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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玖拾陆     臻璇txt下载     臻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章 新婚(四)

    错别字还没改,不影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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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的元宵佳节,臻璇牵着臻衡的手,买了一串糖葫芦。

    人群之中匆匆一眼,她看到了夏颐卿,那一刻脑海之中泛上的只有“道谢”,没有顾忌其他,便已经追了出去。

    谢意藏在心中一年多,只有对着夏颐卿亲自说出了口,才能了却一桩心事。

    而臻衡,却喜欢上了夏颐卿腰间的玉玦。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在臻璇和臻衡的惊讶之中,夏颐卿解下玉玦交到了臻衡手中,只换了一串糖葫芦。

    那时候夏颐卿微扬了唇角,说不上是笑容,可在元宵节的花灯光照之中,格外柔和亲切。

    就像这一刻一般。

    臻璇想到这里,不由地抿唇笑了起来。

    夏颐卿听见声响,抬头看向臻璇,见她眼中全是笑意,虽然不解,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拍了拍床沿,道:“早些睡吧,明日要早起的。”

    臻璇笑着应了一声,上了床躺下。

    夏颐卿吹了灯,只余淡淡月光,朦胧而清秀。

    臻璇背着身捏着被角,转过头对夏颐卿道:“二爷,糖葫芦好吃吗?”

    夏颐卿怔了怔,黑亮的眸子落在臻璇脸上,她的唇角依旧带着笑,似乎想起了前事是一样多么叫人开心的事一样,让夏颐卿也不自禁跟着轻笑。他伸手覆在臻璇的眼帘上,道:“还不错。”

    夏颐卿的动作很轻柔,有一些些痒,臻璇眨了眨眼睛。睫毛划过对方手掌。

    夏颐卿躺下的时候,顺手就把臻璇带到了怀里。

    臻璇稍稍动了动,尽量让自己舒服一些:“二爷似乎不喜欢吃甜的。”

    “哦?”夏颐卿应了一声。等着臻璇继续说。

    “早上的莲子银耳羹,二爷只喝了两三口就撤了。”臻璇自己倒是喝了一整晚,那银耳炖得软烂,很稠,微甜算不上腻,而夏颐卿却几乎没有喝,那时候臻璇就在想。是不是因为他本身就不喜欢甜口,“那串糖葫芦很甜的。”

    话音刚落,夏颐卿突然笑出了声,叫臻璇很是意外。

    夏颐卿没有顺着臻璇的话往下说,反倒是问起了臻衡换走的玉玦:“那块玉还在吗?”

    “在的。弟弟收着的。”臻璇答道,“那时没想到二爷会以玉相赠……”

    夏颐卿轻轻抚着臻璇的背,那一刻为什么会摘下玉佩,他自己都说不清缘由,只是那一瞬间突然就想这么做了。

    如今想来,这玉赠得也不算吃亏。

    “以玉换玉,他都舍得,我又怎么会舍不得。”

    臻璇一怔。

    她的脸埋在夏颐卿的胸口,听见对方的声音时。臻璇看不见他的神情。

    短短一句话,有些清冷的声音之中溶了几分慵懒和温情,在黑暗之中独有一股绮靡。

    待明白过来夏颐卿说得是什么的时候,臻璇整张脸都烧红了,巴不得要把整个头都埋到锦被之中去。

    璇玉,璇玉。

    她是臻衡。是李老太太,是季氏捧在手中的美玉。

    臻璇咬着下唇。

    这个人,怎么能把情话说得这么……

    这么得理所应当,这么得简洁又让人整个心都跟着一颤。

    即便知道两个人是新婚,若论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刻,也许只是因为此刻的心情才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叫人羞着暖着腻着嗔着,甜到了心里。

    臻璇带着笑容睡去。

    夏颐卿听见怀中人平缓的呼吸声,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发。

    在那年元宵时,他真的没有想过他最后会娶的人是臻璇,臻璇也同样没有想到过,到底是世事难料,走出这样一个局来。

    既然成了夫妻,她也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便护着捧着罢了。

    臻璇是被夏颐卿叫起来的,她躺在床上许久才算了回过了神,支撑着想坐起来,一用力,昨夜还不觉得酸痛的腰这会儿就有些使不上劲了。

    丫鬟们鱼贯而入,臻璇只好起身,把所有的不舒服都咽下去,不敢表露出来。

    廖妈妈双手交垂着,笑眯眯看着她。

    臻璇喊了一声“廖妈妈早”,就避去了净室,等再出来的时候,廖妈妈已经把白绸收好放在了黑漆盒子里。

    “恭喜二爷,恭喜二奶奶。”廖妈妈福了福身,等夏颐卿点了头,才捧着盒子退了出去。

    今天要回门,梳洗过后桃绫替臻璇换上了一身石榴花开百褶裙,上面一件如意襟小袄,喜气亦带着几分俏皮。

    “会不会太活泼些?”臻璇看着这一身,问桃绫道。

    桃绫摇了摇头:“奴婢觉得正好,老太太和太太见了也会觉得小姐在夫家过得舒心,不是被拘着束手束脚的。”

    臻璇听了觉得有几分道理,想问问夏颐卿的意思,却见他已经去了东次间,只好作罢,就这个换上了。

    算着时辰,两个人一块出了天一院,到听风苑外头时正好遇见了过来请安的郑氏。

    臻璇赶忙福身请安:“母亲。”

    郑氏笑着点点头,廖妈妈请了他们进去,给郑老太太请了安,见她老人家似乎有话同夏颐卿说,臻璇便退出来去摆了碗筷。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夏景卿和夏湖卿相伴而来,见臻璇独自一人在东次间,夏湖卿问道:“怎么就嫂嫂一人?祖母在西次间吗?我和哥哥进去请安。”

    臻璇拉了夏湖卿的手,笑着道:“不着急,祖母正和母亲、二爷交代事情呢。”

    夏湖卿刚要再问一句,夏景卿已经在一旁坐下了:“既然如此,我们便在这儿等着吧。”

    又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夏颐卿和郑氏才扶着郑老太太出来,见夏湖卿和夏景卿规规矩矩在这边候着,他看了臻璇一眼。

    臻璇笑着行礼。

    郑老太太坐下之后,众人依次落座,郑老太太不叫郑氏和臻璇立规矩,让她们也一块坐下。

    吃过早饭,郑老太太笑着道:“今日回门,要交代的事我都和颐卿交代了,回门礼廖妈妈都备妥当了,你们早去早回。”

    臻璇应了。

    回到天一院之后稍作准备,青帷马车在院外停下,接了他们去了垂花门处,又换了出门的马车,从侧门出了夏府。

    夏颐卿闭目养神,臻璇轻轻掀起车帘子。

    从这里看出去,甬州城中唯一的高塔似乎格外近了些,在车中窥见只能瞧见其中几层。

    夏家和裴家在甬州城的两个方向,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裴府大门外臻衍带着几个弟弟等着,见马车来了,都迎了上来。

    夏颐卿在大门外下了车,臻璇一路坐到了庆安堂外。

    桃绫摆好脚蹬扶了臻璇下来,臻璇一眼就看见了红着眼眶的秦嬷嬷,她心头一暖,哑声道:“嬷嬷!”

    “小姐回来啦。”秦嬷嬷笑着上来扶臻璇,话一出口才想起不对来,“哎呀嬷嬷老糊涂了,如今要喊姑奶奶了。”

    臻璇到了李老太太屋里,一进去,除了李老太太和季氏,家中还未出嫁的六个姐妹都已经在等着她了。

    臻璇鼻子一酸,上前给李老太太和季氏磕头。

    李老太太叫桃绫扶了臻璇起来:“过来叫祖母瞧瞧。”

    等臻璇在软榻边坐下,李老太太握着臻璇的手,上下看了看,道:“瞧着精神还不错,就是又瘦了些。”

    李老太太话音未落,周氏笑声从门外传来:“六叔母,你也忒心急了些,这才三天,哪能瘦得这么快呀。”

    一席话把大伙都说乐了。

    周氏进来,道:“回门礼都收好了,我已经叫人去分了。七姑爷在前头和臻衍、臻律他们几个说话呢,一会就过来了。厨下都准备好的,今日天气也好,在庆安堂院子里摆几桌给他们爷们,我们就在花厅里,又喜气又热闹。”

    “你看着来。”李老太太笑着道。

    夏颐卿由臻衡和几个兄弟陪着一块来了,进屋里依照规矩给李老太太和季氏恭敬磕头,彼此见了亲,只是这儿女眷多,不好一直一处围着,便去了臻衡屋子里说话。

    臻璇被几个姐妹围着去了未嫁前的闺房。

    不过三天,这个熟悉的房间都叫人有些怀念了。

    家具摆件一尘不染,可见还是每天都在擦拭的。

    臻璇坐下,臻琳就坐在她身边,轻声问道:“可还好?”

    臻璇笑着点点头:“还不错。”

    “你们这是哪门子的客套话?”臻琪凑过来,笑着道,“原来我们的七妹夫长得这般模样。”

    臻璇嗔了臻琪一眼。

    臻琼拉着臻璇,悄悄附耳道:“我新画了一套首饰,可你晓得的,我不能出门,母亲也不熟悉玲珑阁里的师傅,一会拿给你,你帮我去做,工钱照付的。”

    臻璇笑着应了。

    等丫鬟们进来说回门宴准备了,请她们过去,臻璇才和姐妹们回到花厅。

    其余几房的长辈都来了,臻璇过去一一行礼问候,然后落了座,开了宴。

    一时热闹,饭吃了一半,锦虹突然来了,凑到段氏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段氏的脸色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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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新婚(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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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璇今日是回门的新嫁娘,并没有和姐妹们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主桌。

    席间除了李老太太辈分最大之外,其余的几位老太太都没有过来,季氏便和几个妯娌一起围在主桌坐了。

    段氏就坐在臻璇右手边两个的位子。

    锦虹急匆匆进来,虽然面上一切如常,但脚步却比平时快上一些。臻璇熟悉锦虹,晓得定是庆荣堂里有什么事了才会如此。

    锦虹行了礼,附耳与段氏说了几句话。

    臻璇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只见到段氏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

    段氏从京城回来就茹素了,今天也只不过是陪坐着,席间有素菜略略吃几口罢了,这会儿放下了碗筷,端坐着斜斜看了锦虹一眼,颔首道:“我晓得了。”

    锦虹垂手就退出去了。

    之后段氏一切如常,她不提起来,席间众人也不会去问情况。

    等散了席,段氏便匆匆告别,只说了一句:“庆荣堂里有客人。”

    臻璇被季氏叫到屋里说话,季氏开未开口就先红了眼睛,摸着臻璇的额头,低声道:“能交代的娘都交代给你了,咱们虽然同住在甬州,但总是往娘家跑是不行的,今天回去之后,就不能再随意过来了,你要照顾好自已。若真有什么情况,叫陈妈妈或者高妈妈回来报信。”

    臻璇点头·又与季氏说了几句悄悄话,才一道出来。

    夏颐卿已经等在了院子里,听见这边动静,他转过头来,对季氏行了礼。

    季氏笑着把臻璇推了过去:“你们赶紧去给几位伯母请安,等一圈下来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一定要回去得早一些,不能耽搁了。”

    臻璇应了,与夏颐卿一起到了庆安堂外·上了青帷小车。

    等到了庆荣堂,门外的丫鬟一见夏颐卿和臻璇下车,赶忙福身道:“七姑爷、七姑奶奶。

    “我来给大伯祖母请安的。”臻璇一面笑着一面往里走。

    小丫鬟急匆匆去报了,没一会儿,锦虹迎了出来。

    臻璇心中咯噔,之前锦虹就有事来寻过段氏,这会儿又亲自迎到了这里·莫非庆荣堂里的事并没有解决?他们这样进去是不是妥当?

    锦虹问了安,扶着臻璇·小声道:“老太太屋里有客呢,大太太在陪着。是京里来的客人·不晓得七姑奶奶识得不识得。”

    臻璇微微颔首,这位客人的来意肯定不一般:“哪一位客人?”

    “是谢夫人。”

    臻璇一怔,反问道:“谢屿泽大人的夫人?”

    锦虹垂头:“是。”

    臻璇狐疑,这甬州和京城最快最快也要走上十几天,谢夫人怎么突然就过来了?莫非是为了上一回臻琳被退婚的事?只是皇子夺嫡的战争没有结束,臻琳一个牺牲品又能如何?

    臻璇顿了顿脚步,看着锦虹,道:“若是不方便·我先去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

    锦虹感激地看了臻璇一眼,点了点头:“那奴婢在门口等姑爷和姑奶奶回来。”

    臻璇向夏颐卿说明了情况。

    夏颐卿不置可否,只是转身往外走,上了青帷马车。

    臻璇也爬上车,见夏颐卿面上一切如常·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也不晓得大伯祖母和谢夫人在聊什么,怕贸然进去反倒是冲撞了客人。”

    夏颐卿微微颔首:“长辈有事,我们晚些来也是一样的。”

    庆德堂里给二老太爷和姜老太太请了安,又去庆福堂里给三老太爷和贾老太太请安。

    三老太爷不肯去贾老太太的院子,夏颐卿和臻璇跟着流兰去水阁·才又去了贾老太太那儿。

    贾老太太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尤其是这半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躺着的。

    臻璇对贾老太太没有一丝一毫的亲切更没有尊敬,只是礼数上没有办法越过去,行了礼认了亲就要走。

    出来的时候正巧遇见了六姑太太。

    六姑太太似笑非笑,眼睛在夏颐卿和臻璇身上来来回回转了一圈,才掩着唇笑道:“不知不觉都那么多年了,你也成了姑奶奶,只是啊,我们那时候都以为你会成为世子妃,谁知道世事无常,虽然是捧着圣旨嫁出去的,但还是······”说完,又睨了夏颐卿一眼,哼笑一声走了。

    臻璇紧抿了唇,她就知道心胸狭小如六姑太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踩她一脚的机会的。这些话直接和她说了也就算了,可当着夏颐卿的面说,意思就又不同了。

    虽然没有字字露骨,但也提了臻璇和世子之间曾经有一些关系,至于这关系到底如何,全看听的人是怎么想的了。又说了如今是低嫁,尤其是与世子妃的身份比,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是在挑拨臻璇和夏颐卿的关系,是盼着他们夫妻失和。

    可这个当口,若臻璇去和六姑太太争辩,越发显得做贼心虚一般,只能等独处的时候和夏颐卿解释清楚,叫他别把六姑太太的话往心里去。

    臻璇抬眼去看夏颐卿,夏颐卿的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叫臻璇有些吃不准。

    等上了车,臻璇试探着开口,道:“我和六姑母的关系一直都不好。”

    “我看出来了。”夏颐卿接了一句。

    臻璇被打断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合适,犹豫了几次都没有再开口。

    夏颐卿也注意到了臻璇的忐忑,知道她是怕自己因为那些话多心,想了想,道:“你这个六姑母,倒是有点像二房的周姨娘。周姨娘经常在二叔祖母跟前伺候,没少放二婶娘的冷箭。”

    臻璇一怔,没想到夏颐卿会提起夏家二房的事情,可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夏颐卿是在宽她的心,是在告诉她,他不会把冷箭放在心上。

    臻璇心头一暖,弯着唇角笑了笑。

    见过八老太爷之后从庆和堂里出来,又返回到庆荣堂。

    臻璇被桃绫扶着下了车,见到锦虹迎了过来,便问:“谢夫人还在?”

    “还在里头呢。”

    锦虹刚一答完,庆荣堂里涌出一群人,原来是谢夫人要走了,段氏一路送了出来。

    夏颐卿和臻璇便上去行礼。

    谢夫人牵了臻璇的手,满脸笑意:“京城一别也有一年多了,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你也嫁了人了。我今日也是赶巧了,正巧遇上你回门。”说完,又转身看向夏颐卿,道,“夏二爷若是再到京城来,有机会就带上你媳妇,也好让我见一见,叙叙旧。”

    夏颐卿拱手应了。

    臻璇看着谢夫人上了马车,疑惑为何她和夏颐卿一副旧相识的模样,来不及细想,就被锦虹请了进去。

    马老太太满脸倦意,正和戴嬷嬷说着话。

    臻璇夫妇行了礼就打算退出来,却被马老太太拦住了。

    马老太太的目光从夏颐卿身上扫到了臻璇身上,哑着声,道:“谢夫人是为了四丫头来的。想替四丫头说一门亲。”

    臻璇闻言惊讶。

    臻璇之前猜测谢夫人的来由是猜对了一半,的的确确是为了臻琳,只是这说亲一事从何说起?男方到底知不知道臻琳被退过婚?又为什么突然之间要求娶臻琳?

