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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玖拾陆     臻璇txt下载     臻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25章 宽心(二)

    孙氏正卧床,戴了青色抹额,脸上未施粉黛,面色极差,似乎是上一回从娘家回来之后身体就不太好,她日日喝着药,也不敢叫辰哥儿与圆姐儿近身,怕过了病气。臻衍夜宿外院,孙氏闭口不提抬妾的事。

    见臻璇与臻琳面上担忧,孙氏笑着宽慰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晓得,瞧着是有些唬人,实际上没那么差,养一段时日就好了。只不过,四妹妹眼瞅了要上轿了,做嫂嫂的却病着,不能给母亲搭把手;七妹妹出嫁后我也没有去看你,照理说我这个娘家大嫂是要上门的,我自己啊,也想过过这个瘾呢。”

    底下几个妹妹,臻珂、臻珊远嫁,臻瑛虽是嫁在甬州,可是以现在和永凉王府的关系,孙氏是不好去走动的,她与臻璇关系不错,想去夏家给臻璇抬脸面,不料却病了。

    “嫂嫂身体要紧,旁的事都不着急。”臻琳劝道。

    “这不是都入了十月了嘛。”孙氏稍稍坐直了些,数道,“母亲这段日子要操劳的事情多,偏偏李姨娘病着,少了帮手。马上又是祖母生辰,虽不是整数也不能随意。我若能起身,多少能帮上一些。”

    臻璇听得出来,孙氏是真的懊恼自己的身体,一来段氏茹素之后脾气越发收敛好伺候了,二来孙氏也是明理,婆母待她体贴,她亦要有所回报。

    说完这些,孙氏也不愿臻琳、臻璇再劝她,道:“你们来看我,我们姑嫂说说贴己话。劝来劝去的多没有意思。”

    这么一说。倒是叫人莞尔。

    孙氏看看臻琳。又看了看臻璇,虽然是隔了房的,到底是姐妹,细细瞧了还能瞧出些想象之处,便是她的女儿圆姐儿,眉间细看也有些与姑姑们相像。

    “想我刚进门的时候,你们两个也就圆姐儿这么大。”孙氏说到这里笑了起来,拿手比了比床沿。“这般高。四妹妹温和,七妹妹怕生,一转眼的功夫,都一个个嫁出去了。我这个做嫂嫂的,今天也抛开脸面,与你们说贴心话。”

    “别人说什么都是别人的事,做媳妇的只看这个家里大伙儿说什么,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爷说什么。添人的事,爷自己没那个心思。你塞个给他,反倒是惹了他的厌烦。适得其反,不如就这样。更何况祖母与婆母都没说过一句,我们甬州大户不兴给儿子屋里塞人的,善妒之名又如何,我在这儿照样过我的日子,他们说什么,我可听不见。你们两个将来也别犯了傻气,男人能收住的时候就收住了,他不起念头千万别装贤惠,他若有了意思,一万匹马儿都拉不回来,强做恶人越发不得待见了。”孙氏说到这里又看向臻琳,劝道,“你又与七妹妹不同,你是侧妃,皇子将来娶正妃,再不如意你也要熬着,更何况不晓得什么时候,宫里又要添人过来,你听嫂嫂说,要趁着新婚霸着他,早早有身孕,若是个儿子这位子就稳了,即便是个闺女,七皇子还未有子嗣,一样是个依靠。”

    孙氏这一番话说得直接,便是当母亲的,大约也不好这般开诚布公地讲,反倒是嫂嫂这一个平辈的身份还好开口些,加之孙氏真心为她们好,这才把自己所思所想都讲了出来。

    臻璇与臻琳认真点头表示记下了,孙氏笑了,问起了臻璇旁的事:“今日谁跟你回来的?”

    “桃绫和挽琴。”

    孙氏了然点头:“桃绫这会儿定是跟莲籽说话呢,她们两个这些年一直处得好,只不过也没多少日子了,莲籽已经说了亲事,过了年就放出去了。”

    臻璇一怔,复又了然。这些年孙氏这里放了不少人了,香萃亦是出了府,换了新人上来,连莲籽也留不了多少时日,岂不就像孙氏说的,这年岁当真是过了一年又一年的。

    孙氏说了这些话有些乏了,臻璇和臻琳不好碍着她休息,便告辞出来。

    臻琳现在依旧随着刘氏一道住,就与臻璇一起出了庆荣堂,陪着再去庆安堂里说会儿话。

    这条青石板甬道,六年之间,臻璇与臻琳不晓得一道走过多少回。

    常年行走,石板早就磨得光亮,碎裂之处,为着安全早早叫人补了。石板之间、墙角之下有藓苔,偶尔亦有几株小花冒出,添上些色彩。

    年幼之时,她们牵着双手说着姐妹间的故事,也说那些不能与长辈提及的闺中心事,臻琳说过程宗瑜,臻璇也提起过颜慕安,无论是满心倾慕也好,懵懂青涩也罢,那些往事如今都要埋在土里,再不提及了。

    从京中回来后,臻琳很少走动,姐妹两人也极少有机会再这么细细说些琐事,现在再看这青檐灰墙,只觉得怀念不已。

    “四姐姐,”臻璇见臻琳转过头,问道,“行李都收拾了吗?”

