是最重要,这些话平日我也没机会与你说,最近着实是你这孩子,太过反常了。”

    字字切心,说得人不动容都难。

    陆思琼敛着羽睫,点了点头,又唤了声“母亲”,却终究没再说下去。

    她没有亲娘,亦无亲近姐妹,心里的话除了藏在心中,便再无法。

    “唉,”宋氏若似心疼的叹息,“你也莫嫌我说的多了些,一个院子里这么多年,总是有感情的。侯爷子女稀少,我待你们与瑶姐儿珏哥儿其实并无二样。”

    说的情深意切,陆思琼不免都为之前王氏之死怀疑眼前人有些矛盾了。

    “便是瑾姐儿,”提起陆思瑾的时候,特别留意了身前人反应,见其目光果然微深,只记在心上没有表露,缓缓再道:“老夫人虽然禁了她的足,可怎么说都是你们姐妹,是侯爷的闺女,谈什么亲生不亲生,都是唤我母亲的,哪里会不疼爱?

    刚听说她病了,也是立即准了她丫头出去请大夫。这等事毕竟不能等,否则耽搁了落下什么病根,可不是影响一辈子吗?”

    “四妹妹病了?”

    毫无征兆的,竟是就倒下了?

    这倒是真稀奇。

    说来,陆思琼现在对陆思瑾还真没什么好感。

    她再怎么眷顾姐妹之情,也早被对方给糟蹋没了,何况本就非如何亲厚的感情,凡是做到心有底线,但凡超出,陆思琼便不会再容忍。

    眼下闻之有动态,不免就心下生疑。

    “说是中了暑气,晕眩吃不下东西,已经接连几顿不曾进食。”

    宋氏面色惋惜,叹道:“瑾姐儿她不准身边人惊动府里,待等刚刚晕厥了过去,听雪那丫头才违命赶了来。”

    “中暑?”

    陆思琼侧首望了眼窗外,枝上碧叶落影,暖阳耀人。

    天虽热了起来,但还没到酷暑时节,也就正午的时候颇为闷热,平时若身在内室,并不会有多少不适。

    毕竟五月的天,本就非最难捱的日子,自个刚是因为走了许久才出了些薄汗,陆思瑾怎的就中了暑气?

    她不由扬唇,低言接道:“听雪她素来和四妹一条心,如果兰阁真的不想惊动府里,还能跑到您这儿来?

    这种天气还能昏厥,再过阵子莫非要躺冰窖不成?”

    此话则含了几分刻薄,宋氏侧目,十分征然。

    琼姐儿可从不是不厚道的性子,以往不喜欢瑾姐儿这个庶妹是一回事,但平日的照顾也没少,在别人面前甚至还能袒护一二,现如今到底是怎么了?

    联想到陆思瑾当日便是被娇园送去的静安堂,随后老夫人方下了禁足令,心下了然几分,即不再多言。

    陆思琼却突然又问:“是听雪亲自出府请的大夫?”

    “可不是?那丫头在外头哭了半晌,担心她家主子,我便准她去了。”宋氏回了话,眉宇凝滞。

    当时没多想,现在却觉得端倪。

    听雪忠主,想亲力亲为替陆思瑾办事本无不妥,但这请郎中跑腿等小事,怎要她个姑娘身前的大丫鬟去?

    她再怎么焦心,也该在兰阁里寸步不离守在床前才对。

    宋氏原就聪慧,先前不过是因为有些人有些事不愿花精力方没察觉,现细细想来,还真难以理解。

    她从嫁进陆家,本心则守在丈夫身边,养儿育女,认为眼下吃点亏受些气并无所谓。

    左右自己身份在这,正儿八经能给她脸色看的也就老夫人一人。至于其他的,待以后婆婆百年之后,她真正执掌侯府,那些个挑事不听话的妯娌,怕是要后悔莫及。

    是以,宋氏一心只为将来的利益最大化而努力,也没考虑过一个庶女能挑起什么波澜。

    但现在,瑾姐儿引得琼姐儿特别关注,她隐约想起早前亲信道自己小看庶女的那话……

    瑾姐儿难道还是特地使听雪外出?

    可她只是个闺阁少女,在外能有什么人脉,莫不是不满老夫人对她的处置,寻求支援不成?

    这想法便有些可笑,她凝望眼前人,觉得对方是不是大惊小怪了些。

    陆思琼实则心中亦有此想法,只是并不打算同眼前人深谈。

    她自己还一堆事呢。

    现在看来,宋氏是不可能如父亲吩咐般对自己教训些什么的。

    其实这亦是她素来的作风,不单是对自己,便是过去对四妹妹,每每她犯了不对祖母要眼前人管教时,宋氏都挺身而出道是她教女无方。从来不会说因为不是她亲生的,便顺着其他长辈的意思严厉打骂,而只会将过责揽到自己身上。

    她宁愿被人说“慈母败儿”,也不愿行那恶向之事。

    父亲应当也是了解宋氏这一秉性的,想到这,陆思琼心道爹爹怕也不是真的想处置自己,而是当时激怒于心,打发自己的一种方式罢了。

    如此,心中骤暖。

    同身前人说说话,她心情倒是开解了不少,陆思腔等暮色四下方离开锦华堂。

    宋氏原想留她用晚膳,被陆思琼婉拒。

    送走嫡女,宋氏使人去外院,得知丈夫会进内院用膳,又忙吩咐人亲自去大厨房照看菜肴,添了好几道德安侯爱吃的。

    等见着丈夫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宋氏喜上眉梢,起身正了正衣角便迎上去。

    亲自替他换了居家长袍,只等丈夫入席才在旁入座,布菜服侍。

    食不言,鸦雀无声。

    德安侯净了手又漱完口,方将拭手的帕子递给妻子,宋氏不愿这些事假于人手,结果后转身,对近侍门挥手。

    再转身,只见丈夫上了凉抗,拿了本身后多宝槅上的书籍,至手却没有翻阅。

    她忙上前,立在旁边,余光凝视其侧面,心中尽是欢喜。

    德安侯沉吟片刻,突然开口:“琼姐儿刚刚在这吧,她可有与你说些什么?”

    没提闺女犯了何事,只是例常询问,语气如常。

    宋氏便知自己揣测对了,丈夫果然不是真心要罚琼姐儿的。

    她简单如实答了话,反用好奇的目光无声询问。

    德安侯握了妻子的手,无奈开口:“今儿左谷蠡王过来,寻的就是琼姐儿,我担心那和亲的事,怕是要落在咱们府上……”rs

第一百章 价值

    宋氏本顺着丈夫的牵拉而欲坐其身旁,谁知听到这样的回话,顿时瞠目,不可思议的喃道:“和、和亲?”

    反应过来,也不再入座,就站在踏板上低头瞅着对方,“侯爷,那左谷蠡王是想求娶咱们家的哪个姐儿?”

    倒也不是说特别惊讶,毕竟早时有过揣摩,心知来人多半与琼姐儿有关,但亲耳所闻,仍不敢当真。【本书由】

    然以丈夫的性子,又怎会空穴来风?

    显然是那位突厥使臣做了什么、说过什么。

    “府里的姑娘都养在深闺,你觉得除了琼姐儿,还能有谁会被外人惦记?”

    “琼姐儿?她怎么会认识突厥人?”

    宋氏分外费解,可不等答话,接连又道:“那龚家二爷过来,也是为了这个?”

    她眉头难舒,自言自语的长叹再道:“唉,人说一女百家求,琼姐儿这样高调,也不知是福是祸……”

    “招惹个异邦之人,何来的福?”

    德安侯显然余怒未消,捧起手边的热茶不待揭开盏盖又重重放下,表情颇有几分些激动,“荣国公府平日打着让琼姐儿多接触世面的名号,给她长这等见识,可真是用心良苦。

    我刚问她,还不肯说,替她外祖家掩饰呢!”

    见长女那般袒护外人,德安侯又气又怒。难道自己身为她父亲,还不能知道这些?

    他知道被人知晓周家私下结交外族会有影响。可那毕竟是自己曾经的岳家,这些年来亦没少走动过,难道他是那等不知分寸的人。会随便对外说?

