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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薛行衣     闺趣txt下载     闺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嘚瑟

    陆思瑾穿了身茜红色折花上衣,月白色的挑线裙子,耳上缀着翡翠水滴坠儿,伴着金钗上的玉珠流苏,颤悠悠地晃在颊边,映得肤光似雪,妩媚撩人。

    她气色红润,一脸娇羞的走进来,眉宇间色彩飞扬,哪看得出半分病态?

    走在她身后的男子年约双十,着了墨绿色的丝绸袍子,身姿挺拔,只表情略显得僵硬。

    待近了身,方看清这位秦八爷秦沐延的样貌相差秦相极远,在京都名门贵子弟中只能称得上中人之姿,只气度投足处并无过人之处。

    陆思琼的视线不由又挪向小鸟依人般偎男子而立的陆思瑾,锁眉凝眸,颜色不定。

    “女儿给母亲请安。”

    陆思瑾俏俏然的福身,又转向已端坐在主位上宋氏的身侧人,唤道:“二姐姐好。”

    话落,她侧首抬眸,含着笑介绍嫡姐身份。

    秦八爷只微微作揖同宋氏打了招呼,闻言这才将目光投向陆思琼,严肃的容色稍露松弛,开口语调微长:“陆二姑娘?”

    四个字,像是被他含在舌尖细细品味了番,眼神更是意味深长。

    宋氏不迟钝,相反还十分敏锐得捕捉到了这点,亦跟着抬头看陆思琼,心中打鼓,显出恼意。

    她刚还说不认识什么秦八爷……

    陆思琼还真是冤枉,然此时此景,亦最好顶着压力回礼。

    外客来访,无人如何宋氏都是要给足庶女颜面的,请人入了座,表聊了起来。

    基本上都是陆思瑾在说话,谈的无非是定亲的事,秦八爷偶尔附和几句,态度称不上殷切热情,但每每提到定亲日子等事宜,他都遂了陆思瑾的意。

    众人眼中,一副对未婚妻千依百顺的**溺模样。

    陆思瑾则很是欣喜的同嫡母商议,始终是语笑晏晏的样子,更时不时的拉了陆思琼,“二姐,你觉得选在七月十八可好?

    虽说日子赶了些,可定亲这种事说来也就那这样,重要的是人而不是那些繁文缛节,是不是?”

    她一脸诚恳的征询长姐意见,然不待人答话又连道:“唉,瞧我都给忘了,虽然外面都在传你同龚家二爷的好事,可到现在也没真正定下来。

    都怪妹妹糊涂,原还想着姐姐您有经验,好替我参谋一二。”

    一副才后觉出来的神色,还自告歉意,然话中嘲樊意却格外明了,听得着实让人难堪。

    按陆思琼原先不肯吃亏的性子,定是要回击她几句的。

    可瞥了眼其旁边径自喝茶浑然好不过问在意的秦沐延,顿时就将话收了回去,只淡淡接道:“妹妹确实是好快的速度,我这不过出了一日府,你便要定亲了,早之前可是一点预兆都没有。”

    陆思瑾到底还是爱逞一时之快的头脑,听完这几句话没有细想脸上笑容更甚,快口回道:“不是妹妹快,而是姐姐你耽搁得太久了。

    永昭伯府好歹不是寻常侯爵府邸,许是蕙宁公主另有打算,要好好忖度龚二爷亲事还不一定。”

    等自己的话音落下,不消旁人说她,陆思瑾自个就反应过来了。

    陆思琼这是明摆着在冷嘲自己,说她瞒了家里人同外面男子暗有私情,这不随随便便的就引了男子上门提亲。

    而她当时,却是蕙宁公主与荣国公府两府商议下来的,更是请了沐恩郡主做媒,亲自登门拜访祖母。

    如此一对比,这什么速度快,就成了她与人私定终身的意思!

    她面色一白,转头去看秦沐延。

    后者径自把玩着手中茶盏,盯着那碧绿的茶水晃悠悠的摆弄,好像根本没将她俩的对话听进去。

    陆思瑾心急,又不敢去唤他,表情有些不自在。

    宋氏见庶女似是明白了过来,也不说破,只最后象征性的总结了几句,随后问向秦沐延,客套道:“八爷觉得七月十八二府办个宴席可妥当?”

    “陆夫人您决定就好。”

    他这才搁下茶盏,若有所思的抬头,目光淡淡的扫过宋氏,又落在陆思琼身上。

    饶有兴味的眼神,毫不遮掩。

    陆思瑾自然也察觉了,心中不悦,面上则不露声色。

    宋氏心知其他事在静安堂定是与老夫人都谈得妥当了,这二人才会到这儿来,如此一时倒没了话题,刚要再说些什么时,只见秦沐延已然起身。

    他告辞欲要离开。

    宋氏没有强留,招手正要让婢子送出去,秦沐延又开口:“无需麻烦,让阿瑾送我便可。”

    陆思瑾自然乐意之至。

    既然都谈好了亲事,即便还算陌生,但人家开了口,宋氏也不好拒绝,便顺其之意对庶女吩咐道:“你且好好送八爷到门口,别怠慢了。”

    “是,母亲。”

    陆思瑾随即起身,走前扬起秀眉,笑看了眼陆思琼。

    后者莫名其妙,她就算与人定亲又如何,自己根本不关心好么?

    到了锦华堂外,秦沐延驻足睨了眼身旁人,后者很自觉地落后一段距离,小步行在对方身后。

    “越发有主意了,都威胁我来提亲了。”

    阳曦下,秦沐延微微勾唇,笑得诡异。

    陆思瑾根本不敢答话,她垂着脑袋,心跳得极快。

    自己在陆家并无多少分量,且不论二姐身份如何,侯府定然绝不会为了一个毫无价值的自己而舍弃她的。

    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

    既如此,她唯一所能依靠的,就只有眼前人。

    将他引来陆家,是她的一个赌。而现在形势,该是赌赢了。

    但面前男子,显然不是好算计的,心有余怒是必然,陆思瑾不敢在这时候为自己辩解。

    她就这样惶恐得站着,没想到下一秒是手却被人握在掌中。

    其掌心宽而有力,在这酷暑的日子里,指尖却有些凉。

    错愕的抬眸,正对上秦沐延深沉的眸子。眼前人抬起另一只手,替她将碎发拢到耳后,随后只见他缓缓低头,惑诱的嗓音响在耳旁:“怎么,是真的想给嫁我?”

    不知为何,陆思瑾点了点头。

    秦沐延笑意更甚,接道:“那、如你所愿。”

    说完,牵着她的手往前。

    明明是初次来德安侯府,却对府里的环境路道格外熟悉。

    陆家下人见了,只当是未来四姑爷与四姑娘情意爱深厚。

    然到了大门口,临上轿时,秦沐延话锋一转,肃然道:“该记起来的事情赶紧记起来,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说完,弯身进轿。

    陆思瑾盯着远去的官轿,双肩却忍不住轻颤。

    她是真看不懂这个男人,前一刻还情意绵绵的与她说出愿意娶自己的话,怎么转眼间又恢复成了过往的语调?

    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久久都不肯将视线收回。

    听雪是一直远远跟在其身后的,此刻见主子仍站在那不动,不由过去提醒:“姑娘,八爷已经走了,回府吧。”

    “回去又能如何?”

    听雪唇瓣一抿,留意到对方心情不好,宽慰道:“八爷听说您的处境之后,这么快就过府提亲,可见是在意您的。

    如今亲事已经定下,姑娘往后就是秦家的少奶奶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陆思瑾不接话。

    她哪里不清楚,这秦沐延在意的并非自己,而是那件事。

    瞧刚刚一看到二姐,心思就没集中过。

    可是,现在这结果,不就是自己要的吗?

    没什么好悲叹不满的。

    终是转身,回了内院。

    原想着直接回兰阁,听雪却与她说道:“刚离开的时候,宋妈妈让奴婢传话,道夫人要您送走八爷之后再回趟锦华堂。”

    陆思瑾的脚步一滞,语气阴阳怪调:“二姐在那里,我去做什么?”

    转念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怕是觉得我如今有用,现在想起拉拢了。之前我在兰阁被禁足那么久,可见她过去看过我一回?

    说什么公正,还不是现实,以往只巴着二姐一个。可之前在兰阁知道我为什么受罚的原因后,还不是恼恨二姐的隐瞒?

    不过是对我耍耍主母威风,真要在周家人面前,哪次见她这样过?”

    听雪听她如此说宋氏,亦不好接话,只是紧张的两边张望,看有无过往来人。

    而陆思瑾在不乐意,也得去见宋氏。

    还没进院子,正巧碰到离开的陆思琼,她复又恢复了早前神色,笑吟吟的唤对方“姐姐”。

    陆思琼应付了阵子宋氏,此刻还真不愿逗留,见其又是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直言道:“好了,心里厌烦了我,面上又何必装模作样的?”

    陆思瑾倒没料到对方会这样直接,微滞之后笑容不减,“姐姐不也是这样吗?说的好像就我言不由衷一般,你在人前不还是维持着好姐姐模样?

    啧,瞧姐姐脸色不太好,是因为见不得我好?”

    “你又有什么我见不得好的地方?”

    陆思琼不禁失笑,眼前这人还是过于稚嫩,计较这些颜面问题,她冷冷添道:“过得好不好,自个儿心里明白就好。”

    说完,绕过她就远去。

    陆思瑾气得直跺脚,愤愤道:“她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好了?我偏要让她知道,我过得比她更好!”rs

    ,请

第一百二十二章 顶撞

    至此,陆思瑾与陆思琼算是翻了脸。

    她当着主母与众婢仆的面,直言让嫡姐难堪,仗着秦家八爷为依靠,如此大胆,与过去谨小慎微的行风可谓大相径庭。

    锦华堂的院子里,下人们还在私论四姑娘今儿对二姑娘示威的事儿。

    说得尚还火热时,乍见陆思瑾走了进来,忙止住话题,恭眉顺眼立得笔直,行礼问安。

    如今的四姑娘,已不同往日。

    陆思瑾得了敬重,心下喜然,仰头直入主屋。

    红笺福了身请她入内,宋氏早就侯在屋里,待庶女过了礼便屏退左右,“瑾姐儿,过来坐。”

    “是,母亲。”

    她不急不躁,淡然的神态同往日诚惶诚恐的模样相差甚远。

    宋氏不由刮目相看,心中暗道过去走了眼,思绪微沉。

    陆思瑾正襟危坐,双手交叉于身前,表情一丝不苟,一副任由对方审问的架势。

    宋氏确实是要质问的。

    她身为侯府夫人,身下女儿频频遭人求亲,竟都不等自己这个母亲做主,还都是毫无先兆的,如何能无所谓?

    丈夫问起时,自己怎么交代?

    琼姐儿是因为有荣国公府,且从来就不是好处的性子,当初沐恩郡主突然造访,替她与龚家二爷做媒,虽说是诧异,然到底还在情喇中。

    是以,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老夫人与丈夫问起,能推到周家老夫人身上,自己亦不算失职。

    可今儿这遭。瑾姐儿被人求娶,养在深闺里的姑娘,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竟然与外姓男子暗通神曲,做出如此不知羞的事情,她这当母亲的,都无法与人说法。

    “你同秦八爷是何时相识的?”她直白询问。

    或是意料之中的问话。陆思瑾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早之前女儿随您去死法华寺上香的时候,有次适逢八爷也在那。远远的有过一面之缘。”

    宋氏信佛,没出阁的时候与宋太太就常去佛寺,待嫁进了陆家,亦没改去这个习惯。

    逢初一十五。若是得空,都会出门,往日亦常带着身下儿女。

    陆思瑾过去表现得百依百顺,又听话又安静,出入经常带在身边。

    她这答话一出来,宋氏哪里想得起是哪一趟?

    且这回话太过自然,显然是早就备好的说辞,她虽不满,却也寻不到错处。只好作罢。

    然开口语气终归有些不自然,“没想到我们家瑾姐儿这样大的本事,人秦家八爷远远瞧你一眼。就上门来求亲了。”

    刚刚那副熟稔的样子,哪里像是只一面之缘的?

    她沉眸望着庶女,压抑着心下恼火。

    这些个年轻的,仗着都有显赫的夫家做后盾,便都不将自己放眼里了?

    说起来也是纳闷,怪不得老夫人都要说陆家的姑娘有造化。一个永昭伯府、一个相府,可都不是普普通通的贵勋名门。

    陆思瑾自然听出了嫡母话中的情绪。却只当不觉,柔声回道:“女儿也不知他会突然登门求亲,不过八爷如此,或是心疼女儿受委屈吧。”

    她这矫揉造作的模样,宋氏着实看不下去了,起身居高临下道:“委屈?家里何时给过你委屈受?”

    话落想起早前的禁足,冷冷再道:“你谋算家姐在前,篡改懿旨,又害甄五姑娘在后,件件都是回家灭顶的大罪,若是被捅出去,不说你的小命,就是整个侯府都要被你牵连。

    老夫人不过是罚你闭门思过,难道还要喊冤?”

    “母亲,你不能只说我一人。”

    谋杀人命的事,陆思瑾到底心有不适,然没表现出来。

    站起身与之对视,语气颇有几分恼火:“你只晓得我做这些,那二姐呢?她私藏懿旨没告诉府中,又想违抗,那可是太后懿旨,难道罪名就不大了吗?

    还有,她私结异邦,夜宿他府,这一桩桩难道都不是?”

    她从小就讨厌宋氏的这种偏袒。

    好似陆思琼做的,不管对错,都不重要,府里替她隐瞒是理所当然的。

    而自己处处小心,谨慎的服侍长辈,没有换来一句好话,最终但凡一点过错,就能被处置。

    宋氏没料到对方会这样回话,一时竟无言以对。

    二人如此站着对视,陆思瑾一改过去懦弱,毫不服软。

    竟是一点都不给嫡母颜面。

    屋内沉静了许久,宋氏刚要再开口时,对方突然就一欠身,语气冷硬道:“母亲若没其他事吩咐,女儿想先回去休息了。”

    她的“病”,还没好。

    闻言,宋氏怒积于心,她咬牙一挥手:“下去!”

    待人出了屋,右手狠狠的一拍桌案,“好大的胆子,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居然敢跟我拿乔,瑾姐儿简直……”

    停顿了半天,气得自己冷抽气,却没说出何形容词来。

    她实在没料到,一夕间庶女会变成这样,都敢当面顶撞自己。

    宋妈妈进屋的时候,宋氏尚余怒未消,整个人气得牙根打颤,随手胳膊一甩,便将案上茶盏挥到了地上。

    “夫人,怎么了?”

    其实看四姑娘刚走出时的模样,便能预料到屋内谈话并不融洽,她虽然早前就觉得四姑娘不简单,可也是到今日才晓得原来对方傍的是秦家。

    秦家八爷,太子宫里的人呢。

    听到近侍的声音,宋氏勉强压了那份气火,自鼻间发出重重一声,“呵,瑾姐儿当自己如何了不得了。她居然想和琼姐儿比?

    琼姐儿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出身?一个低贱婢子生的东西,以为拢到了秦相的兄弟。便成了凤凰,如此不把琼姐儿和我放在眼里。”

    宋妈妈显然也是意外,没想到那怯怯弱弱的四姑娘敢这样,只当对方说话没如了主子意。然想起之前四姑娘对二姑娘说话时的语气,倒也不是很难理解。

    她连二姑娘都得罪了呢!

    “夫人息怒,四姑娘不过是一时得意,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她就算嫁了秦家八爷。也还是陆家的姑娘,没有侯府。她往后又能怎么样?”

    宋妈妈分析着,随后含笑又道:“秦家虽说显赫风光,可秦家八爷早就自立门户,他根本不受秦老夫人待见。

    往日相府办席。可见过他的身影?现在大家不过是给相爷几分面子,又因为他在替太子殿下办事,所以敬重几分。

    四姑娘还真当他了不得了,竟忘了二姑娘的表姐可是太子妃娘娘,这秦八爷再如何也是东宫里的一个奴才,她如此不自量力招惹二姑娘,将来有得她受。”

    “琼姐儿……”

    思及这个自己素来好生对待的嫡女,宋氏眉间忧愁不减,凝了凝神轻道:“我瞧着最近琼姐儿也有不对劲。且不管她与瑾姐儿私下发生过什么,但观老夫人的态度,对琼姐儿也不似过去般疼爱纵容。

    今儿她那意思。说是让我提醒,可警告琼姐儿的意味更多。”

    “二姑娘的事,怕只有老夫人清楚了。”

    宋氏沮丧,“罢了,琼姐儿从来不是掌控之人,我现在是愁瑾姐儿。这丫头被关了些日子。性子都变了,我看着以后这府里可有的精彩呢。”

    “这不过是一时的。夫人何必与她计较?”宋妈妈不甚在意。

    宋氏心中堆着烦心事,也不愿多说,让人将地上碎片拾掇了,便一个人坐在屋中。

    陆思瑾是由红笺送出去的,到了院外没有马上离开,反而一改好颜色,转身从手上褪下自己的玉镯,递过去道:“好姐姐,上回的我病的时候,亏了你在母亲这说好话。”

    红笺微愣,没料到如今风光无限的四姑娘会对自己这样好。

    她也不是没眼见的,主院里当差的人,心知利害权衡,推拒着福了身惶恐道:“姑娘您这说的是哪里话?