    马老太太仔细观察着臻璇的反应,见她完全不知情的模样,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又有些释然,仅仅是刚出嫁三天的新嫁娘,即便有什么动静,也不会落在她的耳朵里,事先没有听到风声也是正常的。

    马老太太缓缓开口:“是七皇子,说在天宁寺见到过四丫头一回,想立为侧妃。”

    臻璇愕然。

    有那么一瞬间,臻璇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看着马老太太,见她一副唉声叹气模样,又慢慢转头,她看到了夏颐卿。夏颐卿抿着唇,神色间没有惊讶。

    臻璇心里一紧,她突然明白过来,这都是事先就安排好的,夏颐卿也是在一开始就知道了会有这样的发展的。

    皇上喜欢的是七皇子,夏家亦是支持七皇子,夏颐卿主持着夏家所有皇家的生意,和七皇子不可能没有过来往。

    谢屿泽是七皇子的老师,夏颐卿和谢屿泽相识也很正常,所以刚才谢夫人才会那么熟稔的和夏颐卿说话。

    臻璇自己会被下诏书嫁入夏家也是因为七皇子要拉拢裴家,但仅仅是一个臻璇,那是绝对不够了。

    若臻琳成了七皇子侧妃,裴家就是七皇子的外家,侧妃和侍妾不同,是要上玉牌,是正经的名分。

    皇上给裴家铺了路,一步步叫他们走,作为臣子除了顺着走还能如何?臻璇已经嫁了,难道能叫大老爷为了臻琳抗旨不成?这是生生要叫一直中立的大老爷站队。

    就算臻琳被退过婚,就算京城里人人都知道,只要皇家不介意,就能把风言风语压下去,他们要的是臻琳作为裴侍郎嫡长女的身份,别的都不重要。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

    即便知道皇权重过天,给了选择的机会可其实只有一条路可走,但是每每等事情放在面前的时候,会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这种无法逃脱的无力。

第二百一十二章 新婚(六)

    赶全勤,大家天亮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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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璇今日是回门的新嫁娘,并没有和姐妹们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主桌。

    席间除了李老太太辈分最大之外,其余的几位老太太都没有过来,季氏便和几个妯娌一起围在主桌坐了。

    段氏就坐在臻璇右手边两个的位子。

    锦虹急匆匆进来,虽然面上一切如常,但脚步却比平时快上一些。臻璇熟悉锦虹,晓得定是庆荣堂里有什么事了才会如此。

    锦虹行了礼,附耳与段氏说了几句话。

    臻璇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只见到段氏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

    段氏从京城回来就茹素了,今天也只不过是陪坐着,席间有素菜略略吃几口罢了,这会儿放下了碗筷,端坐着斜斜看了锦虹一眼,颔首道:“我晓得了。”

    锦虹垂手就退出去了。

    之后段氏一切如常,她不提起来,席间众人也不会去问情况。

    等散了席,段氏便匆匆告别,只说了一句:“庆荣堂里有客人。”

    臻璇被季氏叫到屋里说话,季氏开未开口就先红了眼睛,摸着臻璇的额头,低声道:“能交代的娘都交代给你了,咱们虽然同住在甬州,但总是往娘家跑是不行的,今天回去之后,就不能再随意过来了,你要照顾好自已。若真有什么情况,叫陈妈妈或者高妈妈回来报信。”

    臻璇点头。又与季氏说了几句悄悄话,才一道出来。

    夏颐卿已经等在了院子里,听见这边动静,他转过头来。对季氏行了礼。

    季氏笑着把臻璇推了过去:“你们赶紧去给几位伯母请安,等一圈下来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一定要回去得早一些,不能耽搁了。”

    臻璇应了。与夏颐卿一起到了庆安堂外,上了青帷小车。

    等到了庆荣堂,门外的丫鬟一见夏颐卿和臻璇下车,赶忙福身道:“七姑爷、七姑奶奶。”

    “我来给大伯祖母请安的。”臻璇一面笑着一面往里走。

    小丫鬟急匆匆去报了,没一会儿,锦虹迎了出来。

    臻璇心中咯噔,之前锦虹就有事来寻过段氏。这会儿又亲自迎到了这里,莫非庆荣堂里的事并没有解决?他们这样进去是不是妥当?

    锦虹问了安,扶着臻璇,小声道:“老太太屋里有客呢,大太太在陪着。是京里来的客人。不晓得七姑奶奶识得不识得。”

    臻璇微微颔首,这位客人的来意肯定不一般:“哪一位客人?”

    “是谢夫人。”

    臻璇一怔,反问道:“谢屿泽大人的夫人?”

    锦虹垂头:“是。”

    臻璇狐疑,这甬州和京城最快最快也要走上十几天,谢夫人怎么突然就过来了?莫非是为了上一回臻琳被退婚的事?只是皇子夺嫡的战争没有结束,臻琳一个牺牲品又能如何?

    臻璇顿了顿脚步,看着锦虹,道:“若是不方便,我先去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

    锦虹感激地看了臻璇一眼。点了点头:“那奴婢在门口等姑爷和姑奶奶回来。”

    臻璇向夏颐卿说明了情况。

    夏颐卿不置可否,只是转身往外走,上了青帷马车。

    臻璇也爬上车,见夏颐卿面上一切如常,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也不晓得大伯祖母和谢夫人在聊什么。怕贸然进去反倒是冲撞了客人。”

    夏颐卿微微颔首:“长辈有事,我们晚些来也是一样的。”

    庆德堂里给二老太爷和姜老太太请了安,又去庆福堂里给三老太爷和贾老太太请安。

    三老太爷不肯去贾老太太的院子,夏颐卿和臻璇跟着流兰去水阁,才又去了贾老太太那儿。

    贾老太太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尤其是这半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躺着的。

    臻璇对贾老太太没有一丝一毫的亲切更没有尊敬,只是礼数上没有办法越过去,行了礼认了亲就要走。

    出来的时候正巧遇见了六姑太太。

    六姑太太似笑非笑,眼睛在夏颐卿和臻璇身上来来回回转了一圈,才掩着唇笑道:“不知不觉都那么多年了,你也成了姑奶奶,只是啊,我们那时候都以为你会成为世子妃,谁知道世事无常,虽然是捧着圣旨嫁出去的,但还是……”说完,又睨了夏颐卿一眼,哼笑一声走了。

    臻璇紧抿了唇,她就知道心胸狭小如六姑太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踩她一脚的机会的。这些话直接和她说了也就算了,可当着夏颐卿的面说,意思就又不同了。

    虽然没有字字露骨,但也提了臻璇和世子之间曾经有一些关系,至于这关系到底如何,全看听的人是怎么想的了。又说了如今是低嫁,尤其是与世子妃的身份比,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是在挑拨臻璇和夏颐卿的关系,是盼着他们夫妻失和。

    可这个当口,若臻璇去和六姑太太争辩,越发显得做贼心虚一般,只能等独处的时候和夏颐卿解释清楚,叫他别把六姑太太的话往心里去。

    臻璇抬眼去看夏颐卿,夏颐卿的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叫臻璇有些吃不准。

    等上了车,臻璇试探着开口,道:“我和六姑母的关系一直都不好。”

    “我看出来了。”夏颐卿接了一句。

    臻璇被打断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合适,犹豫了几次都没有再开口。

    夏颐卿也注意到了臻璇的忐忑,知道她是怕自己因为那些话多心,想了想,道:“你这个六姑母,倒是有点像二房的周姨娘。周姨娘经常在二叔祖母跟前伺候,没少放二婶娘的冷箭。”

    臻璇一怔,没想到夏颐卿会提起夏家二房的事情,可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夏颐卿是在宽她的心,是在告诉她,他不会把冷箭放在心上。

    臻璇心头一暖,弯着唇角笑了笑。

    见过八老太爷之后从庆和堂里出来,又返回到庆荣堂。

    臻璇被桃绫扶着下了车,见到锦虹迎了过来,便问:“谢夫人还在?”

    “还在里头呢。”

    锦虹刚一答完,庆荣堂里涌出一群人,原来是谢夫人要走了,段氏一路送了出来。

    夏颐卿和臻璇便上去行礼。

    谢夫人牵了臻璇的手,满脸笑意:“京城一别也有一年多了,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你也嫁了人了。我今日也是赶巧了,正巧遇上你回门。”说完,又转身看向夏颐卿,道,“夏二爷若是再到京城来,有机会就带上你媳妇,也好让我见一见,叙叙旧。”

    夏颐卿拱手应了。

    臻璇看着谢夫人上了马车,疑惑为何她和夏颐卿一副旧相识的模样,来不及细想,就被锦虹请了进去。

    马老太太满脸倦意,正和戴嬷嬷说着话。

    臻璇夫妇行了礼就打算退出来,却被马老太太拦住了。

    马老太太的目光从夏颐卿身上扫到了臻璇身上,哑着声,道:“谢夫人是为了四丫头来的。想替四丫头说一门亲。”

    臻璇闻言惊讶。

    臻璇之前猜测谢夫人的来由是猜对了一半,的的确确是为了臻琳,只是这说亲一事从何说起?男方到底知不知道臻琳被退过婚?又为什么突然之间要求娶臻琳?

    马老太太仔细观察着臻璇的反应,见她完全不知情的模样,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又有些释然,仅仅是刚出嫁三天的新嫁娘,即便有什么动静,也不会落在她的耳朵里,事先没有听到风声也是正常的。

    马老太太缓缓开口:“是七皇子,说在天宁寺见到过四丫头一回,想立为侧妃。”

    臻璇愕然。

    有那么一瞬间,臻璇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看着马老太太,见她一副唉声叹气模样,又慢慢转头,她看到了夏颐卿。夏颐卿抿着唇,神色间没有惊讶。

    臻璇心里一紧,她突然明白过来,这都是事先就安排好的,夏颐卿也是在一开始就知道了会有这样的发展的。

    皇上喜欢的是七皇子,夏家亦是支持七皇子,夏颐卿主持着夏家所有皇家的生意,和七皇子不可能没有过来往。

    谢屿泽是七皇子的老师,夏颐卿和谢屿泽相识也很正常,所以刚才谢夫人才会那么熟稔的和夏颐卿说话。

    臻璇自己会被下诏书嫁入夏家也是因为七皇子要拉拢裴家,但仅仅是一个臻璇,那是绝对不够了。

    若臻琳成了七皇子侧妃,裴家就是七皇子的外家,侧妃和侍妾不同,是要上玉牌,是正经的名分。

    皇上给裴家铺了路,一步步叫他们走,作为臣子除了顺着走还能如何?臻璇已经嫁了,难道能叫大老爷为了臻琳抗旨不成?这是生生要叫一直中立的大老爷站队。

    就算臻琳被退过婚,就算京城里人人都知道,只要皇家不介意,就能把风言风语压下去,他们要的是臻琳作为裴侍郎嫡长女的身份,别的都不重要。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

    即便知道皇权重过天,给了选择的机会可其实只有一条路可走,但是每每等事情放在面前的时候,会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这种无法逃脱的无力。(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一十三章 新婚(七)

    赶全勤,大家明天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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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夫人把话说得很明白,裴家只能顺着皇上的意思一步步走,只要皇上心里的那个是七皇子,一切都不可能改变。

    臻璇垂下了眼帘。

    马老太太长长叹了一口气,见臻璇低落,她忍不住劝了一句:“七丫头,你也别想那么多,这都是命,四丫头注定要走这条路,从五丫头跟傅四爷订婚开始,就是这条路了。”

    臻璇琢磨着这句话,越琢磨越觉得浑身冰冷,即便是努力压抑着,她还是不自禁地咬住了下唇。

    臻璇有些恍惚地从马老太太屋里出来,听得老太太最后的嘱咐,要她记得自己的选择,不要因为这些事而有所动摇,既然几个姐妹都要被绑在七皇子这条船上,那裴家就闭着眼一条路走到黑吧。

    回到庆安堂跟李老太太和季氏告别,当李老太太听说了谢夫人的来意的时候,也是一脸诧异,而后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中关系并不难懂。

    坐上马车,听着车轱辘的声音,臻璇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夏颐卿,他的薄唇紧抿,轮廓分明的脸庞上看不出情绪,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他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臻璇握紧了双拳,松开,又握紧,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家中十个姐妹,我与四姐姐最亲。”

    夏颐卿挑眉,看向了臻璇,见她眼中几分哀伤几分落寞几分无奈。心头一紧。他知道臻璇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二爷,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四姐姐会成为七皇子侧妃,对不对?”臻璇抬眼看了夏颐卿一眼,见他漆黑的目光也凝视着她。她没有避开,“我却什么也不知道。”

    臻璇笑得很淡,她已经明白过来了很多事情。比如今天早上郑老太太悄悄和夏颐卿说的话必定是关于谢夫人到了甬州的事;比如臻琪要嫁给傅四爷,皇上要替七皇子拉拢傅家自然要下些筹码,一个臻璇哪里够?

    马老太太说得对,从臻琪跟傅四爷的婚事定下,她们几个姐妹的路也就定下了。只是有一样臻璇不敢去想,也不忍心去想。

    臻琳以那样的方式被退亲,程家自然是做了棋子的。布局的是那么多位皇子,交错博弈有了那么一个结果,这其中有没有七皇子的参与?

    是乐见其成,还是试了一把劲?

    答案臻璇不知道,亦不愿意去知道了。

    可是。夏家的有一些事,夏颐卿的事,臻璇却不能不去了解,她是嫡妻,是夏家的长房长媳。臻璇知道自己刚进门,不能得到长辈的交心认同也是常理,但总要一点一点去改变。

    如今掌握着中馈的是郑氏,这个担子将来是要落到她身上的,臻璇不可能到了那时候在这个家里还没有一点话语权。

    马车一直到了垂花门外。夏颐卿看了看时辰,换了青帷小车先回天一院换身衣服,再去听风苑给郑老太太回话。

    等从房里出来的时候,臻璇脸上神情一切如常,瞧不出一丝一毫地不高兴。

    夏颐卿睨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走吧。”

    臻璇知道分寸。这些脾气私底下抱怨几句夏颐卿不会反感,但若叫长辈看出来,不是什么好事。

    郑老太太正在指导夏湖卿的女红,见夏颐卿和臻璇进来,赶紧招手道:“回来了?来来来,颐卿媳妇到祖母身边坐。”

    臻璇依言坐到了郑老太太身边。

    郑老太太一面看着夏湖卿手上的绣帕,一面问臻璇:“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你帮祖母瞧瞧,湖卿还有哪里要注意的?”

    臻璇凑过去看。

    夏湖卿绣的是大朵的牡丹,臻璇不由想起了臻琪,她最最厌恶的就是绣这些大花了,想到这里臻璇不禁弯了唇角。夏湖卿绣得很工整,也有灵气,就是贵气略缺了些,显得有些小气了。

    臻璇掩唇笑了:“三妹妹绣得挺好的,针脚缜密,基本功可真扎实。”

    “是跟绣坊的师傅学的。”夏湖卿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

    玲珑阁的师傅的手艺,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臻璇指了指花朵:“若是配色更大胆一些,就更好看了。”

    绣法可以练,配色却要靠感觉,再好的师傅也交不出来,夏湖卿略显不足的就是这个感觉。

    夏湖卿沉思,然后抬起头冲臻璇笑了笑:“嫂嫂说得是,我一直中规中矩的,其实是自己不敢放开了绣,有嫂嫂这句话,我就试着大胆一些。”

    郑老太太见她们姑嫂亲切,笑着颔首,拍拍臻璇的手:“有机会多教教湖卿,我晓得你们裴家的小姐女红都做得不错。”

    等臻璇应了,郑老太太又继续道:“我记得是前些年吧,季家那个哥儿送来的绣品,说是自家表妹绣的,要做成掌上屏风。掌柜的觉得花样独特,还特地拿来给我瞧了瞧,确实很不错。季家哥儿的表妹是你家中姐妹吧?”

    臻璇一怔。

    她没有想到当年给金氏绣的掌上屏风会叫郑老太太惦记着,而这番话最叫她心痛的是,夏家向她求亲的时候并没有打听过她,只是照着皇上的意思把婚事给办了,若不然,郑老太太不会不知道臻璇的母亲便是季氏。

    臻璇面上不敢表露,浅笑着道:“叫祖母笑话了,是我家六姐姐画的图,花样是我绣的。季家郁均是我表哥。”

    郑老太太闻言笑了起来,没有一丁点的不自然:“那可是巧了。不然怎么说你和颐卿有缘分呢,那屏风他看了也说好。”

    臻璇笑了,抬头望向夏颐卿,见他捧着茶盏抿茶,她问:“二爷,那屏风真的好?”

    夏颐卿听见臻璇唤他,点头应道:“是不错,祖母都说好的东西,怎么会不好。”

    “不老实。”郑老太太乐了,握着臻璇的手,瞪了夏颐卿一眼,“夸你媳妇还要捎上老太婆。”

    臻璇笑意加深,没有再说话。

    郑老太太是极其满意他们夫妻和睦的,这几句话听得她无比舒服。又细细问了今日回门的事,臻璇一一答了。

    等大老爷和郑氏来了,夏景卿也下了课回来,马老太太便吩咐摆饭。

    一家人吃完了饭,郑老太太也没多留,便叫他们都散了。

    送走了大老爷和郑氏,臻璇才跟着夏颐卿往天一院走。

    夏颐卿的脚步并不快,甚至是有一些刻意压着的意思,臻璇会意,走到他身边,几个随行的丫鬟都有眼色,落后了几步。

    “祖母喜欢你,有空就多陪陪她老人家。”夏颐卿道。

    臻璇轻轻应了一声:“是。”

    “回头给祖母绣一副福禄寿喜的掌上屏风吧。”夏颐卿又道,“算做年礼。”

    臻璇应了,心里盘算,若是给了郑老太太一副掌上屏风,那老祖宗那里她也一定不能缺了,郑氏那儿也要有些表示,离过年还有那么一些时间,赶一赶也不至于来不及。

    臻璇合着夏颐卿的步子,突然手就被握住了,她有些愕然抬头看向夏颐卿,见他神色大方,她也只好压下心中的羞涩。若执意要抽手出来,会莫名就惹了夏颐卿,又叫后头的丫鬟们看见。

    “季郁均是你表哥,那城南的温泉庄子也是你写的信?”

    夏颐卿突然问起这桩事,臻璇有一瞬间的晃神。

    那时候臻璇是去了庄子休养,谁料边上的地竟然是夏家的,还因为温泉眼有了联系。

    臻璇解释道:“我答应了谢管家会问一问,就写了信了。”

    夏颐卿微微翘了唇角,看了臻璇一眼,道:“温泉庄子修造好之后还不错,下回得了空,就去住几天。边上是你表姐的陪嫁?”