    臻琳摇摇头。

    那时想着要留在京中,出发时细无巨细地都整理了带去,不料伤心回了甬州,她搬去了庆福堂与刘氏作伴,除了常用之物,其余都留在了库房。

    “还有几个月,并不着急。”臻琳转了个话题,道,“刚才听嫂嫂说的放人,你也要上心了。我晓得你念旧,桃绫四个又是用惯了的,这才带着她们出了嫁。只是她们年纪都偏大,尤其是挽琴,你要留她做管事娘子,也要琢磨个合适的对象出来了。还有那接替的人手,这一回便是从夏家选,不比从娘家带去的贴心思,你要早些留意才好。”

    臻琳声音并不重,甚至还有些压着,因而跟在后头的丫鬟们都没有听见什么。

    臻璇看向臻琳,见她一脸郑重,说的又是这些日子不再提及的事儿,不知怎么的,一时仿若回到了年幼时,她情不自禁笑了出来:“姐姐好久不管这些琐事了,这是要嫁人的缘故?”

    臻琳被臻璇突然一打趣,一下子红了脸,轻轻跺了跺脚,道:“别人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笑话起我来了。这桩婚事如何,你还不晓得?”说到最后,语气之中多了几分哀伤。

    臻琳自打被程家退婚之后,茫然过一阵子,再后来随着刘氏礼佛,这些俗事话题都远离了,直到下了圣旨,才理了心思备嫁。

    还没过门说不得好坏,臻璇不愿意叫臻琳担忧,安慰道:“不管如何,七皇子要拉拢我们裴家,又要顺带上与傅家做姻亲,定是不会对姐姐不好的。我上京与姐姐送嫁,看你风光上轿,与你做脸面。”

    臻琳一扫伤感,扑哧笑了:“我是不晓得将来好坏,但是看起来你倒是真的不差呢。”

    听臻琳提起夏颐卿,臻璇想到那人模样,平日里几分清冷的俊秀面庞在对着她时会露出些温和笑意,叫人羞着喜着,泛了几分甜蜜。

    思及此处,臻璇嗔了臻琳一眼,不让她再笑话自己:“姐姐莫说我,你可想好要带谁进京了吗?”

    “殿下府中,还是要有亲近人才好安心些,花露与花霁跟了我多年,我要带上。”臻琳说到这里顿了顿,沉默了一会才又道,“下了圣旨之后,已有几个小官之家来探过口风,想送女儿与我陪嫁,我没答应。”

    这些官家女儿若收下了,就不是普通的陪嫁丫鬟,将来都是要跟了七皇子,谋个名分的。

    帝皇家争宠,光靠一人是不够的,与那前朝争斗一样,多得是派系党羽。臻琳带了官家女儿进府,虽是先选了助力,却不好说将来是否靠得住,还不如像孙氏说的,趁着新婚先多谋求一些利益。

    这个事情有些沉重,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明白的,臻琳不愿再讲,只笑着与臻璇道:“七妹妹,你若有什么心思只管和我说,趁着如今我还在甬州,等将来我留在了京中,我们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的,想说什么也只能鸿雁传书,到底是远水了。”

    虽是明白姐妹都是闺中缘,一到出嫁便是天各一方,臻璇还是宽慰道:“那是京城,二爷似乎年年都要上京的,若有机会,我定央了去。”

    臻琳闻言,笑容莞尔,就算是为了安自己的心,能说出这般任性的话,臻璇和夏颐卿的关系叫她放心了。

    傍晚时候,夏颐卿过来接臻璇,李老太太和季氏待他请了安,不好多留,叫他们早些回府。

    青帷小车停在庆安堂外头,臻琳与臻衡送了他们出来。

    臻璇看着已经赶上自己个头的臻衡,只那眉宇之间的稚气叫她想起那个跟在她身后乖巧的弟弟,想到梨合提及的事,臻璇又劝道:“读书重要,身子更重要,千万别叫祖母和母亲操心。你若不听话,我就叫卢妈妈夜夜守着你。”、

    臻衡不仅对长辈孝顺,对奶娘也好,念着卢妈妈带他不容易,在梨合打理他起居之后,便只叫卢妈妈做些轻松的事,守夜之类的,再不辛苦她了。

    听得臻璇这么说,臻衡咧嘴笑了。

    夏颐卿见他们姐弟还有话要说,便止了步子,与臻琳道:“四姨,殿下是真的见过你的。”(未完待续。。)

226章 宽心(三)