    那日听雪过来,我不过只是报了个信,举手之劳而已。何况您往日待奴婢这么好,这个着实不敢担。”

    “当得当得,给你就收着。”

    陆思瑾笑的和善,两人双手推在一起,很快速的就塞到了对方手中。

    “你要是不收,便成了同我见外了。”故作生气的模样,逼得对方不得不收。

    她见红笺亦是个开窍的,好言再道:“我到底年轻不懂事,姨娘去的又早,如今孤身在府里,也没个帮衬的。

    姐姐你也不知道,我比不得二姐出手大方,身后亦没有周家那样的人家。以往在母亲这的时候,就独你待我最好,我是记在心里的。

    以后,还是要烦姐姐帮我留意下,省得我何时恼了母亲也不自知。”

    “姑娘您客气了,这个放心,奴婢能做的自然尽力而为。”

    红笺心中美滋滋的,上一回得了个镂金步摇,这回没想到是个玉镯。

    府中年轻的姑娘并不会戴这些,她常年跟在主母身边,对玉也有所辨别。

    四姑娘刚递来的镯子,一瞧就是好东西。

    她不禁对四姑娘的身家另做估算。

    何况,不过就是偶尔替她说几句话,也不算背叛夫人,她当然不会拒绝,又欠身道了谢。

    陆思瑾这方离去。

    待转身,正对上院门口的绿莲,对方正目光异样的望着她。

    红笺心中一冷,自己是背对着院口,差绝不到,可刚刚面向自己的四姑娘,不可能不知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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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放下

    陆思瑾明显是故意摆了红笺一道,听雪却十分不解,“姑娘,您刚刚……”

    她有些迷茫,红笺贪财,若能收为己用,以对方在锦华堂的地位,往后夫人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岂不是很容易得知?

    闻者则深深一笑,徐徐回道:“红笺贪财是不错,但为人太过圆滑,她若不是瞧着能从我这拿些好处,你当会这般诚心实意的对我?

    是上回那支步摇给了她点甜头,可惜这丫头心思不少,定是两面做足了功夫。你看今儿母亲来我屋里,那打量四周的眼神是如何来的?”

    秦沐延今日是直接登门,寻陆老夫人以谈提亲。

    因他来的失礼,宋氏根本没有准备,待闻得音讯的时候,老夫人已让婢子来传她,顺带要将陆思瑾一并带去。

    这亦是陆思瑾被关禁以来,宋氏初回踏进兰阁。

    明问暗探着她被处罚的原因,还时不时端详着屋内布局,考察着她的用度体己。若非有人在她跟前说了些什么,会有此举?

    而除了二夫人孙氏,外界便只红笺一人得知。

    这婢子一方面得了兰阁的好,转身却又卖了她们去讨主母的乖,如此两面三刀之人,能放心使?

    陆思瑾将顾虑明言之后,听雪深以为然,颔首认同后,又不解的问道:“但绿莲瞧见了,岂不得告诉夫人,说您收买她屋里的人?”

    “绿莲那丫头循规蹈矩的。虽说不敢违逆主子,但也重情。自个儿没胆量,可架不住身边人挑唆。

    再说。红笺会由得她去告诉母亲?她俩可是从小到大的姐妹,绿莲不会舍得的。

    何况,就算是说了,你觉得母亲会拿我如何?”

    话及此,陆思瑾笑得越发肆意,仰头添道:“我现在已不是任由她揉搓的庶女了,秦家会是我最大的依靠。

    记得刚刚离开静安堂的场景吗?俞妈妈都亲自出来送我了。祖母的态度便是最好的说明。母亲以前怎么对二姐的,之后也得这样对我。”

    听雪见主子一副如此肯定的神态。亦不好说什么,只听话的随在其后。

    前面的人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招手吩咐道:“等天黑了。你寻个时间将红笺叫到我屋里来。现在她俩互相徇私,若还想在锦华堂里当差,就不得不听我的。”

    听雪应“是”。

    相较她对秦沐延登门此事的愉快,回到娇园里的陆思琼却分外愁恼。

    依大舅母的意思是,秦相品行不端,于朝堂上结党营私,又视荣国公府为眼中钉,是位颇有野心的朝臣。

    既如此,秦八爷身为其弟。怕不会简单……

    然而,他竟然同秦相一般,那样看自己。

    陆思琼不由抚上自己的脸颊。捉摸着其中蹊跷。

    九王从小待她不同,是因为自己容颜与隆昌公主神似。

    陆思琼虽然没见过隆昌公主的画像,但现在自己身世得以清晰,蕙宁公主亲口承认定不会有假。

    有了这个认知,许多以前不能理解的事便有了解释。

    但秦相……

    算算他的年纪,定然也是识得隆昌公主的。

    他可是也因为这个?

    胳膊撑在案上。歪歪斜了脑袋,眨眨眼不能确定。

    听周家的意思。秦相与师姑有些过去。

    而师姑当年又是奉命随隆昌公主远嫁的……

    陆思琼突然就有了个揣测,难道秦相那样看自己,是因为想到了隆昌公主,勾起了当年往事,恨隆昌公主带走了师姑?

    想想,也并非没这个可能。

    若是这样,秦家调查自己生辰八字,有所怀疑,亦不过是想借此来报复?

    陆思琼承认自己胡思乱想了起来,然除却这个,再没有其他解释。

    她甚至已经隐约明白了秦沐延来府里提亲的事,他既然作为陆思瑾的幕后之人,那有些事没有完全弄明白之前,是不会让四妹妹有事的。

    正思忖着,周妈妈自外走了进来。

    她端了碗七翠羹,递过来的时候满面关切:“姑娘近两日气色总不见好,老奴亲自煨了盅汤,最是补气养气,加了些许冰块,此时喝着最好。”

    “妈妈辛苦了。”

    陆思琼莞尔接过,拿起羹勺舀了一勺,抿进腹中又言道:“大热的天,你身子又不好,这些事让丫鬟们去做就可以了,别太费神。”

    周妈妈一入夏身子骨就不好,晒得时间一久便犯晕,陆思琼给她开了药吃,也是治标不治本。

    毕竟年纪大了,总有些虚症,平日里多休息些就好。

    左右这娇园里的事不多,周妈妈又是自己人,必然是偏着,陆思琼就让她不必常进院,就是回家休养亦是可以的。

    只周妈妈自个闲不住,回去小住了半个月,又进了府。

    进了府得知最近主子心情不好,想关心询问几句,却又总被对方婉拒。

    如今见眼前人神色恹恹,忍不住又问了出来:“姑娘心里有事?”

    周妈妈算是真贴僧人,从小看着陆思琼长大的,自己亦不拿她外人,闻言想了想,就将羹碗搁在一旁,让书绘领着小丫鬟们退出去。

    “妈妈坐吧。”

    陆思琼亦不傻,在得知了自己身世之后,联系过去许多事,周妈妈都是对她遮掩一二的,显然她亦是清楚这点,便没有拐弯抹角。

    她开口即道:“妈妈,我知道自己身世了。”

    周妈妈刚要落座,闻言立即变色,踌躇在原地僵硬道:“姑、姑娘。您说什么?”

    陆思琼点点头,很平静的回道:“我不是侯府的女儿,是当初母亲将我从周家抱回来的。这些事。我已经知道了。”

    “姑娘,您这是听了什么流言?”

    周妈妈还想掩饰,被眼前人直接打断:“是大舅母亲口与我说的,而我真正是谁,蕙宁公主亦告诉我了。”

    听了这话,周妈妈收回到嘴边的话,没有继续。

    顷刻。她又开口:“那姑娘,您都知道了。现在,”

    话还没说完,陆思琼就接了过去,“妈妈。我也不知道。”

    都问她准备如何,可这等事对她来说也是过于突然,要怎么有抉择?

    周妈妈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改言道:“是奴婢糊涂了,这是措手不及的,怪不得竹昔说您最近状态不对,原来是因为这个。”

    说着抬眸,有些小心的再问:“那老夫人知道了吗?”

    陆思琼点头。

    “这,侯府接受了?”

    “该是接受了的。大舅母也曾同祖母说过。”

    陆思琼苦笑了笑,“现在我在这府里,总是尴尬。有些事不再是名正言顺了。我都不知该如何自处。”

    “姑娘不能这样想,这些年来你在侯府,感情总不是假的。”

    她想安慰几句,却又觉得苍白。

    感情,多半都是因为利益。

    过去阖府以二姑娘为中心,亦是因为她身后有荣国公府。

    不过也好在陆家在意这份利益。现在方有此景。

    周妈妈担心对方多想,又忍不住劝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姑娘尽管往前看,这以后的日子还不照过?何必将那些事搁心里,白白费了心神。”

    “自然是不想想的,”陆思琼认同,突然伸出手去扯对方衣袖,就让对方坐在自己身边,轻声又道:“妈妈,我想知道,我父亲是谁。”

    没有诱引,没有试探,就直接询问。

    周妈妈素来是疼她的,陆思琼心中想知道这个,从周家与蕙宁公主那边都不得法,便只好如此了。

    “奴婢不知道。”

    周妈妈摇头,见其仍望着自己,复语道:“姑娘,这事儿是奴婢是真不知道。当初老奴随夫人回国公府时,您已经在周家了。

    老夫人找了夫人说您的事,夫人心下忐忑,夜里与我说了,我也是才得知您是隆昌公主的女儿。

    隆昌公主那时已经嫁去突厥,却留了个女儿在京里。后来夫人决定将您抱回侯府,之前也曾打听过您的身世,可是未果。

    这事儿不说夫人,就是当年老夫人她们,都不知道。”

    “真的不知?”

    陆思琼见她说得诚恳,也心知都到了这个份上,她定然不舍得再欺瞒自己。且周妈妈的身份在那,又能指望她晓得多少,可还是存了一份希冀。

    后者应道:“老奴是真心不知。”

    她说完,又劝道:“其实姑娘何必还在意以前的事?您现在是侯府里的姑娘,如此不是很好?

    忘了那些烦恼,人也开朗些。老夫人与沐恩郡主她们既然瞒着你,定然也是为了你好。何况,隆昌公主现在是突厥的大阏氏,有些秘密也只能是秘密。”

    “我懂,妈妈,我都懂。”

    陆思琼闭眼,她何其不明白,自己永远都不可能以隆昌公主之女的身份站在世人身前,她只能是个私生女。

    这辈子都是,哪怕表面再为风光。

    想着就有些心烦,挥手道:“你让我一个人处会吧。”

    周妈妈深深看了她一会,这才站起了身。

    身世的事,真能不执着吗,放下好奇心?

    陆思琼不敢确定,叹了声气,没想到周妈妈却去而复返。

    “姑娘,龚二爷在院子里。”她的声音充满惊诧。

    陆思琼惊讶抬眸,龚景凡?

    这不是才分开么,怎么人又出现在了娇园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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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章 陪伴

    因得知了这些,那呼韩邪所谓的要带她走,便应该是隆昌公主之意。

    早前突厥利用和亲为由施压,亦不过是迫于无奈?

    隆昌公主当年被逼着和亲,后又被告知孩子已逝,怪不得十来年不曾给皇朝只言片语,她定是怨恨周太后、怨恨皇室的。

    听蕙宁公主方才所言,当年是周太后让袁医女将自己带回京城,交给荣国公府安排抚养。而为杜绝隆昌公主念女之心,索性隐瞒了自己尚在人世的事实。

    那呼韩邪突然要来带自己走,是因为隆昌公主已经得知了自己的消息?

    这个并不难猜,毕竟师姑人在突厥。

    那她早年,所要避开的,就是隆昌公主的人。

    不知道为何,虽说从未见过生母,但就冲着她当年抵死不肯服药要保住自己,且这十几年来都不曾放弃过寻找自己的这份心,陆思琼对她,就莫名的亲切起来。

    怪不得,呼韩邪有那等自信。

    自己若早得知了一切真相,他现在再来跟她说,道隆昌公主、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塞外草原上等着自己,要她如何拒绝?

    说实话,陆思琼还真不知要怎么做决定。

    她脑中有些混乱,整个人显得疲惫无比。

    手则自身边人的掌中抽出,就算是亲姨母,一时间也亲热不起来。

    蕙宁公主许久没有说话。她知道现在的琼姐儿需要时间。

    “公主,午膳已经备好了。”

    乔嬷嬷在外踌躇许久,见内室总无动静。眼看着午时已经过去,恐主子饿坏了身子,便在外通传。

    而这个时候,龚景凡正分外无趣的靠在廊下的廊柱上,仰头看那红栏雕窗的动作不知做了多少回。

    母亲到底在与她说些什么?

    她俩能有何好谈的,要这么久?

    伸头探脑了好久,还是未果。满额的密汗亦浑然不知。

    又过了会,听到开门声音。忙直身迎上去。

    出来的,却只有蕙宁公主。

    蕙宁公主神情严肃,与龚景凡往日所见均是不同,不免心中更为好奇。但见其使人闭门,不由开口:“娘,她呢?”

    “说了会子话,人有些累,娘让她在屋里先歇会。”

    闻者说完,吩咐乔嬷嬷再准备些精致点心和菜肴送进去,又命人候着服侍。

    龚景凡对这答话自然是不信的,歇息?

    这还没过午,何况陆思琼早上就睡了一路。他不信这么快就能身子乏。

    但母亲现儿的面色,又太不寻常,龚景凡亦不是真的荒唐性子。也不会在这时候胡搅蛮缠让对方为难。

    只是终归心里担心,犹豫着却还是开了。:“孩儿能进去看看她吗?”

    蕙宁公主笑,可是笑容总显得有些牵强,语调也不比往日轻快:“急什么?琼姐儿左右在府里,等用了午膳再去也不迟。”

    话落提步,去了用膳的地方。

    除了留守的婢子。婆子丫鬟皆连跟上。

    龚景凡担忧的望了眼门窗紧闭的屋子,恋恋不舍的抬脚。刚走两步就招人过来吩咐:“去冰窖里再取些冰送进去,莫要让陆姑娘热着了。”

    后者应声而去。

    蕙宁公主走在前头,听到儿子的声音,心下欣慰的同时,又生出颇多遗憾。

    琼姐儿若不是这样的身世,该有多好?

    这京中,既然都有人着手开始查她的生辰八字了,有些事怕是早晚瞒不住。

    凡哥儿会疼人了,只是往后他与琼姐儿怕是还要有诸多磨难。

    食不言的用完了膳食,龚景凡迫不及待的起身,再次说了早前的话“娘,我去看看阿琼。”

    一口一个“阿琼”叫得很是顺口。

    按理说,席未毕,人不得离开。

    龚景凡以往虽然自在任性,却也不会不顾这些规矩。现在,显然是真的心不在这,蕙宁公主没有再阻拦,点点头应允。

    但等见儿子走到门口,又添道:“你这固执的性子可得改改,女儿家有心事的时候,莫要说个不停,添人烦恼。”

    龚景凡鲜少的听话“哎”了声跨步出去。

    乔嬷嬷见状,便将刚刚主子她们在屋内,二爷在外焦急等候的场景说与她听,笑道:“公主,老奴还是头回见二爷这样在意一个人的。

    您之前的担忧着实过虑了,奴婢瞧二爷对陆姑娘欢喜得紧。”

    蕙宁公主却没有如她所愿露出愉快的表情,反倒是摇了摇头“我现在倒不确定,给凡哥儿安排这门婚事,到底是对是错。”

    刚刚与外甥女对话,虽说对方从头至尾都不曾说些什么的,亦没有对隆昌表露出什么特别情绪。

    可是得知〖真〗实身世之后,那种亲生母女间的微妙情绪,她实则是察觉到的。

    蕙宁公主当时就在想,她与周家均疼爱琼姐儿,故不舍得她离开京城。但这还都只是她们的想法,从没问过琼姐儿的意见。

    她是否想随人去突厥,和自己的生身母亲一起?

    若是她要离开,那凡哥儿怎么办?

    然思及异乡的胞妹,又是怀念又是愧疚。

    骨肉分离十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找到袁医女,知晓琼姐儿尚在人间,她定是无比期盼的。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替她做决定?

    想起刚刚出屋子前问琼姐儿,若是左谷蠡王再来寻她,她会怎么应对。后者没有回答,她说她不知道。

    那时候,蕙宁公主就知道,事情很悬。

    而此刻独坐在公主厅里的陆思琼亦是心乱如麻,她现在终于得知了所有,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在哪里。

    可她的身份,永远见不得天日。

    就算刚刚蕙宁公主没有明言,就冲着当年周太后说她留不得时,便明白自己于皇室是个侮辱。而被突厥知晓,不说是隆昌公主的处境,就是两国和平,怕也要被打破。

    这也就是应了当初周家安慰她的话:自己以前是陆思琼,德安侯府的二姑娘,以后也都是,一切都不会变。

    不是不想变,而是不能变。

    要么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她也不可能对外说自己的母亲,是十四年前和亲突厥的隆昌公主。

    想了想,何其悲凉?

    她趴在案上,对于一旁圆桌上侍女送进来的饭菜毫无胃口,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

    这京城里,谁看她好似都觉得荣华高贵,实则却根本没有她的容僧地。

    而就算是去突厥,见到了隆昌公主,亦不可能相认。

    要么真的就是和亲那条路。

    然而,那种日子,不是她想要的。

    呼韩邪是隆昌公主的继子,因是她一手带大,情分好比亲生母子,是以才托他来京城寻自己。

    他能容忍自己,但不代表突厥的其他人可以。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竟是已动了这样的心思?

    烦恼着,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循声望向门口,一时间倒有些受不住外面的光线,刺得眼眸骤然眯起。

    龚景凡背光而立,扫过四周,最终对上少女迷茫脆弱的表情,心里一疼,连忙走了过去。

    陆思琼见他进来,侧身背对过去,眸眶还有些湿润,以最快的速度敛起了情绪。

    “怎么了?”

    龚景凡自是瞧见了那样的动作,凑过去就盯着对方看“你脸色不太好,我娘跟你说了些什么,她说惹话你不高兴了?”