    女儿这显然是不信任自己。

    当时让小厮将陆思琼送来锦华堂后,德安侯独自在书房里坐了许久。

    为人父到这种地步,亦是他的失败,反省过后,心知是自己往日对家事关注力不够,方造成如今儿女对他畏多于敬。

    伸手撑在额头,轻声同妻子低诉:“你说在琼姐儿心里。我是不是根本就不配做她父亲?”

    “侯爷您说的哪里话?琼姐儿是个知心的孩子,怎会这样想?”

    见丈夫失意。宋氏连忙替他揉肩解乏,满目温柔的笑道:“您在外辛劳,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平日虽说在内宅的时间不多,可心里是惦记孩子们的。

    琼姐儿素来懂事。知道您对她的疼爱,怎会曲解这份关怀?

    现这左谷蠡王的事,牵扯又广,她是女儿家,难免脸皮薄。您直接问她,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自家父女,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德安侯仰头,不太认同的问道:“那她同我开不了口,你是她母亲。怎么与你也不肯说?”

    话落,察觉肩上双手停滞,方意识到话有不妥。

    宋氏。并非琼姐儿生母。

    琼姐儿又被周家养得心性高,这么多年来表面上称她母亲,怕是私心里根本没瞧得上,又怎会如寻常母女般说体己话?

    伸手搭上自己肩上的手,紧紧握了让她坐下,德安侯宽声开口:“这孩子从小与府里都不亲。我知你是尽心了。

    其实也不怪琼姐儿,要怨也是怨周家。

    可周老夫人与沐恩郡主均不是没谱的人。琼姐儿再怎样也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怎么能让她接触外邦人?

    且不说左谷蠡王,便是景凡那孩子。男女有别,周家怎么能放任他们私交?”

    他有种自家闺女被人教坏了的节奏,是以对素来敬重的国公府颇有意见。

    “这、妾身也不清楚周老夫人的想法。不过琼姐儿是她亲外孙女,总不会害她,想来是好意。”

    宋氏让丈夫舒心,续言道:“何况,不提其他,独永昭伯府家的这门亲事,便是极好的。蕙宁公主家的公子,当今圣上的亲外甥,少年俊秀,旁人家姑娘可都羡慕着,也就咱们琼姐儿有这造化。”

    “亲事是好,但现在扯到和亲,还不知要如何呢?”

    德安侯何其不知与龚家的联姻是天大喜事,就是现在因为呼韩邪的到来而心里不舒坦,方显得对周家意见颇多。

    夫妻多年,宋氏知其心结,说到底还是有些不满周家多年来将琼姐儿养在国公府里,迫她们父女分离。

    毕竟,他与周氏仅得二女,当年初为人父的喜悦还未淡去,大姐儿便夭折离世。后来好容易盼来了琼姐儿,正想疼爱弥补,谁知没过多久随着周氏病逝,连唯一的寄托都被周家接走,心结已久。

    只是他平时公务繁忙,没有外露这份情绪,也就自己这个枕边人,在刚过门之际总能听到他的念叨,担心琼姐儿在外过得如何。

    此刻,宋氏反握住丈夫,暖暖的手心似能传递力量,给予对方安慰。

    须臾,话题没有再继续,宋氏徒然开口:“对了,瑾姐儿病了,侯爷可要去看看?”

    德安侯对王氏母女说来并无多少感情,这些年每每看到王氏,便想起当日对亡妻的愧疚,多年来鲜少进她屋子。

    也就是瑾姐儿,念着是自己骨肉,逢年过节亦会过问几句,可要说感情,远没其他孩子多。

    现在闻言,先是下意识的皱眉,不耐道:“是得了什么病?”

    陆老夫人虽然没将琼姐儿的身世告知儿子,可无缘无故要圈禁孙女,不与宋氏明言,儿子那总是要交代几句的。

    是以,本就因王氏手脚不干净而对陆思瑾生出反感的德安侯早就知晓了庶女的所作所为,曾亲自进过兰阁,说了些训诫的言辞,之后便再没管过。

    对于这等女儿,他深引以为耻。

    可家丑不外扬,而甄家亦早就不再追究,他又何必自揭短处?

    人,或多或少,总会有点私心。

    宋氏见丈夫表情便知他并未走心,语气淡淡的如常答了话。

    果然,德安侯嗤笑:“中暑?这天儿她待在屋里是哪来的暑气?”

    闻者便说了些场面话,还询问对方要不要去看看。

    德安侯起身进内室,冷冷的回道:“不必管她。”

    宋氏便晓了丈夫态度,于是再不多言。

    兰阁内,橘灯灼灼,光影摇曳。

    陆思瑾的床前,独听雪守着。转首,见四下无人,她放下手中的药碗,同半靠着的主子禀道:“姑娘,奴婢无能,没见着人。”

    “不怪你,没了价值,自然就不管我了。”

    陆思瑾满脸无谓,苦笑道:“祖母都亲自带着二姐去过了荣国公府,回来也不见什么反应,想来是假的。

    我原还以为,她若不是爹爹的女儿,我便能高她一等。你瞧,二姐过往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就是因为她为嫡而我是庶出么?”

    她面色苍白,闭了闭眼,无力再道:“罢了,我早说了,去求他又有何用?”

    “可当日将甄五姑娘打昏推到池里的明明是他,现在却让姑娘您背了罪名,怎么能不管你?”

    听雪很是激动,不满道:“当初是他说可以帮姑娘的,否则您如何会与他们姓秦的合作。现在却这样,那人难道不担心甄姑娘的死因被传出去?”

    “他哪里会担心这个?”

    陆思瑾满脸嘲讽,接道:“他若是担心,你今儿过去就不会连面都见不着。你说他们能耐多大,还能怕我?”

    “姑娘,您说他们为什么要查二姑娘?”

    “谁知道呢?二姐向来神秘,之前看着一副端庄模样,谁知私下里竟勾.搭了九贤王与龚家少爷,指不定还与别的男人牵扯着呢。”提起陆思琼,满是不屑。

    “奴婢听说,今儿突厥的使臣来了咱们府里呢。”

    “突厥人?”陆思瑾茫然。

    听雪颔首,“是的,与咱们侯爷在书房呆了许久,之后被龚二爷带走了。”

    “难道又是与二姐有关?”

    她的思维倒也敏捷,很快捕捉到其中蹊跷。说来亦是她将嫡姐想得太为不堪,总认为只要是个男人与陆思琼有关的,便有些不可告人的事。

    然而,她如今自个处境艰难,亦没有想太多,几句过后刚想揭过,突然灵光一闪,招手道:“听雪,你明儿再过去一趟,便说今儿那位使臣亲自过府,要见我二姐。”

    听雪没明白,“姑娘,使臣过来,没说要见二姑娘,只见了侯爷就离开了。”

    “我知道。”

    陆思瑾却分外坚持,含笑道:“不怎么说,他怎么会见你。”

    闻者了然,点头应是。

    随即,听雪又问:“那姑娘,待奴婢见了八爷,要说什么?”

    “就说,”陆思瑾凝眸,停顿片刻,“就说,说我打听到了当年给我二姐接生的那位产婆下落。”

    “可,可这不是骗他吗?”

    “他能利用我?我怎么就不能骗他了?”

    陆思瑾挪下了身上薄被,扬起唇角添道:“他们若再想得知,你便说除了我无人知晓。”

    听雪有些底气不足,顾虑询问:“可是姑娘,您想他们帮您解开困境,但这毕竟是侯府的家务事,是老夫人下的令。秦家再有本事,也干涉不了吧?”

    “怎么不能干涉了?”

    陆思瑾笑中带着得意,“你说二姐姐都快定亲了,我不过就比她小几个月,也该有好事轮到我了不是?”

    “姑娘是想……”听雪惊诧:“那人能同意吗?”