    臻璇摇了摇头:“现在是我的了,表姐拿了庄子给我添妆。”

    夏颐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牵着臻璇的手一路回去,早早梳洗过后,便靠在床上看书,等臻璇从净室出来,他抬眼看她:“早些躺下吧,别着凉了。”

    臻璇应了一声,虽然这么时间并不困,还是依言上了床,背着身躺到了里面。

    她听见夏颐卿均匀的呼吸声,书页翻动的声音很轻,却叫人很安心。

    臻璇有些迷糊起来,隐隐约约听见夏颐卿叫她,她揉了揉眼睛,含糊应了一声。

    夏颐卿也没想到臻璇这么早就困了,一手抚着臻璇的额发,道:“迎侧妃不会很繁琐,若没有意外,你姐姐明年二月上轿。”

    臻璇闻言一怔,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转过头看着夏颐卿。

    夏颐卿的眼睛还停留在书上,半边光亮,半边脸落在阴影里,使得整个人特别沉静,叫人移不开目光。

    夏颐卿突然和她说这件事,还说得很云淡风轻,就好像是夫妻之间随口的闲聊一般,是因为自己下午在马车上的那几句话吗?

    臻璇有些估不准,只是愿意跟她说还是不错的。

    明年二月里,那臻琳一过了年就又要上京了,臻璇垂下眼帘,不知怎么的,心头一动,她问夏颐卿道:“二爷什么时候会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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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新婚(八)

    这几天更新不稳定,不好意思大家。

    谢谢书友……的钱罐,谢谢书友家妮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继续求收求订求支持……出差期间96能写多少就更多少,大家等我回来加更哦……夏颐卿先去换了一身衣服,东次间里臻璇叫桃绫备了茶水,等夏颐卿进来时,笑着递了过去。

    夏颐卿接了,见桌上还有未收起来的字,便过来一张张翻看。

    “这是要给祖母的?”夏颐卿一边看,一边问。

    臻璇点头应了:“二爷昨天与我提的,总想着早些准备起来妥当。”

    夏颐卿细细看了,臻璇的字娟秀整洁,自有一股傲气,叫人看了喜欢。

    夏颐卿弯着唇角,指着其中的一张“禄”字,道:“其他的都挺好的,只这个字,你这几张似乎都不太满意?”

    臻璇一怔,抬头看向夏颐卿。

    这些字都是叠在一起放好的,她不知道夏颐卿是怎么来判断她哪些满意哪些不满意的,但又偏偏说对了,只这个禄字,她之前写的都不怎么满意,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

    心里是明白不好,可下笔又不晓得缺在哪里,反反复复的,也就只能先搁下,却叫夏颐卿一眼看了出来。

    “是。”臻璇回答完,到底心里疑惑,便问。“二爷怎么看出来的?”

    夏颐卿放下纸,抿了一口茶:“感觉。”

    这般答案说了跟没有说一样。

    夏颐卿睨了西洋钟一眼,时辰差不多了,郑老太太那边怕是要等着他们开饭了,便催道:“走吧。”

    听风苑里,郑老太太把冰糖甲鱼的事当段子说与夏颐卿听。

    臻璇端坐在一旁,见夏颐卿似笑非笑看着她,红着脸撇过了头。

    “二奶奶喜欢。等明年初春时甲鱼最肥美的时候,奴婢再叫厨房多做一做。”廖妈妈笑着道。

    郑老太太眯着眼儿笑着摆手:“那甲鱼滋补,但不能补过了头,喜欢吃偶尔吃一顿就好了。”

    吃过了晚饭,突然就起了风,眼瞧着就要下雨,郑老太太便叫大伙都散了,免得压了雨水。

    进了天一院。沿着抄手游廊一直走到书房外夏颐卿就停下了脚步,与臻璇道:“进书房来。”

    臻璇不明所以,只是夏颐卿已经推门进去了,她也只好跟上。

    这间书房臻璇是头一回进来,两间明间打通,靠墙几大架子满满当当的书籍。墙上挂了一副三君子,博古架上多是小盆栽与顽石,北边放了一张书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又有一张软榻,大约是平日看书疲倦时休息用的。

    夏颐卿直直走到书案后头,招呼臻璇道:“替我研墨。”

    这是要写字?

    臻璇看了夏颐卿一眼,便依言过去。

    桌上的砚台并没有什么造型,方方正正的。臻璇从边上配的紫砂的小罐中舀了一些清水。拿起那块墨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墨是上好的徽墨,手感细密,还未研磨就已有浓浓墨香袭来。一旦开研。一会儿工夫便是浓黑浓黑的。

    夏颐卿铺好了纸,一块黑色镶了一缕金丝的镇纸压上,羊毫已经化开。

    臻璇放下徽墨,站到了桌侧,夏颐卿执笔沾磨,落笔书写,便是一个“禄”字。

    夏颐卿的字与臻璇的完全不同,少了秀气,多了苍劲,明明下笔不觉得有多么用力,却仿佛能入木三分。

    臻璇看着那个字,在心中细细勾勒,觉察出一些味道来:“我回头再写来试试。”

    夏颐卿却摇了摇头,放下笔把这张宣纸抽了出来:“就用这个吧,也算是我对祖母的一份心意。”

    既然夏颐卿这么说了,臻璇便点头说好。

    看着纸墨,臻璇想起了臻琼托付的事,便开口提到:“二爷,之前六姐姐画了一套头面花样,想请玲珑阁的师傅打出来,我从前打过一套,六姐姐觉得好,只是不认识师傅,便托我一问。银子按规矩来,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臻璇这么一说,夏颐卿倒是想起从前的事情来了,他往臻璇的发间看了一眼,道:“你从前在玲珑阁里打的那一套,图纸也是你六姐姐画的?怎么没见你戴过?”

    臻璇失笑,女子首饰头面从来不少,她的东西虽没有段氏给臻琳准备得那般多,可也不是三四天就能戴完的,夏颐卿没见过也是寻常:“是六姐姐画的,所以打完之后给了她两样做谢礼。”

    “哪两样?”等臻璇答了,夏颐卿微微颔首,“那图纸应该还在,我叫人再打了给你,少了两样不成套了总有些遗憾,既然要打就一块打了。”

    臻璇没想到夏颐卿会这么说,红了脸点了头,不好意思再在跟前站了,便出来唤桃绫去把臻琼的图纸取来,也好喘口气。

    桃绫很快就回来了,臻璇吹了一会冷风,也没之前那么臊了,便给夏颐卿拿了进去。

    夏颐卿坐在那儿看帐,头也没抬,道:“放一旁好了。我还要看一会,你自己寻本书看看。”

    臻璇本是想回房去的,可夏颐卿开口留了,便只好依言去架子上寻书。

    夏颐卿书架上的书相当杂,从山河志到药理偏方到乡间异志,什么都有了。臻璇随手抽了一本,坐在软榻上翻看。

    夏颐卿专心看帐,过了小半个时辰,喝茶时入口已是凉茶,他开口唤了一声:“七娘。”

    没听见臻璇应声。

    夏颐卿抬起头看去,把又要出口的一声给咽了下去。

    臻璇靠在软榻上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没有睡好的关系,抱着书竟然睡了过去。

    夜里不比白天。这么睡是要着凉的,夏颐卿本想把臻璇叫起来,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把这心思压了下去。

    重新拿了笔,就着之前臻璇研好的墨,在纸上一笔一笔勾画起来。

    梳好的妇人头有些散了,额发三三两两垂下,白皙脸庞上,一双柳叶青黛弯弯。鼻梁挺高,衬着一双红唇微启,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没一会儿,生动形象跃然纸上。

    夏颐卿放下笔,走到臻璇身边,凑到耳边轻声道:“七娘,既然困了便回房吧。”

    臻璇缩了缩脖子,迷迷糊糊睁开眼便见到夏颐卿俯身看着自己。心里一慌,脸又不禁烧了起来。

    夏颐卿抽了臻璇手中的书,又说了一遍:“回房去吧。”

    夏颐卿递了手过来,臻璇握住借力起身,只是夏颐卿离软榻太近,臻璇无处落脚。不小心撞到夏颐卿怀里。

    夏颐卿扶住了她,正要与臻璇说话,就听见外头传来执棋的声音。

    “二爷,二奶奶。”

    臻璇红着脸轻轻推了夏颐卿一把,等他放开了,才偏过头理了理额发:“什么事?进来说吧。”

    执棋垂着眼进来,道:“二爷,二奶奶,杜姨娘那边紫媛来报。说是姨娘厥过去了。奴婢已经去叫大夫了。”

    杜越娘厥过去了?

    臻璇抬眼看了夏颐卿一眼,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臻璇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夏颐卿先迈了步子,道:“一块过去看看吧。”

    臻璇应声跟上。

    从西厢房边上的月亮门过去便是杜越娘住的院子。院外伺候的人见夏颐卿和臻璇来了,赶忙行礼。

    臻璇跟着夏颐卿进了屋子,又进了内室,内室居中拦了一块屏风,拐过屏风,一张拔步床边立了一个丫鬟一个婆子,听见脚步声都纷纷回头。

    婆子红着眼眶,道:“姨娘刚才厥过去了,这才刚醒过来。”

    夏颐卿在床边坐下,臻璇这才看清楚躺在床上的杜越娘。

    杜越娘比前几日敬茶时瞧着更虚弱了,整个眼眶都深深凹陷了下去,额头上密密都是虚汗,头发都是潮湿的,就像是从水中被捞起来了一样。

    臻璇心中一惊,挽琴说杜越娘连夜咳嗽,看来真的不假,这种病态模样是骗不了人的。

    杜越娘的眼睛从夏颐卿移到了臻璇,又移回到夏颐卿,嗫了嗫唇,问安的话到底是没有一点点力气说出来。

    夏颐卿神色放缓不少,道:“已经叫了大夫了,你且安心养着。”说罢,又看了臻璇一眼。

    臻璇便靠过去了一些,轻轻握了杜姨娘的手,一摸到便感觉那双手已经瘦得只剩下骨节了,手心里全是汗水,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今天我去老祖宗那里,她还问起你来。你好好养病,等病好了才能去给老祖宗磕头。”

    杜越娘只动了动眼睑,表示她听见了。

    大夫急匆匆来了,夏颐卿起身让了位子,去了外间,臻璇也跟了出来。

    两人坐了一会,大夫才抱着药箱子出来,拱手道:“二爷,杜姨娘这是旧疾,天气一天一天冷下去,冬天就更难熬了,那么多药下去也就是拖着,能拖到开春过了夏天就是运气了,再拖一个冬天是不行了的。”

    臻璇抿着唇,这位大夫是在夏家坐堂好些年的大夫了,姓查,家里人的大小毛病都晓得些,替杜越娘也看了那么久了,自然知道已经是药石无医。

    夏颐卿没说话,起身进内室去了。

    臻璇只瞧了一眼没有跟进去,扭头与查大夫道:“先开了药吧。”

    查大夫应了一声,准备去了。

    一刻钟的工夫,夏颐卿负手出来了:“七娘,回去了。”

    臻璇交代了院子里的人好生照看着,有事就来回,便跟上夏颐卿的步子走了。(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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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章 新婚(九)

    回房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耳边除了脚步声,只剩下风吹过扫下秋叶的声音。臻璇垂下了眼帘,等几缕细细雨丝落在眉梢,才发现下雨了。

    雨水不急,柔得仿佛回到了春日一般,在秋风的包裹下不时飘入了抄手游廊,臻璇停下脚步,回头又望了一眼刚刚穿过的月亮门,那一头就是杜越娘住的小院了,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念头,一场秋雨一场寒,花总归是要凋谢的,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在来年冒出新芽儿来。

    夏颐卿去了净室洗漱,臻璇坐在东次间,整理着“福禄寿喜”四个字。

    执棋从外头进来,手上拿着一张纸,递到臻璇跟前:“查先生开好的方子,奶奶可要瞧瞧?”

    “我看不懂药方。”臻璇抬头见执棋双手捧着,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这些药方往日是谁瞧看的?”

    执棋垂手站在一边,道:“药方往日都是按月归档送去太太那儿的,如今奶奶管了天一院,奴婢想着要先叫奶奶看看。”

    臻璇点了点头,这些规矩裴家也是有的,庆和堂里人少,秦嬷嬷又懂些药理,所有的方子都是她瞧过后归整好,再送去周氏那儿,想来夏家也是各院理着各院的方子,再送去给郑氏查看。

    臻璇捏着药方,查先生的字有些随意却不难认,一味味药材写得很清楚,臻璇虽然看不懂,可有几味药还是晓得的,都是补气的。药量也比较大。臻璇暗暗叹了一口气。是药三分毒。这么天天喝下去,到底是损了身子的,可大约不如此,杜越娘的身体是连这个冬天也拖不过去的了。这药方确实是如查先生说的,给药石无医的人喝的,能拖一天便是一天。

    夏颐卿从净室出来,内室不见臻璇,便往东次间来。一进去就见臻璇坐在榻上,手中捏着一张纸,看得微皱了眉头。

    臻璇听见响动抬眼,一瞧是夏颐卿,便从榻子上下来,趿了鞋子行礼,唤了一声“二爷”。

    执棋行礼时,臻璇又垂眼瞄了一眼药方子,这些药方不晓得在这天一院里到底是谁归档的,也不知道夏颐卿会不会翻看……

    直到夏颐卿走到了身边。臻璇才回过神,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抬起手把药方捧了过去:“查先生刚送了药方过来,我不懂岐黄,只能粗粗看一看。我想着往后还是和之前一样,等我看了就归档,按月送去母亲那儿,二爷觉得呢?”

    “内院的事,你拿捏着来,顺手就好。”说罢,夏颐卿并没有接药方子过去,只是扫了一眼,可臻璇还是注意到,在扫到那几味明显剂量偏大的药时夏颐卿的眉头皱了皱,也仅仅只是皱了皱。

    臻璇暗暗叹气,看来夏颐卿也明白这方子里的意思,她看向执棋,问道:“从前这归档是谁在做?”

    “是贺妈妈,贺妈妈认得字,也懂些药理。”

    “贺妈妈?”臻璇记得是院子里一个圆脸偏胖的婆子,瞧着五十多岁的模样,可听挽琴说,实际上贺妈妈刚刚满了四十,只是满脸的皱纹和两鬓的白发看起来与年纪实在不符,“那往后,等我看过之后,还是叫贺妈妈管着药方吧。”

    执棋偷偷地快速瞄了一眼夏颐卿,又垂下头,恭敬应道:“是。”

    臻璇微微点头,把天一院管起来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完的事情,定是要费一番心思的,好在执棋执画这样的大丫鬟都是守规矩。万一碰上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有了夏颐卿刚才那句话,她也能拿“顺手”当令箭改一改规矩。

    臻璇感觉夏颐卿对药方并不在意,便交代执棋收起来:“药不能马虎,快些预备了,有事便来回吧。”

    执棋接过药方,行礼就要退出去,刚到门边打起帘子,就听臻璇又叫住了她,她赶忙道:“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臻璇有些忐忑,她毕竟刚进门,即便夏颐卿不在乎杜越娘,她也不希望老祖宗心里存下什么想法,能仔细就仔细些,想了想,臻璇道:“那边虽是按照规矩戌正落钥,但杜姨娘病得厉害,若有反复,让守门的婆子警醒些,早些报上来,不许耽搁了。”

    臻璇话音一落,执棋瞥见夏颐卿亦把目光停在臻璇身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微微一怔,但她赶紧收了面上情绪,应了一声,便打帘子出了正屋。外头起了夜风,比东次间冷了不少,执棋垂着眼站了一会,才招手叫了个小丫鬟过来,吩咐道:“药方奶奶瞧过了,姨娘那边紫媛定是脱不开身的,你去拿药煎药,给姨娘送去。”

    小丫鬟接了药方就走,执画提着一个食盒过来,见执棋面色,拉了她到一旁,低声问:“怎么了?”

    执棋赶忙摇摇头:“我没事,怎么这么问?”

    执画冲屋里头努努嘴,一副你还瞒得过我的表情:“可是为了杜姨娘的事不高兴了?”