    紧张焦躁,尽数写在了脸上。

    “没有。”

    陆思琼并未被蕙宁公主刁难,相反知道她其实是自己亲姨母之后,虽说没有立即适应,可因为原本二人关系便不差,倒也不见得如何别扭。

    然而龚景凡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自己出门前还看到的活蹦乱跳着的阿琼,在与他母亲私下聊了会后,整个人就不对了。

    “可是你不开心。”

    他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要说去想是自己母亲欺负为难了阿琼也不太可能。毕竟过去娘对她的喜爱可没少过,何况又都肯说亲给自己,怎么都不可能说会背后去讲难听话。

    如此,龚景凡便显得嘴拙无奈了,余光瞥见桌上完好未动的饭菜,牵了她的手道:“你先用膳,这样饿着,不好。”

    现在的他,温柔体贴的简直不似他。

    陆思琼望着眼前人,觉得再没胃口,也不忍说出拒绝的话。

    由他陪着简单用了点,虽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对方逗她,陆思琼也会跟着笑。

    瞧出牵强,龚景凡有些不高兴,本兴致正浓的时候突然摆手“罢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心情不好就不要勉强了,我也不是孩子需要你这样来哄我。”

    “没有,你别生气。”

    陆思琼也觉得歉意,轻轻说道:“不是你的缘故,也不是公主,是我自己心里有事。我知道你对我好,见我不开心哄我逗我。”

    只是,她现在是真的没有心情。

    “所以说你笨,心情不好都写在了脸上,想要伪装让我放心,就掩藏得好一点嘛。”

    龚景凡闷声闷气的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再道:否则,让他瞧见她难受,连带着自己也挠心挠肺的,无法定神。

    陆思琼又听他说自己“笨”可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让她不觉生气,只觉温暖。

    蕙宁公主立在屋外,瞧见屋内的这一幕,不忍打搅。

第一百二十四章 琼妹妹

    龚景凡独自在公主府里待了半会,思绪总是不宁,如此辗转了片刻,便出了府。

    不知不觉,就到了德安侯府门前。

    踏进陆家,又入娇园,满院子探头探脑的丫头婆子,存着看热闹的心思盯向他。

    偏生望着那扇房门却又止步,真到了眼前,发现寻不到名头,不知等会再见了她要开口说些什么。

    不准园子里的侍女进去通传,也不肯就此离开,便成了周妈妈一开门就迎上他的场景。

    而周妈妈的后脚还在屋槛里,见状不及龚景凡反应,一个转身就朝里边人传话。

    龚景凡这方磨蹭着脚步走到廊下,左顾右盼的,佯做随意。

    陆思琼惊诧的走出来,见院子里四下都是人,索性就敞了大门,随后即遣退了周妈妈。

    如今昼日渐长,此刻晚夕初弥,碧蓝的天空稍稍染了几分橘红。光线照在少年脸上,俊美的轮廓似被镀了层金,发着光却又显得十分柔和。

    她站在屋内,笑吟吟的望向他,开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龚景凡侧头瞅了眼她,见其虽换了衣裳,头上的步摇却没拿到,心中一喜。面色控制着不变,唇角却扬得极高,答非所问的说道:“你心情怎样?”

    “啊?”闻者费解。

    龚景凡也不计较对方不请他进去的事,愣是站在门口,脚下不动,“我高兴,你开心吗?”

    这平白无故的……

    陆思琼心中嘀咕了句,随后似意识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眸,好笑的望过去,“你心情很好呀?”

    “嗯。”龚景凡轻轻应了声。

    陆思琼抿唇,微微莞尔,幅度不大。

    她睨了眼天际,询道:“晚膳想用什么?”

    “啊?”

    这下子换做龚景凡结舌了,她眼神发直的凝着对方,半晌才回应:“都,都可以。”

    话落,似跟做梦般不确定的又开口:“你要留我在这边用饭?”

    “又不是初次了,至于嘛。”

    他这幅模样,陆思琼看得有趣。想了想,再说道:“你随我去静安堂拜见下祖母。”

    “啊,好、好。”

    他一副痴呆呆的样子,待眼前人出了屋子才雀跃道:“你要带我去见你家老夫人?”

    “你见过的。”

    她低头看着地,缓步往前,续言道:“来了府中,总是要过去的。”

    “嗯,是应该。”

    龚景凡深思有些飘忽,二人出了院子,那靠近身边人的手指弯了弯,突然意识到身后脚步,回首一看。

    跟着的书绘与竹昔,立即就立在了原地。

    他想也不想,直接挥手:“跟着做什么,我又不会怪了你家姑娘。”说完,又意识到这话不对,在留意到旁边少女亦止了脚步,补充吩咐道:“那你们远远跟着,二十步开外。”

    他是男儿,平时身边跟的是小厮。在家外出都随心意,想遣退就遣退,忘了深宅闺秀有“贴身侍婢”这玩意。

    颇感到苦恼。

    陆思琼看而不语,继续提步,前行。

    “琼妹妹,我……”

    龚景凡刚张口,陆思琼就侧眸,“你喊我什么?”

    被她这么直瞅,想提要求的人反倒不好意思了,顿了顿出口语气却很轻快,“怎么了,唤你琼妹妹,有什么不对的。”

    不等反应,又急的添道:“幼时我也是这样喊的。”

    “琼妹妹”,是没什么不对。

    周家表姐表哥们也都这样喊她,小时候好几家姑娘少爷在一起,不拘礼仪,诸如“琼妹妹”、“二姐姐”等称呼,大家都随口一叫。

    她甚至还曾亦随人唤过眼前人“二哥哥”的。

    可后来年纪大了,许多叫法都改口了,便是周家几位表哥,如今也都是“表妹、表妹”的喊她。

    这人突然来这样一句,倒是让她没了反应。

    而龚景凡见她半晌都不出声,以为其不高兴,直白的问道:“你不乐意?”

    “没有。”

    陆思琼掩下眸睫,继续往前,“就是有些突然。”

    他见她不排斥,心里更是欢喜,张口又唤:“琼妹妹、琼妹妹。”念叨了几遍也不说下文。

    这三个字从他口舌中绕出来,既缠绵又甜腻,声音简直是让人无法抗拒。

    陆思琼羞恼几分,“你想说什么呀?”

    低低柔柔的语音,亦未动气。

    龚景凡靠近了她几分,垂直的胳膊动了动,目光直视前方,语气更是一本正经:“琼妹妹,我能不能牵你手啊?”

    尾指不安分的勾了勾,没算准距离,正好送入了陆思琼自然微弯的掌心里。

    修长的手指,带着主人因紧张而生的禁汗热度,灼得陆思琼抬起手就晃了开来。

    龚景凡有些受伤,“早知道问了你不会答应,我之前就不说那话了。”竟是开始后悔在公主府说往后要动手动脚先问过她的话来。

    “你好好走路。”她步伐加速。

    而这种速走,龚景凡轻而易举的就能跟上,两人总保持着并肩同行的节奏。

    他跟上后,不死心的又问:“真的不可以啊?”

    她不语,闷头直往前。

    “我手上又没脏东西,你做什么老嫌弃排斥的?”

    “没,不是嫌弃。”

    陆思琼不容易的憋出几个字。

    “不嫌弃你不理我?”

    陆思琼横眉嗔他一眼,“你别总想着这些,好不好?”

    “好,”他脱口而出后,又摇头,“不好。”

    再次被对方一瞪,龚景凡如实答道:“是它自己想的,不是我想的。不是不好,是做不到。”

    “什么啊?”

    龚景凡没立即回答,两人默默往前走了小段路,在陆思琼都要忘了的时候,才又出声:“你刚离开,我就开始想你,所以我就来了。”

    她的脚步又慢了下来。

    还是没回应。

    再往前拐上小径,龚景凡“哎”了声,询道:“你听见了没?”

    “听到了。”

    “……”他抿抿嘴,“哦。”

    陆思琼“嗯”一声,在台阶下停步,“以后来了侯府,就别畏畏缩缩的,让丫头通传声。”

    否则像个二愣子般站在她娇园里,被众婢仆围观?

    “你没生气?”

    她当然没有生气,被人惦记、又是他,有什么好值得生气的?

    于是,陆思琼摇摇头。

    龚景凡咧嘴就笑了。

    笑后,他坚持不懈道:“那我现在能牵你手吗?”

    “不能。”她答得毫不回转语气。

    龚景凡两眼都快瞪出来,不满意的又问:“为什么呀?”

    陆思琼浅笑,灵黠的表情隐约带了几分窃喜,伸手往旁边一指。

    “静安堂”的三个大字,将某人的一腔委屈都浇了下去。

    他不甘心的哼了声:“你真狡猾。”

    静安堂院里的人远远就瞧见二姑娘过来了,早就进屋通禀,这不二人刚站门口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大丫鬟彩鸳已走了出来。

    “二姑娘来了,老夫人刚还在惦记您呢。”

    彩鸳问了安,又同龚景凡福身:“见过龚二爷。”

    随后便请两人入内。

    正屋里外的人都在心中暗自揣测,今清早的时候,秦家八爷来了,这一登门就说要娶四姑娘,已是让侯府上下大吃了一惊。

    这会子天快要黑了,没想到二姑娘却领来了龚二爷……

    宅院里没有秘密可言,二姑娘回府后在锦华堂见到四姑娘,被其挑衅示威的事,实则早就传遍了。

    如此,众人望向此刻的陆思琼,眼神就有些怪异。

    这一个个都还没嫁出去做姑奶奶呢,怎么还在闺中就比较争强了起来?

    陆老夫人位居高位,看见琼姐儿同龚家少爷走进来,眼神一眯就搁下了手捧着的茶盏,饶有思索的皱了皱眉,接着双手交叠在前,很是端正。

    “见过祖母。”

    “陆老夫人好。”

    龚景凡随着身边人问了安,就立在屋中,人也不似寻常人般到处打量,只专心回味着刚刚路上的对话。

    陆老夫人自然不会为难龚家人,连忙请他们入座,笑的和蔼说道:“琼姐儿昨儿随沐恩郡主去公主府,真是叨扰贵府了,今儿还要龚二爷您亲自送回来,老身真是过意不去。”

    “不叨扰,琼妹妹也不是我送回来的,我刚到。”

    龚景凡是个实诚人,快口立即纠正了对方说辞。

    但说他因为送陆思琼而现在出现在侯府里,本就是个顺理成章的说法。他却非要较真,老夫人听完话音,脸色就是一僵。

    真是个不开窍的小子。

    陆思琼亦是刚坐,见状连忙道:“二爷本是要送孙女回来,可后来我同大舅母一起,他便远远在后面跟着,说来虽是一道,但还真说不上是他送回来的。”

    她很纠结,为什么会要解释这种问题?

    陆老夫人实则没与龚景凡近处过,自然不了解对方的脑回路,可一个话题下来,到底也了解了几分,想着未免尴尬,索性就谈起陆思琼来。

    “琼姐儿每日在家,二爷若是有空,就常来坐坐。”她用孙女客气几句。

    龚景凡则很不客气的应了下来,“有空的有空的,老夫人不嫌打搅就好。”

    应得这样哧溜。

    陆老夫人又是一滞,和善说道:“二爷真是上心,我们琼姐儿若真能和你定亲,还真是造化。”

    “琼妹妹我娶的。”他一句话说得辣气壮。R1152

第一百二十五章 霸道

    一句话,六个字,轻音就在了那个“娶”字上。

    可咬字虽然被轻,但任谁都不会怀疑那话里的真实性,相反十分的肯定。

    当着一屋的丫鬟婆子,丝毫没有避嫌。

    陆思琼的脸却先红了。

    陆老夫人再怎样也没有料到这未来的孙女婿是如此直白的性子,她不过就想含沙射影的再问几句公主府何时决定定亲的事宜,没想到倒换来了对方如此郑重其事的答话。

    琼姐儿他娶的。

    不是他会娶,亦不是他要娶,就只是说娶。

    似是在陈述一个已然为定局的话,语气如此一丝不苟。

    她只好宽慰般的笑几声,但对上少年一本正经的面色,又只好顺话应道:“你是个好孩子,将来把琼姐儿交给你,我也放心。”

    “您放心。”龚景凡点点头,添道:“老夫人放心是应该的。”

    陆思琼“嗯嗯”了几声,给某人使了个眼色。

    龚景凡望过去,没理解,诚实的孩子不懂就问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陆思琼恨不得晕过去,有些事彼此心中明白就可以了。

    这模样,倒似成了她刻意带他过来给祖母明意一般。

    说来,就算得知了身世,老夫人也没亏待过自己。

    龚景凡还在迷茫的左右看看,最后直接凑过去,“我说不能说的话了?”

    “坐好,听我祖母说话。”陆思琼咬牙道出几字。

    两人齐刷刷的望过去,陆老夫人单手抚在腕间,慢悠悠的转着随身多年的祖母绿玉镯。

    清早,瑾姐儿领了秦相的庶弟来侯府秀了回恩爱,表现得可真是郎情妾意,当下就将婚事给定下;

    现在琼姐儿是不甘落后,也将龚二爷领进门了……

    这孙女之间攀比未来夫婿贵勋如何的事,她不排斥。

    只是眼下这个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少年天才龚二爷,怎的丁点儿敏锐的指挥与亮点都没看出来?

    陆老夫人只看到了被自家孙女收服得服服帖帖的毛头少年,看向陆思琼的眼神不由就有些变化。

    想法理清后,她开始调气氛:“龚二爷没说错,说得很好,是我们家琼姐儿不好意思了。”

    笑着说完,又问了几句蕙宁公主的近况,最后让对方替自己问好。

    龚景凡很给陆家人面子,乖巧得不像话,“老夫人放心,我会的。”

    如此折腾了一会,暮色就下了。

    老夫人顺乘邀请:“你瞧来这儿也不是外人,顺道在侯府用了晚饭再回去吧。”

    屋内随侍的人闻言,心知老夫人这是真将龚二爷当准孙女婿来看待了。

    “嗯,好的,谢老夫人。”

    后者刚回了句“莫要客气”,正要吩咐人再去添几个菜时,龚景凡再道:“琼妹妹已经让娇园准备了,我陪她过来给您请个安,还要回去的。”

    意思不言而喻,是准备两人一起用晚饭。

    陆老夫人深深的望了一眼陆思琼,点头:“既如此,便回去吧。”侧首对身边人又道:“路上天黑,给二姑娘和龚二爷备盏提灯。”

    “多谢祖母。”

    陆思琼已经不大想开口说话了,来意完全被误会了,祖母这定然要以为自己这是溜龚景凡来了。

    说不定,别人还以为自己是在和四妹妹斗气呢。

    但她原本,就只是觉得龚景凡几回过府,都不正式拜见下祖母不好。

    单纯的来请个安而已。

    谁知道最后会说这些话……

    站起身行了礼,与龚景凡一起告退。

    陆老夫人的笑容一直持续到他们出屋,随后才渐渐收起,倒不是说生气,按理说自己孙女有手段,能把未来的夫婿制服是好事。

    但刚刚龚家二爷的话,她啧了声:“这是什么意思啊?”

    “老夫人,多半是二姑娘去公主府,将本来没定下的亲事又定下了。”俞妈妈接了话。

    “但婚事,不是说不好定吗?”

    又有突厥人插手,要是能定下,不早就定了?

    俞妈妈含笑再道:“龚家二爷的性子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胆大又是一根肠子的人,认定了咱们二姑娘怕是不会再变的。

    说来沐恩郡主领姑娘去公主府,倒是极有用的。这年轻的男女,又是刚有感情的,不见面记不得,见了面就不想分开了。”

    老夫人眉宇得意,“倒真似是你讲的这么回事,这才分别几个时辰呢,龚二又到了侯府。”

    满意的笑了笑,“琼姐儿这是过去不肯使手段啊,稍微动点心思,蕙宁公主这儿子是就跟着她跑。

    你瞧刚刚那模样,琼姐儿表情微微变化一些,他紧张的跟什么似的?”

    有了这个认知,陆老夫人越发觉得琼姐儿重要了。

    并越来越觉得自己认下这个孙女,是最明智的决定。

    她又交代人去大厨房传话,给娇园多送几道精致的菜肴过去,脸上便喜意洋洋,“现在好,一个琼姐儿、一个瑾姐儿,老大有这两个闺女,以后仕途也必然会好的。”

    “二姑娘和四姑娘都是有本事的人,老夫人尽请安心。”

    “琼姐儿的事我是安心,就是瑾姐儿……”提起来总归觉得有些不真实,她们陆家这就要和秦家结成亲家了?

    和相府成为秦晋,换在过去都没有想过。

    一个没落的侯府,族中子弟纷纷落榜,朝中之人亦是一降再降,陆家在庙堂早就没了什么人。

    现在,眼见着是马上要有起色了……

    陆老夫人心情愉悦,放话道:“长房两个丫头的事,不要去过问。

    你也去帮我同宋氏传个话,不要拘着她们活动,想要出府什么的由得她们去。”

    “哎,老奴知道了。”

    俞妈妈应完话,又跟着接了句:“二位姑娘都是有想法的,她们给自己谋了好归宿,将来侯府只会更好。”

    老夫人心领神会的靠了下去,心情愉悦。

    而出了院子的龚景凡,还在执著的问陆思琼,“我刚是不是说话惹你不高兴了?你是觉得我不该说那句话吗?可我说的是真话。”

    “你以前倒满含蓄的,现在怎么越来越不要……”

    陆思琼噎回嘴边的话,改口:“现在怎么越来越直白了?那么多人,有些话你也好意思开口?”

    “反正大家也看明白了,说没说都知道你我的事儿。”

    “你我什么事呀?”

    陆思琼一直往前,龚景凡下意识的伸手拽住对方。

    前面的人停下,转身,视线下移,盯着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

    龚景凡连忙扯会,支吾道:“你走太快,我怕你拌着自己。”

    “不会。”她不服软的顶回去。

    “我觉得会。”

    龚景凡往前两步,突然低头,凑近了问:“你是不是害羞了?”