    臻琳没想到夏颐卿会突然提起这个,惊讶之余又是了然,谢夫人上门来时曾提过,说七皇子曾与她有一面之缘,她回忆之后才明了,她们去天宁寺送佛帐佛蟠时见到过为郑老太太的生辰而提前来到甬州的七皇子,在那之后,她随刘氏去瞧要上金漆的观音像时也遇见了来听讲经的七皇子。

    匆匆两面,又是不敢细看,如今想来,只依稀记得模样俊秀,若要再细说五官,那是一丁点儿也想不起来了。臻琳道:“我记得,是在天宁寺。”

    夏颐卿却摇头:“是在京城法成寺,殿下来甬州之后与我提起过,那时他很远看到过你一眼。”

    臻琳吃惊,随后便是沉默,她全不知晓。

    臻璇亦听得明白,也是惊讶不已,却不好在臻琳面前露出那些情绪,只握着臻琳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你也说了,一切都是天注定,我相信你,定是能想得转的。”

    臻璇与夏颐卿上了车,与他说了今日行程,夏颐卿闭眼听着,时而应上一声,倒也融洽。

    说到后头,臻璇的心思落到了夏颐卿提起的事情上。

    臻璇记得,那日虽不是初一十五,法成寺的香客依旧不少,又以官宦人家的女客居多,因而段氏很放心。

    她们姐妹跟着段氏与曹氏去的,遇见了挽琴从前的主子莫家三奶奶,臻璇过去问了安,就与臻琳她们分开了一会儿,去厢房的路上她撞到了夏颐卿。那时候只觉得巧。却是不知道七殿下也在法成寺。还见到了臻琳。

    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

    七皇子是留了心思的,不然也不会只凭远远的一眼就分辨出臻琳,若不是臻琳与程家的婚约,即便是正妃的位子臻琳一样坐得。而且七皇子府中并无其他侧妃,只几个通房,臻琳是正经主子,若能生个男孩……

    圣上现在看重七皇子,要是将来七皇子成功登基。臻琳有儿傍身,位份不会低,到了那时,裴家支持的定然是臻琳的孩子,而夏家却不一样。夏家几代拥立之功,看的就是圣上的喜爱。

    到了那时候,臻璇要如何和臻琳相处?姐妹多年,要是就这么站到了臻琳的对立面,扪心自问,臻璇怕自己做不到。

    许是在想这些不怎么叫人高兴的事。臻璇的表情有些不快,夏颐卿睁眼正巧看到。问道:“怎么了?”

    臻璇听见声音,回了神,见夏颐卿关切,不由心暖,再回想刚刚自己想的事情,不免有些失笑。臻琳还未上轿,那些事都是许多年后的事情,还不晓得会不会面对那样的局面呢,怎么这会儿就担心上了,当真是杞人忧天了。

    不过,不管如何,她都想臻琳过得好一些,能受宠,能有子,能平顺。

    臻琳是她最喜欢的姐姐。

    而身边的这个人……

    臻璇微微偏着脸看夏颐卿,也许是侧颜的关系,与平时有些冷峻的神情相比,瞧着添了几分柔和。

    今日能见到臻琳,全是他的一份心意。臻璇虽未言明,他却看了出来,带她出了府回了裴家。

    心中不由感动满溢,臻璇弯了唇角,往夏颐卿身边靠了靠,投桃报李柔声道:“二爷,谢谢。”

    突听到这一声感激,夏颐卿微怔,轻轻咳了一声,道:“你心里存了事,夜里就睡不踏实,翻来覆去自己不舒服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我也睡不好,还不如干脆些叫你安了心,免了一夜劳累。”

    臻璇初听这话不觉什么,甚至有些愧疚影响了夏颐卿安眠,只是越到后头越觉得不是那个味道,想到昨夜所谓的连累,更是一下子面红耳赤。

    那时她半梦半醒,脑子一团浆糊一般,偏偏却又有些印象,只记得夏颐卿倾身过来耳畔低喃哄得她不知今夕何夕甚至还浅吟轻叫……

    明明是得了逞尽了兴,偏偏还又说成叫自己累得一夜劳累,臻璇又羞又恼,嗔了夏颐卿一眼,却见他一脸正经瞧不出一丝一毫在谈论床笫之事时该有的面红心跳,仿佛他并没有意有所指,全是臻璇想多了似的,真真叫人气恼得紧!

    臻璇巴不得抓着他的手臂咬上一口,如在情动时一般,看他是不是还能正襟危坐摆出这幅模样。

    夏颐卿自是瞧见臻璇的神情,怕再这么下去她的脸皮挂不住,不再逗她:“我已经叫人回去报了,我们晚饭在外面用,你有什么想吃的?”

    臻璇看向夏颐卿,见他不似玩笑,这才道:“我逛甬州城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晓得浓香阁的点心,旁的一概不知,不如二爷与我说说还有什么好店子?”