    “这就要看二姐的价值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受贿

    陆思瑾计划的好,然事情远不如她想象得顺利。

    次日,晨曦初映,听雪便来到了锦华堂外,求见主母。

    红笺入内室通禀的时候,宋氏正衣装着毕,身子懒懒的靠在炕上续寐。身为官家贵妇,自当早起服侍丈夫更衣出门,是以,她此刻仍未完全清醒。

    又听是庶女的事儿,连德安侯都交代不必管的人,她心底便更没当回事。

    红笺服侍她多年,惯会察言观色,识相的退出主屋,至外同听雪回道:“夫人这几日操劳颇多,人乏的紧,现儿还没起身呢。”

    “可是姐姐,我家姑娘……”听雪自然知晓主母作息,也听出了这话的搪塞,察觉今儿同昨日情况不同,却也不敢多言。

    她从袖中掏出一支镂金步摇,梅花款式,不见多么名贵华丽,却胜在其上的流苏嵌坠均是赤金缀明珠的,尤其那尾部的红色水滴,亮丽泛着五彩的光芒,一眼便知非寻常物。

    这样一件首饰,没个十几二十两,肯定下不来。

    红笺眼前一亮,她是识货的,心道四姑娘屋里竟有如此好东西?

    眼前步摇,即便不是顶好的,可也够姑娘们往日去外府走动时穿戴了,这丫头随便一出手就这等分量,可见王姨娘早前真是从先夫人处藏私了不少。

    她面色不动的冲对方摆手,虽仍是为难,语气却好了许多,近前留意着左右无人,方低声道:“好妹妹,这不是做姐姐的不帮你,只是夫人休憩,我也不敢妄自打扰。

    你先别急,夫人既然昨儿都准了你外出请大夫,今日就没不管四姑娘的道理。可且等等,待再过一会,我替你再通传一回。”

    听雪亦知急不得,也是聪明人,忙好颜色的半福了身子道谢:“可真是麻烦姐姐了,你看这……”

    大宅院里打磨的婢子年纪虽小,却都深谙为人处事之理,他将步摇用自己的白粉帕子遮了递向对方。

    红笺伸手欲拦,口中言道:“就这点小事,举手之劳而已。

    你我都是替主子办事,都不容易,我怎好拿你东西?”

    “姐姐可别推辞,这是一早我家姑娘交代了给您的。

    往日我与姑娘主仆在院子里承蒙姐姐照顾,我家姑娘都记在心里,如今一点心意,你要不拿可是叫我为难了。”听雪很有眼力,说的话亦分外合理。

    后者这方半推半就的收了下来。

    宋妈妈正在隔间里布膳,瞧人进屋,随口问道:“可走了没?”

    红笺颔首走了过去,将手里早准备的一块碎银子递过去,开口回道:“妈妈,她可不是还在?听雪口口声声说四姑娘病情加剧,想换个大夫瞧瞧,我瞧她这是求不到夫人同意,就不会走的。

    给,这是她塞我的,让我去夫人面前说说好话。”

    宋氏掌家虽说总被老夫人与四夫人阻挠,可好歹是长房夫人,性情又好,不少下人有了困难总是求到主院来的。

    在锦华堂内当差,如她们这些掌事妈妈以及大丫鬟,平时被人塞银钱贿赂亦是常有的事,大家都见怪不怪。

    宋妈妈伸手接了,放在手心里掂量了下,笑道:“四姑娘出手倒真大方,这块碎银子约莫也有个一二两,都快赶上她一个月月钱了,倒是直接用来打发你。”

    “奴婢当时也被这吓了一跳,妈妈您说就传个话,竟这样大的手笔。”

    宋妈妈捏在手里,没有起疑,只是叹道:“怪不怪四姑娘是庶出,王氏又是那等手脚不干净的人,连带着侯爷都不喜她。

    这银子既是给你的,便自个儿收着,回头我会亲自同夫人说。”

    “嗯,谢谢妈妈。”

    红笺伸手接过,坦然然的走了出去。

    一到外边,就见绿莲从隔壁出来,两人碰了面,红笺也将这事儿说了。

    绿莲微有羡慕,嗔道:“你可是好,接了四姑娘的院里人,这小钱小银就是拿着也不用觉得烫手。

    前年儿,我有回陪七姑娘去娇园里,赶上二姑娘心情好,得了只镯子,禀给妈妈后,愣是没留住。”

    红笺掩唇笑了笑,没说话。

    绿莲见她握着拳头,掰开一看,瞧见是这么大块碎银子,羡慕之意更显,惊道:“四姑娘还被禁足着,兰阁是发达了还是怎的,出手这样阔绰。”

    闻者仍然笑而不答。

    辰初时分,待宋氏用好早膳,宋妈妈这才慢悠悠的说起听雪还在外边候着,并道了听雪塞银钱的事。

    虽然之前是想着不管,但宋氏总归还是顾着自己“贤夫人”的名声,挥手即道:“那就交代外院的福管家,让他亲自去给请个大夫来给我们的四姑娘看看。

    顺带告诉外边那丫头,她家主子要是没病,便是她口出狂言诅咒主子,这欺主的罪名,可不是好担的。”

    其实昨天在陆思琼离开之后,宋氏便怀疑陆思瑾是故意谎报病情,也好奇过听雪外出做了什么。

    只是,她无心陪无关紧要的人玩这种游戏罢了。

    在她看来,一个庶女,终归掀不起什么波浪。若换做是娇园,还可能真放人出去,然后派人跟着细查下目的何在。

    宋妈妈察觉此意,应“是”后喊来帘外红笺去传话。

    后者“哎”了声到外面,如实说了。

    听雪大失所望,苦着脸低道:“夫人是不肯允许我出去?”

    “你这傻妹妹,夫人命了福管家亲自去请大夫,你还担心什么?”

    到底拿人手短,红笺好言好语的宽慰起来:“按我说,四姑娘肯定是不打紧的。

    再说,你我都是内宅里做事的,到底比不得二管家了解药堂郎中的事,由他去请再好不过了。

    你既担心四姑娘安危,还是早些回兰阁好好服侍才是。”

    听雪心中有话难言,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道了谢才出锦华堂。

    红笺莞尔,回到主屋时,凑巧听到夫人提起“王氏”。

    宋氏心有所惑,“四丫头屋里可见是还有不少好东西,改**让人注意着点,我看王氏当初没那么老实,必定给留了体己。”

    “夫人何不让老奴去兰阁搜查一番,也好将东西收回来?”

    宋氏却摇头,“当年琼姐儿娘亲的嫁妆何其丰厚,虽说大部分都有入库登记了,可后来侯府遇到那么多变故,能说后来堂的也都录入了?

    王氏狡猾,指不定就挑那些下手。现在就算是去查出瑾姐儿屋里有哪些,也不好随便收回,她现在被关着,生母又刚死没多久,我这样做,难免被人说落井下石,得个刻薄刁难庶女的闲话。

    何况说,娇园里什么没有?琼姐儿可不会稀罕这些东西,到时候再说吧。只要瑾姐儿别借着那些东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且先随她去。”

    “还是夫人思虑周全。”

    红笺听到里头对话,心底窃喜,敢情那只步摇还可能是先夫人留下的?那指不定要比自己估量的还要贵重。

    旁边绿莲见她如此,倒没怎么多想,只觉得往后兰阁里来人或是给四姑娘当差时,若也能得点好处才好。

    清晖堂外,听雪踌躇许久,好不容易上前出声求见,被迟迟不见进内传话的知菱出来。

    她双手在身前搓着,很是紧张,二夫人不会将自己拒之门外吧?