    刚在陆老夫人屋里,他见她脸红了。

    “哪有。”语气更低,听不出否定反驳的意思。

    龚景凡一乐,“就有,其实我说那些话,你明明听着很开心的,非要装作生气。”说完,又忍不住小声嘀咕:“所以说,有时候你的话,我只能听个反意。”

    陆思琼无言以对,只好继续往前:“现在倒是这么会说话。”

    他跟上前,脖子悬空在其肩头,歪着脑袋追问:“那我是说对了?就知道你是喜欢听的。”

    陆思琼没理他,自顾自的走回娇园。

    寻常的饭菜,也没什么特别讲究,甚至味道还不定比得上公主府的,但龚景凡就是用得眉开眼笑。

    侯府其他院子,自然也得知了娇园里有个人。

    而且还是个男人。

    陆思琼倒没见丝毫慌乱,撤了晚膳又让上茶。

    半茶盏还没下去,就有人在外面喊“二爷”。

    龚景凡唤其进来。

    是他的小厮平安,进堂哈腰见过两人,便欲凑上前对他家主子耳语。

    可惜被人嫌弃了,龚景凡的手在耳边挥了挥,“有什么事,说!”

    平安见主子如此,遵命回道:“二爷,公主回了府,见您不在本以为您回伯府去了,偏巧侯爷正好过去,说您不在龚府。

    公主寻人把奴才唤了回去,然后问、问您今晚还回不回去。”

    听完这话,龚景凡自己耳根就直充血。

    觉得浑身血液都热了起来,急声忙回道:“当然回去,爷不回府爷去哪?”

    陆思琼亦是尴尬,这问话,怎么听怎么就觉得奇怪呢……

    偏生平安是个没眼色的,什么不好说还非得继续纠结,“二爷您别多想,公主是问您晚时是回哪里,还要不要过去。”

    龚景凡这方记起来,前些时日自己答应了母亲,说要去公主府住一阵子的。

    可转念一想,父亲在那边,便道:“不去了,我今晚会龚府。”

    “是。”

    闻者刚要退下,龚景凡又开口:“母亲什么时候回去的?”

    “早回去了,听说公主去王府,没见到王爷。”

    龚景凡察觉旁边少女面色一僵,抿抿唇摆手:“知道了,先下去吧。”

    平安依言退出屋,陆思琼不等其开口,率先就问:“公主,去找过九王了?”

    如此,那他知道自己就是他亲外甥女了?

    “你说过,你跟他不可能的。”

    龚景凡十分小心眼,提都不想提:“王舅的事,你别问了。”确实十分的霸道。R1152

第一百二十六章 曲解

    如此较真的模样,陆思琼为之一笑,“噗嗤”了声站起,走到堂前的主位坐下。

    龚景凡自然跟过去,却并没有在另一边落座,反倒就立在她身旁。

    固执而又迷茫的目光,似是在控诉眼前人的欺负。

    陆思琼被他瞧着,视线越过院外的黑穹,繁星点点,烛亮不已。

    她歪过脑袋,对屋里的竹昔道:“你们退下吧,廊外也不用站人,我与二爷说说话。”

    “这、姑娘?”后者有些不定。

    龚景凡明白她们迟疑的顾虑,扬手道:“担心什么?你们姑娘名誉受不受损,将来都是我负责她一辈子的,下去!”

    他今儿的话,倒说得分外直接。

    陆思琼反不太好意思开口了,头顶被身边人身影笼罩着,索性就又立起。她心中有些小小的紧张,便寻了事分散精力。

    执起笸箩里的针线剪子,背对着龚景凡站在红木灯柱前。

    横过烛焰,屋内瞬时暗了许多。

    她剪了剪明烛的灯芯,慢悠悠的轻道:“九王,也是我王舅。”

    “嗯?”

    忽暗忽明的烛光打在少女的容颊上,衬得雪肌愈发明亮透泽。龚景凡是只顾着看她,胸口怦然而动,闻言好容易回了神,不明就里的询问:“你说什么?”

    着实说得太轻,他听是听到了,却一时没能理解,有些不确定。

    陆思琼抿抿唇,没再说第二遍。

    蕙宁公主果真是隐瞒了他的。

    既如此,是好说还是不好说?

    对她来说,既然选择了信任这人,与他的关系亦发展到了这一步,甚至都不计较旁人对自己留他在院子里用晚膳的看法了,这便代表陆思琼是真的愿意拿龚景凡当自己人看待的。

    她心中本就没谱,有些事又需要他帮忙。

    人不能过于自私,一边让人替自己奔波,一边又不断隐瞒,陆思琼原是打定主意,亲口告诉他了,亦省得这人总担心着她与九王之间如何如何。

    “你刚说,九王是你的什么人?”龚景凡没忍住先开了口。

    陆思琼拿着剪子的手顿住,闭眼轻声再道:“王舅。”

    身后的人许久没有反应,待她拿着剪子的手收回,刚将芙蓉交花的灯罩放上后,身子突然被毫无预兆的自后拥住。

    她脑子一片空白,本能的挣扎却发现身后人力量更大了些,听得他似雀跃似激动的语无伦次道:“琼妹妹,你说真的?

    你将他当做舅舅了,那是心甘情愿肯和我一起了?”

    “你先放开。”

    陆思琼侧了侧身,龚景凡连忙松手,许也意识到了鲁莽的不妥行为,两手无措的悬空在身前,“我,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手不择地、手不择地。”

    她连舅舅都随自己唤了呢!

    这是嫁夫从夫的节奏!

    陆思琼听完,大抵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想再解释说个清楚,张口却有些犹豫。

    就这稍稍的迟疑,屋外又响起小厮的声音:“二姑娘,侯爷差小的来问问,龚二爷离府了没?若是没走,就请去趟外书房。”

    是赛华的声音。

    “你父亲找我?”

    龚景凡愣了愣,他虽出身贵重,实则并不喜与那些朝中大臣往来的。话题沉闷不说,还得时刻注意规矩言行,显得繁琐。

    可德安侯府,是她的父亲,这就另当别论。

    是以,他虽然想知道陆思琼为何突然冒出那么一句话,但身在人府中为客,又是德安侯要见他,并不愿耽搁,转身就应了来人:“请侯爷稍等,我与你家二姑娘再说几句话就过去。”

    “是,那小的在门口等您。”

    赛华亦是认识龚景凡的,后者除了娇园在内院走动虽说不多,可见德安侯的次数不少。

    就前不久,还在珠玑阁把突厥的那位使臣带了走。

    陆家人自然有印象。

    “琼妹妹,你刚的话再说一遍?你这是承认你是我的人了?”

    陆思琼瞠目,横他一眼。

    后者没看明白,沉默没声音。

    她有些恼意,又有些烦躁,终是开口:“你能别动不动就将话放在嘴边吗?有些话岂是能说出口的?”

    龚景凡好是好,终究是个蕙宁公主呵护长大的,年纪不大却总是故作老成,当着不合适的场景说些不合身份的话,完全不顾他一句话可能会掀起多大风浪。

    怪不得在外亦有个那样的名声,陆思琼倒也不是见不得他风评不好、为人张扬。只是这样一个连他自己都要不停让蕙宁公主替他善后的人,当真能靠得住?

    他做事也太随性。

    “什么话?”

    龚景凡见她眉头未舒,走过去追问:“我哪句话说的不合适,你直接指出来与我道明,我不会生气的。”

    陆思琼突然就不想说了,“没什么,就是有时要多注意些,你去外院见我父亲吧。”

    “真的没什么?”

    龚景凡情感上迟钝,不代表其他方面智商就低,是听出了眼前人话中有话。

    “下次再说吧,你先过去,别让我父亲等急了。”陆思琼搁下剪子,亲自送他出去。

    推了推,那人不动。

    抬眸,正直勾勾的瞅向她。

    陆思琼不由问他:“还有其他事?”

    龚景凡坚持:“你把话说完。还有刚刚那句,你真将我王舅当舅舅看待了?”

    “嗯,”陆思琼颔首,“他一直都是我长辈。”

    以前怎么没见你当真过……龚景凡心中嘀咕着,心境大乐,经旁边人再催他去珠玑阁时,总算应了个“好”。

    陆思琼亲自送到了院门外,龚景凡让她回去,亦说明待会直接从外院走。

    折回的时候,竹昔嬉笑的说道:“姑娘,二爷这是满脑子只有您您,这刚离开呢,人转身就跟来了。”

    “他是直性子。”陆思琼轻语了句,并未对此表示喜好。

    回屋子的路走的十分缓慢,心中好奇着父亲他会是要说什么,又隐约害怕父亲难为他,一点都不能安心。

    而当兰阁听说德安侯刚回侯府就寻了龚二爷过去时,陆思瑾一拍桌子,咬牙恨恨道:“她就是诚心的。听雪,你说,她怎么就这样见不得我好?”

    她才千方百计传话给秦八爷,让他登门提亲。

    这样大的事,白日里受尽了众人瞩目,怎的没料到父亲这边,会让别人抢了风头。

    龚景凡有何了不起的,回回招待回回重视。

    她抓起茶杯喝了几口,侧眼让听雪出去,“你去看看,父亲寻龚家二爷做什么,想法子问问,父亲知不知道我的事儿。”

    “哎,姑娘。”

    闻者应了一声,表情则有些犹豫,“这是外院里的事,要找侯爷身边人问了。”

    “去。”陆思瑾亦不顾其有没有门路,坚持命令。

    听雪不得已,颔首退到外边。

    而人还没来得及出去,又见二夫人身边的孙妈妈亲自到了,连迎上去并通传。

    秦沐延能过府,均是外出报信的结果;而听雪外出,亦是孙氏的功劳。

    眼见着今儿要过去了,陆思瑾对于助她的婶母毫无交代。孙氏左等右等,终于等不及让身边人秉着来探视的名头到了兰阁。

    陆思瑾心知肚明,请人进来了却毫不谈这事,将对方关心应在口中,并无深意表示。

    孙妈妈见状,凑近了直言道:“四姑娘,您今儿好大的威风。当朝相爷的弟弟亲自过府替你做主,又定好了婚事,真是可喜可贺。

    我家夫人交代奴婢,让给您说声恭喜。”

    “那谢谢二婶了,也麻烦妈妈特地走上一趟。”陆思瑾说完,示意丫头过去。

    听雪了然的过去赛银子,后者却不接。

    “四姑娘何必拿这个来消遣奴婢?您这的体己,不都还是先从咱们夫人屋里出来的?”说者笑得得意。

    陆思瑾面色有些僵硬,但顾虑时态亦没说什么,只对听雪使了个眼色,让她退离。

    顷刻,陆思瑾才缓缓开口:“二婶母对我的好,我自然都记在心上。之前我答应婶母的,也肯定都不会忘记。”

    终于得到了满意的话,孙妈妈一笑,接道:“四姑娘是年轻人,记性自然是好。夫人本意是担心姑娘您贵人多忘事,将这个给忘在了脑后。

    如今府中二姑娘与您都好事在即,四姑娘若是有心,可是要给我们三姑娘筹谋筹谋的。”

    “一定。”

    陆思瑾表情单一,敷衍似的打发走孙妈妈。

    只等她出去,方冷笑道:“现在我这事才出来呢,二婶就想着得好处了,她心未免也太急了。

    三姐的归宿,呵呵,本就是庶房里出来的,有什么值得可说的?

    我再怎样,也是侯府长房里的,大家倒是好像都觉得我就肯定要比旁人差一等?”

    长期被陆思琼压制着,不曾风光过,现如今是只听得进好话,最听不得那些刺耳的事情。

    她低嘲了几句,便没有再把二房的事搁在心上。

    兰阁里近来的出入动态,陆思琼是派人盯着的。

    知道是二房的人,倒也没怎么上心,两人私下有往来,她是早就知晓了的。

    倒是好奇这深宅里的二人,能倒腾出什么事情来。

    次日,大清早的,娇园里突然迎来了位稀客。R1152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请求

    五姑娘陆思琪与其嫡母三夫人萧氏一般,养成了深居简出的性子。平日里虽说也常去静安堂向老夫人请安问礼,然往常便是遇着人,也都只是点头而过,说来整个侯府里,并不与谁过分亲近。

    她突然造访娇园,院子里候着的丫头见了,都格外吃惊。

    依照礼数引去厅堂,陆思琼才搁下碗筷,便瞧见了她。

    来的突然,来得极早。

    陆思琪穿了身碧荷色的妆花裙子,满头青丝绾成两个简单的篡儿头,戴了茜红纱花和珍珠珠钗,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亭亭玉立的站在门口,看到陆思琼向她轻轻颌首,她脸上展出一抹微笑。

    提裙进了屋,姐妹二人互为见礼,陆思琪嗓音低声细语:“这么早过来打搅二姐姐,实则有个事想麻烦你,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陆思琼倒是一愣。

    她对这位堂妹的印象素来不差,然亦称不上深刻,除却这些时日偶尔碰面,对她最深的记忆还停留在上回自己生辰宴的早上,那日眼前人与三婶母一道来娇园,送了碗寿面与方帕,又和她说了会子话。

    贺礼虽不贵重罕见,但那份心意是极好的,在众多人中,陆思琼还是很欣喜的。

    不过按着三婶母往日作风,最是不愿麻烦别人,那低调的为人处事风格,更像是在降低自己一房在侯府里的存在感,好似凡事都不上心的样子。

    故而,此刻闻得五妹妹道有求于她,还真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什么事儿,怎说的这样见外?”

    她低问了句,做出请的动作,让对方入座。

    明知对方定然是用了早膳才出门的,不过还是象征性的询问了几句,待得了确切答话,便让婢子送水进来。

    都是年轻的女儿家,又不是外人,陆思琼潜意识的没讲究那些客套,只上了清水。

    陆思琪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坐在那摸着杯壁,望向对方凝视片刻才开口:“二姐,是这样的,我听说你懂得医理,早前五弟卧病,亦是你给治好的。”

    她说着,抿了抿唇畔,再言道:“母亲这几日身子总不好,突然间吐泻不止,人也瘦了一圈。

    早前请大夫来看,开了方子也吃了药,但还是没怎么好,昨儿更是膳食难进,我瞧着心里难受,便想烦姐姐去瞧瞧,不知姐姐可方便?”

    “三婶现在怎么样?怎么生了病,府里都没人知晓。”

    陆思琼说来更多的是惊诧,能让五妹妹都亲自过来开口求她了,可见是病情不轻。但再怎么说,三婶母都是三房主母,怎么病成这样,丁点儿动静都没听到?

    “母亲说就是小恙,不碍事,省的惊动府里。”

    三夫人萧氏常年体弱,经常卧病在床,侯府中人早已司空见惯。她亦是个担心麻烦别人的性子,往日不舒服派人往老夫人处道一声,不去请安出来走动亦没关系,是以大家并不如何太在意明净堂里的动静。

    不成想,这次却病重了。

    她见五妹妹满脸焦急,忙安慰道:“别紧张,近来天气热,或是中了暑气也不一定。妹妹若放心我,我与你过去看看。”

    她这话说得亦是自谦。

    实则,侯府中人并不算深信她医术如何的,往常大家有了不适便请大夫进府,亦不会说来娇园求助的。

    除却那回珏哥儿实在病危,被那些个郎中误诊治坏后,陆思琼情急之下才出的手。

    到底,她不是个爱出风头之人。

    所以,现下陆思琪请她去给萧氏看病,的确出人意料。

    这算是,一种信任。

    陆思琼素来不缺自信,对自己的医术自然也有把握。眼下不过举手之劳,当然不会推拒。

    她站起身,过去拉了堂妹的手,开口即道:“走,我与你一道过去。”

    后者跟着起身,闻言一乐,“这就麻烦姐姐了。”很是开心。

    二人出娇园,陆思琼本意是不愿耽搁的,偏生陆思琪又是谨慎的脾性,见堂姐要往明净堂去,便拉回了她先道:“二姐,咱们还没去给祖母请安呢,还是先求了静安堂再过去。”

    “这……”陆思钦归是自小养成的性子,有时候也鲜有随意。

    过去,便是清早不过去请安,老夫人与宋氏亦从未责备过一句。

    她只要支个丫头过去说一声便可。

    但现在,得知身世之后,终归是心境不同了,止步立于原地。

    “二姐,给祖母请安要紧。母亲也说了,不在于这一时半会,还是别坏了规矩的好。”她是循规蹈矩的习惯。

    闻言,陆思琼亦未反驳。

    左右晨昏定省,亦花不了多少时辰。

    堂姐妹一同到了老夫人处,院门口就遇着了三姑娘陆思瑜。

    后者看到她俩一起,眸光不解,“五妹妹怎么与二姐在一起?”

    “之前有点事麻烦二姐姐,我就先去了趟娇园。”陆思琪这样回答,并没有点明嫡母卧病的实情。

    总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是丁点儿都不愿麻烦旁人。

    陆思琼亦不多话,冲对方莞尔之后,率先提步。

    三姑娘虽说还是纳闷,但堂妹的这说法亦很正常。这府中独二堂姐有本事,娇园里又有许多旁的院落所没有的,请陆思琼帮忙倒也说得过去。

    再者,她现下并无心情,大早上被亲娘数落了一番。

    因着昨儿秦家八爷和龚二爷的过府,让排行在中间的自己好是尴尬。长幼有序,四妹妹竟然比自己先有了归宿,还是秦府那样的人家!