    “不许胡说。”执棋打断了执画,转了个话题,“你提着食盒做什么?这个点了吃东西不好克化。”

    “是挽琴,她担心爷和奶奶吹了夜风,叫厨房热了姜茶,她自己走不开,我就送来了。”执画解释着。

    “既然是姜茶,趁热端进去吧。”执棋回头看了正屋一眼,“你千万别胡说,奶奶没有不高兴,我还要去门上交代朱婆子几句。”

    执棋匆匆走了,执画睨了她的背影一眼,便进了正屋。

    执棋走了一段路才慢了脚步,她觉得自己有些毛躁了,倒不是臻璇说得不妥当,臻璇是嫡妻,无论是出于场面话还是什么,那些交代没什么不对的,执棋惊讶的是夏颐卿的反应,刚才臻璇背身看不到夏颐卿的眼神,但她可是看清楚了,那一刻她猛得就想起她娘叮嘱她的话。

    娘说,即便她是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可该避让的时候赶紧避让,别叫主子觉得她不会看眼色。只是刚才的情况是否算是要赶紧避让的情况,执棋自己也不明白。

    执棋咬了咬下唇,暗暗地想:二奶奶刚进门,她一时看不清二奶奶和二爷相处的方式,她一定要好好看着,等明白过来了就不会再像今天这样慌慌张张不知道是避好还是不避好了,总归要二爷二奶奶和睦,她们做下人的日子才能舒坦些,她不能稀里糊涂的,让二爷和二奶奶以为她不懂伺候。

    这厢执棋下了决心,那厢臻璇压根不知道夏颐卿刚才盯着她看了一会,只当是她说的话不妥当执棋才会那么一个反应,转头见夏颐卿面色无异,臻璇摸不着头脑,正巧执画送了姜茶进来,她便收了心思,接过瓷碗端给夏颐卿。

    夏颐卿没着急喝,只坐在榻上看着臻璇刚刚整了一半的“福禄寿喜”,最后挑出了三张:“就用这三张,加上书房里我写的‘禄’,也就齐了。”

    臻璇点头,忙把那三张纸收好,等夏颐卿喝了,臻璇才喝了自己那碗。

    执画一面收拾一面琢磨,瞧臻璇和夏颐卿说话,两个人都不像是不高兴的模样,她只当是自己弄错了,毕竟她不能直接问,那样是给执棋惹是非,便按捺了心思,把食盒交给外头的小丫鬟,回东次间伺候来了。

    叮咚一声,西洋钟打点了。

    臻璇抬眼看去,正好戌正。月亮门要落钥了,夏颐卿起身,道:“七娘,歇了吧。”

    臻璇闻言,让执画叫了桃绫进来替自己洗漱拆头,执画查看了一遍早些执棋铺好的床,摸着汤婆子的热度正好,又剪了烛火调了亮度,便出去收拾她的被褥,今夜是她守夜。

    等臻璇进了内室,桃绫便带上了门,与执画说了一声,回去了。

    夏颐卿半躺在床上靠着垫子看书,听见响动,他缩了脚:“你睡里头。”

    臻璇只当夏颐卿还要看书,应了一声脱鞋上床,规矩地在里头躺下。

    夏颐卿翻书的声音叫臻璇有些紧张,她突然就想到了前晚,夏颐卿一开始也是这样慢条斯理翻着书,而她就在一旁不安紧张地一动也不敢动,想到这些她不由微微缩了缩身子。她又想起刚才执棋的神色,她想不明白那些,可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夏颐卿,只能自己琢磨着。

    夏颐卿许久没有再翻页,其实这一页他早就看完了,他察觉到了臻璇的情绪。

    对于杜越娘,臻璇绝对不会“好”但也谈不上“恶”,之前递药方给他时他有一瞬间以为那是一种试探,试探他对杜越娘的态度,可后来见她小心吩咐执棋的模样,他晓得自己想错了,臻璇是真的小心,初来乍到摸不着情况的她怕惹了他和家中长辈的厌恶。否则,她的反应不是去顾着杜越娘,而是趁着新婚霸着他缠着他。

    到底是年岁小,心思也纯粹。

    想到这里夏颐卿不由勾了唇角,他轻轻唤了一声:“七娘。”察觉到臻璇身子一僵,他干脆放下书,转过身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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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住大家,停更这么久现在才出现,而且一开头就是不怎么让人舒服的章节,但是正好在这里也没有办法捂脸。

    单更预定,中午12点半,鞠躬。(未完待续。。)

216章 新婚(十)

    今夜风大,伴着沥沥雨声,在这个时辰显得有些吵闹。

    不过,却是黑透了。

    除了床边点着的灯火,就再无光亮。

    夏颐卿的身形正好挡住了大部分的明光,只有一小部分徐徐淡淡暖暖,撒在臻璇的面上,微颤的睫毛落下弧形剪影。

    臻璇不禁微微抿了抿唇,她听见夏颐卿出声唤她,只是那声音很轻,像是从嗓子里溢出来的呢喃一般的轻叹,叫臻璇一下子就发了懵,等略回了神想应一声时又觉得空白了太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怯怯抬眼去看。

    四目相对,臻璇本能地就移开了视线。

    之前的身子一僵,现在的低垂眼帘,这般反应,像极了受惊的兔子。不知道为何,夏颐卿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个比喻,却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新嫁娘要适应婚后的生活,处理夫家长辈亲眷之间的关系,料理下人,亦有夫妻之间的事,这一些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的。

    而在天一院,因着有着杜越娘这个在老祖宗心中地位特殊的妾,臻璇的那份小心翼翼叫他生了几分不忍。

    那些来因去果,既然是已经存在的,便是无力改写的了。

    臻璇不喜欢像臻琳要被七皇子纳为侧妃一事一样被蒙在鼓里,那么有些事与其将来别人告诉臻璇,夏颐卿情愿自己跟臻璇说。

    吹了灯落了帐,夏颐卿揽过臻璇,开口道:“杜氏是替老祖宗冲喜抬进门的。因为是冲喜。所有的事都有吉时。什么时候进门什么时候掀盖头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甚至是我什么时间进屋什么时间又出来,都有规矩。等我出来,她就被送去了老祖宗那里。直到五个月后,她肚子显怀被瞧出来,家里人才晓得那时候匆忙并没有哪个喂她喝过避子汤。”

    臻璇心里咯噔了一下,夏颐卿一开始说的时候她有一丝欣喜,即便内容是她的丈夫怎么抬的妾回来。可那些都是现状是改变不了的,只要夏颐卿愿意把事情说与她听而并不是瞒着她,她就会放心一些,况且她确实想知道该如何处理杜越娘的病,尤其是在老祖宗跟前。可听到杜越娘有过身孕,她一下子就紧张了,夏家绝对不许庶子生在嫡子前头,那杜越娘的孩子呢?

    夏颐卿轻轻拍了拍臻璇的背,示意她不要紧张:“老祖宗和祖母是绝对不允许坏了规矩的,就让人送了一碗药去。听说杜越娘一句话没说也没有抵抗,小产后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又去老祖宗跟前伺候了。与其说是她过了老祖宗的病气,不如说是小产落下了病根。即便老祖宗安康了之后她回来天一院,身子也养不回来。”

    臻璇沉默,她虽没有怀孕生过孩子,但她知道小产对女人的身体是多大的损耗,月份越大越是如此,就好比她的母亲季氏,遗腹子小产后,身子一直不好。

    只是,那时候的杜越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别人不知道,她难道在第五个月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可一想到任氏,那年任氏不也是小五个月的身孕而不自知吗?

    臻璇不过初嫁,怀孕害喜之类的事她也只是听季氏与两个陪嫁的妈妈交代了几句,没有亲身经历过实在不好下判断,况且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这个家里的规矩是不会变的,臻璇相信,就算杜越娘那时候运气好坚持到了生产,在郑老太太手中大抵也是一尸两命的结局。明知道会这样,杜越娘是否真的有勇气去隐瞒?不管是哪一种,杜越娘那时候命大才活了下来,但到了如今,真的是油尽灯枯了。

    对于一个油尽灯枯之人,再去追求那些真相,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臻璇没有说话,夏颐卿也沉默了。

    听了这些往事之后臻璇的反应远比他想的要平静,而对于他来说,却是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因为这些都是他想去告诉臻璇的,他不想瞒着。

    臻璇在这时候稍稍动了一动,把脸埋在夏颐卿的胸口,她觉得有些冷了,在想到两次见杜越娘时那张白得没有一丝一毫血色的面容,似乎是所有的血气都跟着那一个孩子去了一般,叫人揪心得慌。她感觉到夏颐卿收紧了臂弯,在她靠过去的时候,带着几分安慰的味道。

    回想着夏颐卿的那一番话,臻璇听不出他对那个冲喜的妾有丝毫感情,更多的是愧疚和对她伺候老祖宗的体谅,那些都不是儿女之情。

    照理说臻璇应该感到高兴,但心中环绕着的却是不安,是不是夏颐卿这个人当真就是这般薄情之人?还是因为杜越娘一直在老祖宗那里他们根本来不及有任何感情?虽说正室地位远非妾室可比,但谁也不会愿意自己拜过天地高堂的男子冷情冷心。

    倘若真的听出了情谊,哪怕只那么一丁点,臻璇扪心自问也不会觉得就舒坦了。

    人,总归就是这么矛盾的,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

    “七娘,”似乎是察觉到臻璇有些纠结,夏颐卿想打破这一种沉默,“在想什么?”

    臻璇闷闷出了声以作回应,半响慢慢道:“已经是半个入土的人了。”

    杜越娘的身体做不了假的,无论当年是有心无心,不管她如今是有意无意,一个吊着半口气的妾都不应该是臻璇防范为难的对象,况且对于这个妾,夏颐卿也没有暧昧的态度,老祖宗那边有什么想法,也只是明里暗里地说几句,不会直接做主如何如何,要是老祖宗真的不管不顾一心要抬举杜越娘,不管夏颐卿的嫡妻进没进门,这事也早就成了。

    夏颐卿在听了臻璇这句话之后也是一怔,复又喃喃重复了一遍。对于杜越娘的态度,他始终如一,有愧疚有感谢有体谅,也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那些事情臻璇能够想得开,不成为他们夫妻之间的一根刺,便是最好的。

    毕竟,夫妻是要携手一辈子的人。

    屋外雨声愈发急了,夏颐卿入睡之前,身边的臻璇就已睡着了。

    子时刚过落了一声雷,在这个季节极为反常,臻璇睡得沉并没有听见,杜越娘的小屋里却是连雷声都压不住的咳嗽声。

    紫媛跪坐在杜越娘的床前,脸上的疲累不敢表露,可眼下的黑影却是盖不住的,好在杜越娘病重得根本注意不到这些。紫媛轻柔地帮杜越娘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锦被中杜越娘身上的亵衣早就湿透了,紫媛要替她换一件,杜越娘摇摇头。

    紫媛晓得杜越娘的意思,即便是换了,没一会儿还是要湿透的,何必那般麻烦,再说,杜越娘连抬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换衣服的劲越发是使不出来的了。

    常嬷嬷歇了一会就睡不着了,披着衣服在帘子外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叹气说:”这般厉害了,要不要去门上说一声?执棋姑娘吩咐过门上,应该不会为难我们。我瞧晚上的药咽下去的还没有吐出来的多,这可怎么会好起来?”

    杜越娘听见常嬷嬷的声音,她双眸含泪地瞧着紫媛,紫媛哪里不晓得她心思,吸了吸鼻子,回头与常嬷嬷道:“嬷嬷担心姨娘,姨娘心里是明白的。奶奶虽然说了有事就去回禀,执棋姐姐也叮嘱过,可这会儿去回禀,除了能叫二爷和二奶奶再来瞧上一趟,又有什么用呢?二爷和二奶奶到底新婚,我们招了嫌弃也就算了,万一连累了姨娘,那是真没法过了。”

    紫媛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常嬷嬷看在眼里,心中又是一阵感慨。紫媛年纪小,有些事不明白,常嬷嬷却是懂的,强弩之末如杜越娘,什么心思都已经没有了,唯一能求的不过就是落个好名声,这会儿去惊扰二爷和二奶奶这样的事,她是绝对不肯的。

    说到底,这都是命。

    若不是那巧合的八字,以杜越娘的身份,如何能进得了夏家的门?若不是到了五个月而是在二个月的时候就晓得了,早早打了药下去,又能好好养一养,也不至于身体就到了这般田地。

    忆起杜越娘刚进门时那清丽模样,常嬷嬷也觉得惋惜,可一想到正屋里小巧温和的那一位,这份惋惜在心中打了个转,给她摁了下去。天一院里的格局,她选都不用选,就知道应该如何做,不能为着一点同情心犯糊涂,杜越娘过一天少一天,她好不容易在夏家打拼到能进屋里伺候了,即便是个姨娘屋里,但比起从前可是一个天一个地了,等过些日子她更进一步,那日子啊……

    常嬷嬷抿着嘴犹自琢磨着,前程可比什么都重要。

    要说让良心上舒服一些,她能做的便是热汤热茶热药,好好送了杜越娘走,这也算是积点德了。

    这般想着,倒也不再提去门上回禀的事,转身从墙角的筒子里取了备着的热水,倒了一杯递给了紫媛:“与姨娘润润唇吧,出了这么多汗,多少补一些。”

    紫媛红着眼眶点点头:“妈妈再去歇会儿吧,等天亮了还要劳烦妈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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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说清楚,幸福看前头,96是亲妈,阿弥陀佛。(未完待续。。)

217章 初掌(一)

    臻璇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落着帐子,一时也分辨不出是什么时辰,只能隐隐听见院子里有些脚步声,大抵是丫鬟婆子们都起来了。

    臻璇略略动了动,这一动作才醒悟过来,自个儿还依在夏颐卿怀里。夏颐卿的手臂被在枕在颈下,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腰。

    一下子脸就烧了起来,夜里搂着躺了是一回事,大清早的还这般,到底是臊得慌。

    臻璇小心翼翼地探手,摸到了夏颐卿的怀表,打开一看,稍稍皱了皱眉头。这个时辰,夏颐卿再躺会儿是没事的,可她却是要起来了,女人家梳妆总归是要多花些时间。

    季氏跟她提过,女人要睡在外侧,早上起来之时才不会惊扰了丈夫,可夏颐卿却喜欢叫她睡在里侧,这时候就有些不方便了。

    轻手轻脚就想坐起来,只是夏颐卿的手扣着她,便是再轻缓,到底是把人吵醒了。

    “二爷。”见夏颐卿半梦半醒睨着她,臻璇红着脸叫了一声。

    夏颐卿没开口,反倒是手上一用力就把臻璇带回了怀里,惹得臻璇要惊呼出声,只是那声音被对方一个翻身低吻堵在了口齿之间。

    臻璇发懵,她明白不能推开他,只是这天都亮了这是闹什么呢!

    唇齿之中全是夏颐卿的气息,这般温柔吮吸,即便不是耳鬓厮磨的细语低喃,臻璇亦是扛不住身子软了下来。

    夏颐卿的手从亵衣里探进去时臻璇听见自己轻轻嘤了一声,一个声音入耳,像是打破了结界。之前没有留意到的旁的声音一下子涌了进来。

    院子里有小丫鬟在洒水扫地。挽墨站在廊下不知与谁在说话。执棋立在门外交代着什么……

    夏颐卿感觉得出来,臻璇走神了。

    微微一用力,夏颐卿咬了咬臻璇的耳垂,臻璇吃痛回过神看他,见他眼底温情,又不好意思地避开了视线。

    “二爷,过了卯时了。”臻璇低垂着眼没看他,手掌按在夏颐卿的胸口轻轻推了推。

    夏颐卿没有纠缠。只一句:“那便起吧。”说罢,先一步坐起来下了床去了净室。

    臻璇略松了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看着夏颐卿的背影,暗道:莫不是恼了?

    候在外头的执画听见响动,问道:“爷与奶奶可起身了?”

    “起了。”臻璇只好应了一声。

    丫鬟们鱼贯入屋,端盆梳洗,臻璇坐在梳妆台前由桃绫伺候着梳头,起先还不觉得,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冷了,大约是下了一夜雨的关系。

    夏颐卿正在擦脸。臻璇从铜镜中瞧不见对方喜怒,只觉得即便是记挂着时辰这般拒绝新婚丈夫总归不好。便试探着问:“今日凉了,二爷再添件衣服?”

    夏颐卿闻言,道:“也好。”

    听着声音不像是存了火气的,臻璇暗自放松了些,与桃绫说着要穿戴的首饰。

    夏颐卿看着臻璇的背影,一身绯色底流水暗纹的如意襟小袄,正好衬得她脖颈白皙,腰肢纤细,铜镜中眉眼有些模糊,低声与丫鬟说话的姿态却意外的招人,他不自禁放柔了目光,早上温香暖玉在怀一时兴起,却也不至于不管不顾到要误了给老太太请安的时辰,再瞧出臻璇有些心不在焉,晓得是他的新媳妇面子薄怕叫一院子人听了去,因此臻璇一提他便作罢了。

    倒是叫她惴惴了。

    换好衣服,夏颐卿走过去看了一眼首饰盒子,取出一对绢花:“这就挺好。”

    臻璇一怔,略一侧头就瞧见夏颐卿站在了身后,还弯下了腰,就比坐着的自己高了一点点,正透过铜镜打量着她。臻璇的耳根子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仿若之前床上那轻轻一咬,到这个时候才痒了出来。

    桃绫掩嘴接了绢花,见夏颐卿直起身让来了几步,她赶紧过去替臻璇插上:“二爷挑的真衬奶奶呢。”

    臻璇瞪了桃绫一眼,不过眼中含羞没什么威力,反倒是带了几分娇媚。桃绫低下头闷笑,臻璇扭头看镜中,似乎是真的挺合适的。

    听风苑中郑氏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郑老太太开怀,见夏颐卿与臻璇进来,笑着叫他们行了礼,用罢了早饭,让廖妈妈送郑氏与臻璇去与老祖宗请安。

    长生居里比昨日安静,似乎二房的一个都没有来。

    给老祖宗梳头的桂妈妈立在门外,见了郑氏与臻璇,忙过来问了安。

    郑氏看了一眼垂着的青花帘子,压着声道:“老祖宗还没起身?”

    桂妈妈垂着手:“听说是夜里睡得不踏实,早上才起得晚了些。之前大奶奶来时老祖宗便醒了,大奶奶请安后就回去了,老祖宗又歇了一会,这会儿正起身呢。湘翮和采翮两个姑娘在里头伺候。”

    郑氏闻言点点头,往窗下站了站:“既然如此,我与颐卿媳妇便候着。”

    正说着,帘子打了起来,屋里头出来一个穿着粉红色比甲的瓜子脸丫鬟,她微微一怔,赶忙道:“请大太太与二奶奶安。怎的站在外头,今日凉了,赶紧进来暖暖。”

    臻璇认得她,是老祖宗身边的体面丫鬟采翮,她扶着郑氏进屋。

    “老祖宗歇得不踏实?”郑氏问。

    “下雨了便不舒服。奴婢正要去厨下端碗羊奶羹来,一早吩咐下去的,好让老祖宗起来了暖暖身子。”

    寝房里本就只有湘翮和采翮两个伺候着,采翮又要去厨下,便是有桂妈妈在也是不够的,郑氏便道:“我进去伺候老祖宗吧。”

    采翮忙着摆手:“怎敢劳动大太太,大太太且在西次间里歇歇。”话说完,便看了臻璇一眼。

    臻璇略一想,便明白过来了。

    老祖宗的长生居是断断不会少了人手的,端羊奶羹这个活计,也并非一定要采翮去的。

    “母亲,媳妇进去伺候老祖宗。”

    郑氏也是明白人,点了点头,听得采翮一句“有劳奶奶了”便转身进了西次间。

    臻璇跟着桂妈妈进了寝房,老祖宗刚起身,坐在罗汉床上,见了臻璇,便笑了:“那个死丫头去哪里躲懒去了?”