    按理说不会啊,上回她见了四姑娘让她带来的东西,都赶静安堂去求情了,那定是不敢不管自家主子的。

    果然,又等了片刻,知菱便走了出来。

    来人穿了身湖绿色的衫裙,打扮的衣光鲜亮,相较听雪的急切窘迫,更淡然无谓。

    她走在前头,并未侧首,只是语气微微不善,“长房姑娘的事,总是来麻烦我家夫人,你这行为倒也有趣。”

    听雪闻言,表情微滞。

    奴随主意,这是宅门里最普遍的生存之道。

    知菱虽说是二房的大丫鬟,可说到底也跟自己一样,能以这种轻蔑的语气说起四姑娘,显然是二夫人先有不待见。

    虽说了解,却也不敢有微词,只老实跟着。

    “话说,你来这里也不挑个时间,这大白天的,也不担心被人瞧见。”知菱说这话时才斜睨了眼身边人,“只顾自家院落,也不懂得替我家夫人想想。”

    明嘲暗讽得可是难听,听雪替自家主子委屈,可现在有求于人,也不敢得罪,只好又掏了碎银子出来。

    她本没想到会有此行,原以为打点好了锦华堂内的人便可以,是以贿赂眼前人并不在计划之中。

    可现在,主子满怀期待的等着自己出府找那人,她怎么回去让对方失望?

    这便自作主张来寻了二夫人。

    二夫人其实在府中并无多少地位,往日亦低调得很,她院里当差的好处自也每一大夫人与四夫人身边人得的多。

    知菱伸手接了,也没如何,只是少了些冷言冷语。

    停在石阶下,她往竹帘处一指,淡淡道:“进去吧,我家夫人等着你呢。”

    “谢谢姐姐。”

    后者垂着脑袋,径自走了进去。

    室内除了二夫人孙氏,便只有孙妈妈候着,再无他人。

    听雪福礼,还没问安,便听位上的人不耐开口:“又是什么事?你家姑娘可别不知好歹,当我这成了问题办事处。”

    以往王氏都没这样烦人的!rs

第一百零二章 利诱

    “二夫人,您别生气,奴婢只是想求您一件事。”

    她说着就跪了下来,“这事不大,也只是您几句话的事儿。我家姑娘身子不好,派奴婢出府,可大夫人不准。

    奴婢知道您屋里有定期出去堂东西的习惯,只要让奴婢混在其中,出趟府就可以。”

    事是小事,对孙氏来说也不为难。

    肯定比上回让她去婆婆屋里救瑾姐儿来得容易,要知道她往日在侯府本就是庶媳妇,妯娌之间最没地位,上次她特地跑到静安堂,老夫人那探究的目光似还在眼前,可真是紧张的很。

    那日与其说是替侄女说情,表现得像个慈和婶婶的形象,可说到底自己是被人威胁着不得不去。

    现在,瑾姐儿让身边人外出?

    孙氏微笑,“倒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大嫂可非不近人情之人,怎么会不准许你出去请大夫?”

    她嗓音轻轻柔柔的,并不怎么严厉,却带着股迫人的气势,继续道:“你既是求到我这来,想我给你家姑娘行方便,总要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吧?

    还有上次,瑾姐儿这是犯了什么错,惹得老夫人动那样大的怒火?你们主仆可是到现在还没给我个说明。”

    这是要过问到底的意思了。

    听雪心知轻重,不敢直言,只是懦懦的言道:“上次的事,奴婢也不知情,是姑娘吩咐奴婢来求您的。”

    “那今日呢?”

    见她没有言语,侧首对身边人就使了个眼色。

    旁边的孙妈妈随即就要出去,听雪知道是什么意思,忙答道:“大夫人也不是不给我家姑娘请大夫,已经派了福管家出府了。”

    孙妈妈止步,站回原位。

    孙氏眯眼,“哦?这倒是怪了,既然大夫人已经让人去请了,你再出府是要去作甚?”

    “这……”听雪支吾。

    “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孙氏追问,仍然未果。

    于是,她回绝道:“既然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能让人带你出去?听雪,你看不是本夫人不帮你,是你自己这样,我要是贸然助了你,回头闹出什么事来,我这满院子的人都要被你连累。

    好了,既然你家姑娘身子不好,就回兰阁伺候去吧。”

    “二夫人,二夫人,奴婢求您了。”

    听雪“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啧,你这丫头,”孙氏似乎有些无奈,紧接着提升道:“我可不是救世主,你主子危难当头的时候来找我,要出府也来找我。

    你若心里拿不定主子,就回去跟瑾姐儿商量商量。我怎么着都是她二婶,真要有急事也不会见死不救。

    你们姨娘既然托我照顾她,能做的我自然会做,可他若是将我当外人,什么都不肯透露,我想帮也力不从心啊。”

    话落,便看了眼身边亲信。

    孙妈妈走过去,居高临下的望着对方,“走吧。”

    听雪心知再求无用,不甘心的起了身。

    打发走了院中人,孙妈妈让知菱领她从后院出去,“以后再来找我家夫人,可要挑个时间准,也得看看从哪里走才是。”

    说完,侧开的小门,便随着她的背影合上。

    听雪垂头丧气的回到兰阁,说明了前后;陆思瑾握拳往床沿上一拍,咬牙道:“昨儿还好好的,今日就不准了,肯定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

    不用说,也知她怀疑到了谁。

    听雪没有主意,只是无奈询问:“姑娘,那现在怎么办?”

    “你去找过二婶了?”

    陆思瑾倒也不见慌乱,思维清晰。

    “是的,二夫人说想她帮忙,除非告诉她一切。”

    “呵,还真不是个省事的主。”

    陆思瑾语气鄙夷,“她在这府里,见谁不是低眉顺眼的,到了我这,倒是端起架子了,倒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姑娘,奴婢是不是坏事了?”听雪有些自责,现在二夫人知道兰阁有难,唯寻她这一条出路,岂不是涨了气焰?

    “无妨,你想的很对,既然母亲那边行不通,也就只能找二婶了。”

    她说着招手,让对方附耳上前,轻轻说了一番。

    听雪越听,双目睁得越大,最后难以置信的反问道:“姑娘,这、这样行吗?二夫人能信不?”

    “你这丫头,说到底还是不信我昨晚的话。”

    陆思瑾却满脸的自信,“他们秦家这么急切重视,多半是分外在意二姐的。既如此,我赌这把,便肯定能赢。

    否则,你当真以为是因为要护我,才让甄家息事宁人的?你想,要让甄老夫人与甄家各房都忍下这口气,必定是要秦相亲自出面的。

    也只有他,才能让那人陪我交涉这么久,否则你当他是真的喜欢我,肯花这么多心思?”

    “但是,八爷不是与秦相关系不好吗?”

    “表面关系再不好,骨子里流得也还是秦家的血。秦老夫人再不喜欢她,不也是认了么?

    否则,你说她为何突然要对娇园里的那位感兴趣?多半是在替他兄长办事。”

    虽然听雪心中还是不敢确定,但还是依言又去了清晖堂。

    孙氏似是能料到她回去而复返,知菱没有再说什么难听话,亦不曾让等太久,听雪入内便做了说明。

    孙氏大惊,“你是说,秦相的弟弟秦八爷?”

    听雪颔首,“二夫人,奴婢不敢瞒您。如今我家姑娘的处境您也了解,大夫人眼里只有二姑娘与七姑娘五少爷,自然不会替我家主子操心。

    她如今被禁在兰阁,与外界同不得信,必须让奴婢外出一趟,好让八爷得知我家姑娘情况。

    二夫人,秦家是怎样的人家,想必您不会不清楚。如今您施恩于我家姑娘,他日必然会有好处。”

    语气不如先时卑微,身杆站得直直。

    “瑾姐儿怎么会认识秦八爷?”

    这位秦八爷,是故去的秦老太爷晚年所得,比秦相差了十来岁,自立门户,平时与相府虽说不怎么往来,但京中谁都不敢轻视。

    他虽说官职不高,只是东宫一小小谋臣,入朝三年也并无如何建树。

    可他到底是替太子殿下办事,何况能发展至今,即便表面上秦相不曾刻意扶持,但也没有阻拦过,可见对这位庶弟感情为妙。

    许多人本着不得罪秦相的心态,对他也是敬重颇多。

    瑾姐儿一个待字闺中的深闺女子,怎么会认识那等人物?

    孙氏震惊万分,久久不能平复。

    听雪见状便再道:“二夫人,您与我家姑娘是在一条船上的,她若是不好想必您也不容乐观。

    姑娘让奴婢传话,她在这侯府所能依靠和信任的便只有您。您现在若是肯帮她一把,今后她必侍您为母,往后八爷自也会同她一起孝敬您。”

    孙氏闻言,心有动摇,却还是不怎么敢信,“瑾姐儿有把握,秦家肯定会娶她过门?”