    紧着前面两人入内,刚进屋就听到个并不陌生的笑声,是四妹妹陆思瑾。

    她倒是积极,这么早就来讨祖母欢心。

    陆思瑾打扮的明媚照人,就坐在老夫人身边,一手还被其握在掌中,一副祖慈孙孝的画面。

    众人问了礼,老夫人就让她们在旁边的锦杌上坐。

    平时,她身边的位子,可就只有陆思琼坐得。

    现在,陆思瑾端坐在那,颇是得意,见到姐妹亦没说起来见礼,只随口叫了几声,目光在陆思琼身上逗留。

    后者倒不觉得怎样,说来这位庶妹亦不过是外强中干,满心希望都寄在秦沐延那个男人身上,以后还不知能不能笑出来。

    她也不说什么挖苦的言,就静静坐着,只等着按例寒暄之后,去看看三婶母病情。

    相较而言,她更关心这个。

    不过,老夫人虽说不似过去般盛宠待她,却还是没有忽视她,在众人跟前总是要疼爱几句的,毕竟是蕙宁公主的未来儿媳,侯府殷切笼络了她,往后不会少好处。

    老夫人想着昨晚龚景凡的反应,松手就问道:“昨儿龚二爷送你回来,离开的时候怎的也不让人送送,往后可不能给忘了。”

    陆思琼没料到祖母会当众提这回事,回道:“是这样的,昨晚父亲寻二爷,直接让赛华领去了外院,孙女并不知他是何时离得府。”

    “说是这样,但难免失礼。”

    老夫人指责之意并不深,随后含笑再道:“看你与龚家二爷感情如此要好,我心里也就定了。这之后,就要张罗下你几个妹妹的事了,女儿家总是早早定门亲事的好。”

    这话,就有些过了。

    若是当着几个儿媳说,没问题;

    可眼下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公然提这事,陆思琼同陆思瑾还好,三姑娘和五姑娘便齐刷刷的脸红起来。

    定的是高门亲事,自然是好。

    如若是普通门第,按说侯府虽不似过去昌隆,却也是不难的。

    老夫人眼界高,别看现在的这两门婚事,都是南方家一提便肯应允,还应得十分肯定冒然,这似乎因为夫家条件好。

    若是换了两家名不见经传的府邸,不说陆思瑾,或就是一向被宠爱的陆思琼,定然也只有受训的分,被责骂私相授受,哪会像现在?

    龚家和秦家,若是老夫人亲自用侯府的名义去做主,高攀不上的。

    是以,她才私心认可这两位孙女的手段。

    而这份意思,陆思琼是能揣摩出一二的。

    那她现在这样说,难道是在提倡其他的几位妹妹,要她们都自己提自己将来打算?

    养在深闺恪守礼仪的姑娘家,哪来的渠道?

    就是自己,亦都是外祖家的操心。而前提,也是因为自己是隆昌公主之女,否则便是周家去提,蕙宁公主定然也不会轻易定下儿子的婚事。

    她这到底是在情在理,至于陆思瑾……

    她眸光凝过去,但笑不语。

    陆思瑾蓦然收到这样的眼神,心中一颤,打鼓道:这算是个什么意思?

    屋子里因为老夫人的那一句话许久没有声音,陆思瑜同陆思琪不知该不该应声,最后都看向了陆思琼。

    后者亦不好说些什么,刚要再开口说几句离开的话,老夫人突然再道:“坐了有会子了,都先回去吧。”

    待众人起身,她又道:“琼姐儿你留下。”

    本急着去明净堂的人步伐一顿,陆思琪倒是先意识过来,说了声“孙女告退”的话就转身离开。

    她去院外等二姐姐。

    陆思琼被单独留下亦是常有的事,只陆思瑾有些气馁,自己在祖母心中的分量,何时才能越过二姐?

    见人都退了出去,老夫人倒也没屏退左右,含笑的开口询问:“昨日去公主府,蕙宁公主可有说准备何时办订亲宴的事?”

    既然昨晚龚二爷说的那样肯定,那想来公主府也不会再因突厥和亲的事坐以待毙了吧?

    陆思琼闻言摇头,“回祖母话,公主没有说。”

    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就是一黑。R1152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安心

    这门亲事,前前后后耽搁了好几个月,外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居然到现在还不办?

    蕙宁公主莫不是仗着自己身份,就为所欲为了不?

    陆老夫人铁青着面色,冲孙女招了招手,“他们龚家不上心,可你是个姑娘家,自个也不急?”语气并不亲善。

    “祖母,这等事……”陆思琼脚步挪前,闭了闭眼,轻道:“总不见得让我先开口吧?”

    “怎么就不能?”

    老夫人肃颜直道:“你再矜持,还能比让人家看笑话要好?

    不要当祖母年纪大了瞧不出来,龚二爷的一颗心都在你身上。你若说些什么,他会拒绝?”

    年轻人一面谈情说爱着,一面却故作娇柔,这岂了得?

    陆思琼被说得面色一红,却也不好反驳。

    后者见状再添道:“琼姐儿,我这不是说你们这样往来不好,但现在说到底两人关系不清不楚着,总是要把该办的办了才好。

    你说蕙宁公主早前取走了你生辰八字……”

    话及此,想到眼前人并非自己亲孙女,而早前的八字亦非她真实生辰,心中不免有所疙瘩。

    她端着茶盏抿了抿,眼波深沉,“之前沐恩郡主过来,说要领你去公主府,大致也是这个意思吧?”

    陆思琼想了想大舅母的来意,没有辩驳,点点头。

    “你看,就是荣国公府都替你急着。”

    老夫人说着又叹了口气,终是将屋内服侍的人挥退,苦口婆心的再道:“你便不是我亲孙女,但这么多年祖孙感情岂是假的。我一把年纪了,自然也看不得你嫁到那种边塞异邦去。

    琼姐儿,你想你若跟了龚二爷,往后念着侯府旧情肯回来看看我与你父亲母亲便最好;若是不愿意,至少人在京城,想见见你总还算有个机会。”

    这几句话,说的便较为感伤了。

    陆思琼在侯府多年,往日虽不善表达,可日久深情,甭提那些因利用她而做出的表面功夫,亲情总是有些许的。

    闻言亦是心头一热,她福身道:“祖母不计过去,待我这多年恩德,孙女没齿难忘。”

    话落,又知对方最关注的还是亲事,遂又语道:“定亲的事,想来不会耽误太久。和亲那等事,京中多的是宗亲毓秀、名门千金,不会是我的。”

    她想,既然呼韩邪的本意是要带她回去见隆昌公主,且这些时日来的表现,显然是不愿勉强自己的。

    情分在那,想来也是有转圜余地的。

    陆思琼心道,她就算感念当初隆昌公主护她的那份恩,亦不可能选择和亲的路回她身边。

    这是最糟糕的法子。

    她虽不确定肯不肯去突厥见隆昌,但嫁给什么突厥外族人,是确切不愿的。

    陆老夫人听得此话,眉头微挑,如此确定?

    “琼姐儿你这话,当真?”

    问的自然不是表面亲事是否会立即要办,而是不会被选去和亲突厥的事。

    陆思秦重颔首,应道:“祖母您安心,那回事不会成真。”

    她相亲呼韩邪与隆昌公主总不至于要逼迫她到那种地步。

    闻者狐疑,凝思片刻再问:“你认识左谷蠡王?”

    那探究的眸光太过显然,毫不遮掩。

    陆思琼索性就大方承认了,“回祖母话,是。”

    “有交情?”

    她再次颌首,“嗯,见过几次。”

    陆老夫人亦是个懂分寸的人,既得到了满意答案,便没有再继续下去,“这就好,姑娘家还是别离开太远,这以后总有个娘家帮衬。

    否则身在异地,府里就是想出力,也无从帮起。”

    “祖母的意思,孙女明白的。”这些话,陆思琼信了几分。

    她不会片面的认为眼前人对她只是利益所图,毕竟祖孙相处这么多年,情分总不会少。只是有时候对方过于现实了些,然说到底也是为了陆家家族。

    她心系全族,陆思琼并不觉得如何有过。

    “你明白就好。”

    陆老夫人指了指旁边位置,竟然没打算就这样遣退她,反倒是又说起了旁的,“昨儿你四妹妹的事,确确让阖府都受了意外。

    秦家八爷的事,你怎么看?”

    竟然会问她……

    陆思琼想起眼前人托宋氏传达的话,暗道问这婚事的意见是假,重要的还是看她对陆思瑾的意思吧?

    毕竟陆思瑾犯的是人命,而甄家主母又是自己姨母,她担心自己回偏袒甄府?

    到底她们二人之前闹得很是不快,陆思瑾又在她的娇园里兴风作浪,便是心有不满亦属正常。

    是以,她坐下身,想了想,轻答道:“四妹妹有如此姻缘,亦是她的造化。秦家八爷既然对她情根深种,那想来相府亦会护着他们,孙女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老夫人见她心中明白,眸角泛出笑纹,“琼姐儿你是明白人,祖母就安心了。”

    如常般拉起孙女的手,握在掌中拍了拍,语重心长的再道:“秦家不是一般人家,你父亲身下子嗣不多,以后要是真分了家,同龄姐妹间走动的总是你二人。

    龚家亦是功勋之府,将来你有秦家这层关系,互相扶持没什么不好。

    现在你还年轻,有些事或许一时想不明白,这说来到底是自家人可靠,不要为了那些无关要紧的,便与亲姐妹生分了。”

    护短其实没什么不对,这么想是无可厚非。

    甄家五姑娘到底不是陆家人,况且人没了即没了,总不见得为了个外姓人而与真同陆思瑾绝了情分,一家子袒护些是应当的。

    老夫人的意思,陆思琼很清楚。

    但是对方不清楚的是,她与四妹妹早就势同水火,哪还有回转的余地?

    不说陆思瑾误以为王氏的死与自己有关,又加上多年的嫉妒眼红,心中没少意见。且自己就不是个宽容大度之人,她虽然感恩陆家对她的养育之恩,但是可在其他方面报答,不一定就非要去原谅一个几番算计自己又暗使手段之人。

    但这份意思,就不好同眼前人直言了。

    陆思琼的心里待了几分敷衍,缓缓回道:“我晓得了,祖母。”

    “嗯,家里这些姐妹,你年纪最大,平时多担待些就是。”紧了紧掌中小手,她诚意十足道:“早之前是祖母心里没想开,现在觉得,是不是亲生的又如何,这十来年是你在给我尽孝。

    安心,你父亲那边,我会替你瞒着的。这侯府里,除了你我,不会有他人知晓,你尽可如常的过日子。”

    陆思琼站起福身,“多些祖母。”

    原来,她没打算告诉父亲。

    这简直出人意料。

    如此大的事,祖母居然肯替她隐瞒。

    脑中涨涨的,又惦记着在外等候的五妹妹,并不愿再去想其他,只当做了对方给她的疼爱。

    几件事说定,老夫人心里安了,亦不再久留。

    想起刚刚她同琪姐儿一道进屋,好奇着多问了句:“怎么今日倒是和小五一道过来的?”

    陆思琪低调不张扬,但陆思琼并不觉得三婶母如此委屈自己合适。

    想着府中人对三房的事都太不上心,闻言并不隐瞒,故如实答了话:“是这样的,三婶身子不太舒服,五妹妹早晨就到了我院子里,想我过去瞧瞧。”

    “你三婶母病了?”

    老夫人眉间一抹忧色,叹气道:“唉,她就是如此的性子,有个病痛也不肯告诉人。

    你三叔父在外地,难得才回趟府,留她一个人带着儿女,也着实辛苦。既然这样,那你就过去瞧瞧。”

    “知道了,孙女等会就过去。”

    三老爷陆文乔与德安侯是亲兄弟,均为老夫人所出,她自然是由衷心疼的。

    只是三老爷多年不在京城,平日里便对三房便多为照顾些。然萧氏不喜出门,也不同她这位婆婆亲近,老夫人有时候想要关切,都无从入手。

    或是打心眼关心儿媳妇,老夫人没了再絮聊的心思,摆摆手便让陆思琼退下了,且吩咐道:“若是看不出毛病,没把握就让人去请郎中,莫要逞强。”

    她还是担心陆思琼乱开药让人服坏身子,哪怕孙女已经救过珏哥儿和医好过甄老夫人。

    陆思琼明白这个意思,笑着说“好”。

    看着少女退出屋,陆老夫人心中亦是轻松。这几日心中累的心事,都一一放下了,甄家五姑娘的事亦不用再提心吊胆,显然是秦家出面替瑾姐儿善了后。

    再者两位孙女好事在即,侯府定然也会铮铮向荣的。

    而陆思琼到了屋外,就看到了徘徊在台阶下的陆思琪。

    对方倒也不算很焦急,就是时不时的望向屋里庭院。她走过去,见其额上皆是薄汗,不由询道:“这么热的天儿,怎么不在里面等?那些丫头们就由得你站在这?”

    “不碍事的,姐姐。”

    陆思琪浑不在意,亦没有露出久等后的不耐与烦躁,说话仍是心平气和的,开口道:“祖母同姐姐谈完事了?”

    “嗯。”她颔首。

    陆思琪淡淡一笑,“那我们回明净堂吧。”

    “好的。”

    五妹妹是个很安静的性子,一路上竟也没说几句话,待进了院子,就见三婶母身边的大丫鬟安兰一直侯在门外。

    看到他们,忙上前照顾:“二姑娘与五姑娘来啦。”

    免了礼,随她进屋。

    一进屋,满屋子药味。

    萧氏正半躺在床上,容色有些苍白,看到陆思琼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意。

    她刚要回礼,就察觉对方视线所及处,本并排的五妹妹,突然后退了一小步。R1152

第一百二十九章 暑症

    这一瞬间,陆思琼脑海里浮过一个念头:陆思琪害怕萧氏。

    是下意识的感觉,没什么依据。

    转首,望向五妹妹时,其容色温柔如常,对上自己视线时亦无波无澜的,而再看向嫡母时眸底关切,又隐隐带了几分依赖。

    任谁瞧了,都是一对情分深厚的母女。

    许是她想多了吧?

    陆思琼虽然压下念想,但多年来总十分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

    只不过三房里的事本就鲜为人知,阖府都晓得三夫人待庶出的五妹妹极好,往日在外皆是母女同行,十分默契。

    适时,萧氏开口:“好端端的去打搅你二姐姐做什么,我这不过是小病,回头再请个大夫来瞧就是,偏你不放心,非得麻烦了琼姐儿过来。”

    话是对陆思琪说的,虽然是责怪的语气,却并不严厉。

    “我知错了,母亲。”闻者立即认错。

    陆思琼见状,只得打圆场,上前两步接道:“三婶莫要怪五妹妹,她亦不过是担心您。

    再说,都是自家人,谈不上麻烦打搅的。您这样说,岂不折煞了侄女?”

    场面话她也说得,意思了一下便过去,“让我给婶母把个脉吧。”

    萧氏似是颇为不好意思,使眼色让身边的近侍端来凳杌,待陆思琼坐下才将手伸出。

    搭个脉,不是什么难事。

    纤指伸出,陆思琼凝神细细探了脉搏,顷刻又看了看对方舌苔,方将手收回。

    大热的天,萧氏身上还盖着被子,将手腕又重新放入薄被中。

    陆思琼见后,只让人先将门窗通了。

    “二姐,我母亲怎么样?”陆思琪已忍不住开口。

    她如此担忧,反观形容消瘦的当事人,倒是一脸无谓的模样。

    陆思琼轻声言道:“五妹妹不要紧张,三婶这症状瞧着严重,实则并无大碍的。

    只是盛夏酷暑的,邪暑之气深入而已。至于吐泻不纳水谷,则是相较寻常更甚了些,不难治。”

    后者就反问:“姐姐的意思是,母亲中了些暑气?”

    “是这样没错。”

    “那怎的会这样严重?以往暑日便有不适,也不像这样的。”陆思琪又问。

    陆思琼便逐一解释:“三婶本就体虚,如今脉搏八至而数,是暑热无疑。

    因暑多挟湿,暑湿秽浊之气,动扰胃腑,使得胃失和降,浊气上逆,故发呕吐;

    若暑湿之邪壅滞胃肠,使受纳腐熟、泌别清浊、传化糟粕之机失常,湿热并走于大肠,则见泄泻。”

    医理上的用词,陆思琪听得并不明白,但听完这些话,心知堂姐说的有理有据,亦信了几分。

    于是,她谦和再问:“那姐姐看,母亲要服些什么药才好?”

    “普通的白虎汤剂即可。”

    陆思琼应完,使人取了笔墨过来,将方子写出。

    她边动笔边言道:“白虎汤用以清热除烦,和胃养阴。不过最近暑性升散,势必伤津耗气,加一味人参以益气生津即可。”

    说着将手中药方递过去,顿了顿又继续道:“此汤羹早晚各服一次,三日后暑热之势大减。

    到时去其中的石膏、知母,以免寒凉损伤脾胃,多加些许人参,增加益气生津效力,届时再服用些清热解毒、养阴益胃之品,约莫月余即可痊愈。”

    继而,她又将第二张方子递过去。

    陆思琪左右手各拿了一张,走近**头征询道:“母亲,可要配药?”

    “琼姐儿最是周旋之人,让人去抓了药用吧。”

    萧氏一脸信任,毫不在意陆思琼年轻尚轻,简直没有表现出丝毫质疑。

    陆思琪应后自然的转身,先是福身谢过陆思琼,转而同旁边的萧妈妈说道:“妈妈,这是母亲的方子,你照着去抓药再煎好送来,三日后再换这方子。”

    说着递过去,再三交代道:“可别弄错了。”

    “老奴晓得了,姑娘。”萧妈妈接后退出屋子。

    乘了母女俩的谢意,陆思琼倒有些难为情。

    其实如此病症,并不容易误诊,寻常大夫即可,怎的早前没见效?

    因不知是为何,便也不好再问。

    刚刚的方子,她出的手,自然是确信无疑的。

    不过虽有疑虑,但毕竟自家婶母,这点举手之劳也没什么好深究的。

    她见陆思琪不时拧了帕子替萧氏擦额,勤勤恳恳的很是仔细,心中感叹她二人母女情分身后,立在那边竟有些无措。

    因平日并不如何交流,如今把好了脉,倒有些不知作何了。

    心想着要不就此离开,省得打搅婶母养病?