    夏颐卿应了,挑了几家酒楼一一说了,臻璇听得仔细,最后选了一家做得一手好河鲜的店子,叫人去订了位子。

    今日夏颐卿似乎是全由着臻璇性子,问了还有没有想去的铺子店家,臻璇想起马老太太给她的胭脂铺子,铺子是与她的添妆,管事却是要在臻璇找好了接替的人手之后撤回去的。那时已经问过了陈妈妈,看罗正安有没有兴趣来帮忙打理,可即便是罗正安愿意接手,这家铺子以后的路子还是要臻璇这个东家来定,她有必要亲自去瞧一瞧。

    既然已经出来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

    马车一直到了铺子外头才停下,臻璇下车一瞧,铺子的位子确实不错,东大街中的铺面,边上全是商户,卖首饰卖布匹卖成衣的都有,平日里人气也足,下午这个时辰亦是人来人往的,时不时有人进店挑选。

    桃绫先进去了,挽琴伺候着臻璇与夏颐卿落在后头,管事见了桃绫到来赶紧迎了出来,拱手与两人道:“姑爷、姑奶奶里头请。”

    不在大堂中停步,直直进了后头的隔间。胭脂铺子接待的都是女客,隔间里不仅收拾得干净,装饰的花瓶与字画亦是浓浓闺中味道,应景儿的菊花盆栽放在角落的花几上,脂粉香气和着花香,平添甜蜜。

    待客娘子上了茶点,等臻璇微抿了一口,管事拱手开口道:“姑奶奶今日来……”

    “大伯祖母把这铺子给了我,我还未曾来过,今日正好来瞧瞧。”臻璇看着面前五十岁左右的张管事,他是马老太太一手提携的,甚是忠心,不仅仅管了这家铺子,听说也替马老太太管了其他的铺子,胭脂铺随时都会有人接手,因而这段日子多管在这里,以便清楚交接,“张管事,不瞒你说,我即便找来了人手,也不是个有开铺子经验的,更别说懂这些胭脂水粉的,到时候少不得要你多指点一番。”

    “姑奶奶客气,这是我该做的。”张管事一面回话,一面看了坐在一旁的夏颐卿一眼。

    张管事自然认识他是玲珑阁的东家,更是掌了皇家的首饰绸缎胭脂生意,做商人的岂有不羡慕皇商之位的,要说找人手,夏家下头铺子里的管事随便哪一个都能管起这胭脂铺来,只是他也明白,到底是臻璇的陪嫁铺子,不好用夫家的人手,尤其是懂得经营之道的夫家,鸠占鹊巢这种事,哪一年没有,便是裴家,前些年三爷臻徊那桩子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臻璇问了些铺子里的情况,张管事一一说了。

    铺子的生意过得去,占着位子好,又是自家买下的没有租金,除去人手开支各种出项,这种小本生意每一年赚个一两百两银子总归是有的,马老太太不图它生多少钱,就是一个乐子。

    臻璇记在心上,张管事又叫人送了几样胭脂花露进来,臻璇试了之后觉得还不错,至于价格,她没有管过中馈,说不上高低。

    张管事说了时日,每个月的初九都会送前一月的账册给臻璇过目。臻璇颔首,又拿了些旁的来试,选了一瓶花露给夏湖卿,又叫挽琴与桃绫去选,也顺便给天一院里另外四个大丫鬟捎上一份。

    挽琴和桃绫谢了赏,待她们挑完,又略坐了一会,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臻璇与夏颐卿一道往酒楼去。

    酒楼也在东大街上,华灯初上的时候,最是热闹。

    出嫁的娘子由丈夫陪着也就少了不少规矩,快步到了三楼的雅座,点了时令河鲜,都是些清淡口味,留了食材鲜味,叫人欣喜。

    隔壁雅座的客人请了说话娘子,那娘子声音动听,生动说着城中趣事,臻璇也竖着耳朵听,虽不是字字清晰,也是一番趣味。

    夫妻两人添了一壶热酒,小酌几口,其乐融融。

    许是酒气的关系,回府时并不觉得冷,臻璇感觉这一日与夏颐卿亲近不少,心中暖暖,夜里睡得也踏实许多。

    翌日听风苑中请安,郑老太太问了几句,臻璇答了,叫夏湖卿一阵笑:“我早说了,哥哥和嫂嫂好着呢。”

    臻璇被夏湖卿笑得红了脸,碍着长辈在座,只能嗔她一眼,又惹得夏湖卿笑声。

    郑老太太也很高兴,拉着臻璇坐在身边,道:“夫妻和睦是好事。”

    臻璇点头称是。(未完待续。。)

227章 旧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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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便是十五,郑老太太稍稍用了些点心填了肚子,便叫郑氏与臻璇扶着,一道去长生居里请安。

    前脚刚进了长生居,后头青帷小车停下,是何老太太带着媳妇张氏、陈氏与孙媳妇杨氏来了。

    互相见礼之后,郑老太太走前头,何老太太撇撇嘴跟在了后头。

    臻璇扶着郑老太太,突然听见后头传来何老太太的声音,苍老却带着几分尖利。

    “做嫂嫂的,自是有做嫂嫂的气派。”