    “这还用说?这等事我家姑娘怎会作假,夫人您何必如此多虑,左右只是帮奴婢外出一趟,对您造不成什么影响。

    再说,夫人您也要替三姑娘想想。二姑娘定亲在即,我家姑娘即便今儿奴婢没有去找八爷,可他总会觉得不对想法子来找我家主子,之后结亲是早晚的事。

    您现在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往后我家姑娘念着这份恩情,也能给三姑娘谋划谋划不是?”

    闻者凝视四下,终是点头。

    她让听雪准备准备,又吩咐孙妈妈下去安排。

    三姑娘陆思瑜进院的时候,就见孙妈妈领着听雪往后廊而去。

    她迟疑了下,入内给母亲请安后才奇道:“娘,四妹妹院里的人来过了?”

    对于女儿,孙氏也没什么好深瞒的,“嗯,瑾姐儿身子不大痛苦,你有空也可以去兰阁看看她。”

    陆思瑜面有不悦。

    她自还记恨着上回的事,要不是陆思瑾偷了二姐屋里的懿旨又来嫁祸自己,她怎么会被关在祠堂这么久?

    现在她不过是被关在兰阁里,相较早前自己情况好太多了,还让自己去探病?

    陆思瑜自认为还做不到那么宽宏大量,她绷着脸,脸色直接写了不情愿。

    孙氏就握了她的手,语重心长道:“阿瑜,你听娘的话,这对你有好处。”

    “能有什么好处这是?”

    陆思瑜任性抽出来,“以前你让我接近二姐,说之后会有好处,这个我信。毕竟二姐身后有荣国公府,周家那么显赫,二姐注定荣华,那我讨好下她肯定没错。

    可是四妹妹?我去跟她打交道,我图什么啊?娘你也不想想,早前她是怎么对女儿的,我都没惹她呢,做什么非要栽赃嫁祸给我?”

    这是最令人想不通的。

    话及此,孙氏心中亦有疙瘩,然而她素来远虑,也没有再计较。

    只是女儿不愿,也不再劝。

    孙氏助听雪出府的事,陆思琼早早得了信。

    她其实是能料到的,上次二婶就帮四姐说了情,现在锦华堂那边不允许,若是陆思瑾真有非办不可的事,那自然还是会求到清晖堂去。

    虽说她现在对侯府的感情不同了,但是也很想弄清楚陆思瑾对自己的那么多算计到底是为了什么,切身的许多事,她不愿不明不白。

    正如,她一直想知道,最早陆思瑾进她内室,想找的是什么东西。

    她在自己身上,肯定是有所图谋。

    亦或是,她身后之人。

    既然她自己不肯说,那就查,顺带也查一查其中又与二房有何关联。

    跟踪听雪的是竹昔,午时正是天儿最热的时候,门房当差的人也是昏昏欲睡的,清晖堂里的人很轻易便出了府。

    直过了两个时辰,才见人回来。

    竹昔告诉她,听雪去了秦家。

    陆思琼眉头骤紧。rs

第一百零三章 说明心意

    秦家……又是秦家!

    陆思琼心中是有过揣测的,秦相初见自己时的目光就不对劲,且之后再去甄家时又能巧遇,未免显得太过刻意。

    但秦相与自己能有什么关系呢?

    不免就想到早前在周家得到的消息,道师姑同秦相乃旧相识。

    细细一想,师姑年纪与秦相相仿,两人早前一为内宫医女,一为皇子伴读,且都出身京都大家。

    陆思琼心中一骇,难道……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这念头一出,与之相关的思绪便如潮水般涌来。

    否则,何以解释,都已经随隆昌公主和亲远嫁突厥的袁医女,会以妙仁师姑的身份藏匿在京中?

    不知怎么,想到自己未知的身世,心跳得越来越快。

    陆思琼捂住胸口,她不敢再想下去。

    正烦着,屋帘突然自外被打起,听得一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琼妹妹,我来找你了!”

    抬眸,是抹枚红色的俏丽身影,周嘉灵言笑晏晏的望着她;

    她起身大喜,“四表姐?”

    还没上前,只见本晃动的帘子又被打起,随之进屋的居然是大表嫂顾氏,忙笑道:“嫂嫂也来了?”

    后者还未做回应,周嘉灵便已嘟着嘴上前,抱怨道:“可不是?你都好久没去府里了,昨儿祖母使人来请,你居然还不去。”尽是女儿家的嘀咕不满。

    周大奶奶顾氏温声喊了声“妹妹”,接着就问:“听说妹妹身子不好,祖母与母亲心里挂忧,我便同四妹妹一道过来瞧瞧。

    现在身子如何,不打紧吧?”

    说她身体不好的言辞,不过是昨日德安侯恼火之下打发周家人的搪塞词,没想到却给了周家人登门的一个理由。

    陆思琼心中一暖,摇头说“无碍”,忙请两人入座,又命丫头们去沏茶。

    “这大热天的还要你们跑一趟,着实过意不去。”

    周嘉灵却一点都不客气,回道:“你倒是知道天热,舍不得我与大嫂顶着大热太阳跑来,昨儿怎么自己却不动?

    我瞧你就是懒,去年也是这样,天热了连门都不愿出,你当我还不了解你?”

    被如此挖苦,陆思腔得苦笑,有口难辩。

    顾氏见状被逗笑,笑过之后制止道:“好了四妹,琼妹妹是什么性子的你不了解?要不是真不方便,还能推拒?

    你就别埋汰她了,可是做姐姐的人。再欺负人,回去我告诉母亲,仔细下回就不准你跟来了。”

    “好嫂子,好大嫂,你可不能回去告状。”

    周嘉灵随即服软,讨好道:“成日闷在家里,我都无趣死了,好容易出门一趟,你要让娘知道我这样,回去非得骂死我。”

    她说完望向对面人,委屈道:“琼妹妹你瞧,大嫂每回见了你就嫌弃我了,你自己说我哪有欺负你对不对?”

    陆思琼乐得嫣笑出声。

    亦是才知道,原来四表姐被跟着来的侯府,这便说明原只是表嫂有事过府,听刚话的意思,还是大舅母授意的?

    想起昨天,便知定有要事。

    虽然好奇,可也不急在一时,便没有催问。

    三人坐着,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顾氏便开始打发身边小姑了,让她去屋内午睡。

    周嘉灵不愿,质问道:“大嫂,哪有人在别人家还午睡的?我今天虽然没睡,但人精神着呢,没关系的。

    何况,我难得见琼妹妹,才不想一觉醒来就回府去了呢。”

    “四妹,出门前你怎么答应的,可是对母亲承诺了在外要听我话的。”顾氏一本正经的说道。

    周嘉灵抿了抿唇,不明白素来宠她又宽和的大嫂怎么突然这样,但她就不是怕人的性子,在外面尤其随心,愣是仰头憋出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话来。

    惹得满屋子人笑声不止。

    周四姑娘,俨然还是个孩子嘛。

    陆思琼已经预料到大表嫂是有事相告,她是长房长媳,想来有些事大舅母定已然告知了她。

    四表姐不知轻重,还不是能记秘密的人,肯定是要隐瞒她的。

    想通之后,也不愿表嫂为难,跟着劝道:“姐姐,我看你气色都不好,还是随书绘入内休息会吧。”

    “怎么,你也嫌弃我?”

    周嘉灵孩子气的站起来,看看两人觉得委屈了,“我知道你们要说悄悄话,这是觉得我碍事对不对?”

    “知道碍事不方便,就不懂得先回避下吗?”

    顾氏说出这话,倒是出乎人意料。

    周嘉灵张口眼见着就要喊出来,陆思琼忙起身接着道:“好姐姐,别闹。大表嫂找我,肯定是舅母有所吩咐。”

    “就是,娘本来也是让我来跟表妹商议之后定亲宴的事,你说你个未出阁姑娘家合适听吗?