    臻璇笑着问了安,湘翮端了水来,她便取了帕子浸水拧干,伺候老祖宗梳洗:“采翮姑娘去给老祖宗端羊奶羹了,正好叫我占了个便宜,能来伺候老祖宗。”

    “瞧瞧这嘴甜的,快去与采翮说,羊奶羹里别再加糖了,有颐卿媳妇就够了。”

    老祖宗话音刚落,湘翮轻笑着便端着盆子往外走:“那奴婢赶紧去了。”

    臻璇赶忙轻拉了湘翮,道:“好姑娘,老祖宗取笑我呐,姑娘快帮我美言几句。”

    湘翮咯咯笑着道:“二奶奶可是搬错了救兵了,奴婢的嘴老祖宗最是晓得的,那就是在陈醋缸子里泡过的,一开口能酸倒一片牙。二奶奶还是请桂嬷嬷吧,桂嬷嬷说起话来,可比那桂花糖儿还甜呢!”

    “看看看,我平日里说错没有?”老祖宗指着湘翮笑骂,“刚刚这一番话,哪句不是酸的?”

    臻璇垂眼浅笑,老祖宗看起来心情是不错的,似乎并没有因为昨夜难眠而有些脾气,只是老祖宗既然叫她进来伺候,定然不会是为了说几句玩笑话的,正题还没开始呢。

    等臻璇扶着老祖宗在梳妆台前坐下,桂妈妈取了牛骨梳子,细心替老祖宗梳理。老祖宗上了年纪了,前些年又是大病一场,如今头上很难寻到黑发了,但一头银发打理妥当,反倒更有富贵人家老太太的气势。

    臻璇垂手站在一旁,没得老祖宗吩咐,她是不能坐下的。

    “颐卿媳妇,越娘身子如何了?”

    臻璇抬眼看去,老祖宗似乎是与桂妈妈说了什么,这一句又问得极其随意,但底下的意思臻璇是懂的,杜越娘昨日晕厥的事老祖宗是晓得了。

    杜越娘的身体情况,老祖宗大约比她更清楚,因而臻璇也不做什么隐瞒,据实道:“回老祖宗,昨夜里晕了一次,请了大夫来看,开了药。我去瞧过一次,病得是厉害。”

    “与之前比呢?”

    臻璇摇了摇头:“之前如何,我也不太清楚,但比敬茶时瞧着是差了些。”

    老祖宗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发哑:“我也是糊涂了,她之前什么样,你确实是不晓得的。越娘这孩子的身子,我一想到就揪心,这天气渐渐凉了只怕是要一日不如一日了。颐卿媳妇,到底是我跟前伺候过的人,又受了我的拖累,晚些时候我叫采翮过去瞧瞧,去看一趟,我也舒坦些。”

    “能有老祖宗惦念着,越娘肯定高兴的。这生病的事,我们再焦急也实在是帮不上忙,若能叫她晓得老祖宗挂念她,能叫她安心些,也是好的。”

    “你这孩子……越娘我交给你照顾了,她的身体我知道,早一日晚一日的事,能多有一日都是造化,你也别顾及我这老婆子。”

    臻璇忙应了,心里却有些嘀咕,老祖宗今日特别好说话,虽然都绕着杜越娘来,却是一句都没提抬二房的事,大约是杜越娘昨日一晕厥叫她真的忧心上了。

    若是人都没了,单留一个二房姨奶奶名分,除了叫长房上下不痛快之外,一丁点用处也没有,这样的结果老祖宗是不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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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章 初掌(二)

    因着老祖宗多留着说了一会话,从长生居出来也较前几日晚了一些。

    郑氏由臻璇扶着上了青帷小车,原本她还想问上一问,但到这会儿也已经想转了过来,老祖宗叫臻璇进去能嘱咐什么事,刚进门几天可变不出肚子来,定是为了杜越娘了。

    郑氏唇角微微一撇,半阖着眼养神,老祖宗再谋划,也就是这么回事了。

    臻璇送了郑氏,这才回了天一院。

    走的是西侧的抄手游廊,经过那小月亮门时,臻璇略停了步子往里头看了一眼。小院很安静,只一个刚留头了小丫鬟在打扫,并不见紫媛和常嬷嬷的身影,大约正在病榻前伺候。

    “一会长生居的采翮姑娘要过来,等她到了来与我说一声。”臻璇吩咐了,听得后头跟着的执棋应了,便抬步回房。

    进屋解了披风,刚坐了一会,守着门外的丫鬟脆声报着桃绫来了。

    桃绫行了礼,将记着陪嫁物什的大红册子交给臻璇,道:“奶奶,东西都清点收拾了,就存在后头的库房里。”

    臻璇翻了翻册子,这些她出嫁前季氏也拿给她瞧过,分家具、金银器、瓷器、箱笼、床铺被褥等等,一门门分得细致。臻璇粗粗看了眼,就放下了。

    “你清点的我自是放心的,这册子还是你收着。”

    桃绫一直就管着臻璇这儿的银钱和钥匙,这就是她分内的事,便不推脱接了东西过去。

    “天一院的东西……”臻璇沉吟。她记得是执棋管着的。

    执画心里咯噔一下。悄悄看了臻璇一眼。想起了昨日执棋反常的面色。执画原本以为是夏颐卿与臻璇为了杜越娘闹得有些不快,可进屋里一看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又琢磨着是不是执棋自己不小心惹了臻璇,莫非是因为新奶奶想把这活儿收给自己的丫鬟?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不能不答。执画低眉顺目,语气恭敬:“奶奶,天一院里的库房是执棋管着的。”

    臻璇抿了一口茶,热腾腾的茶水叫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既如此。便继续管着吧。这几日阴雨,等天晴了,把怕潮的东西取出来晒一晒,也好过冬。”

    执画见臻璇提也没提要看库房的账本,心说大抵是自己想岔了,便垂手应道:“奴婢会与执棋说的。”

    臻璇见此,没再多提,只叫桃绫取了绣花篓篮出来,又取出昨日准备的福禄寿喜四个字,正要动手描花样。突又抬头问执画:“你管着针线吧?”

    “是。府里头的针线房是杨嬷嬷管的,哪个院子里需要都可以去针线房取。奴婢管着天一院里的针线。奶奶若缺了什么就吩咐奴婢。除了针线,奴婢还管了二爷的四季衣裳。”

    “那便好。”臻璇细细打量着挑出来的四个字,随口又问了一些府里针线的规矩,可有定例,是否和玲珑阁里用的同样的料子。

    “府里丫鬟婆子们的针线是有份例的,主子们都可随意取用,只是有些丝线是宫里头御用,只能用作贡品,奶奶不能取来用。”

    这个道理臻璇是懂的,御贡的东西,即便的劈成了比头发丝还细的一丁点儿,那也只能销毁了而不能取来私用,虽说真绣成了成品也不一定会被看出来,但夏家不会有这么拎不清的人。

    只是丫鬟婆子的份例能约束到的也就是不得脸的那一些,但凡能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的,若少了什么,也不过就是主子的一句话而已。便是冒了主子的名去问杨嬷嬷要了,一点碎布丝线的,杨嬷嬷也不会不给的。

    执画见臻璇问了这些便不再多问了,便退到了一旁。她有些琢磨不透这个二奶奶,之前是随意问的还是意有所指想慢慢收权?她做了几年的大丫鬟了,自然知道掌后院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有诱惑力的事。二奶奶要掌天一院那是名正言顺的,柔声细语是收回去,雷霆手段也是收回去,不知道她会给她们这些原本就在院子里的婆子丫鬟指条怎么样的路了。

    执画的心思臻璇并不清楚,那几句话她说完也就结了,执棋执画手上的东西,她暂时没有动的想法也没有动的必要,若说掌院子眼下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弄清楚一屋子婆子丫鬟的来路,哪些人能用,哪些人是硬茬,这些条条道道的当初在庆安堂里选人时她就明白了,又被李老太太指点了几句,这会儿更是不敢忘的。

    描几个字并不困难,尤其是自个儿写的,臻璇很是顺手,一会儿就好了,可到了禄字,臻璇却是有些不自在了。脑海中一幕幕全是夏颐卿昨日一笔一划写这个字的模样,微微弯下的身子,稳稳握笔的修长手指,下笔苍劲入木三分,纸上浓郁墨香扑鼻而来……

    仿若是魔怔了一般,臻璇看着这个字,竟然有些痴了。

    再回过神来,只觉得连耳根都是烫的。

    放下手中的笔,臻璇抬手按了按肩膀,桃绫会意,上来替臻璇揉一揉。

    执画柔声道:“奶奶可要用些茶水?”

    臻璇刚应了,就见执棋打了帘子进来,福身道:“奶奶,采翮姑娘来了。”

    臻璇闻言,叫执画把桌上的东西收了,又叫执棋请采翮进来。

    采翮笑盈盈请了安:“二奶奶,老祖宗叫奴婢来看看杜姨娘。”

    “劳老祖宗惦记了,辛苦姑娘跑一趟。”等桃绫递了个大封过去,臻璇才又道,“姑娘是老祖宗跟前的体面人,平日里我想请你来都怕误了老祖宗的事,今日正好有这个机会,姑娘瞧了杜姨娘可要再来坐一坐,指点指点我屋里的丫鬟们。”

    采翮弯眼笑着道:“二奶奶这话可是折煞奴婢了,天一院里的姐姐妹妹们可都是顶顶出色的,奴婢还要向她们请教嘞。”

    客套话说了几句,臻璇吩咐执棋带着采翮去看杜越娘。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执棋进来回话,说是采翮不敢耽误给老祖宗回话就先回去了,等得了空再来天一院。

    不料到了下午,采翮又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包袱。

    臻璇愕然。

    “二奶奶,您刚接手了天一院,事情多,却还要费心照顾杜姨娘,老祖宗舍不得您操劳,吩咐奴婢来伺候杜姨娘。”

    臻璇心里透亮,这是老祖宗在摆态度呢,有采翮在这里,若是她有半点刻薄杜越娘的,老祖宗跟前她也别想讨到半点好了;可只要她有大妇的样子让杜姨娘好药好食地养着,即便是杜越娘撑不住去了,也不会有谁出来说闲话。

    只要杜越娘不故意找事给她添堵,臻璇也没有为难她的心思,老祖宗既然要采翮来看着那就看着吧,杜越娘早走晚走也不是她的过错,左不过腾个屋子与采翮罢了。

    想清楚这些,臻璇冲采翮一笑:“是我新媳妇进门不够懂事,还要老祖宗替我担心,真是……姑娘来照顾杜姨娘,我是顶顶放心的。”说罢,又与执棋道,“你替采翮姑娘准备个屋子,不要马虎了。”

    执棋做事麻利,与采翮一道去了小院,也就半个时辰不到的工夫,领着常嬷嬷到臻璇跟前来了。

    臻璇打量着常嬷嬷,她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头发梳得很整齐,一身半新不旧的二等嬷嬷衣服,手上带了一只细银镯子。

    常嬷嬷低垂双目,盯着脚尖前几寸的地方,这是她头一回进正房,却不敢抬眼到处看,她心里明白,一定要给臻璇留一个好印象。

    杜越娘病得起不了身,紫媛半步不愿离开床前,来谢恩这种事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常嬷嬷身上,常嬷嬷哪里肯放过这种在臻璇跟前露脸的机会,特地整理了仪容来了。

    “杜姨娘的身子如何?昨夜歇得还好?”臻璇淡淡开口。

    “回奶奶的话,姨娘昨日夜里咳得厉害,睡得很少,倒是白天有些倦意睡了一会。”常嬷嬷答道。

    咳嗽这种病症,半夜里特别厉害,这一点臻璇是晓得的。

    听常嬷嬷这么说,臻璇略一颔首:“杜姨娘的病从早到晚都离不了人,原先就你和紫媛两个人,我也想着人手是不是会少了些,现在有了采翮姑娘搭把手,你们也能抽空歇一歇。”

    “姨娘感念老祖宗,姨娘亦晓得规矩,不能直接去长生居谢恩,便叫奴婢来给奶奶磕头。”常嬷嬷说完,便跪下去。

    臻璇没有拦,常嬷嬷虽是跪了她面前,可这恩谢的是老祖宗那里。等常嬷嬷行了礼,臻璇才叫执棋扶了她起来,道:“杜姨娘的这份心,我会与老祖宗转达。不过,我说千万次,也比不过她自个儿养好了身子去老祖宗跟前磕头。”

    常嬷嬷心中叹息,杜越娘如今这身体,别说去长生居了,能走出天一院就阿弥陀佛了,只是这些她不能在这儿说,只是回道:“奶奶,奴婢每日都会把姨娘的身体情况向执棋姑娘回话的。”

    又听臻璇吩咐了几句,常嬷嬷就退出来了,等走到了小院外,她停下步子回想了一番,刚才的表现中规中矩,没有过分讨好,亦没有失了分寸,常嬷嬷对自己满意,却不敢挂上笑容,依旧是一副为杜越娘挂心的神情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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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章 初掌(三)

    臻璇斜靠着翻着手上的书,时不时瞄一眼西洋钟。

    晚饭前夏颐卿传话说不回来吃,臻璇便独自一人去了听风苑,席间除了夏颐卿缺席,大老爷也不在,大抵是父子俩人有些应酬。撤了碗筷,留着陪郑老太太说了会儿话,提到被老祖宗使过来的采翮时,郑老太太面色如常,夏湖卿微皱了眉头。

    夏湖卿有些想法,却不能当着郑老太太的面说,臻璇会意,冲她浅浅一笑。

    回来之后也没有多少心思去琢磨那掌上屏风,便随意拿了一本书翻看。

    这时候外头早已经黑了,只是夏颐卿还没有回来,院子里的灯笼亮着没有熄。

    臻璇嫁进来这几日,两夫妻歇得都比较早,夏颐卿的习惯她还没有摸透,便出声问执画道:“往常二爷晚归,可会用些宵夜?”

    “会稍用一些好克化的东西,怕积食。”执画见臻璇微微点头,又道,“奶奶放心,厨房里煮了粥热着,也备了解酒汤,等二爷回来,奴婢便使小丫鬟去取。”

    “如此便好。”臻璇很满意,其实这院子里的事都是有条不紊的,她暂时不用费大心思去弄,一切如常先看着吧。翻了一页纸,臻璇扫了两行就放下了,指尖点着略有些泛黄的书页,道,“你与我讲讲二爷喜欢吃些什么?还有祖母、母亲的偏好,晓得什么就说什么吧。”

    执画掩嘴笑了:“奶奶真是有心呢。”

    执画不是臻璇从裴家带来的丫鬟,晓得自己与臻璇的亲疏,只戏言了一句就过去了。细细回答起了臻璇的问题。

    夏颐卿对饮食上并不挑剔。只是不喜欢过甜的东西。这一点与夏湖卿是截然相反的,夏湖卿便是桌上没有菜,拿了白糖拌粥都能吃上一碗的。

    而郑老太太年纪大了,即便是从前喜好的辣味,如今也少了许多,反倒是听了查先生的劝,渐渐吃得清淡了。这一点臻璇也有体会,听风苑每日的饮食遵照了郑老太太的偏好。少些油腻。臻璇在庆安堂时李老太太与季氏就偏好素食,口味也淡,因此到了听风苑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只不过到底是一桌子人,亦会做一些稍微厚重一些的,免得叫几个小辈吃不惯,毕竟大老爷与郑氏亦在座。

    郑氏喜辣,大老爷喜欢野味,夏景卿酸甜咸辣都可以,只是不爱蔬菜,每每都是被郑老太太或者郑氏盯着。才硬着头皮吃上一些。

    臻璇还想再问上一些,外头传来问安声。是夏颐卿回来了。

    臻璇叫执画扶着起身,迎了出去,刚走近几步就闻到一股子酒味,便与执画道:“端了醒酒汤来。”

    夏颐卿知道身上味道重,道:“先打些水来吧。”

    待夏颐卿去了净室沐浴,厨下送了宵夜来,桃绫趁着铺床的工夫,低声与臻璇道:“二爷回来的时候,见到采翮姑娘了。”

    臻璇看向桃绫,示意她往下说。

    “月亮门那里早落钥了,姑娘似乎是在抱厦那儿与人说话,说到这个时候才回去,正巧就遇上了。”桃绫说到这里撇撇嘴,“她是老祖宗身边的,平日里是个大忙人,怎么会与我们天一院的人这般熟悉,能说上那么久的话。”

    “既然见到了,也省的我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同二爷提这事呢。”

    臻璇嘴上这般说,心里还是有些介意,采翮是真的忘掉了时辰还是故意而为?是老祖宗授意这般行事的?想叫夏颐卿也惦记着,即便是给老祖宗面子也要多去看看杜越娘?

    正思索着,夏颐卿从净室出来了。

    沐浴之后,换掉了那一身全是酒味的衣服,清爽了不少,脚步稳健,瞧着不像是喝多了的样子,只是脸上不晓得是因为酒还是因为热气,略有些红,扫去了清冷,多了几分温和。

    臻璇不禁翘了唇角。

    在杜越娘的事情上,夏颐卿若会老老实实听老祖宗的,天一院里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臻璇端了醒酒汤递给夏颐卿,等他几口喝完,又接了空碗过来,问道:“桌上备了些白粥小菜,二爷要不要用一些?”

    “晚上听风苑里吃了些什么?陪我一块吧。”夏颐卿一面说一面拉了臻璇的手。

    夏颐卿的动作很随意,掌心温热,臻璇想缩手突又想起早上的事,一犹豫的工夫就被带到了桌边,微红着脸坐下,似乎屋里的丫鬟都没瞧见他们的小动作,待桃绫替夏颐卿盛了粥,便叫她给自己也添了小半碗。

    等梳洗完毕躺了被窝,臻璇却没有多少睡意。

    “长生居的丫鬟怎么在这里?”