    酸不溜丢的一句话,瞧着是在说郑老太太在她跟前立威风,暗地里却是在讲杨氏这个做大嫂的没有在臻璇跟前摆好架子。

    杨氏不敢接话,臻璇亦当没有听见,只郑老太太冷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正屋里头迎出来一个身材纤瘦的丫鬟,她的容貌比起湘翮和采翮,也是差了一等,脸颊甚至有些内陷,与老祖宗喜欢的有福相的圆脸相距甚远,臻璇认得她是接了采翮一等的位子的怡翮。

    怡翮匆匆上前,福身请安:“老太太、太太、奶奶,老祖宗起晚了,使了奴婢传话,免了今日的磕头问安。”

    郑氏心中疑惑,往日里请安时,老祖宗就算起晚了也只叫她们候着,极少免了请安。尤其是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她细细问了老祖宗身体。听怡翮解释了一番,晓得老祖宗并无大碍之后,得了郑老太太点头,转身回了听风苑。

    何老太太原本有事要与老祖宗相商,巴不得长房的人早些走,省的误了她的事。见郑老太太走了,她只打发了陈氏、杨氏回去,叫张氏陪着她再多等一会。

    怡翮不敢拂逆老祖宗。劝了几句,何老太太顿时就有些不爽快要发作,幸亏张氏拦了,虽说是听了婆母几句训,到底是收了场,没吵嚷着要教训怡翮。

    怡翮初升一等,对何老太太有些忌讳,琢磨着去老祖宗跟前报了。

    老祖宗让何老太太与张氏进了屋,不知说了些什么,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赶了人出来,气得连早饭都没有用。

    消息在午前传到了听风苑。

    郑老太太一时也不清楚老祖宗到底为何生气。又思及老祖宗早上免了问安,心中到底有些惴惴,下午比往常早一些带了臻璇去长生居。

    刚下车便遇见了湘翮。

    湘翮有些吃惊,郑老太太与何老太太不对付多年,两人又都是一样的心态,除去初一十五去长生居请安用晚饭,平日里能不见就不见,省的两看两相厌。老祖宗年纪大了,不爱管她们妯娌矛盾,只要过得去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每一次郑老太太都是踩着点儿来的,今日这般早,叫湘翮意外不已。

    惊讶在脸上一闪而过,湘翮很快又回过神挂上了笑容,过来搀扶了郑老太太,道:“大老太太当心脚下。”

    郑老太太点了点头,缓了步子。

    臻璇心领神会,郑老太太定是想从湘翮身上打听几句,碍于身份不好开口,臻璇冲湘翮一笑,低声问道:“姑娘这是刚从外头回来?”

    “是呀,得了老祖宗差遣,去了一趟屏翠园。大奶奶养的菊花开得正好,叫奴婢搬了一些给老祖宗瞧瞧,说是明日里再送一些去听风苑呢。”

    屏翠园是何老太太的院子,早上老祖宗已是气得赶了人,这会儿莫不是消了气叫湘翮过去说一说自己的意思?

    郑老太太哼笑了一声:“黎卿媳妇种的花再好,我也不收,省得她祖母觉得我又占了她们二房便宜,为难一班小辈。”

    这样的话湘翮自是不接,低垂双目说着旁的事:“老祖宗昨夜梦见小时候的大姑太太了,大姑太太远嫁,都有十来年没回来省亲,老祖宗心里想得慌,所以叫奴婢去了屏翠园,取些大姑太太从前的物什,睹物思人嘞。”

    臻璇听了这话不自禁皱了皱眉。

    大姑太太雅辞是何老太太的嫡长女,挽琴打听过一些往事,在夏家老仆的记忆里,这位夏雅辞并不受老祖宗喜爱。

    夏雅辞比大老爷儒辞小了不到一年,郑老太太进宫之后,大老爷就由老祖宗抚养,那时老祖宗曾说要把夏雅辞也抱到长生居,兄妹两人亦有个伴,何老太太说什么都不愿意,又哭又闹的搅了一家清净,连老祖宗爷都恼了。

    老祖宗为此不再管夏雅辞的教养,全由何老太太照看,等到十几岁要说亲时,才惊觉这个孙女已是骄纵得连长辈都不放在眼中的脾气了。

    老祖宗有些后悔这些年的不管不顾,无奈事已至此,再管教也不管用了,便想将她嫁到熟悉的又同在甬州的人家,万一夏雅辞脾气上来了,她还能赶得及去疏导一番,一来免得夏雅辞吃亏,二来不至于毁了下头几个妹妹的名声。

    谁料何老太太背着老祖宗自己拿了主意,送出了八字,愣是将夏雅辞远嫁,瞧着是门当户对聘礼十里不断,夫家却不是什么善茬,叫夏雅辞折腾了几回之后便严了规矩,碍着山高皇帝远,又抬了平妻进门,丝毫不给夏家脸面。

    老祖宗气过骂过,可夏雅辞身背“无子”罪状,若闹起来,万一走到休妻这一步,岂不是越发糟糕了?