    可告辞的话还没出口,萧氏便先唤了她:“琼姐儿,难为你特地跑一趟,待会就在这和琪姐儿一道用个午膳再走吧。”

    她回娇园,亦是一人。

    可关系不亲近,陆思琼并不想干扰,然婉拒的话还没说出,萧氏便又与身边人交代了话,让人送了银子去大厨房添菜。

    “婶母您不必客气的,我回娇园就好的。”

    各房的用度皆从公中出,饭菜亦是有讲究的,除却主院、老夫人屋里,也就陆思琼的吃食可随意指挥大厨房,其他屋里,想多加个什么菜,都是要打点的。

    三房素不宽裕,婶母又有陈年旧疾,陆思琼便更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

    萧氏性冷心却殷切,热情道:“不要客气的是你才对,劳烦你清早上跑过来。现在外面日头也大,索性在旁边屋子里歇会,你也是难得才过来一趟。”

    她俩说话间,安兰已取了银钱领命出去了。

    陆思琼便没有再推托,含笑谢过对方。

    萧氏眯了眯眼,伸手让陆思琪的动作停下,后者就自觉的立到旁边,又指了**前原本的位置,让陆思琼坐。

    陆思琼刚坐下,听得三婶母突然感慨一句:“琼姐儿出落得真是越发像你母亲了。”

    闻者心中蓦然一跳。

    母亲,陆周氏?

    可她的亲生母亲,明明是隆昌公主。

    就是在过去那些不知身世真相的年岁里,从来就只听人说她有几分神似蕙宁公主,倒还真没怎么听说自己像陆周氏的。

    今儿可真是头一遭。

    她定睛望过去,只见本面色苍白的萧氏正慈爱的望向自己,一脸长者关爱晚辈的神情,只那若有所思的样子,不免引人深想。

    “你母亲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好,定然也是要安慰的。”

    不知为何,陆思琼总觉得对方每每提到陆周氏的时候,话中有话。

    她面上得体得回以一笑,“婶母过奖了,没有您的说那么好。”

    “怎么不好?”

    她笑笑,虽说脸上还是云淡风轻的神色,手却伸了出来。

    陆思琼有些不自然,却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二人紧握,萧氏问道:“听说你和永昭伯府龚家的二爷快定亲了?”

    四月生辰时,只陆府里刚传出些风声,三夫人闭门不出,若是没听说也情有可原。

    待那之后,又是与龚景凡在众人跟前牵手,又是蕙宁公主派人过府取生辰八字,消息肯定是会传到明净堂里。

    这是几月来陆思琼初次有机会和眼前人私下说说话,现听得问话,颔了颔首:“嗯,说是快了。”

    “是件好事。”萧氏一连由衷的替她高兴。

    陆思琼低眉莞尔。

    萧氏似乎很容易疲倦,没说多会话人就很是无神。

    陆思琼便主动站起,让婶母休息。

    萧氏亦不留她,让陆思琪陪着到隔壁耳室去。

    耳室宽阔,并无多少陈列,炕上铺了些许**褥,十分整洁。

    陆思琪主动开口:“母亲这两日不舒服,我便宿在了这儿,方便照顾。”

    “妹妹好生孝顺,婶母身边也亏得有你陪着。”

    “姨娘去的早,我是母亲一手带大的,自然要好好服侍她。”

    陆思琪柔柔一笑,将一些针线帕子收于笸箩中,请了对方入座,“母亲平时喜静,这院子里总有些沉闷,姐姐不要介意。”

    “不会,安安静静的也不错。”

    陆思琼笑了笑,添道:“我院子里也这样。”

    “二姐真是说笑,娇园里是最是热闹得了。”陆思琪语气平静,并不带什么情绪。

    娇园确实是往日众姐妹常去的地。

    故而,虽说陆思琼羡慕这明净堂内只萧氏同五妹妹二人,但好歹有个说话的人。而她在这侯府里,便只有自己一个。

    有时想同人说说体己话,亦不过就身边的书绘同竹昔。

    其他的,过去时,还有陆思瑾会常去,三妹妹虽说也过去,却坐不了多久。

    莫名的,就想到了龚景凡。

    她自认为不是个轻易信任别人的人,但龚景凡攻入她的心房似乎是轻而易举的。和他一起时,总忍不住将心中想法感受表露出来,亦好似就为了对方追问,接受他的关心。

    而龚景凡,待她确实是十分的好,自己心情稍有不悦,他便能缠上逗她半天。

    有些事不能同人道,但思绪被他带远,亦能少去些烦恼。

    或许,她亦不是心事无人可诉的。

    思及此,她由心而微微一笑。

    “怎么了,二姐?”陆思琪不明所以。

    陆思琼回神,摇头道:“没事。”说完余光瞥见旁边笸箩里的花样子,好奇的取出扯开话题:“这样子倒是别致,好看得很。”

    陆思琪似乎十分单纯,随机就抛去了方才的疑惑。r1152

    ,请

第一百三十章 知情

    用完午膳,陆思琼便同陆思琪一同去了主屋,与萧氏告别后,离开明净堂。

    陆思琪立在嫡母床前,弯身服侍,谨小慎微的模样十分小心。

    她见对方神色不明,半眯着眼眸似有些晕晕欲睡的趋势,不由开口问向旁边的婢子:“母亲午时都用了些什么?”

    被问话的丫鬟名芷芹,亦是屋里的一等婢女,闻言得体应道:“回姑娘,夫人仍是没什么胃口,饭菜未动。”

    “这怎么行?”

    陆思琪的面上微染薄怒,“不用饭怎么服药?”

    “药也还没用呢,刚刚送过来,夫人吐泻之后没胃口,一闻药味就皱眉,现在还在炉子上热着。”芷芹亦是满脸为难。

    陆思琪点点头,转首倾身凑上前,相劝的话还没出口,只见本目光迷离的人一瞬就坐了起来。

    她愣了片刻,立即过去将软花引枕垫在其身后,服侍对方坐好。

    萧氏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庶女,开口询道:“你二姐姐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陆思琪随即站得笔直,诺诺回道:“回母亲话,女儿与她不过闲聊了几句,就说了我屋里的那些花样子。”

    “什么花样子?”

    萧氏语气微差,“你的花样子是用来绣给我的,你二姐何时对这有兴趣了?”

    陆周氏去世多年,何时见过这位千娇百宠的二姑娘做针线活孝顺谁?

    莫不是还宋氏?

    简直笑话。

    陆思琪低首不说话。

    屋子里总没动静,过了会,还是她先出的声:“母亲,女儿亲自去给您炖盅鸡丝清粥过来,然后您先将药给喝了吧?”

    “去吧。”萧氏恹恹的摆摆手,没什么精神。

    闻者便退出屋外,径自出院往大厨房去。

    “姑娘,厨房那等脏污之地,奴婢去就可以了,您还是不要……”

    她的贴身侍女巧珍话没说完,便被陆思琪伸手制止,她语气若似无奈的回道:“说什么傻话,我服侍母亲是孝顺,这家里独我与她的母女情分最好了。”

    眨了眨眼,忍不住再添道:“何况,又不是没有过。这粥啊,只有我熬的,她才肯喝。”

    巧珍怒了努嘴,终是没继续说下去。

    待再回明净堂时,已过未时。

    陆思琪亲自一勺勺舀了粥喂嫡母,之后又捧了热过的汤药,“母亲,这既是二姐姐开的方子,您便喝了吧。”

    “你二姐是有本事。”

    萧氏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张口含下。

    半晌,让丫头将碗筷汤勺撤离,独陆思琪一人伴在屋内。

    萧氏指了指床沿,让她坐。

    闻者依言坐下,又格外关怀的询问嫡母哪里不舒服的,随后才安安静静的坐着。

    萧氏问她:“早上怎么去了那么久?”

    “清早在静安堂里,祖母留二姐姐说话了,许久才出来。”

    “哦,”萧氏点头,感叹道:“你二姐素来得你祖母欢心,多说说话是应当的。”

    陆思琪却仍在解释:“二姐出来之后,我们就过来了,没有耽搁。”

    “好孩子,娘没怪你。”

    萧氏抬手,欲去摸她的脸;

    陆思琪下意识的脑袋一别,动作做出之后,又特别惶恐,恐惧的望向嫡母,结舌结巴道:“我,我不是。”

    话没说完,人便坐不住了,弯着身立在那:“母亲,女儿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

    萧氏慢悠悠的反问,继而很温柔的招手,“母亲又没怪你,瞧你这模样,快过来,我瞧着都心疼。”

    陆思琪怯懦懦的又挪步过去,坐好。

    只是低眉的动作,不敢直视。

    萧氏拉过她的手,自言自语的说道:“怕什么,你是我闺女,我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我父亲常年在外,这院子里就我、珀哥儿和你。珀哥儿进了学堂,说来这宅子里也就你陪着我。”

    “女儿陪着您,是应该的。”

    陆思琪轻声接话,“二哥心中必也时刻惦记着您,只是学业繁重,不得空才鲜少过来。”

    “你不必安慰我。”

    没成想,萧氏直接不客气的说道:“他被你祖母抱去了,虽是我生的,却也不亲近。”

    这话说的,竟有些埋怨亲子与偏疼庶女的感觉。

    陆思琪并没有受宠的欣喜,只是一味的替兄长说话。

    类似的话听得多了,翻来覆去的没什么新意,萧氏很快便露出不耐,制止道:“罢了,不说他,就谈谈琼姐儿。”

    “二姐还是那样,只是现在多了个龚二爷。”

    萧氏则笑,“哪里跟过去一样了?你二姐根本就不是以前的琼姐儿,这个事怕是没瞒住。”

    陆思琪显然是略知内情的,闻言也不惊诧。

    她淡淡接过话:“只要祖母承认,二姐就还是二姐。”

    “是这个理没错。”

    萧氏抓过庶女的手,“就是没想到瑾姐儿,能有这样的造化,居然是秦家八爷登门求亲,怕也是沾了你二姐的光。”

    她与陆周氏毕竟是亲妯娌,两人还算亲近。亦是偶然一次,她发现了琼姐儿的身世。

    早前侄女出生的时候,那会子自己刚过门,还常去锦华堂坐坐。

    旁人或许没留意,可她记得,琼姐儿手心里是有颗浅浅的小痣。

    但等琼姐儿随陆周氏回了趟荣国公府之后,再回来,那颗痣就没了。

    萧氏并非爱挑事的性子,自然没说破过。

    毕竟,依着周家的地位,能从那边抱养掉包回来的孩子,会是寻常身份?

    有些蹊跷,不言而喻。

    萧氏明白,纸包不住火,秘密不会永远是秘密。

    这些年,她虽身在这明净堂里,不问府事,但事实上亦是心如明镜。

    侯宅里,能藏住什么秘密?

    “四姐姐?”

    陆思琪却有些不明白,怎么扯到了陆思瑾?

    萧氏便微微一笑,有点冷,低头又咳上两声,自嘲道:“秦家是怎样的府邸,能看的上咱们侯府?何况你四姐,还只是个低贱的爬床姨娘生的。”

    话说得很犀利,一点都不似她往日风格。

    陆思琪亦是姨娘所出,默默不语。

    屋里静谧无声,只萧氏的嗓音徐徐响起:“秦八爷的官职虽说不高,但终究是东宫里的人。

    想当年,他兄长秦相,亦不过只是一个皇子伴读,可看今日?

    咱们陆家没什么好让人图的,最特别的也就一个琼姐儿。”

    陆思琪又抿唇,露出不安的神色,“女儿没套出她的话。”

    “我知道。”

    萧氏眯眼,笑:“你二姐姐可比你聪明,我也没指望你问出什么。

    咱们这一房,和她原本就不亲近。不过说是不亲近,但比起你二伯母和四婶母,相对来说,她还是更喜欢来咱们这的。”

    陆思琼的性子,她多少了解几分。

    陆思琪心知嫡母心思玲珑,没有多言。

    萧氏就动了动身子,听到动静,陆思琪又连忙过去替她拿掉靠枕,伺候对方躺下。

    躺着的人紧闭着双眼,没有再睁开,该是真的累了。

    陆思琪替她安顿好,便福身无声退离。

    脚下刚动,就听床上的人开了口:“谈花样子也有谈花样子的好处,最近去娇园走动走动吧,对你没坏处。”

    “是,母亲。”陆思琪即刻应声。

    等到了外面,她望向高悬于空的日头,有些刺眼,收回目光时有瞬间的晕眩。

    心底里的酸楚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站在廊下定了许久,才抬脚:“回去吧。”

    没有回她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耳室。

    嫡母的病还没好,她得侍疾。

    陆思琼对于明净堂之行倒没怎么多想,三婶母十分和气,五妹妹说话亦不存在什么让人生厌的地方,在那话话家常,却也轻松。

    回了娇园,周妈妈正候着,好奇大早上五姑娘寻她有何要事。

    陆思琼如实答了,且吩咐竹昔:“三婶母病了,多是身子骨原就虚弱的问题。

    你去库房,将前年大表姐派人从宫里送来的那只参送过去。”

    “姑娘,那可是太子妃娘娘给您补身子用的。”竹昔提醒。

    陆思琼不以为意,“我身子没事,去吧。”

    提起自己的体虚,便想起了蕙宁公主的那番话,自然也联想到了身在突厥的师姑。

    也不知,他能不能替自己查到师姑下落,亦不知师姑如今好是不好。

    思及此,便心忧了几分。

    周妈妈以为她是在替三夫人担心,随口宽解了几句,便又道:“这府里独她与五姑娘性子清寡,夫人还在的时候就喜欢同她往来。”

    “过去,母亲与三婶关系很好?”陆思琼倒是微愣。

    周妈妈颔首,“好着呢,那时候三夫人刚过门,她与三老爷婚事事宜还都是咱们夫人一手操办的。

    三夫人性子好,刚进府的时候也不像现在这样终日闭门不出,与谁都不难处。

    亲妯娌的感情在那,夫人同她也比其他二位夫人更亲近些。”

    “嗯,怪不得三婶母几回都与我说起过去母亲的事。”

    陆思琼理解性的点点头,“之前我生辰,还给我做寿面呢。”

    “她待人还是这样实诚,最有心意,夫人之前也这么说。”

    周妈妈含笑应后,再添道:“依老奴看,三夫人与五姑娘倒是可以处,姑娘大可经常往来。”

    “我也是这样想的。”闻者点头接话。R1152

第一百三十一章 聘礼

    又过了十来日,永昭伯府送来了聘礼。

    定亲办席面的日子,在九月初八。

    送到娇园的金丝礼盒里,是一支镶宝石的凤蝶赤金华盛,颗颗都有拇指般大,周边以金丝银线为缀,其下又挂了红玛瑙,做工精巧,十分华丽贵重。

    屋子里的人见了,皆到抽了口凉气。

    如此奢华,寻常官夫人都戴不得,该是宫中皇妃公主们的头面了。

    左顾右觑的,都没出声。

    陆思琼取出华胜,入手十分沉,很是好看。

    适时五姑娘陆思琪正好在那,瞧见盒子里的东西,自然连声道喜。

    她这几日时常过来,或是请陆思琼到明净堂替萧氏诊平安脉,或是就姐妹间随意聊聊。一来二去的,姐妹间感情增进不少。

    “九月初八,离现在也不远了呢,姐姐好事将近,怪不得最近心情那么好。”

    两人刚走近的那阵子,正是陆思琼初知身世及隆昌公主诸事的时刻,那时候心情烦躁,瞧在人眼中都忧郁了几分。

    可日子一天天过来,渐渐的也就想通了许多。

    出身已是事实,再如何纠结都无用,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她摆正心态,心情自然也渐渐开朗起来。

    期间龚景凡来过陆家一次,本以为是托他的事有了紧张,实则只是过府看看她。在院子里待了半天,走时也没说什么定亲的事,今儿个着实突然。

    “还有大半个月。”

    倒是有些急促。

    不过定亲而非完婚,只走个形式,想来也无多少事情。

    陆思琼心中明白这个理,人却不自然的紧张起来。

    陆思琪已感慨出声,“时间仓促了点,不过好事不容耽搁,早些定下了也好。妹妹恭喜姐姐了。”话落,就是福身一礼。

    她脸上带着笑,倒是鲜有的俏皮。

    陆思琼单手扶住对方胳膊,莞尔言道:“好了,在我这行这些虚礼。”

    想到当真要定亲,心中雀跃比原本预料的要多。

    这之后,便真的同他有了关系。

    周妈妈站在旁边,见她们堂姐妹间处的要好亦是开心。不过更值得高兴的,自然还是龚家的正式提亲,聘礼抬进侯府,算是有了明确。

    她瞅着主子手中的华胜,想着开口:“姑娘,这头饰是好,不过寻常时候倒没什么戴的机会。”

    “往后姑娘嫁给了龚二爷,自然是要有机会的。”竹昔笑容满面,快嘴插话。

    陆思琼将华胜放回锦盒,尚没合盖,又闻得外间宝笙开口:“姑娘,龚二爷派人来了。”

    生辰宴之后,陆思琼对南霜便有了疑心,虽说尚无证据,可总不似过去般信任了。

    是以但凡有事,都是南霜通传。

    众人闻言,自然又是一喜。

    这龚家的聘礼才抬进来,未来姑爷就遣人过来,定是好事,一屋子人都拿揶揄好笑的目光去看陆思琼。

    后者被瞧得有些羞涩,但都是亲近人,也不怕被笑话,正了正衣襟与装容,只开口让外面宝笙将人请进来。

    来的人是平安。

    来人手里捧了两个小匣子,一大一小,上下累叠着。他捧得小心翼翼,就那样子躬身行了礼,笑呵呵的说道:“小的给姑娘请安,给姑娘道喜。”

    “快起吧。”陆思琼已然坐定,旁边的描金礼盒亦已合上。

    平安上前两步,将匣子双手呈上,“今儿是好日子,二爷特地让奴才把这给您送来,说是聘礼。”

    聘礼早前就已经都送来了,这是……

    龚家的下人最是会察言寡色,察觉到她眸中的疑惑,平安再道:“二爷说了,府里送的是府里送的,这是他赠您的。”身子又弯了些许,十分恭敬。

    陆思琼也不好让人一直这样,挥手让书绘上前接了。

    平安随即站直,态度殷切:“二姑娘请打开看看。”

    盛情难却,陆思琼转首。

    置放到圆桌上,这才看清了两个匣子,上面的是锦红缎匣,约女子掌心宽度;另个大点的则是绘着松檎双鹂图的剔彩捧匣,稍宽,其上双鹂双栖,栩栩如生。

    “二姐快瞧瞧里面是什么。”陆思琪低声催促。

    陆思琼点头,依言先打开上方的,见其内是一对东菱玉的曲簪,通体为玉,不染半分杂质,散着柔和的光,拿在手上近看了方发现,其簪身花络交缠,简单精致,用来挽发最好不过。

    而稍显大的匣子里,则是一枚腰间挂玉,和田青白玉的玉浮雕荷花双鳜鱼玉佩,中间一颗明珠,双鱼各含一边,形成了双鱼戏珠的画景。

    寓意亦是不错。

    想着,陆思琼不由展笑,那人平素嘴上好话不多,总爱与她抬杠,送起东西来倒是一次比一次直白。

    玉佩用红绳编织,上方一枚小小的同心花结,下面一颗略小的莹白明珠缀着红色流苏,十分好看。

    她便想起了上回,他调笑着卖弄自己手艺,还说下回送她一枚。

    倒是应了话。

    龚景凡能将与她的点滴记在心上,又如此重视,陆思琼心下既喜且欢。可想着左右皆是人,必都望着自己,这份情绪不好表现得露骨,可喜悦之意到底遮掩不住。

    平安留意着陆姑娘表情,见其眉眼含笑、羞涩难掩的模样,心下了然,嘴上却还是询道:“姑娘可还喜欢?”