    还是四妹妹你也心急了,若是这样,嫂嫂我回去便替你说,让家里也给你赶紧挑个婆家。”

    顾氏太了解这个小姑子性格了,说完只见对方脸红道:“谁要听,我才不急呢,你们商量去吧,哼!”

    陆思琼忙让书绘跟上,自己表情也有些不自在。

    定亲的事儿?

    和龚景凡,咳咳,她拿起桌上杯盏,有所掩饰的挡住自己表情。

    耳根却又些发热。

    顾氏与她本就是闺中密友,手帕之情加上姑嫂关系,更是亲近。

    见对方如此,哪能不了解其心中所想,出言便道:“妹妹不必紧张,母亲是有事交代给我,却也不是与龚二爷的婚事。”

    说着再“啧”了声不解道:“这个我倒也真不明白,怎么小字都对了那么久,还迟迟不过聘,连我都担心夜长梦多。”

    陆思琼能怎么接话?只好说不必忧虑。

    顾氏则摇头,“多想是应该的,现在不就难定了么?突厥来的那位王爷,滞留至京这么久,妹妹想必也清楚是什么意思吧?

    我早前还真是小看了那人,没想到是身份那般贵重之人,亏得在府里住了那么久我还无所察觉。

    琼妹妹,我也是今儿才听娘说,韩公子内定的和亲人选是你,现在可怎么办?”

    这话,其实是意料之中,陆思琼沉默。

    要她去塞外,她定然是不愿的,但由得她做主吗?

    抿唇苦笑,“嫂嫂,我的过去你也了解,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就招惹了他。”

    “那妹妹的意思,是不肯?”

    自然是不肯。

    闻者颔首。

    顾氏一笑,“这样便最好,既然你选的是龚二爷,就去同蕙宁公主说明心意。”

    “什么?”

    陆思琼脑子一懵,去找蕙宁公主?

    顾氏又重复了遍,“龚二爷虽说是心性未定,但毕竟还年少,以后多加磨练,定是个顶好的人。

    他是蕙宁公主之子,配你我其实也不担心你受委屈。琼妹妹,说句私心话,我就算不是你表嫂,心里也是盼着你嫁去龚家的。

    你自小没有生母,许多想法没有说,可我总也能察觉一二。以往大家一起走动时,龚二爷虽然不善言辞,但确实是个知疼人的,再说永昭伯府那样的人家,你过去往后也算是依靠。

    最重要的是蕙宁公主喜欢你,也中意你。娘让我过来传话,让你去公主府找蕙宁公主说明你对龚二爷的心意,求她成全。”

    昨儿,就是这事?

    陆思琼结舌:“我、我去找蕙宁公主?”语中带了丝侥幸。

    眼前人的这些话,她是信的。

    但是自己找上门去表明心意,如此不显得轻浮吗?

    何况,她要如何同蕙宁公主开口,说自己急着过门,求收她做儿媳,早点定下?

    怎么都觉得这行为有些荒唐。

    但见表嫂满脸严肃,便知不是玩笑。

    后者似亦明了了她的想法,劝道:“妹妹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这样说,蕙宁公主高兴都来不及。

    她好歹是圣上胞姐,若是想留下你,哪怕对方是什么左谷蠡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你要表态。”

    “可是嫂嫂,我、我……”陆思琼还是别扭,“我说不出口,再说之后我还能见人吗?”

    要去未来夫家说出这些话,人家还以为她多么如狼似豺的眼巴巴着龚景凡呢!

    从小受的礼仪规矩,以及自尊心作祟,让她做不出那样的事来。

    但顾氏态度很坚定,“琼妹妹,这是祖母与母亲交代你,你必须要做到。”

    陆思琼为难。

    要她这样,还不如直接找呼韩邪让他打消念头。

    “别扭什么?你再别扭下去,就称了别人的心了,再说你不是愿意那门婚事的吗?早晚都是夫妻,放轻松。”

    顾氏说着还拍了拍对方的手,添道:“等待会你带我去见见陆老夫人,去公主府的事我亲自替你说,便道是公主想见您,想来侯府不会阻拦的。”

    “公主知道我要去?”

    陆思琼想不明白其中深意了。

    顾氏摇头,“倒也不是,唉,总之你过去了就成。昨日龚二爷与韩公子都在公主府,两人闹得好不严重,听说还比了剑。”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龚二爷的剑法在京中是出了名的,韩公子赤手空拳厉害,可这比剑是丁点儿都不擅长,听说是被逼的狼狈无比,口口声声骂龚二小气记仇呢。”

    闻言,陆思琼也跟着笑。

    龚景凡的性子,怎么说呢,还真有点幼稚。rs

第一百零四章 请自重

    顾氏见陆思琼听到龚家二爷时露出的笑容隐含娇羞,握着对方的手一紧,乐道:“妹妹,你我一同长大,过去虽非亲故却胜亲故,我的事也从不瞒你。如今你好事在即,龚家的这门亲,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嫂嫂,自幼我的事便都是外祖母与大舅母给打点的,这你是晓得的。”

    陆思琼如实答道:“以往我没想过这个事,但自外祖母提出之后,从之前的惊诧到现在的淡然,其实我也是慢慢接受了的。

    龚二爷,他许就是我的归宿吧……”语调悠长,若似认命,却又听不出什么排斥的意味。

    顾氏一想,心知不能强求,这本就是得循序渐进,并不勉强。

    两人再说了会子话,便起身朝静安堂而去。

    陆老夫人虽说对周家人有所不满,但到底顾着两家关系,何况她既已决定咽下当年那事的怒气,便是以家族前程为重,就不可能说去得罪荣国公府。

    否则,养了琼姐儿这些年,岂非白费?

    是以,她见到顾氏时照旧的满脸笑意,好似两家不曾有过什么矛盾亦无隔阂一般,热情说完招待对方坐了开口即道:“周大奶奶过府,怎的不早些来,也好在府里用个膳,我家琼姐儿可许久未见您了。”

    虽然是晚辈,还是用了“您”字。

    顾氏以往其实是来过德安侯府的。只是嫁去周家之后鲜少出门而已,如今闻言自是道对方客气,“正是因许久未见琼妹妹才过来打搅的。老夫人别见怪就好。”

    往来了几句寒暄话,她直奔主题:“早前我母亲去公主府,道蕙宁公主时常念叨着琼妹妹,想着如何也不过府去瞧她了,还怪想念的。”

    “蕙宁公主要见琼姐儿?”老夫人受宠若惊。

    顾氏笑,回道:“倒也不是说非见不可,就是有些想念。”

    老夫人望了眼对方身旁的孙女。随即接话:“家里这几日是忙了些,琼姐儿毕竟是要说亲的姑娘。就不怎么好外出走动,想来也是我多虑疏忽了。

    公主府不是别的府邸,她得公主喜欢是她的福分,该常去请个安的。”

    说话时眉眼开笑。可是欢乐。

    顾氏抿唇,心如了意,拉了身侧人上前:“既然老夫人也觉得琼姐儿应常去公主府走动走动,适逢待会我要过去,您看一道可好?”

    “这,这自然是极好。”

    陆老夫人顺话而道:“那便麻烦周大奶奶了。”

    “您客气。”

    顾氏话落便起身,承诺道:“老夫人安心,我必将琼妹妹好好的给您送回来的。”

    “老身自然不会担心这个。”

    陆老夫人和气笑着,眼看着二人行礼出屋。

    待人离开。笑容这方敛起,颇是不悦的哼道:“周家可真是煞费苦心,昨儿老大没让琼姐儿过去。今日便亲自登门来领人了。”

    她哪里看不出顾氏的意思?