    听得夏颐卿问,臻璇抬眼看去,他正背着身下帐子:“老祖宗记挂越娘,使了采翮姑娘过来帮着照看。”

    臻璇说得简单,夏颐卿却是晓得老祖宗的脾气的,那些算盘略一思量也就明白了过来,虽说有将来杜越娘走了之后免叫臻璇受些口舌之灾的庇护在里头,但最首当其冲的是怕他们亏待杜越娘,若不是碍着规矩,老祖宗就是提出要将杜越娘接去长生居休养,夏家上下都不会意外。

    思及此处,夏颐卿俯下身,低声对臻璇道:“委屈你了。”

    臻璇对忽然放大的容颜有些窘迫,却不料听到这么一句,不禁心口一酸,没来由的想到了李老太太说的那句话,这是圣上指婚,即便是夏颐卿从前死过一个嫡妻留下一个嫡子,臻璇都没有拒绝的余地,只一个杜越娘还不算太糟糕。

    老祖宗今天的行事对臻璇来说,也没有那么难接受,可听了夏颐卿这一声安慰,突然之间就觉得当真是受了大委屈一般。苦闷无处宣泄。情不自禁地抬手拥了夏颐卿的脖子。微咬着唇想把那些情绪都逼回去。

    夏颐卿在臻璇额头轻轻啄了一口,又低头寻了她的唇。

    持续加温的吻叫臻璇的思绪慢慢飘渺,刚刚还在心头徘徊的委屈难受全部被挤了出去,脑海之中偶尔闪过的也只有清晨时乱了心神的吻,耳根烧得发红。

    媚眼如丝,低吟轻呼,情醉……

    臻璇懒懒枕着夏颐卿的肩,手指都不愿意动。夫妻之事竟然是这般的耗神。

    手掌覆在臻璇发酸的腰间,夏颐卿道:“你祖母说得对,是该好好养养身子。”

    夏颐卿感觉得到,臻璇虽不像初夜时那么疼痛,甚至隐隐有些欢愉,只是她不过十五岁,身形又较同龄人瘦,与夏颐卿这个完全长开的男人相比,还是吃亏了些,即便他放缓了节奏哄着顺着。亦有艰涩。

    到她能全情投入,还需磨合些时日。

    好在。也不需着急。

    臻璇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小巧鼻尖轻轻哼了一声,突就偏过了头,在夏颐卿肩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留下淡淡牙印。

    “明日不想起了?”夏颐卿的嗓音沙沙。

    臻璇见夏颐卿望着她的双眸深邃,才晓得那动作只怕不太妙,赶忙低了头,闷声道:“要起的。”

    其实也没多少时间能睡了,臻璇起身时眼皮子还粘,只好在用了午饭后又睡了一会儿。

    等起身与几个丫鬟讨论掌上屏风用的料子的时候,夏湖卿来了。

    大约是名字里带了一个“湖”字,夏湖卿很喜欢蓝绿色,今日身上的如意襟荷塘春色的小袄显得整个人沉静之中又有几分俏皮。

    臻璇拉了夏湖卿坐下,笑着道:“瞧见三妹妹,我还以为是到了六月里呢,当真叫人欢喜。”

    夏湖卿喜欢臻璇夸赞她的衣服,道:“嫂嫂也觉得好看?祖母过寿时宫里赏了不少料子呢,母亲给了我一些,这身就是,我很喜欢的。”

    “确实好看。”臻璇正好在挑布料,两人话题一凑,就说到郑老太太喜欢的纹样上去了。

    “嫂嫂若要绣‘福禄寿喜’,万寿纹亦或是五蝠纹都讨喜呢。”

    “我也说呢。”臻璇应了声,见桃绫端着茶水点心进来了,道,“不晓得你过来,没有备红枣莲子茶,只有些花香片,配些点心,妹妹尝尝。”

    香片是玉兰的,入口香气喜人,不觉苦涩,配的点心是时令的桂花糕,亦有莲花酥。

    夏湖卿各尝了一块,惊喜道:“嫂嫂这儿的糕点真的不错。”

    “是你来得巧,刚做好的,还未使人送去老祖宗、祖母、母亲那儿,叫你得了第一口。对了,过些日子叫挽墨她们做些糖藕,你喜甜,吃来正好。”

    夏湖卿忙点头,说是得了糖藕一定不能少了她的。

    姑嫂两人说着话,却听院子里有些声响,挽琴出去瞧看,过了会儿才进来,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夏湖卿庶出嫡养,深得宠爱,察言观色自是不一般,晓得挽琴这是顾及着自己,便借口更衣先避了出去。

    臻璇等她出去了,才问道:“外头怎么了?”

    挽琴垂手回话:“姨娘咳了一夜,衣服被褥都赃了,紫媛走不开,常嬷嬷在煎药,便请采翮姑娘送去浣衣处。院子里的小丫鬟们不敢劳累姑娘,争着去了,姑娘便去了抱厦那儿喝茶。”

    粗粗一听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当,可细细一想又察觉出一些味道来。

    “最后谁去了?”

    “是麝月去了。”

    麝月,是个二等。

    臻璇微微皱了眉头,她有些明白为什么挽琴不愿意当着夏湖卿的面讲了。

    捧高踩低的事在哪里都有,她要是不知道,便是治理无方,要是知道了不管,便是放纵下人失了规矩。

    臻璇揉了揉眉心,道:“叫执棋来。”(未完待续。。)

220章 初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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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棋很快就进来了,垂手等臻璇吩咐。

    臻璇面色淡淡,叫挽琴守了门,道:“天一院里婆子丫鬟们的事,你管得多些。我见你是个通透的,天一院也就这么些人手,你能安排得很好。”

    执棋脸颊涨得通红,慢慢又发了白,她知道臻璇指的是什么事:“奶奶,是奴婢没有管好下面的小丫鬟。”

    “我晓得非你本意。之前也是这样?”

    执棋抿唇,臻璇叫她来,又叫挽琴在外头守着,并不想借这件事发挥为难她,只是给她提个醒。她解释道:“之前都是小丫鬟们送去的,所以……”

    没有对比时,常常会忽略一些东西,执棋就是如此。

    杜越娘那里的事,并非是没有人做的,往常送衣物去浣衣处时都是由三等的芸茵跑一趟,这在执棋执画这些大丫鬟看来,是极为寻常的事。杜越娘虽是老祖宗的心尖尖可在长房却并不受宠,这种跑腿的活计又没有油水也不体面,二等丫鬟自然是要推给三等的。

    刚才采翮捧着包裹到了院子里,还未开口,就有几个丫鬟围了上去,最后由麝月得了差事,喜滋滋地去了。

    麝月还没走远,几个三等不乐意了,说了几句酸话。麝月不肯叫她们下了自己脸面,停步回嘴:“往日你们推脱,全塞给了芸茵。今日怎么肯叫她躲懒不陪我去一趟了?”

    往日里推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推脱法。不用去问执棋也明白了。

    杜越娘毕竟是妾,是半个主子,紫媛和常嬷嬷在天一院里比不上执棋执画,也应该比几个二等三等的小丫鬟要好些,可现在却是掉了个头,紫媛和常嬷嬷叫她们做事,怕也要受不少气。

    执棋、执画是夏颐卿的丫鬟,虽不敢故意刁难。也断不会对一个妾室过分亲近,长生居又是天高皇帝远,使得下头的人也壮了胆子,对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夏颐卿未娶妻之前,还能说是后院里没有掌事的女人,但臻璇进了门后还一直如此,倒是要叫人说是她苛待妾室,即便她真的没想在这些小事上去为难杜越娘。

    执棋明白其中的条条道道,也想为了自己的疏忽赔罪,道:“奶奶。奴婢会管教她们的。”

    臻璇微微颔首,这事传到老祖宗那里到底不好听。这会儿管了,长生居里还能顺着老祖宗的话说一句新嫁娘刚接手没理顺,要是不管,老祖宗越发要不高兴了。

    只是这采翮,会把这些事怎么与老祖宗说道呢……

    思及此处,臻璇问道:“采翮姑娘你瞧着如何?”

    执棋一愣,很快就明白了臻璇的意思,想了想,略走近了几步,压着声与臻璇说:“奶奶,采翮姑娘瞧着不与姨娘亲切,也不去姨娘跟前伺候。紫媛似乎和常嬷嬷抱怨过几句,只是姑娘到底是长生居的人,紫媛没办法。”

    臻璇闻言点点头:“我晓得了,你看着她一些就好了。”

    采翮愿不愿意做事,别说紫媛没办法,臻璇也不好黑着脸去管,若她只是迫于老祖宗而来走个过场,并不想掀起什么事来,臻璇倒也轻松。

    老祖宗身边的一等,那是家里小姐少爷们都要喊一声“姐姐”的,即便当年马老太太身边得宠如臻瑛,也不敢随意给锦虹锦澄看脸色。

    执棋应声出去了,想来会把小丫鬟们的事处理好的。

    夏湖卿过了一会儿才回来,苦着脸道:“本想去厨房瞧瞧还有什么好东西,不料全是药味,吓得我赶紧跑出来了。”

    臻璇笑了,又把话题转回了年礼上。

    夏湖卿看着描好的花样,低低咦了一声,反复翻看,指着那“禄”字道:“这个字是不是哥哥写的?”

    四个字中独独“禄”字笔法不同,要区分出来并不困难,只是夏湖卿能认出是夏颐卿的字,看来是没少瞧她哥哥写的东西,兄妹感情可窥一斑。

    见臻璇承认,夏湖卿掩嘴嘻嘻笑了:“夫妻同心,这份大礼祖母定是欢喜不已了。”

    臻璇脸上一热,瞪了夏湖卿一眼,双眸含嗔:“好个利嘴,笑话起我来了。”

    夏湖卿笑意更浓,神情中带了几分羡慕,臻璇看着她的笑容,一时有些失神,她仿若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时候她们姐妹似乎也是这么看着孙氏的,孙氏和大哥臻衍的美满和睦叫闺中姐妹钦羡,似乎这便是人世间夫妻最合满的样子,是她们也想在将来拥有的夫妻生活。

    而如今,臻璇嫁了人,成了小姑羡慕的对象,她真的希望能一直叫夏湖卿羡慕着,羡慕她和夏颐卿夫妻和美。

    “哥哥和嫂嫂用心备了年礼,我也不能躲懒了,要仔细想想送些什么。”

    臻璇见她托着下巴思考,笑着道:“你也要帮我想想呢,我正愁要给老祖宗、母亲准备什么呢。”

    夏湖卿闻言,眨眼想了一会,目光移到半开着的窗棂,正巧见一鹅黄身影走过,认出那正是采翮,嘟嘴道:“反正老祖宗喜欢的,嫂嫂不能答应。”

    虽然说的不是什么开心事,可夏湖卿这副神情倒把臻璇逗乐了。

    夜里当是笑话说与夏颐卿听,夏颐卿眼底亦有笑意,伸手把正在拖鞋的臻璇抱到怀里,道:“老祖宗喜欢的,有一样你倒是送得出去。”

    “是什么?”臻璇才问出口,触及夏颐卿的目光,突然就明白了过来,羞恼地捶了他几下,偏过脑袋不理他。

    这般娇俏,惹人心神。

    夏颐卿凑到臻璇白皙的脖颈边,轻啄细吻,臻璇垂着双眸由着他一点点挑起身体的热度,昨夜旖旎不时在脑海里盘旋,不知不觉间被解了亵衣,露出朱红金丝绣并蒂莲花的肚兜,衬得肌肤犹如琼脂。

    臻璇感觉得到,夏颐卿就像捧着价值千金的明珠一般小心温柔,隔着肚兜亲吻她的双峰,舌尖湿热透过了丝滑杭绸,引人战栗。几乎是本能的,她咬住了下唇,双手拽紧了锦被,抑制住了溢唇而出的吟哦,却挡不住热量随着他的手掌聚集、下移,集中到了那一处。

    湿粘,在手指探入时臻璇觉得不适,夏颐卿亦感觉到了,他稍稍支起身体,看向自己的手。

    两人还未吹灯,灯光下,指尖留了血色。

    臻璇也看见了,竟是她的月信来了,一下子脸上烧得比那抹血色更红,有些无措地想要起身,却被夏颐卿压了回去。

    “等一会。”

    夏颐卿靠着她匀气,臻璇不敢乱动,等身边人气息平复之后,才试探着开口:“二爷,我叫人打水进来吧?”

    夏颐卿应了。

    热水很快送进了净室,臻璇梳洗一番再出来时,夏颐卿也净了手,靠着引枕看书,幸好被褥上没有染红,倒也不用再换。

    臻璇躺到了内侧,看了夏颐卿一眼,想着出嫁前两位嬷嬷的交代。

    月信不洁,那时候不应同床而眠,一般是请姑爷去妾室屋里或是安排通房,在臻璇这儿,杜越娘这个妾是伺候不了人的,又不安排通房,就应请姑爷到书房休息。

    “二爷,要不要去书房睡?”臻璇开口询问,见夏颐卿疑惑地看向她,解释道,“小日子时,说是要分床睡……”

    这样的话题显然让臻璇很尴尬,说到后头声音都轻了,夏颐卿抬手将她的长发挽到耳后,柔声道:“无妨,我就睡这儿。”

    虽说心里有些不安,怕长辈们讲究这些,会怪罪他们,可这一刻,臻璇情不自禁地弯了双眸,心思甜腻地往夏颐卿这边靠了靠。接下来的两天,郑老太太也好,郑氏也好,谁也没来说规矩,臻璇也不自寻烦恼了。

    小日子里身体犯懒,每日下午喝了热姜茶臻璇都要睡上一会。

    这日刚出了寝房,候在东次间里的执棋便上来扶住,轻声与臻璇道:“紫媛与采翮姑娘争了几句,说姑娘整日都在抱厦那儿,没服侍过姨娘。姑娘不高兴了,揽了煎药的活计过去。”

    说是要煎药,以采翮的身份和性子,大抵也是她在一旁瞧着,由几个小丫鬟动手了。

    “我晓得了,你继续看着。”

    执棋应下,又道:“瞧着这几日天气都不错,奴婢想开了库房晒一晒,眼瞅着要入十月了,还是早些动手得好。”

    之前与执画吩咐过这事,臻璇想应当是执画与执棋说了,这几日艳阳高照,正是铺晒的好时候:“一到年底就要忙了,你说得在理。叫几个有力气的婆子,把大件也晒晒。”

    “奴婢省的。”执棋答道。

    这事是定下了,等执棋空出了时间开了库房时,又过去了三天。

    库房里东西极多,便是账册也记了厚厚一叠,执棋拎得清,请了桃绫一道盘了盘,又叫了几个厨房里的婆子帮着搬东西,这才一样样腾到了院子里。

    几个大丫鬟跟在一旁,就怕小丫鬟们一个不小心磕破了东西。

    正忙着,郑氏那里来了小丫鬟请执棋。

    臻璇问了问,才知道是执棋的娘正陪着郑氏说话。(未完待续。。)

221章 初掌(五)

    挽琴与臻璇仔细说过执棋的出身,在一众奴婢之中,执棋的出身算是好的。

    执棋的娘是郑家的家生子,是郑氏的陪嫁,深得郑氏信任不说,也颇得郑老太太青眼,后来配给了外院账房的一个管事做娘子,从此不再在郑氏院子里听差了,只在郑氏得空时过来陪着说说话。

    账房管事是个体面活,月俸也不少,执棋的大哥又在门房当差,是个油水活,虽是夏家奴仆,日子过得却是不错的。

    郑老太太与郑氏见执棋的娘把女儿养得懂事知礼,这才送来了天一院伺候夏颐卿。

    而执画与执棋就不同了,执画一家老小都指着她那点月俸和赏钱度日,生活拮据。

    臻璇想着既是郑氏来请,便准了,叫执画暂接了执棋的活。

    院子里摆了几十个樟木箱子,金银器、顽石、瓷器、布匹,还有些家具器皿,天井里都有些叫人无从下脚了。

    账簿平日里是执棋在管,对着这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东西,执画一时也分不清楚,拉着桃绫一块照着册子一面对,一面指挥小丫鬟们整理,费了许久工夫才理出来一部分。

    常嬷嬷刚出了月亮门就瞧见这幅热火朝天的景象,心里嘀咕了一句库房里的好东西当真是不少,脚下也不停,穿过抄手游廊往小厨房去。

    采翮没有在厨房里,靠在外头转着眼珠子看着执画理金银器。

    常嬷嬷走到她身边,赔笑道:“姑娘也瞧着好看?”

    采翮睨了常嬷嬷一眼,冷冰冰道:“那些东西。不是老祖宗赏的就是大老太太赏的。自然是样样好的。说起来大老太太那儿的东西。啧啧,谁不知道呀,多的是宫里赐下来的,老祖宗的都比不上。我这也是开开眼。”

    话里话外自矜着长生居里的身份,又带了几分对听风苑的不满,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祖宗对于这个比自己还尊贵的大儿媳妇有些埋怨,常嬷嬷不好贸然接话,只是道:“姑娘。姨娘那儿要吃药了,我瞧小丫鬟们都忙着,又不好劳烦姑娘跑一趟,就过来取来了。”

    “妈妈这话说的,怎么叫麻烦我呢,老祖宗叫我来不就是做这些的么?若是不做不成了躲懒了?你等着,我进去取。”说罢,一扭腰进了小厨房。

    这几句话,显然是对那日与紫媛的争执耿耿于怀,常嬷嬷瞅了瞅采翮的背影。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看着院子里的箱笼。

    隔了一会。采翮才提着篮子出来,常嬷嬷接过,打开看了一眼便又盖上了。

    “姨娘这身子,喝下去的还没有吐出来的多,这一碗还不知道能咽下去多少,少不得还要来取第二碗,姑娘看着些火。”

    采翮不耐地摆了摆手:“我晓得。”

    常嬷嬷正要沿着原路,从南边回去,一抬眼瞧见臻璇出了正屋外头,与杏绫说了几句,杏绫又急急去找桃绫与执画说了,她想了想,走到抱厦那边时对着正屋服了一礼,才又继续走回了小院。

    紫媛见常嬷嬷回来,接了药篮子过去,拿出药碗瞧了一眼,又取了小勺尝了一口。刚一入口,紫媛眉头就皱了起来,疑惑地又尝了一口。

    见她如此动作,常嬷嬷凑过来也瞧了瞧药汁,道:“这药有什么不妥?”