    这小厮,倒是随了他主子性情,问话如此直白。

    这要是龚景凡亲自问,私下里两人处着,陆思琼觉得自个一厚脸皮也就说了。

    可现在当着满屋子人,哪里说得出口?

    便低着眉不语。

    周妈妈见状,自然站出来接话:“二爷送的东西,我家姑娘哪有不喜欢的?你回去如实禀报二爷,替我们姑娘道个谢。”

    “这是自然,小的明白。”平安点头不已。

    陆思琼将玉佩握在掌中,摩挲着上面花纹,满脑子都是龚景凡。

    想当初,刚得知这门亲事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看好。

    这才几个月,半年都不到的时间,竟是转了性。

    要让陆思琼自己说,都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如今心中只有欢喜。

    平安是个识相的,东西送达,并不滞留,开口便要告退:“二爷说改日就来看您,姑娘若没其他吩咐,小的就先回去了。”

    陆思琼这才抬头,让周妈妈亲自给了赏钱,轻说道:“替我谢过你家主子。”

    “哎。”

    平安爽口应了,对于赏钱却要推拒。

    周妈妈带着笑硬塞过去,劝道:“今儿是好日子,拿了银钱讨个吉利。”

    后者如此便没再坚持,接过后又道了声谢才离开。

    “二姐,龚二爷待你真好。”

    陆思琪感慨,视线扫过桌上这些锦盒,继续道:“这支华胜定是蕙宁公主亲自准备的,二爷又费了这番功夫,想来是真将你放在心尖上的。

    等以后完婚,姐姐过了门,龚二爷也必定会疼爱姐姐一辈子。”

    说的都是些寻常的恭维话,但陆思琪语气平缓诚心,听在人耳中只让人觉得诚意十足,毫无假意。

    陆思琼但笑不语,望着手中玉佩凝神。

    陆思琪便建议:“不如姐姐戴上试试,也莫辜负了龚二爷的心意。”说着就将目光落向堂姐的裙摆处。

    陆思琼今儿一身碧湖青色的轻纱裙,裙上绛碧色的丝带柔柔的搭落。虽说家中衣着简约,但自小修养成的习惯,总让她讲究不少,腰间挂了只白玉带通天孔的小玉蝉,虽小巧却不乏精致。

    听了这话,她站起身,俨然是认可的意思。

    书绘竹昔见状,对视一眼随机走上前去。

    一人弯身替她解下玉蝉,一人接过主子手中的挂玉佩,服侍着换了龚景凡送来的这枚。

    锦鱼戏珠的样式,周边玉浮刻着荷花,湖边裙衫为底,近乎同色,格外匹配。

    陆思琼在屋内缓缓走了几步,随着绛碧丝带摆动的,是同心红绳结的花穗,玉鱼莹润,十分好看。

    众人纷纷赞不绝口。

    陆思琼自个也喜欢,心喜之余又担心弄坏了,复又让人解下,随后收于匣内,交给书绘进离间锁好。

    周妈妈见自家姑娘出落得越发美貌,上下端量着赞道:“二爷的眼光就是好,这枚玉佩配姑娘最是合宜,待定亲摆酒那日,再做身新衣裳,姑娘用着正好。”

    “是好。”闻者认同。

    屋里气氛甚好,陆思琼想着龚家既然来了人,自己亦该往老夫人处走一趟。

    再怎样,有些话祖母还是要交代的,正想着如何与五妹妹开口,陆思琪便先站了起来。

    “姐姐大喜,我本该多留会的,但出来太久,担心母亲醒来瞧不见我,就先告辞了。”她应对得体,说完起身。

    陆思仟晓她们母女情深,并没有强留,而见外头正热,便让婢子取了把纸伞过来,亲自将人送到屋外。

    刚踏上走廊,迎面便是一股热气。

    她交代对方:“你路上且多注意,别晒着了。”

    陆思琪应声,回道:“我不碍事的,倒是姐姐要多注意身子,还是回屋里去吧。”说着让身后巧珍过去接了纸伞,主仆俩下阶离开。

    陆思潜等见五妹妹身影出了娇园,才准备转身。

    而就在这时,宋氏进了院,身后跟着许多丫鬟婆子。R1152

第一百三十二章 筹备

    她忙收住往回走的步伐,迎上前道:“母亲怎么来了?”

    “龚家来人送聘礼,这样大的事,有些事宜我得和你商量商量。”宋氏一身石榴红的衣衫,头饰华丽,十分喜庆。

    陆思琼请了对方入内。

    宋氏瞥了眼桌上未收走的茶杯,笑道:“刚远远的瞧见琪姐儿从你院里出去,可是你三婶母身子哪里不适了?”

    萧氏这回暑症,并没有瞒得了阖府。

    宋氏身为长嫂,自然亦亲自过去探视过。

    她心知萧氏这回的病是琼姐儿治的,这几日眼前人也时常过去诊脉,方才看到琪姐儿,便以为是妯娌病情有变,不免多问几句。

    “没有,三婶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是五妹妹过来寻我说话。”

    宋氏随之一笑,应道:“你婶婶没事就好。”

    说完想起之前龚家下聘的排场,再言道:“你在院子里不知道,今儿是建元侯亲自带人过的府,本是想见见你的,又担心你姑娘家害羞,便只在老夫人处说了会话。”

    陆思琼倒是惊诧,早前只晓得龚家来了人,但下聘这种场景,长辈没派人来请她,自己也不好冒然出去。

    生怕大家多说闲话,也没急的让人去打听,毕竟是她的婚事,早晚肯定能清楚的。

    不成想,竟是建元侯亲自来下聘。

    怪不得宋氏穿着如此隆重。她接过话反问:“那建元侯现在呢,离开了?”

    “这么大的事,龚家也是事出突然。居然不事先派人通知一声。我早让人去衙里寻了你父亲回来,现正在珠玑阁里呢。

    那些个抬礼的、随行的人,还在外院用席呢。不管怎么说,总是要应个吉利的。”

    宋氏笑逐颜开,慈眉善目的,脸上尽是替女儿终身有托的欣喜。

    她情不自禁的握了对方的手,继续道:“说来总是给人做儿媳妇的。建元侯今日亲自登门,便是诚意十足。

    你身为晚辈。该亲自去永昭伯府拜访一下。等过阵子,可与龚二爷私下商议商议,有他陪着,亦不会尴尬。”

    见对面人不说话。宋氏再道:“琼姐儿,你可莫要害羞,亲事定了之后,两家总要有往来的,这种事不好退缩的。”

    她晓得嫡女善于交际,过去随着周家人连深宫大院都去过,自然是不会被永昭伯府的场面吓得退怯。

    只是,姑娘家碰到说亲这等事,再如何都是脸皮薄的。

    自己身为其名义上的母亲。甭管亲生的还是非亲生的,这等事总是要交代的。

    她今儿这番话说的十分尽职,陆思琼亦听得出是真心在替自己考虑。连连点头,显得十分乖顺。

    屋子里气氛很好,宋氏关于到时候去龚家的事又交代了几句,便让外面的人都进来。

    她带了好些绸缎过来,让陆思琼选了做衣裳,准备定亲宴会那日再穿。

    陆思琼的行头从来不少。小仓库里绫罗绸缎亦是不乏,然见宋氏好意。心知这是身为母亲该为女儿做的,也不好拂了对方热情。

    无论是否是陆家血脉,她自小认定了是长房之女,便一直维护着长房颜面。

    她不可能让旁人笑话了宋氏去。

    缎子都是上乘之品,可见宋氏果真没有藏私。陆思琼见她如此真诚,倒有些愧疚以前对她的态度了,毕竟自己对陆家本就存着一份养育之恩,眼下心中动容,眸眶不知不觉就微微泛红

    这让宋氏十分紧张,连忙细问:“怎么了,可是这些不如意?这大好的日子,别不高兴。”语调呵护,由心而发。

    说完,就要挥手让人退下,语气竟带了几分哄意:“琼姐儿,你若不喜欢这些,改日我再送些其他的来。

    这京中那么多绸缎庄子,总能物色出满意的来。”

    “没有,女儿是想,让母亲费心了。”

    宋氏对她,从没亏待过,陆思琼明白。

    上前挑了几匹,转身说道:“就这些吧,样式母亲给我看着拿主意就好。”

    “不再多选几匹?我瞧着这两匹也不错。”

    宋氏觉得今日的琼姐儿与往日有很大不同,过去自称“女儿”、唤她“母亲”亦不是没有过,但都不如刚刚两句来得自然,心中有些受宠若惊,想着或是因为即将定亲人心情好,倒也没有多想。

    她又看了看,替陆思琼选了好几匹颜色艳丽的,笑道:“你们年轻姑娘家,穿这种颜色好看,琼姐儿你模样又好,做出来穿在身上定然合适。”

    说完让宋妈妈将挑选出来的,送去外面寻师傅做成成衣。

    遣退了捧着缎子的婢子,又走进来一波呈着首饰的丫头,宋氏还让陆思琼选。

    其实她知道这些东西嫡女都不缺,但对方需不需要是一回事,自己准备不准备又是另外一回事。

    还是如刚刚那样,陆思琼选了几套,她又亲自挑上几套。

    拿人手短的道理,就是这样,陆思琼脸上堆满笑容,很是和气。

    最后宋氏又拿出不少花样子的纸来,说是让人去外面打的首饰,陆思琼却之不恭,随心选了几样。

    见她肯收,宋氏这方安了心。

    她就担心对方拒人千里,两人商量了些关于定亲那日娇园里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到时候陆思琼的衣着装扮,对话亦称得上融洽。

    因为四月生辰那日,发生过甄家姑娘的事,是以此次再请宾客,自然是安全至上。

    陆思趋动强调这个,宋氏颔首:“这个你别担心。我会亲自操办,那天不会再有甄五姑娘那样的意外发生。”

    提起这个,自然难免就想到陆思瑾。二人顿时沉默下来。

    须臾,宋氏先开口:“等那日,我会把瑾姐儿带在身边,不会让她再添乱的。”

    陆思瑾这些时日以来可谓是有恃无恐,对宋氏还有表面的客气,但对陆思琼早就是不以好脸色,当着老夫人的面都敢说冲话。十分狂妄。

    秦家虽说还没置办定亲的事,但那日秦八爷登门之后。秦相亦有派人来过侯府,算是做主了这门亲事。

    陆思瑾因此就仗着秦家作威作福起来,陆思琼虽说不怕她,但也懒得搭理她那副嘴脸。索性无视。

    陆思瑾终究是从小对她存着份惧意,浅浅挑衅几句不得回应,也不敢没有分寸。

    现在听嫡母如此说,陆思琼严肃道:“那日就让她待在兰阁里吧。”

    “琼姐儿的意思是……”

    宋氏有些吃惊,嫡女多数还是很好说话的,没成想会如此对付瑾姐儿。她们姐妹间是真闹得厉害了?

    想想也是,且不论王氏早年前的那些事儿,就瑾姐儿的那些过去,琼姐儿还认她这个妹妹就不错了。

    她想了想。老夫人如今又将琼姐儿捧在了手心,想来也不会见怪,当即应允。

    陆思琼恢复常色。与对方继续方才的话题。

    宋氏说了一番,最后总结道:“等到宾客名单列出来,还有当日的席面菜色,我会让人都送份单子来,到时候你过目瞧瞧,看没有需要改的。”

    “这些事。您决定就好。”她相信宋氏能办好,何况这等事本就该长辈做主。

    而宋氏的才能。实则并不比四婶母低。

    这点她很早前就知道,但眼前人好似就怕了楚氏一般,不敢争夺,这方让她以前总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但最近,又觉得宋氏同她以前了解的宋氏有些不一样。

    至少,陆思琼现在愿意对眼前人投入信任。

    一切妥当之后,宋氏站起身,“那再有什么事,以后我再同你说。今儿开心,老夫人刚传了话,晚膳都去静安堂用,一家子也许久没在一起用饭了。”

    “我知道了。”

    陆思琼跟着站起,送对方出门。

    丫头将竹帘打起,宋氏停在门槛处,转身说道:“外面热,你别出来了。”

    “那母亲您慢走。”

    “好。”宋氏应声,提步时又叮嘱道:“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丫头们去做,别总是跟母亲客气,自己家里。”

    “嗯。”陆思琼又应。

    宋氏心情愉快,这才跨步走了出去。

    绿莲早就打起了纸伞,撑在主子头上,一行人走出娇园。

    到了院外,宋氏转身望了眼院门前高挂的牌匾,笑道:“琼姐儿今儿和往日不一样。”

    近身的都是刚刚在屋里的,自然也能察觉出来,红笺贴心的接话:“夫人心疼二姑娘,二姑娘心里明白,待您自然孝顺。”

    “说的是。”

    她这边兴高采烈的回去了,屋子里的陆思琼亦是心情畅快。

    人逢喜事精神爽,定亲的人是她,自然要兴奋。

    院子上下都为之欣喜,娇园里更是人人都得了赏。

    她对自己的身边人素来大方。

    宝笙被留在主屋里陪陆思琼说话解闷,外面廊下迎着热.浪的南霜便心有怨愤。

    当年,她才是得主子眼的那个。

    怎么莫名其妙就让宝笙顶了上去?

    往年酷暑的日子里,姑娘都分外慈悲,不会让她们在日头外面当差的,现在在屋里同那些人说笑,倒似忘了自己还在外面。

    她不止一次的回头看那紧闭的竹帘,手指搅着帕子越想越气。

    心里正别扭着闹情绪,突然听到院门口传来动静,抬眼看去,却是听雪。

    她先是一个慌乱,紧接着回眸打量主屋,见四下无人再望向门口,那边听雪正在对她招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贺喜

    知道龚家下了聘,陆思琼心情很好,与她们有说有笑的,连瓜果茶水都吃了不少。

    宝笙望了眼桌上果皮,上前拾掇了道:“奴婢把这些撤出去,再拿些其他的过来。”

    宝笙平时话不多,未经传唤从不会主动进屋献殷,陆思琼对她印象很好。

    心想着眼前人站了这么久生出不忍,不由开口:“不用再添了,你把南霜叫进来,让她拿出去就好。”

    闻者应是,随后退出屋外。

    廊下并未传出话语声,顷刻仍是宝笙一人走了进来。

    她眉间带着疑惑,上前主动道:“姑娘,还是奴婢收下去吧。”

    “怎么?”

    陆思琼笑容一敛,问道:“她人呢?”

    “回姑娘,南霜她、她不在。”

    宝笙后退一步,抿了抿唇作答:“许是有事出去了。”

    “出去?”

    周妈妈不悦接话:“她是伺候姑娘的,又没什么其他差事,能去做啥?”

    不是主子下了吩咐,丫头外出时总是要找掌事妈妈报备的。

    周妈妈虽不常在院子里,但书绘竹昔都会在,哪有说不吱声就随意出门的?

    宝笙没找着人,平日又嘴拙,当下只好沉默。

    陆思琼想了想,严肃道:“你去兰阁外,在那候着,要是南霜出来了,就说姑娘我找她。”

    “兰、兰阁?”

    四姑娘的住处。

    宝笙虽然没怎么明白,但主子的命令自然要遵从,忙颔首道是。

    联想到上回生辰那日之后,姑娘还曾让自己盯了南霜好一阵子,不由就生出几分害怕担忧。

    她隐约感觉到,南霜有秘密,且主子已疑了她。

    不敢有怠,连忙又福身下去。

    陆思琼面色不大好看,这换做是谁,自己屋里出了叛徒都不会开心。

    平时她待院子里的人素来不差,怎么就被陆思瑾收拢了去?