    不就是想领着琼姐儿到处走嘛。

    以往也是这样,她并不如何计较,现在或是知晓了那非她亲生孙女,是以不论表面如何,心底里还是介意的。

    这看人不顺眼了,便是看她做什么都不顺眼。

    俞妈妈明知主子情绪如此。可还不得不宽慰,“周大奶奶道是蕙宁公主想见二姑娘。她这亦是为二姑娘好。

    何况您昨晚不是听了侯爷的话就总担心着那门亲事?现在她常去公主府总是有好处的,指不定蕙宁公主一见二姑娘便紧着定下,进宫求了圣上或者太后娘娘,便也没有和亲的那事儿了。”

    “你这么说也对,但依老大的意思,最近是不让琼姐儿出门的。”

    老夫人亦觉得这点不妥,“周家表面上道貌岸然的,可事实上琼姐儿招惹上外邦人也肯定与他们脱不了干系,这次别再整出其他幺蛾子来才好。”

    “老夫人放心,荣国公府肯定也不舍二姑娘远嫁的。”

    代表大夏和亲虽说荣耀家族,可又能有多久?顶多是头两年的时候赏赐册封下,其他的又能给陆家多少?

    老夫人不是眼见浅的人,对比之下自然觉得把陆思琼嫁给龚景凡带来的利益更多。

    龚家一门二爵,又是皇亲,将来龚二爷自己也肯定前途无量,作为秦晋之家,能不长久扶持?

    不过这也是赌,赌琼姐儿往后能有良心,现在知道她不是陆家血脉之后,心底就更是没底,闲时矛盾的很。

    “罢了,那丫头的事让周家操心去吧,她们总不会亏了她。”

    老夫人随意道了,伸手轻按了按自己额头,隔着抹额有些疼痛。

    后者即上前服侍,她闭门养神。

    回到娇园,进内室见周嘉灵睡得正熟,顾氏想着她过去公主府亦无多大点事,便没有喊醒,只让婢子们好生服侍,并交代她若是醒了,就说她俩去去就回。

    坐上马车,陆思琼搅着手心里的帕子,侧眸看了身边人好几回,目光殷切。

    “怎么了?”

    顾氏察觉,开口询问后似意识到了什么,笑道:“别尴尬,蕙宁公主与你又不是外人,你同她说自己心属她公子,公主开心还来不及呢。”

    怎么不是外人了?她与蕙宁公主何时熟悉过!

    陆思琼腹诽了,可也了解眼前人性子,尤其她还是传达舅母意思,便更不可能松口了。

    然只要一想到待会面对蕙宁公主时的模样,她就觉得无颜以对。

    僵滞了半路,她启唇又问:“嫂嫂,就不能换个法子吗?”

    这个。她觉得丢人。

    没成想,顾氏直接点头,爽快道:“可以啊。”

    正在陆思琼欣喜之时。只听对方继续说道:“你去找龚二爷说这个,也可以。”

    找龚景凡说……说这个?

    表白吗?

    那还不美得对方!

    陆思琼羞恼,“你就别捉弄我了,这辈子都没说过这样的话。”

    一提到这个,蓦然就想到了九王。

    年幼的时候,似乎也不是没做过哦……

    正入神,突然就感觉左车厢一倾。往下一低陷就要倒塌的样子,她连忙去扶旁边车壁。

    顾氏亦是如此。

    马车停下。车子倾倒,似是车轮出了问题。

    两人心慌直跳,缓和之后,顾氏对外就问:“怎么回事?”

    外面的车夫似乎也分外惶恐。“回、回大奶奶,车轮坏了。”

    随即就有周家的奴仆掀开车帘,婆子丫头在外候着搀扶,请大奶奶与表姑娘下车。

    待在里面亦不是办法,如便先下了车。

    这石板大道,又不是什么泥泞坎坷之路,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问题?

    荣国公府的车辆在出行前从未有过这般状况,如今停在中央,一行人分外尴尬。

    车夫不停告罪。顾氏也不是刁难人的性子,正一筹莫展着,只见身后一辆华贵车辆停在她们旁边。

    赶车的是个黑衣劲装男子。面色严峻,还有些眼熟。

    顾氏还没想出是何人时,只听旁边人说道:“嫂嫂,是元姜。”

    九贤王的侍卫。

    那车中所坐之人,身份不言而喻。

    元姜将马车停下,看了眼众人。方隔着帘子对内禀道:“爷,是荣国公府的大奶奶与陆二姑娘。她们的马车出了事。”

    顾氏忙携陆思琼过去行礼问安。

    绛紫色的镶金袖角出现杂众人眼前,九王自内打起帘子,望了眼二人点点头,神情淡淡,询问两人情况。

    顾氏答得周全,道是要去蕙宁公主府。

    闻者颔首,笑道:“本王也正要去见皇姐,既然如此,一并同行吧。”

    他说完,且搁下了帘子。

    毕竟贵为亲王,不好推辞,顾氏也只好从命。

    这随行的人自是不好跟着了,两人直行过去。

    元姜便跳下了车,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陆思琼其实是不大想上去的,那日在周家见过九王之后,她便不知往后要如何面对,也怕对方那时的话当真。

    不过好像这么久,对方也不见什么动静,或谢是心血来潮,自己多想了吧?

    不管如何,眼下是必须跟着上前了。

    就着上前婢子的手,弯身进了车厢。

    刚进去,胳膊就被一只大而有力的手扯了过去,她心下一慌,还未挣扎,便撞上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这是什么情况?

    手抵着对方想要推开,上方就传来九王不容置喙的声音:“车厢太小,容不得周大奶奶了,本王会再派人来接你的。”

    外头的顾氏本想跟着上车,刚被元姜伸手拦下,还不知就里,冷不丁就听到这话,隐隐就明白了什么。

    她怎么这样大意?再说马车能坏得如此巧合?

    分明就是早有预谋。

    因着九王在周家并不曾刻意遮掩过什么,是以她亦终归是明白些什么,当下喊了声“琼妹妹”,便道:“既然如此,便不麻烦王爷了,我与琼妹妹一道走。”

    “她的事,不算麻烦。”

    言下之意:你的事才算麻烦。

    顾氏如何都想不到对方会这样说啊,正不知回什么时,只见元姜已然对她一拱手,跳上马车挥鞭驱车走了。

    陆家的下人上前紧张的唤“周大奶奶”,后者烦躁的打发走了,交代人回去再安排车来。

    就这样停在路中,无论是回国公府还是前行公主府,都得要好些时辰,这算得可是好!

    相较她的原地无奈,陆思琼在车内的情况也是糟糕,她这还没反应过来车辆已前行,自个身子也被对方禁锢的紧紧,不由恼火了道:“王爷请自重!”(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怪我咯

    “自重?”

    九王垂头,握着对方胳膊的手慢慢下移,竟是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柔荑。

    小小软软的带着薄汗,他笑而曰道:“琼儿,你在紧张?”

    温温润润的语调,带着柔情藏着情感,虽是轻浮的举止,还偏偏说的这样自然。

    陆思琼何时受过此种对待,又想明了之前马车意外队伍行阻的事,愤怒交加的横向对方,冷嘲道:“想不到堂堂九王,大夏的贤亲王,竟然做出这等行径!”

    “琼儿这是在怪我咯?”

    说者俊眉微挑,眉宇间都是随性无畏的神情,整个人弥漫着一种令人猜不透看不明的陌生气息。

    这与陆思琼记忆中的人完全不同,他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掌心的温度在彼此间无声传递,随着对方轻轻的用力,陆思琼回神继续挣扎,“你松开!”语气坚定。

    “我若是不呢?”

    他的答话总是在意料之外,令人无奈之余又倍觉心累。

    陆思琼已抬高了手腕,此刻横在两人视线之中,颇有种对峙的紧张气氛。

    她微微着力,侧过胳膊,那人便跟着倾近。

    终于,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若妥协般卸了全身力气,嗓音冷淡:“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的想法,上次在荣国公府就与你说过了。”

    九王含笑,见对方总摆着脸。亦好脾气的不曾动怒,只是脉脉深情的凝视眼前少女。

    半晌,他再次开口:“琼儿。你明明心里有我。你我既彼此有意,若再错过,岂不可惜?”

    陆思琼嗤笑出声,“王爷何以见得,我会接受一个丧妻的男人?”

    她这句话,说得格外大声。

    语中不屑,也甚为明了。

    九王眸中哀伤一闪而过。然后满目惊诧。

    陆思琼却似不觉,亦不见任何同情。好笑道:“你虽说贵为亲王,但我陆思琼为何要去做人续弦,以至将来百年之后,还对旁人行妾室之礼?