    后几年,谁也不敢在老祖宗跟前提这个大姑太太,老祖宗偶然想起,也是在训何老太太的时候。

    聪慧如湘翮,必定不会招惹这样的口舌是非。

    此刻提及,亦有目的。

    “可寻到些什么?”郑老太太口气如常。

    湘翮笑了,轻声道:“那些旧物,当年没有带走,也是收在了库房里,一时半会儿寻不出来。老祖宗瞧不到东西,怕是又要伤心了。”

    交谈之间已经到了正屋门口,湘翮先一步进去回话,郑老太太顿了脚步,悄悄与臻璇道:“千万莫提。”

    臻璇心头一紧,郑重点头。

    郑老太太很是满意臻璇的反应,这个孙媳妇性格温和,做事还是有条理的,上一回把采翮的事交代到老祖宗跟前的做法就很拎得清,之后对天一院中芸茵的处理则是干脆利索,发卖了结,芸茵是买进府里的,没有靠山,这么做不得罪谁,又是杀鸡儆猴,使得一院子的丫鬟婆子警醒不少,郑老太太听闻之后,虽无当面夸赞,心里亦有赞许。

    没有再多说些什么,郑老太太进了屋子。

    臻璇深呼吸一口,也跟了进去。

    东次间里头关了窗下了帘子,显得有些昏暗,老祖宗闭着眼靠坐在罗汉床上,怡翮跪在一旁,手中拿着美人捶替老祖宗敲腿。

    湘翮正说到杨氏养的菊花,老祖宗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半响才道:“就放在院子里吧,等我舒坦些再去看。”湘翮便出去指挥丫鬟们摆放。

    郑老太太与臻璇行了礼,老祖宗稍稍抬了手:“都坐下说话吧。到底是上年纪了,夜里歇不好,第二天浑身上下骨头都不舒服。颐卿媳妇,你大嫂空闲时爱摆弄花草,你平日里做些什么?”

    但凡是做长辈的,都希望小辈知礼懂事,臻璇空暇时就爱看书、绣花,都是不会叫长辈不满的爱好,便照实答了。

    “恩。”老祖宗只应了一声表明她听见了,又是一阵沉默过后,她睁开眼看了臻璇一眼,脸上褶子皱在一块,目无表情,在这幽暗的房间里略显狰狞,与之前和蔼的模样相比,竟然像是换了一个人,“我记得上一回,曾说起过你也爱听经?过几日来,与我念念经,我眼神不行了,看不清楚经文了。”

    臻璇忙应了。

    她看得出来,老祖宗今日的心情很是不好,似是心中烦闷无处发泄一般,强压着控制着,要是在这时再惹了她的厌烦,少不得劈头盖脑挨一顿训骂。

    臻璇隐隐听见外头湘翮的声音,细细琢磨了她说的那一番话,也能明白她的用意。

    早上何老太太不知何事恼了老祖宗,老祖宗翻旧账翻出了夏雅辞,气汹汹赶了人出来,尤不解气,下午又让湘翮去屏翠园训诫。

    主子们最多挨骂思过,奴仆不一样,气急了打了卖了,都不算过分。湘翮回来正好遇见她们,不想她们无头无脑地一个不好又触了老祖宗霉头,到那时倒霉的还是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丫鬟们。

    郑老太太怕臻璇不晓得老祖宗并不喜欢夏雅辞,才会出言提醒臻璇千万莫提起来。

    只是,何老太太到底提了什么事,能叫老祖宗一路把账册翻到了夏雅辞那里?

    臻璇猜不出。

    郑老太太在说着养神的方子。

    臻璇想到李老太太夜里偶尔也睡不安稳,也用心听了。

    郑老太太所熟知的自然是宫中的养身秘方,从日常用的香料、茶点、汤水到膳食,都要注意些。

    听到后头,老祖宗摇了摇头,叹气道:“你说的都在理。只是,你如今也是耳顺之年,也应该晓得,最最紧要的是要养性。我要是能少操一点心,自然也少了病痛。”(未完待续。。)

228章 旧账(二)

    郑老太太深深明白这个道理,劝道:“老祖宗,五代同堂,别说是在甬州,放眼整个朝廷,能有几个有您这福分。您应该放宽心,逗逗孩子,颐养天年。说起来城外的温泉庄子不错,颐卿修好之后,您也曾去过一回,眼瞅着天凉了,叫湖卿、毓卿陪您去住上几日,您看如何?”

    老祖宗听了,面色舒缓不少,点头道:“听起来不错。再过些时日吧,等天再冷一些,我带着几个丫头去玩玩。”

    老祖宗情绪好些了,身边伺候的人也松了一口气。

    怡翮感激地看了郑老太太一眼,别人都说老祖宗不喜欢郑老太太这个身份出众的儿媳妇,可她却看不出有什么不满意,起码今天是何老太太惹得老祖宗发了脾气,而郑老太太叫老祖宗舒坦不少。

    老祖宗端起茶盏喝了口,热茶下肚,少了烦闷,添了舒畅,她看向臻璇,问道:“颐卿媳妇,这些日子看什么书呢?”