    紫媛伺候杜越娘多时,凡是杜越娘的药都细细尝过,到了这会儿,即便是不通医理,药味入口还是有些感觉的:“今天的药是谁煎的?有些焦苦,味道却还有些薄。”

    “院子里正晒库房呢,小丫鬟们都去帮忙了,厨房里就采翮姑娘看着。”常嬷嬷说到这里也紧了眉心,压着声道,“焦苦又偏薄,你的意思是……”

    “没看好火,水干药焦了,又要交差就匆匆加了水进去。”紫媛哼了一声,“妈妈,我去厨房看看。”

    紫媛说完,也不管常嬷嬷阻拦,放下药碗领着篮子就走了。

    紫媛远远就瞧见采翮在小厨房外头,她急急走了过去,道:“姑娘,我再来盛碗药。”

    采翮没有接药篮子,挑眉道:“这不是刚盛了一碗走?”

    “姨娘喝了两口就吐了,慌乱间我没拿稳药碗,砸了。”紫媛强按住心中情绪,面上尽力镇定些。

    “我去看看药成了没有。”

    采翮进了厨房,紫媛轻手轻脚靠近了几步,瞧见采翮从炉子上拿起药罐看了看,又从一旁温着热水的灶台上取了一瓢热水,直接加到了药罐里。

    紫媛一把推开了门,采翮吓了一跳,手里的水瓢掉到了地上,她也不管,瞪着紫媛道:“你做什么!吓死人啊!”

    紫媛气性上来了才不怕采翮,几步走到炉子边就要拿药罐,采翮上来护,争抢之间药罐子打翻了。

    紫媛被溅了一身药汁,顾不上那些,蹲下身去查看药渣,果真都是发焦了的,她冲紫媛道:“你才是在做什么呢!药都煎焦了还兑水,你这是诚心不叫姨娘好的。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采翮被识破了本就有些发懵,脑袋里全想着要怎么推脱自己责任,只觉得这夏府上下最不喜欢杜姨娘的应该是臻璇,被紫媛这么一提,当下顺着杆子道:“是二奶奶。”

    常嬷嬷因着被杜姨娘叫住耽搁了几步,刚过来就见厨房里闹起来了,当下就有些郁闷。

    臻璇也听见了动静,叫桃绫过去看看。

    桃绫一进厨房就看见倒了的火炉,碎了的药罐,一地的药渣药汁,她看了眼采翮,又看紫媛,道:“两位姑娘这是做什么?竟是这般用心照顾姨娘不愿加以他人手?”

    紫媛急晕了头,也没仔细想过采翮的话,一见是桃绫过来,张口就问:“是不是二奶奶……”

    “是什么?”紫媛话没说完就被桃绫打断了,她冷冷看着紫媛,“有什么话,两位姑娘收拾收拾自个儿与奶奶去说吧,也省的我中间多一张嘴,反倒是说岔了事。”说完这些,桃绫意有所指地睨了采翮一眼,便先出去了。

    紫媛还要再问,却被常嬷嬷拦住了:“姑娘,先换身衣服再去奶奶跟前吧。”

    紫媛被常嬷嬷拖了回去,采翮这会儿也是发慌,老祖宗叫她来照顾杜越娘,这照顾不周的罪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尤其是老祖宗最最看重杜越娘了。

    出了这事,院子里的活计也停了大半,采翮快步往自个儿屋里走,这会儿她出不了天一院,可不能不自救。

    远远瞧见一个没留头的小丫鬟探头探脑,采翮冲她招招手,走到了背人处,褪下手上掐金丝镶琉璃珠镯子,塞到那小丫鬟手中,道:“你帮我跑一趟,去长生居找李妈妈,让她接我出去。”

    小丫鬟犹豫着不敢接,直到采翮跺脚又添了一对耳坠子,许诺将来让她去长生居做个二等,才点着头去了。

    那小丫鬟便是芸茵,天一院里的丫鬟各个比她强,只觉得在这儿待着也混不出头,倒不如听了采翮的,以后去长生居,也是条路。

    芸茵才刚走出天一院,就被执画叫住了。

    执画嗤笑着看着慌张着想要把东西都收到袖口里去的芸茵,慢悠悠道:“人人都羡慕我们能在天一院里当差,伺候着二爷与二奶奶,却不料你才是真正贴心的,想替二爷与二奶奶去老祖宗跟前尽孝。”

    芸茵涨红了脸想辩驳几句,只是她平日里就是个软弱性子,别说是大丫鬟,便是院子里的其他的三等丫鬟都能揉搓她,这会儿对着执画“我”了许久,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采翮怠慢姨娘,污蔑奶奶,你竟然还想帮她脱难,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说完,执画偏头看向身边的麝月,道,“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婢子带下去,叫她知道天一院里谁才是主子。”

    麝月恭敬应了,等执画转身走了,她对着芸茵就没那么客气了,叫了一个婆子帮手,搜了芸茵袖子里的首饰,就把人拖进了柴房。

    那些首饰麝月本想私藏了,可到底烫手,执画那些话意有所指,又有之前执棋的敲打在心头,即便心有不甘,麝月还是送到了执画跟前。

    执画一双桃花眼斜斜看了麝月一眼,接过了首饰:“我会送去奶奶跟前,这样的东西,谁敢收下呢。”

    麝月直冒冷汗,执画是早就知道了芸茵收了首饰,若她没有交出来,只怕到时候算起账来,她也不会比芸茵好多少,思及此处,倒也没那么心疼那镯子耳坠了。

    小院里,紫媛红着眼眶换了衣服出来,见常嬷嬷一脸的担忧,她吸了吸鼻子:“妈妈,我们姨娘怎么会这般苦命。我要去与老祖宗说说。”

    常嬷嬷叹了一口气,安抚道:“老祖宗跟前你怎么说?这会儿,你根本走不出天一院。采翮买通了芸茵去送信,都被执画拦了回来,你贸贸然冲出去,能到的了长生居?紫媛,莫要信采翮的信口开河,你听我几句劝,奶奶不会做那些事的。”

    紫媛之前是在性子上,这会儿冷静了不少,认认真真听常嬷嬷说道理。(未完待续。。)

222章 初掌(六)

    ps:  感谢书友sunflower889的平安符。

    “奶奶真要对付姨娘,哪里要用那样的方法,还加以采翮的手,这不是落了口实吗?”常嬷嬷拉着紫媛坐下,耐心道,“奶奶图什么?咱们姨娘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整日卧床,有一天没一天的,奶奶犯得着赃了手吗?奶奶那是正经的捧着圣旨进来的妻,咱们姨娘,若真有二爷捧着护着病榻前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奶奶吃味不满还说得过去,可你现在瞧瞧,二爷捧着护着的是那一位,当真是小日子里都舍不得叫她一个人,这般得了宠,何必对付姨娘?要是老祖宗真的会狠心强迫二爷,至于要等二奶奶进门来叫她投鼠忌器?再退一步说,真的是奶奶一日也容不下姨娘,那法子多得是呢,焦了药要不了姨娘的命。”

    紫媛听完,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握紧了常嬷嬷的手:“那便是采翮做事不尽心,怠慢姨娘,总不能就这么放过她啊。”

    常嬷嬷垂下眼,心里自有小九九:“你若告她煎焦了药,奶奶碍着老祖宗也不能把她如何,若老祖宗大事化小,这事就过去了。”见紫媛急切,常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可她污蔑奶奶,挑拨奶奶与姨娘的关系,就是大过。”

    做丫鬟的污蔑主子是重罪,紫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当下点了头:“我一会就这么告诉奶奶。”

    常嬷嬷点头。

    如果有一个机会,让老祖宗再不好安排人到天一院来,想必二爷与二奶奶也会高兴的。叫紫媛递了杆子过去。二奶奶自然会接下。

    紫媛站在门外。有些拘谨地低头看着脚尖的翠竹纹样,直到杏绫从里头打起了帘子,她才晃过了神,向杏绫问了安,随她进了屋子。

    中屋的摆设紫媛来不及打量就被引进了东次间,一抬头便见臻璇斜靠在榻子上,一身绯色如意襟的袄子绣了折枝茶花,白皙手腕上两只通透的玉镯。桃绫坐在榻尾。与臻璇敲着腿,小声说着些什么,见有人进来,她扫了一眼,淡淡一笑便又收回了视线。

    明明年纪不大,明明瞧着娇小,明明没摆什么架子,可就是叫紫媛觉得自有气派。

    杜姨娘身体好时,爱躺在榻上听她说话,却从来没叫紫媛有过这种感觉。大抵这就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与生俱来的吧……

    紫媛一面想着,一面福身请安。

    “你在越娘身边伺候。素来都是稳重的,今日怎么就乱了规矩了?”

    紫媛垂头抿了抿唇,臻璇虽是这么问了,可紫媛明白厨房里的事早有人讲与她听,只是她与采翮最初的争执没人听见,细节之处大抵还有些模糊,便依着常嬷嬷的意思,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说:“采翮姑娘煎焦了药已经是犯错了,推到奶奶身上更是错上加错的,奴婢心里着急才和她起了纷争。”

    臻璇低叹了一口气:“越娘如今吃药最是要紧,却不想下人疏忽怠慢了,采翮推到我这边,伤得不是我与越娘的感情,是辜负了老祖宗,叫老祖宗伤心了。”

    常嬷嬷进来时正好听见了这一声叹,心头一惊,抬眼看了臻璇一眼又赶忙低头行礼,心里暗道,这个高帽子一扣,烫手山芋扔回了长生居,真是不错的法子。

    “采翮是老祖宗身边的人,我一个晚辈怎好插手。”臻璇叫桃绫扶了她起来,理了理妆容,道,“去请了姑娘来,随我去一趟长生居。”

    虽是客客气气的请,一路上采翮身边也跟了人,她心里着急却是没有一丁点办法。

    长生居里婆子丫鬟都有些惊讶,门口的丫鬟一个迎,一个去里头通传。

    “二奶奶怎么来了?”湘翮听小丫鬟报采翮似乎惹恼了臻璇时还觉得奇怪,快步从正屋出来,扶了臻璇时目光扫过跟在后头面色不虞的采翮,心里有些犯嘀咕。

    臻璇笑容淡淡,道:“老祖宗可在歇觉?”

    “起来一会了,正在听空尘师傅讲经。”

    臻璇颔首,老祖宗信佛,喜欢听经,午后常常会请水心庵的师傅过来,这些习惯她听执画提过:“那我来得正是时候,借了老祖宗的光也听一听。”

    湘翮掩唇笑了,一双眼儿弯成月牙:“奶奶也懂经文?”

    “不敢说懂,出嫁前陪长辈听过一些。”

    说着一行人进了屋,与老祖宗请安后,又与空尘师傅行礼。

    空尘师傅明眼人,借故避了出去,老祖宗摆手叫臻璇坐下,道:“怎么了?”

    臻璇垂眸,来的路上她就想好了,把这事摊开说反倒是比绕弯子强些,便道:“曾孙媳妇初掌天一院,许多事都不懂,老祖宗让采翮姑娘来帮我一块照顾越娘,当真是叫我安心不少。这是老祖宗的恩典,我与越娘都记在心中。只是今日采翮姑娘与越娘身边的紫媛有些争执,言语之中都有不妥,我不敢隐瞒,来报与老祖宗。”

    老祖宗面容带笑,只在听到采翮与紫媛有争执时略略挑了眉,示意臻璇继续说。待臻璇说了一遍,老祖宗眉头微皱。

    “采翮现在在哪儿?”

    湘翮瞧出老祖宗不悦,赶忙道:“在屋外候着呢,杜姨娘身边的紫媛也在。”话说完,见老祖宗是要亲自问上一问的模样,湘翮走到门边吩咐了守门的小丫鬟几句,采翮和紫媛便先后进了屋子。

    采翮见了老祖宗本要哭冤,可看到老祖宗隐有怒气,心中一惊,闭着嘴没出声。

    紫媛早就想到老祖宗跟前替杜越娘哭一哭,这会儿得了机会,鼻子一酸,含泪请了安。

    老祖宗关心杜越娘,忙问:“越娘可还好?”

    紫媛眼泪簌簌,将采翮来到天一院之后的事一一说了,其中亦有臻璇不方便开口的细节,她虽然难过倒还记得常嬷嬷的交代,事事都往采翮挑拨臻璇与杜越娘上靠,又告她对老祖宗阳奉阴违,不敬老祖宗。

    老祖宗黑着一张脸,采翮几次想反驳都被她瞪了回去。

    湘翮晓得老祖宗脾气,悄悄把她手边的茶盏都撤了,才劝道:“老祖宗,采翮在长生居里伺候您也有七八年了,做事总算稳妥,得了老祖宗青眼留在身边。大丫鬟进屋之后极少再掌药炉,这回失了火候也不是存心的……”

    臻璇闻言看向湘翮,鹅蛋脸柳叶眉,红唇小巧,声音柔软,说这些话时明明是一副求情模样,却叫臻璇听出几分责难来。

    仅仅是失了火候不是大罪过,有老祖宗在,采翮糟蹋了药材也就罚些月俸,可她却是直接把水加进了药罐里,这是故意为之。又说她进屋之后极少掌药炉,那就是从前是掌过老祖宗的药的,是不是也有出过这种过错……

    这些暗示隐藏在求情之中,叫臻璇忍不住多打量了湘翮几眼。

    湘翮似乎是没有注意到臻璇的目光,正要再劝,被老祖宗摆手拦了。

    “她不是存心的也不是什么好心的,胡扯到颐卿媳妇身上去,真真是发热昏,污蔑主子难道也是不小心?”老祖宗瞪了采翮一眼,问道,“你倒是说说,颐卿媳妇怎么与你说的,叫你去害越娘。”

    采翮张了张口,她这会儿当真的前有狼后有虎,半句都说错不得了。

    说是许了金银,她一个长生居的大丫鬟岂是随随便便能用金钱买通的,若是如此,老祖宗哪能留她。

    说是许了前程,臻璇虽是长房长孙媳,却还管不了长生居中丫鬟的前程。

    说是许了做姨娘姨奶奶……

    臻璇如若肯叫天一院进人,排在前头的也是从娘家带来的丫鬟,轮不到她头上,若是不愿进人,留着半死不活的杜越娘不是更好?

    从天一院一路来,她就在想着推脱之词,几个念头翻来覆去总归是说不通,再对上老祖宗锐利的眼神,那些话不用讲都觉得虚了,一直琢磨不出个法子来。到老祖宗问到了跟前,采翮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老祖宗摇了摇头,除了怒气,更有失望,在自己身边调教了这么久的丫鬟,却是这个样子:“罢了罢了,看在这些年你伺候我的份上,明日叫你老子来领回庄子上去吧。”

    采翮跪着的身子晃了晃,撑不住坐瘫在地上,哭着向老祖宗磕头。

    老祖宗一脸倦容,并不看采翮,叫湘翮扶着她回了寝房。

    臻璇不能直接离开,待桂嬷嬷得了吩咐带人把采翮拖了出去,又坐了一会,湘翮才从里头出来。

    “二奶奶,老祖宗歇下了。”

    臻璇低声道:“是我不好,叫这些事搅了老祖宗清静。”

    “老祖宗是有些伤心。”湘翮往寝房看了一眼,略有些担忧,“老祖宗原是好意,却不料出了这种的状况,叫杜姨娘受了委屈。”

    臻璇叹气道:“老祖宗这样,不是越发叫越娘难过,我们几个晚辈也跟着难受。”

    “老祖宗今日怕是没有心情听戏了,奴婢还要去与空尘师傅说一声,要请她下回再来了。老祖宗说,奶奶若是喜欢听,下回便来陪她一块听吧。

    臻璇自是不敢推脱,应道:“能陪老祖宗听佛是我的福气,下一次讲经,我一定过来。”(未完待续。。)

223章 初掌(七)

    湘翮笑着送臻璇出了长生居,转身便回了屋里替采翮收拾了几样东西,送到了后罩房的柴房。

    采翮这会儿不哭了,抱着膝盖坐在那儿,听见湘翮声音,她抬眼看来。

    “你怎的这么糊涂!当时就认了错,老祖宗怎么会不保你?为何却推到了二奶奶那儿,落了口实。”湘翮叹气,把布包放下,“李妈妈这会儿不敢动弹,我替你收拾了些,都是往日老祖宗赏的,总归是笔银钱,也省的你哥嫂埋怨。”

    湘翮本要走开,采翮突然出了声,嗤笑道:“我们花了几年,从一个小丫鬟爬到了今日,却不想折在紫媛那个小蹄子手中。我不得不说,湘翮你很会抓机会呢。”

    湘翮明白采翮指的什么,笑了笑没接腔。

    “我在天一院里待了几天,那里头没几个省心的,你也注意些,别一个不小心也被拉了下来。”

    湘翮笑意不减:“我又没有冲撞到那边,她们又怎会来为难我。”

    臻璇回了天一院,换了身衣服,坐下接了执画奉上的茶盏,润了润嗓子,问道:“采翮跟了老祖宗七八年了,湘翮呢?”

    “湘翮姑娘晚一些,采翮的老子是老祖宗陪嫁的孙儿,老祖宗格外高看一些。”

    臻璇闻言点头,湘翮那时候的话也不难理解了,只是这么明显的动作,老祖宗应该也是明白的,湘翮难道不顾忌吗?