    王爷您近来所作所为。是轻看了我,还是太过看得起自个儿了?”

    话说得忒的难听!

    九王似被打击到了,掌下一松,便还了对方自由。

    陆思琼粱手轻轻抚上,被抓得太紧,有些疼。

    羽睫扇落,挡住了眸角的不忍。

    如若可以,她亦不愿走到这一步。

    但现在自己周身接踵而来的麻烦事已让她喘不过气来,实在没精力去应付这些不该有的儿女情长。

    何况。许多时候她虽犹豫别扭,然并不代表就没有主见,同眼前人的事不容拖沓。必须直言以绝念想。

    她早就从童年时的错误情感中走了出来,九王便更不该再沉陷过去。

    “你还是在怨我?怪我当年成亲,娶了她?”九王低低的言道,垂着脑袋并未直视眼前人,似悔似恨。

    “王爷娶谁是您自己的事,我只希望您以后莫要再来找我。该说的我早就说过。有些事注定了不可能,我未来的丈夫会是龚家二爷。”

    这是陆思琼第一次说出要嫁给龚景凡的话。

    也是到此刻。方明白原来她早已接受认可了这门亲事。

    刚刚在路上还为难着要怎么在蕙宁公主面前说这话,没想到面对九王,倒是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

    “景凡?”

    九王低喃,“你俩又无感情,何必要委屈自己?”他伸出手,再想触及,见对方下意识的往外侧闪躲,又讪讪的收了回去。

    “这几年我不在京城,但无论走到那里,脑中都映着你的影子。

    迟迟没有回京,不是说沉浸在悲痛之中,而是心中矛盾,待明白了对你的心意之后,还如何如常回来面对?

    琼儿,我已知返,你怎的就如此狠心,在我亲手推开你之后,再不肯给我弥补的机会?”

    “我不需要弥补。”

    陆思琼说得平静,“你我只要活在各自的世界里,彼此互不干扰,这便足够。

    再者,王爷也莫要觉得对我的想法了如指掌,或许您觉得我同二爷无甚交流、关系寡淡,然这并不就定是真的。”

    “是,我不了解。”

    九王没有否认,还顺着对方之意说了下去,“我不清楚你和景凡之间的感情,也不明白你是否是因为旁人的意见而应下这门亲事,更不明白你怎么就与突厥的使臣有了关联,也想不通外界为什么都传着德安侯府二姑娘要和亲远嫁的流言。

    我对你不够了解,不是我不想,而是你不肯给我了解的机会。”

    “没必要。”

    陆思琼觉得没什么话好说,伸手掀开帘子,视线望向道边,只觉得四下静谧,入目皆是陌生。

    “停车”的话压了回去,她转墒问身后人:“这不是去蕙宁公主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他居然如此大胆,要知道自己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带走的!

    竟如此卑鄙!

    “别紧张,你是知道的,我不会伤害你。”闻者一笑。

    陆思琼怒愤攻心,回身望着元姜道:“停车。”声音不响,却透着几分冷肃。

    她嫌少这样待人。

    元姜置若未闻,毫无反应。

    陆思琼将帘子打得更高,因本就小巧,侧身出去。

    九王见状,心下又慌又惊,赶忙伸手。然平时那抹瞧着纤弱的身姿,速度竟是不慢,连片衣角都没拉住。

    “吁”的一声,骏妈停。

    素是不苟言笑的元姜脸上都露出慌乱,瞧着车边靠道半伏着的少女。两眼睁得大大,他自然明白眼前人在他主子心中的分量。

    持着马绳的手尚未松开,人还没做出下一步动作。只见后背似被什么拂过,意识过来则是九王紧着跳了下去。

    他身姿矫健,落地平稳,几步过去就欲搀扶。

    陆思琼却已站了起来,她是斜前方跳的,落地时因熟知体位穴点,选择避重就轻。其实并没伤着。

    这亦庆幸于马车有意缓慢前行着。

    然“跳车”的动作,到底吓到了旁人。

    “你竟然这样做。你不要命了?”

    九王的声音有些急促,透着颤抖与气愤,虽是质问,可指责心疼的意味更多。

    如此危险的动作!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为了不与自己共乘一车?

    逃离他吗?

    见对避过触碰,九王心中更是失落,然此时此景,关键的是她有没有受伤、又伤到了哪里,是以他没有多言,只是等对方自己站起。

    而当发现她裙裾袖角都有磨破时,眸光更是一紧,已不顾其他的再次去拉她胳膊,可刚碰到。只听“嘶”的一声,对方眉头皱紧。

    九王又连忙收手。

    陆思琼其实也不明白,两人为何会到这种地步。甚至连与他单独一起都成了排斥。

    刚刚的举止实带了几分冲动,可却不后悔。

    比她认命般继续坐在车里,任人安排要好得多。

    她单手拖住自己的右腕,往旁边挪了一步,“我没事。”

    闻者此刻,竟再说不出话来。

    陆思琼抬脚。其实脚踝刺痛,但后背挺得直直。

    她慢慢前进着。

    元姜早在刚刚亦跟着跳下了车。就站在九王身后,见状不由轻道:“王爷?”

    难道就不阻止?

    九王眸光深邃,未语,视线就这样随着少女远去。

    许久,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前方拐弯处,他方喃喃出语:“她还是在怪我。”

    陆思腔等走过那条长巷,方松了口气。

    她就靠在巷边的白墙上,拿帕子擦了擦额上的密汗,说不疼是假的。将右边袖子轻撩上去一点,便看到了细细的红丝,擦伤不少。

    那样与地面接触,在所难免。

    倒也不是说特别深,都是破皮,只是伤面太大,一眼过去有些触目。

    她到底是娇养在深闺的姑娘,何时遭过这种罪?

    可刚刚要是真听话随他走了,以后怕是万口莫辩,旁人会拿什么眼光看她?

    九王,是存了心要坏自己名誉吗?

    现在,她抬眸望了眼四周,幽巷深深,错综复杂,是她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竟不似往日常走动的那些官道胡同,他原本是打算将她带到这里?

    按理说,马车行的不快,不会离得太远。

    陆思琼有些茫然了,她先用帕子裹住手臂,再将袖子放下。

    天气太热,实则很闷。

    现在又身处这等环境,情况着实糟糕,不过好在,那人没有追来。

    正想再提足,却又听到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陆姑娘。”

    她浑身绷紧,还是来了。

    料错了吗?

    陆思琼没有转身,伴着车轮滚过的声音,是元姜不带情绪的嗓音:“王爷命属下送您去公主府。”

    顿了顿,又添道:“王爷已经先行离去了,姑娘放心。”

    “谢谢他的好意,不过不用麻烦了。”

    她也不知是在犟什么。

    “陆姑娘,这儿您不识得,让属下送您吧。”元姜再开口。

    陆思琼仍然不为所动,抬脚往前。

    元姜不得法,只得就这样慢慢的驱车跟上。

    不过每每再分岔路口时,会出声提示。

    这儿是新建的宅区,位置算不得偏远,但并无什么人居住,其中地势路道又复杂,没人带路根本绕不出去。

    陆思琼虽然没上车,却还是听了身后人的指向。

    走了许久,她的面色就有些泛白。

    不是伤的问题,是累的。

    她就没受过这种折腾,心中怨极了九王,却还得压抑着。再往前几步,眼见着就要走出长巷看见路口,耳旁则传来一阵“蹬蹬”的马蹄声。(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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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趣介绍:
陆思琼出身高贵,容姿绝色,满腹医经,是京城最拽最傲娇最牛掰的姑娘,
这开了挂的人生本该冲锋陷阵,杀遍宅门无敌手的。
奈何太高,对手自动和谐,生活了无生趣。
终有一日,那个更高贵更绝色更拽更牛掰更傲娇的男人出现了!
这日子啊,才算是有趣了起来。
一句话简介:牛掰男女,闺中逗趣,相爱不相杀……闺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