    “在读《易经》,听说天一院的‘天一’二字从中而来,就看了。”臻璇答道。

    “我记得我初读《易经》时,一炷香的工夫就要放下,读了许久才瞧出些皮毛。”老祖宗似是想起了往事,思索片刻后,又问,“你读起来觉得如何?”

    臻璇答得恭敬:“确实晦涩,许多地方不明白,问了二爷之后才能懂一二。”

    老祖宗哈哈笑了:“颐卿打小爱看这些‘杂书’,老祖宗爷书房里的书,有一大半叫他搬了去。现在还有一些收在库房里呢。等天气好了。你来帮我晒一晒。这帮丫鬟识的字不多,别叫她们糟蹋了。”

    等臻璇应下,老祖宗又问了夏颐卿这几日起居,待臻璇一一答了,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确如郑老太太讲的,她如今是想逗逗孩子,颐养天年,从臻璇的言语之中瞧出他们夫妻和睦。估摸着一年半载的就会有好消息,她自是放心不少。

    又陪着老祖宗说了会儿话,外头来报郑氏与夏湖卿来了,臻璇瞥见郑老太太对她示意,便起身向老祖宗告了罪,迎了出去。

    郑氏踩着脚凳下来,臻璇上去扶了,待夏湖卿也下了车,低声说了老祖宗的情绪,郑氏正了神色。又关照了夏湖卿几句,便准备进了长生居。

    此时。二房的小车也到了。

    郑老太太可以不理何老太太,郑氏却不能失了礼数,领着夏湖卿站在一旁,候着何老太太,臻璇见此,也上前站到了婆母身边。

    何老太太戴了姜黄色抹额,正中白玉宝珠添了贵气,领口戴了镂空嵌绿松石金质领扣,她紧紧抿着唇,神情严肃,光从面上看,全然瞧不出刚刚叫老祖宗训斥了一番的模样,仔细看了,才发现脸上的粉抹得比往日里厚重些,眼角皱纹却没有盖住。

    何老太太站定后理了理衣衫,待听见郑氏问安之后,她慢条斯理点了点头,似乎是对她的恭敬很是满意。她的左右是张氏与周姨娘,后头站了陈氏,领了杨氏与六小姐毓卿与郑氏见礼。

    全了礼,按着辈分自是何老太太先行,臻璇扶着郑氏正要跟上,突然听见后头夏湖卿一声惊呼,她不明所以扭头要看,只觉得身子一晃,被人拉着要往地上倒去。

    臻璇赶紧松开了扶着郑氏的手,身体已经失了平衡,与冲过来护她的桃绫撞了满怀。

    夏湖卿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四周的丫鬟婆子都愣住了,也不知是哪个先回了神,赶忙扶的扶拉的拉。

    夏湖卿一脸惨白,她本是跟着郑氏的,不料夏毓卿直愣愣从后头挤了上来,还绊了她一脚,慌乱之间,夏湖卿本能伸手拉了臻璇,差点就把她拉倒在了地上。

    她自个儿也就算了,若是害得臻璇摔伤了,或者连郑氏都一并带倒了……

    夏湖卿思及此处,几分庆幸之余,全是恼怒。

    臻璇看了一眼边上嗤笑的夏毓卿,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替夏湖卿整了整歪了的发簪,道:“三妹妹摔疼了没有?”

    夏湖卿咬着唇摇摇头,转头瞪向夏毓卿,问道:“六妹妹绊我做什么?”

    夏毓卿哼了一声,开口要辩,周姨娘快步走了回来,阴阳怪气地对着夏湖卿道:“哎呦我的三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便是摔了又怎么能拉二奶奶呢?好在二奶奶没有身孕,这要是个双身子,这般磕磕碰碰的岂不是要出大事了?这谁担待得起啊!是不是呀,二奶奶。”

    周姨娘这几句话瞧着是在替臻璇说话,可却是略过了夏毓卿绊人,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夏湖卿身上。

    郑氏很是不满,只是她实在不愿意与一个隔房的姨娘多费口舌,叫了夏湖卿过去瞧了瞧,低声宽慰了几句。

    臻璇也不愿意搭理周姨娘,可要是叫她们这般吃了哑巴亏还不反击,事后郑老太太肯定不高兴,她直直走到了何老太太身边,道:“侄孙媳妇初来,还有好些规矩不懂,想请教二叔祖母。”

    何老太太上下打量了臻璇一番,却没有说话。

    周姨娘跟了过来,挥着帕子道:“二奶奶还有不懂的规矩?这倒是稀罕了,中和院里是怎么教导新媳妇的呀。有什么不懂的,二奶奶尽管问,我与二奶奶说说?”