    采翮在翌日的中午被接出了府。

    听风苑里说起这事,郑老太太亦是摇头。以采翮的年纪。再熬一两年就能放出去。有老祖宗撑腰,小商家的娘子还是有盼头的,出了这档子事,当真是竹篮打水。

    郑氏记着长生居里少了一个一等,怕一时短了伺候。

    臻璇原本想说这事因天一院而起,是否由她去老祖宗跟前服侍,转念一想,自进门之后。听风苑中郑老太太从不叫她立规矩,郑氏亦不要求她去中和院里伺候,这会儿贸贸然提出来,并不妥当,便也作罢了。

    隔一日早上陪着郑氏去长生居请安时,老祖宗已经抬举了一个二等,赐名怡翮,又拿一个三等补了二等的缺,只叫郑氏再添一个三等来,郑氏应下了。

    午后秋风渐凉。臻璇半阖着窗棂做女红,执棋道长房钟姨奶奶来了。

    桃绫赶忙放下手中活计。起身收拾了一番,再回头时,帘子已经被打了起来。

    钟氏一身姜黄色比甲,盘着如意扣,薄妆,眉眼清秀,一股子亲切味道:“请二奶奶安。”

    这是臻璇头一回见钟氏,笑着叫桃绫扶了她,搬来绣墩坐下,又奉了茶。

    “本该我先去拜访嫂嫂的,可我每日见嫂嫂都是匆匆,想她平日里亦是极忙的,不敢打搅。小嫂子,嫂嫂今日得空吗?”钟氏是夏黎卿的二房奶奶,臻璇要称她做“小嫂子”,之前也问了执棋规矩,执棋解释由通房丫鬟抬上来的二房坐绣墩就可以了。

    “我们奶奶虽忙,可二奶奶若是过去,自然是叫她欢喜不已的。”钟氏笑容温和,声音轻糯,“我是过来看看越娘的,不晓得她这会儿可醒着?”

    臻璇听了钟氏来意,便叫执棋去小院里问了一声,没一会儿便来了回话,杜越娘精神尚可,请了钟氏过去。

    钟氏待了半个多时辰,才红着眼儿出来,又别了臻璇,回去了。

    臻璇一面作着刺绣,一面听执棋说话。

    说是钟氏与杜越娘算是同乡,所以关系一直不错,杜越娘身体好时也常走动。又提起了采翮,听说她们未进府时都一道耍玩过,比起另两人,采翮因着长辈是老祖宗陪嫁的关系,与府里还亲厚些,可没想到,钟氏小小年纪卖进府里却成了二房奶奶,杜越娘吃了几年苦被抬进来冲喜得了老祖宗的心,只采翮一人还是一个丫鬟,大抵是因此有些不满了。

    臻璇听到最后,问了一句:“那日采翮回去之后,老祖宗怎么会再叫她过来的?”

    执棋一怔,沉默了一会,道:“奴婢不知。”

    执棋答不上来,几天之后就打听出了大概,那日似乎是湘翮谏言,采翮亦没有反对。

    湘翮定然是晓得采翮心思的,这样的建议下,采翮即便不出错,湘翮也无损失,只是采翮到底没有压住脾气。

    臻璇脑海之中浮现出那个鹅蛋脸柳叶眉的丫鬟,暗暗道:“是个会抓机会的。”

    一早随夏颐卿去听风苑请安的时候,臻璇发现园子里的桂花开了。

    郑老太太瞧着喜欢,待臻璇与郑氏从长生居回来,留她们一道赏花。

    金桂飘香,呼吸之中带了甜腻,夏湖卿喜上眉梢,央了郑老太太使人打了一些花穗,送去做桂花糖,去与臻璇念了几句“嫂嫂记得答应我的桂花糖藕”,叫郑老太太好好笑话了一顿,一院子丫鬟仆妇都展了笑颜,说了些喜气话,郑老太太这才尽了兴回了屋。

    刚伺候郑老太太坐下,玉砌来报李员外夫人来了。

    臻璇见郑老太太有客,想与郑氏与夏颐卿一道走,郑老太太摆摆手,道:“无妨,都是我那些老姐妹,你也见见问个安。”

    李员外夫人从前也是女官出身,是那时的贵嫔娘娘如今的皇太后宫中掌花木的宫女,放出宫后嫁到了李员外府上,因同在甬州,常会过来走走。

    臻璇见了礼,李夫人笑着夸了几句,又递了见面礼:“那日成亲,蒙着盖头瞧不真切,只觉得这新娘子身段端正,步伐玲珑,定会是一副好模样,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老太太福气好,得了个这般出色的孙媳妇,叫人羡慕。”

    郑老太太笑道:“也是娘家教导得好。”

    “可不是,这姑娘家呀,出身教养是顶顶重要的,不提官宦人家,即便是小商之家也不敢疏忽了女儿教养。”说起这些,李夫人一下子打开了话夹子,似乎本就是心里存了事,正好撞上了,“老太太我也不瞒你,我是真的头痛了。我那侄孙女,唉!”

    郑老太太往身后的引枕上靠了靠,回想了一番,问道:“你的侄孙女……我记得有十四了吧。前些年见过,是个懂事知礼的。”

    “我瞧着她也是样样好,论模样论品行,我们怎么说也是宫里出来的,见多了出色的女官,我夸一句,我那侄孙女若能进宫去当差,肯定比我强。可偏生有人瞧不上她。”

    李夫人说得忿忿,看得出她极其看重这个侄孙女。

    李家本是要和孙家说亲的,把李小姐定给孙家六爷,本来是一桩知根知底的亲事,双方家中都很满意,却不想,孙六爷当他是孙悟空,翻了天了,偷偷把李小姐的八字改成了城中卖酒郎的女儿的八字,批了之后竟还是上配,嚷着要去娶人家,不单单落光了李家脸面,把孙家上下也气得不轻,连出嫁多年的姑奶奶都惊动了。姑奶奶为此回娘家说了一次,未想孙六爷开口就说姑奶奶的不是,说她仗着门当户对有娘家人撑腰,把自个儿男人看得动弹不得,连个妾都不给抬。

    李夫人撇撇嘴,道:“我记得这个姑奶奶,嫁得似乎是裴家……”

    话一说出口,李夫人的面色就白了白,她突然想起臻璇是裴家女儿,这说闲话说到了人跟前,可不是什么妙事。

    李夫人偷偷看了郑老太太一眼,她不知道郑老太太对这个孙媳妇是不是打心眼里满意,但依照她的脾气,即便不喜欢,亦是自家人,孙媳妇当面给人下脸面,郑老太太是绝对不会高兴的。

    李夫人清了清嗓子,讪讪笑着想把话圆过去:“这孙六爷呀,这话也说得过了头了。屋里头进不进人,毕竟是人家夫妻俩的事情,连婆家都没出话,娘家人怎么就管起了姑奶奶大度不大度的。”

    郑老太太瞧了李夫人一眼,挑眉不语,低头喝着茶,直到李夫人被她这番看不出喜怒的模样惊了一层薄汗,郑老太太才慢悠悠放下了茶盏,开口道:“这话听得还有几分道理。别人家内院的事,好坏都是别人家的,姻亲尚且插不上嘴,我们这些外人更是无可置喙。与其说他家是非,不如管自家事体。”

    李夫人赔笑:“老太太说得是。”

    臻璇叠着双手,捏着帕子,她在想孙氏。

    这些年来,她们姐妹都羡慕孙氏,孙氏娘家有靠,性子温和,对家中几个小姑亲切,得了臻衍喜爱不说,连段氏与马老太太都喜欢她,不与她为难,膝下又有一双儿女,似乎是世间的美好都留在了她身上。

    臻璇还是头一回知道,在背地里,即便是娘家人,亦有说孙氏善妒独大。

    这些蜚言流语,孙氏应当是知道的。

    李夫人又挑着说了些话,提了从前同在宫中当差的往事,郑老太太淡淡应着并不热络,李夫人明白是她说错了话,今日再待着也是惹了郑老太太的嫌,便起身告辞。

    郑老太太不留她,叫臻璇送李夫人到二门上,自个儿由玉砌扶着歇觉去了。(未完待续。。)

224章 宽心(一)

    取章节名字真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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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璇送了李夫人便回了天一院。

    夜里替夏颐卿更衣时,夏颐卿说起了一桩事。

    玲珑阁里接了几张急单子,是裴家为了臻琳的嫁妆。

    臻琳过完年就要上京,不过是小四个月的时间,对于备嫁来说显得匆忙。臻琳是段氏的掌上明珠,从前的那一份,段氏备了一年多还觉得不够周到,这一回上玉碟,怕是更要下一番心思。

    那时臻琳以为一辈子都要青灯古佛,把嫁妆都分给了姐妹们,此时亦不能开口讨还,只好重新再打一些了。短短四个月,只怕备不了大数目。

    裴家那里没有使人带口信给臻璇,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请了玲珑阁的几位娘子进府协商,也是不想给她一个新嫁娘添麻烦。

    这般心思,当真是……

    思及此处,臻璇吸了吸鼻子,她的四姐姐一直如此,知礼贴心。

    回门那日在庆荣堂外遇见谢夫人之后,臻璇都没有再见过臻琳,在听说谢夫人的来意之后臻琳会是怎么样的情绪,是震惊,是无奈,是悲伤,亦或是认命……

    脑海中盘旋不去的是那日飞奔而去的红色身影,到后来静静坐了一夜,花了胭脂的少女容颜。

    臻璇心里存了事,夜里歇得便不怎么舒坦,迷迷糊糊半睡半醒辗转反侧。倒是搅了夏颐卿的火气。做了些事体后才累得沉沉睡去。

    第二日下午本要休息一会养养神。昼锦传了夏颐卿的话,叫臻璇与他出趟门。

    臻璇疑惑,一面更衣一面问桃绫:“二爷可有说去哪儿?”

    桃绫摇头,道:“昼锦没说仔细,大抵二爷也没有详说。”

    总归是有去处的,臻璇带了桃绫与挽琴,在二门外与夏颐卿上了一辆马车。

    夏颐卿闭目养神,臻璇不好开口询问。马车平稳,车轴轱辘得她亦犯了困,身子不时往夏颐卿身上倒,夏颐卿也不叫她,挪了挪位子好叫她睡得舒服些。

    马车不比床榻,即便是小眠片刻,依旧是脖子酸胀。

    臻璇抬手按了按,听见外头问安的声音,唤的是姑奶奶、姑爷,她微微一怔。掀了车帘子一角去看,竟是到了裴府侧门。

    臻璇愕然望向夏颐卿。

    “既然乏了就先歇歇。回府路远,还是裴家近些,我还有旁的事,晚一些再来接你。”夏颐卿说完,臻璇下车换了青帷小车,瞧见夏家马车驶远了,才一路往庆安堂去。

    秦嬷嬷得了信,带了萝函候在门口,臻璇去与李老太太和季氏磕头,两人见臻璇独自回来有些吃惊,直到听了她的来意,晓得是由夏颐卿一路送了过来之后,季氏才笑着拉着她坐下,细细问了些婚后生活。

    臻璇只说样样都好,季氏不放心还要问,被李老太太打住了。

    “若是不好,颐卿会让她回来探望?你且宽心。”

    季氏闻言亦掩着帕子笑了:“确是如此。”

    季氏还有一肚子话想说,只是不好耽搁臻璇给别的长辈请安,拉着手儿看了又看,叫桃绫与挽琴好生跟着,一道去别处行礼。

    臻璇从李老太太屋里出来,往从前的闺房望了一眼。

    房门闭着,门前回廊上摆着几盆花卉,一切都与从前无二,仿若下一刻那门就会从里头打开,笑得开心地桃绫快步出来。

    院中传来少女声音,臻璇转头去看,是兰安与萝函凑在一起说话,不晓得说到了什么趣事,嬉笑起来。

    梨合正巧过来,皱了皱眉头,低声训道:“姑奶奶回来了,你们不去前头伺候也就罢了,怎么还在这边说笑,躲懒不成?”

    萝函也不怕梨合,笑得憨厚,福身道:“梨合姐姐,老太太屋里头有菀娘和习书在呢,我们凑过去反倒是显得挤得慌了。”

    李老太太不喜跟前伺候的人多,平时只留菀娘一人。

    梨合无奈摇头,指着院中落叶,道:“里头用不上你们,这院子也是要扫的。”

    兰安不敢回嘴,应了一声去了。

    梨合又与萝函道:“太太前日里刚问了今冬的暖炉罩子,你的活计做好了没有?”

    萝函吐吐舌头,拉着梨合的手道:“姐姐放心,我不敢耽搁的。”

    梨合晓得她孩童心态,本要再叮嘱几句,抬眼瞧见臻璇,她赶紧福身问安。

    梨合这几年替秦嬷嬷管着庆安堂里的小丫鬟,如今俨然已隐隐有了大丫鬟的气派,李老太太见她说话做事还稳妥,叫她去了臻衡屋里掌管大小事。

    当日臻璇选大丫鬟时,梨合叫杏绫占在了前头,梨合的娘骂了梨合几句不争气,现今成了臻衡屋里的一等,即便比不上打小在臻衡身边伺候的,也是庆安堂里的体面丫鬟,梨合的娘总算松了口气。

    臻璇上前问了些臻衡平日起居,功课如何,梨合一一答了。又说起臻衡的身体,别的都很好,只是经不起辛劳苦读,若是熬得晚一些,第二日就有些头胀。

    臻璇暗暗叹气,晓得是小时候摔倒那次留下来的毛病,贺老先生瞧过,说是只要休息好了就无大碍,想要根治却不容易。李老太太和季氏心疼,不许臻衡挑灯夜读,偏生臻衡是个爱书的,做起学问来就忘了时辰。眼瞧着来年就要乡试,臻衡自是越发抓紧了。

    “你伺候弟弟起居,就盯着他,不能叫他任性。我也说过他几次,嘴上应得好好的,回头又忘。做学问要靠身体的,你与卢妈妈都要顾着他一些。弟弟要是不听你们的,你就去寻祖母、母亲。”

    梨合连声应了。

    从庆安堂里出来后,臻璇并没有着急去庆荣堂,而是直接去了庆福堂。

    家庙已经修好,金身的观音像从天宁寺中请了回来,端坐在堂上,佛像四周挂着金银彩绣的佛蟠佛帐,一针一线都是臻琳的手艺,便是锦缎蒲团也是臻琳亲手做的。

    佛堂中点了檀香,还未走近就听见低低的诵经声,叫人不自禁就放缓了步子,就怕惊扰了这一室安宁。

    是刘氏在诵经,手中佛珠轻轻拨动,臻琳跪在一旁陪着。

    臻璇进去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头,只是不敢打搅刘氏,与臻琳一道退了出来。

    两人走远了些,臻琳才握着臻璇的手,道:“怎么来了?”

    “随二爷出门,正巧从这边过,二爷又有些事,许我回来请安。”臻璇简单说完,扭头去看佛殿,刘氏的影子拉得很长,伴着低声念诵的经文,越发显得安逸超然,“三伯母可还好?”

    “自从请了菩萨回来,三叔母也不天天留在屋里,出来走动,精神也好了许多。我瞧着,比前些年强多了。”

    自打三老爷过世,刘氏就少了笑容,又遇臻彻与莫妍不合,到后来莫妍自尽在牌坊,臻彻被贾老太太与苏满玥一路紧逼,去了京城才算安宁了。修佛之后心境平和,看淡了生死,臻彻又留在京城任官,了却她一桩心事,接掌家庙之后,自当是慢慢好起来了。

    对于莫妍的这位婆母,臻璇素来敬重,见她一切都好,亦感喜悦。

    再看面前的臻琳,眉目之间比出事前更加沉稳平静,想来是这段日子修佛有了心得,对着她,臻璇明明是一肚子的话想说,一时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臻琳也不晓得该怎么开这个头,绕了一圈,她终是要嫁人了,嫁给一个她从未想到过的人。

    姐妹两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臻璇先开了口:“二爷大约同时进京,我应当能同去,还给你送嫁。”

    “好。”臻琳握紧了臻璇的手,点头道,“你放心,我心里头过得去,一切都有命数,我又何苦庸人自扰呢。不想那些了,是福是祸总归是条路子。我这样的被退过婚的女子,七皇子能给一个侧妃名号,我就该谢恩了。”

    听臻琳这般说,臻璇的话在喉头转了一圈,终究是把心中那些疑惑压了下去,不与臻琳提。

    当年京中程家成了棋子,以那样的方式来退婚,神仙打架之中,七皇子是否参与了,乐见其成亦或是添了一把柴火?

    只是到了如今,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求娶臻琳,只希望他能待她好一些,再好一些……

    不去提那些揪心往事,臻璇问起了臻琳的嫁妆:“听说是交给了玲珑阁,可还来得及?”

    臻琳浅笑,道:“十妹妹见我仓促,挑着好的送回来十抬,我琢磨着以后她上轿的时候再与她多添些妆。宫里赐了一些,京中何姨娘也在准备,甬州再备一些,也就差不多了。我毕竟是侧妃,若是八十抬进门,岂不是叫以后的正妃为难。”

    臻琳说得在理,臻璇一听也就明白了。

    备嫁妆的时候,不仅仅要给将来的正妃留余地,亦要顾及其他皇子府上的正妃侧妃,一个不小心,便是惹了闲话糟了嫌弃。

    臻璇要去庆荣堂请安,臻琳同往,路上说起了孙氏,那些碎语叫臻琳都略皱了眉头。

    在马老太太那儿见了几位伯母,臻璇和臻琳退出来去了孙氏屋里。(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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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581/ 第一时间欣赏臻璇最新章节! 作者:玖拾陆所写的《臻璇》为转载作品,臻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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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介绍:
这桩婚姻于她而言,不过是逃离族亲的工具, 只因挡了别人的道,被人陷害,清白难辨,不得不以死明志。 醒来后,从二奶奶变成了七小姐臻璇,是拼命复仇?还是走自己的路? 唯有一样她很确定,她要做为臻璇活着,好好活着,决计不能再被人逼迫到那番田地。 菩萨让她再世为人,她又怎么能辜负这第二次! 96的QQ读者群69620185欢迎大家来玩臻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臻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臻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