    周妈妈弯腰替她添了水,轻说道:“姑娘,您还是怀疑南霜?”

    “是她。”

    陆思琼答得肯定,“院子里服侍的人虽不少,但能近我屋子的却没几个。

    南霜性子浮躁,沉不住事,所以之前我宁愿提了竹昔也不用她。

    她在我身边年头不短,但生**逢高踩低,打着我的幌子在府里没少捞好处。

    我过去不说她,是念着十来年的主仆情分,何况一些小毛小病的无伤大雅,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生辰宴那日,奴婢们都在娇园里。我与书绘姐姐招待了过来的姑娘和奶奶们,只宝笙和南霜二人迎在门口。”

    竹昔回忆当日场景,直言诉道:“南霜年纪大一些,宝笙一直都是跟她当差,听她吩咐。

    南霜让宝笙引了客人来屋里,就只剩她自己守在门口。若说有人进院子而咱们都不知道的,便只有是她刻意隐瞒。”

    周妈妈此刻才知了收尾,怒言道:“真是防来防去,没防住身边人。好在那日丢的只是九王爷送来的,否则事情可要闹大……”

    若丢的是太后钦赐的懿旨,就是满门大罪。

    南霜好大的胆子!

    四姑娘能有机会进得内室偷盗,显然是在院子里安了眼线。

    南霜……

    周妈妈叹气一声,往日瞧着挺白净秀气的丫头,居然做出这种事!

    如此却又想不通,费解道:“以往四姑娘进院子时,南霜都是不冷不热的,何时成了她的人?

    四姑娘倒是有本事,收了这小蹄子做心腹。”

    “哪里是她的能耐,是银子的能耐。”

    陆思琼冷笑,“四妹妹有的是银子。”

    书绘就不明白了,“姑娘,四姑娘只是一个姨娘所出,哪怕王姨娘有给她留宝贝,但任一个姨娘藏私多少,手头又能阔绰到哪里去?

    再说,王姨娘偷拿了先夫人的那些东西,早被夫人收回来了。”

    “哪里是那些东西?你们想不通她有什么门路,可不代表她就真的没门路。”

    陆思琼鲜少用这种冷嘲热讽的语气,此刻却尽是鄙夷,“就像大家都没想通她何时能结交秦家八爷一样,但事实上秦家都登门提亲了。”

    陆思瑾若不是银财宽裕到了一定地步,那日既然都已经到了她屋里,妆镜台前陈列了那么多名贵首饰,随手取走还不容易?

    左右都做了盗窃的事,她既然想好法子要栽赃嫁祸给三妹妹,那为何不拿?

    是啊,为何不拿?

    陆思琼心头一凝,当初没有细想,此刻却觉出蹊跷。

    陆思瑾就算有金山银山,可从小环境所就,举手投足间都显得小家子气,往日盯着自己身上穿戴,总会露出羡慕嫉妒之色。

    她若有顺手牵羊的机会,怎么就错过了?

    最终只带走了那串枕下的珠钏。

    如果当真不好财,这又作何解释?。

    她眉头微皱,难道……那日陆思瑾的身边,还有旁人?

    以前不晓得她背后是秦家,现在自秦家八爷过府之后,便明白她是在替谁做事。

    既如此,当日是陆思瑾和秦沐延一道在自己屋里?

    陆思瑾没有动那些首饰的原因,定也是在意秦沐延对她的看法。

    屋子里谁都没有出声,虽然明知主子不喜欢陆思瑾,但她们终究是姐妹,四姑娘是侯府里的主子,再如何都轮不到她们做下人的评头论足。

    陆思琼心里烦躁,亦明白自己身在侯府一天,便不可能不顾这周边的事。

    她兴致缺缺,挥挥手:“都先下去吧。”

    周妈妈睨了眼外头天色,提醒道:“姑娘,晚上要去老夫人处用膳。”

    “我记得的,待会再进来服侍。”

    酉时初至,陆思琼便出了娇园。

    静安堂里,二夫人孙氏、四夫人楚氏都在那,穿红着绿的侍婢立在旁边伺候,一屋子好生热闹。

    陆思琼刚进屋,就被热情的四婶母迎了过去。

    “琼姐儿来啦,快过来坐,老夫人正念叨着呢。”

    楚氏满脸笑意,乐呵呵的说道:“姑娘家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现下还只是定亲,老夫人就舍不得了,这等过两年真到了出嫁的时候,可怎么好哟。”

    老夫人似乎特别满意小儿媳的这张甜嘴,被哄得眉开眼笑,佯怒了道:“瞧你,做婶婶的,这么打趣自家侄女,倒让琼姐儿不自在了。”

    她今儿是难得的好说话,连旁边素来寡言少语的孙氏都附和了几句。

    只三姑娘陆思瑜在那木木的坐着,轻轻招呼了声“二姐”。

    陆思琼欲行礼,被楚氏一把推到祖母身边,“成了,都是自家人,做什么那些虚礼,可是要让老夫人心疼的。”

    老夫人瞬时就拉住身前的孙女,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聘礼进了侯府,她算是了了桩心事。

    大夏朝,素来不兴退亲。

    若真有了,无论男方女方,都会沦为笑话,很不好看。

    当年,甄家退陆家的亲,也就是仗着宫中甄皇后了。

    她早前不久还询问过琼姐儿定亲的事何时能办,对方只说快了,虽说心安不少,但又怕夜长梦多,总担心着会不会有变故,没成想还真不是搪塞之语。

    今日建元侯亲自来下聘,是给足了陆家脸面。

    老夫人心情畅快,看谁都顺眼不少,似乎瞬时回到了过去的日子,忘了眼前陆思琼实则并非陆家血脉。

    她满眼疼爱的关望着对方,说不尽的宠溺疼爱,柔声问道:“永昭伯府的聘盒送到娇园,可看过了?”

    那是给未来新娘子的东西,与那些箱子自然不在一起。

    陆思琼点头,回道:“看过了。”

    “快来说说,是个什么东西。”楚氏索性不坐了,就围在两人身前。

    “一支华胜。”

    陆思琼简单答了,并没有刻意描述其贵重奢华。

    “公主府里出来的东西,自然是了不得的。等哪日婶婶去你屋子坐坐的时候,可要拿出来看看,也好让大家见见。”楚氏也不用听仔细,闻言就说起好话。

    说来,长房与四房的关系并不算融洽。

    楚氏好强,仗着出身比宋氏高,一直挑长嫂的错,过去没少找长房麻烦,偏生都被陆思琼不紧不慢的打击回去,亦受了不少闲气。

    但她对着宋氏神气,然当着陆思琼的面,就是不敢强硬。

    她是个很懂眼色的人,如今就更奉承这位侄女了。

    因着是好日子,陆思琼心情也好,随即一笑而过,简单应道:“婶婶客气了,您若想看,侄女自然没有拒绝的理。”

    “好好好,那我过两日去看。”

    楚氏倒也不怕这话被人笑话,说得十分自然,紧接着再道:“我听说咱们未来的二姑爷紧接着也派人过来,瞧这把琼姐儿疼的。”

    因为亲事成了明数,说起来话也无所顾忌,捡着今儿下聘的时机取笑几句,并不过分。

    陆思琼听她提起龚景凡,脸颊微红,声音极轻:“四婶母别打趣我了,他就是让人送些小玩意来。”

    楚氏语音轻亮,又因是好事,更不用注意,当即提了声又笑,笑得前扑后仰的,“二姑爷就是有心,这龚家送了聘礼,他还得特地再送一份。

    怪不得把我们琼姐儿乐的,半天都躲在娇园里不出门了!”

    老夫人对这种场景,喜闻乐见,并不说她。

    二夫人孙氏亦是笑意吟吟,只是余光瞥了眼旁边闺女。

    陆思瑜臻首,笑容浅浅,略显牵强。R1152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思

    陆思琼是个周全之人,自然注意到了角落处失意的三堂妹。

    她排行在自己同陆思瑾之间,难免有所尴尬。

    可实际上,这等事并不着急。

    她们年龄还小,自己若不是因为呼韩邪的突然至京,今年怕也不会议亲;至于陆思瑾,说实话,她其实根本就不看好。

    秦家显然另有目的,四妹妹就是跟了秦沐延,也不会有好处。

    他两人之间与自己和龚景凡不同,谈不上多少感情,从定亲到完婚,至少还要有两年时间。

    这期间,秦沐延想让陆思瑾嫁不成他,可以有千百种方法。

    但陆思瑜是女儿家心思,掩藏在自己心中,两人感情还没熟络到说知心话的地步,陆思琼若是冒然找她开解或者安慰什么,反倒可能适得其反遭人憎恨了。

    是以,为顾他人情绪,她并不愿四婶母再继续吹嘘说这些,转了话题随口问道:“母亲还没到,明净堂那边可派人去通知了?”

    老夫人设席,哪怕萧氏过去不怎么外出,但家宴还是出场的。

    只不过前阵儿她身子不好,也不知今日会不会过来。

    “你母亲还在让人清点聘礼,这得记录在册的,往后你嫁妆什么都要看着安排。至于你三婶母,丫头去传话时说是会过来的,也不晓得身子还方便不。”

    这话老夫人亲自接了,她不是眼光浅短的人,对于龚家丰厚的聘礼并不图什么,看重的是两家秦晋关系。故而,对于陆思琼将来的嫁妆亦不会舍不得,这方面还是很大方的。

    “嗯。”

    陆思琼应声,她原还以为,早已清点明确了呢。

    又过了会,静安堂里的丫鬟进屋燃起灯烛,室内亮如明昼,众人轻言低诉。

    说的都是开心事,笑语不断。

    隔着轩窗,橘黄色的光晕星星点点的,显得分外温馨热闹。

    陆思瑾立在庭院里,抿了抿下唇,同身边人道:“你听,四婶婶惯是势力。

    平日里是怎么挑母亲掌家那些事的过错,这会子倒是巴结的不行,刚在院子外都能听到她笑声,德行!”

    轻蔑的语气,很是不屑。

    四夫人楚氏左右逢源,向来如此。

    不过陆思瑾亦是因为有所持恃,自打秦家八爷过府求了亲之后,谁对她都重视了许多。

    亦是因为这个,越发养出了脾气。

    若换做过去,唯唯诺诺的模样,何曾敢说这话?

    现在却连站在老夫人院里,都不肯收敛。

    听雪见了,紧张的四下瞧了瞧,暗想着自家主子沉不住气。

    她从听说二姑娘的聘礼抬进侯府到现在,兰阁里就没怎么安宁过。该说的、该劝的,自己在没出门的时候就反复说了许多,然不知为何,如今的姑娘处处要强,是什么都去同二姑娘比较。

    二姑娘,那本就是侯爷和夫人的掌上明珠,是陆家顶娇贵的姑娘,何况定亲的对象又是蕙宁公主的儿子,这么对比,不是自寻苦闷吗?

    听雪觑了眼对方,思量着开口:“姑娘,还是进去吧,听说二夫人、四夫人她们老早就到了,三姑娘也在里头。”

    “进去做什么,听她们贺喜二姐还是跟着做笑?”

    陆思瑾却是满心的怨气,就停在院子里不过去了,酸声酸气道:“她倒是好,龚家的聘礼都抬进来了,整个府里都在热闹。

    不就是定个亲么,好似谁不会有一样,值得这样大张旗鼓的?”

    “到底是建元侯爷亲自下聘,是龚家好排场给二姑娘面子,府里自然也要配合下的。”

    听雪的话刚落,就被陆思瑾狠狠瞪了,“你是谁的人,怎么尽帮着外人说话?”

    “奴婢当然是您的人。”

    听雪心理也生出了委屈,她不过是想劝眼前人想开些,怎么就错了?

    自家姑娘,和二姑娘,本就没得比。

    以前主子饶是嘴上不服,可心里也清楚着定位,不会较真的。如何到了今日,事事都争,偏偏出身在那,又争不过,不是平白堵心吗?

    然而,这种话心里想想可以,怎么都不好出口。

    她无力的陪在一旁。

    陆思瑾许是也觉得同身边人置气没什么意思,何况到底不是自个院子里,再如何祖母屋前总要揣着点,脸色渐渐平复了起来。

    白日里眼见着那么多聘礼抬进来,感慨龚家的大手笔,又十分羡慕。

    蕙宁公主和建元侯就这一个儿子,永昭伯府虽然名声在外,可事实上最厉害的不还是就他们三房?

    往后,全都是二姐姐的了……

    嫉妒之余,又对秦沐延生出期盼,等到时候他下聘,会有多少?

    知道定然比不过龚家,但心里终究存着期盼。

    聘礼的多与少,代表着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这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表示。

    “进去吧。”她懒懒的出声。

    刚抬脚,却又听到身后动静,转苫见三婶母和五妹妹一并进院。

    几人对了眼,也不好装作没看见。

    陆思瑾等着她们近前,方福了福身,含笑道:“婶母今儿倒是出来走动了,身子可好些?”

    她知道前阵子陆思琼去给萧氏看过病,也听说了近来陆思琪常去娇园,心中只认为这对母女平日看着寡淡,没想到也是个懂得讨好处的人,表里不一。

    陆思瑾如今的心态,是看谁只要和嫡姐有点关系的,就不顺眼。

    萧氏似被听说这怪调话语里的深意,身子半靠在庶女身上,好颜和蔼的回道:“好些了,倒是让瑾姐儿挂心。今日是好日子,永昭伯府下聘,怎么着也是要过来给你二姐姐说声恭喜的。”

    陆思琪顺话微福,见了姐妹礼,又唤了声“四姐”。

    母女俩如常的温和平静,陆思瑾终究顾着尊卑,自然不会去挑长辈的事,随后与她们同行了进屋。

    众人乍见她们三人一同进来,还有些惊诧。

    萧氏给老夫人行了礼,随后说道:“刚进院子正好遇见瑾姐儿,说了两句话。”

    其身后的陆思琪陆思瑾齐齐福身,一一见过。

    陆思琼从祖母身旁站了起来,过去搀了萧氏道:“三婶母身子弱,还是别站着了,快坐下。”

    毕竟是亲儿媳,老夫人对三房人亦和善许多,向来是不让她站的。并坐寒暄了几句,又问了几声病情,知道没有大碍才安心。

    陆思琼在旁边的圆凳上坐下,陆思琪走过去笑着道喜。

    两人因最近熟稔了不少,陆思琼冲她一笑,嗔道:“之前你又不是不在娇园,这会子还要特地再说一回。”

    老夫人素来喜欢孝顺的孩子,三房又只有琪姐儿一个孙女,倒没计较什么嫡庶。加上她话不多,人安静乖巧,往日待她亦是不错。

    此刻见她和琼姐儿一道,知晓这姐妹俩最近走得近,也招呼她坐,还帮着说话:“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琼姐儿你是做姐姐的,多听一句好话怎的还埋怨起妹妹来了?”

    竟是少有的玩笑语调。

    可见老夫人今日心情着实极好。

    只不过,如此一来,大家都坐下了,就陆思瑾还站在屋里,显得怪尴尬的。

    但长辈不让她坐,她也不好随意没规矩,心中的委屈瞬间更甚。

    她拧着方帕子想,只要二姐姐一出面,大家好像就立马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敢情前阵子的风光,转个身就能没有,侯府忒得多变。

    人就是这样,没有得到过时就不会那么贪。

    一旦受过了万众瞩目的感觉,想要再归于平凡,默默的站在角落里,便再不可能了。

    这是老夫人屋子的外室,不小却也不宽广,如今挤了这许多人,又是夏夜,到底炎热。

    侍婢们手中的团扇摇得越发快速,但还是难掩热气。

    陆思瑾的额上冒出密汗,只觉得亵衣都黏着肌肤,分外难受。

    这一热,心情就更为烦躁。

    突然听到有人唤她,抬眸望去,没想到竟是陆思瑜。

    三堂姐……

    她蓦然的心中一虚。

    陆思瑜自然是恨这位四堂妹的,原本就看不起对方出身,谁想到随了她那不要脸的姨娘做些手脚不干净的事后,还把盗来的懿旨丢到自己屋里栽赃嫁祸,简直可恶。

    然而,这事儿被祖母压了下去。

    自己人微言轻治不了她,可也见不得对方前阵子嚣张的模样,倒是借着今日机会,笑吟吟的望了过去,“二姐的聘礼都进了府,日子也定下了。如今可就盼着四妹妹你了,那日秦家八爷来得可是风风火火,怎么说要定亲,到这会子都没个动静?”

    “哪里有这么快的,二姐姐的婚事不也耽搁了很长日子么。”

    陆思瑾佯作正常,心中却在担忧。

    秦沐延的意思是,等自己说出了当年替二姐接生的那产婆下落,才来下聘。

    可她刚刚就算找了南霜问话,但到底都是十来年前的事了,就是南霜也不知情,可如何是好?

    “二姐那是因为蕙宁公主让法华寺大师在测八字对好日子,皇家寺院你也听说过,自然是费时一些。”

    陆思瑜意味深长的望过去,还想再说几句,被旁边的母亲扯了扯衣角。

    孙氏眼神制止女儿,心里无奈。

    瑜姐儿和瑾姐儿的梁子结得这么深,就是自己想让瑾姐儿给她谋个路子都不好开口。R1152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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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趣介绍:
陆思琼出身高贵,容姿绝色,满腹医经,是京城最拽最傲娇最牛掰的姑娘,
这开了挂的人生本该冲锋陷阵,杀遍宅门无敌手的。
奈何太高,对手自动和谐,生活了无生趣。
终有一日,那个更高贵更绝色更拽更牛掰更傲娇的男人出现了!
这日子啊,才算是有趣了起来。
一句话简介:牛掰男女,闺中逗趣,相爱不相杀……闺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