    这些不安分的姨娘,臻璇素来不喜欢,只看段氏身边那三个姨娘就各个不叫人舒坦,臻琳偶有提及时亦是无奈,亏得段氏好手段,一个个弹压着,才算是后院安宁。

    然而张氏这个主母,是压不住周姨娘的,即便是周姨娘越了身份,张氏也全当没听见。

    臻璇抬头冷冷扫了周姨娘一眼:“母亲可没有教过我,家中是由姨娘评说规矩的,姨娘这规矩不单单能教我们三小姐,还能教上我这个奶奶了?”说罢,再不去瞧周姨娘,望着何老太太,道,“二叔祖母,我们长房可没有这样的规矩,莫非,这是您屏翠园里的规矩?”

    周姨娘上一刻还春风满面,听了这几句话,笑容僵在了脸上。屏翠园里,她颇得何老太太欢心,张氏都比不过她,极少被这么下脸面,咬着银牙想驳回去,刚一张嘴,想起了这是长生居,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扭头苦着一张脸,带了哭腔,委屈地与何老太太道:“老太太,您看……”

    何老太太自臻璇认亲那日叫她堵过一回之后,就很不愿意与臻璇说话,免得又叫她添一回堵,况且今日叫老祖宗赶出了屋子,颜面尽失,实在不愿意在这当口上再出些事端,所以臻璇过来“请教”时,何老太太就没有搭话。

    不想周姨娘蹬鼻子上脸与臻璇去说什么规矩,真真叫人生气!

    恶狠狠甩了周姨娘一个眼刀子,何老太太喝道:“侄孙媳妇与我说话,你多个什么嘴!”说完,也不理臻璇,叫张氏与陈氏扶了她就往里头去了。

    周姨娘气结,却不敢再放肆,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夏毓卿见她姨娘吃了亏,心里一团火,一双怒目瞪向臻璇,似是要把那火从眼睛里喷出来,咬牙切齿道:“二嫂嫂,我姨娘也没有说错,亏得你没身孕,若不然,我们可要被人打一顿了。”

    被打一顿,被谁打一顿,不就是在说打了夏恪卿的辰哥儿嘛。

    打人之事确实是辰哥儿不对,事后虽赔礼道歉,也不能完全弥补,夏毓卿和夏恪卿记恨了,亦是人之常情。

    再说,夏毓卿一个十岁小丫头也没旁的本事,伸脚绊人这种把戏实在上不了台面,比起那些笑里藏刀的害人手段,完全不值一提。

    若单是这些,臻璇也不愿意与夏毓卿多费口舌。

    只是,周姨娘也好,夏毓卿也罢,对着她一个进门刚刚一个月的媳妇开口闭口就是身孕,未免欺人太甚。

    臻璇盯着夏毓卿的脸颊,直瞅着她不自在了,才冷声道:“我进门一个月,哪里来的身孕。六妹妹端好你的嘴,莫要被人打了。”

    夏毓卿被臻璇盯得背后发毛,不自禁用手掌捂住了脸,愣在原地没有动,眼瞅着臻璇与夏湖卿扶着郑氏进了正屋才回过了神,气急败坏地冲了进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指着臻璇跳脚道:“你敢动手?”

    夏毓卿的嗓音尖锐,指尖几乎碰到了臻璇的鼻尖,屋子里人人都皱了眉头。

    臻璇气恼夏毓卿的无理,抬手拨开她的手,反问道:“我动你什么了?”

    老祖宗从内室出来就瞧见这一副情景,她没指望长房和二房能和睦相处,只是两个小辈在她跟前如此不知轻重,原本消散了不少的火气一下子又冒了起来。

    重重敲了敲拐杖,老祖宗沉声喝道:“胡闹些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见老祖宗阴着脸,夏毓卿吓了一跳,她脑子动得快,几步到了老祖宗跟前,委屈哭诉道:“老祖宗,二嫂嫂说要掌我的嘴。”

    这般恶人先告状,哭得还有七分真,变脸的能耐可比她姨娘强多了。(未完待续。。)

229章 旧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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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夏毓卿这般表现,怕是平日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也不在话下,若是臻璇与她再争上几句,越发要胡搅蛮缠了。

    臻璇看了一眼老祖宗的面色,比起之前更阴郁了。小步上前,乖巧扶了老祖宗坐下,又接过湘翮递过来的茶盏,端给了老祖宗:“姑嫂拌嘴,不是什么大事。是我进门一个月肚子没动静,见周姨娘不放心,六妹妹着急了几句。”

    啪!

    话音一落,茶盏被摔在了桌上,溅了热茶出来,臻璇没躲开,沾到了几滴在手背上,一时吃痛,皱起了眉头。

    夏毓卿见此忍不住冷笑出了声,她知道今天老祖宗上了火气,而这个臻璇,又惹了老祖宗不快,今日倒霉定了。

    这幅表情落在了老祖宗眼里,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这样的张狂模样,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老祖宗猛得抓起了被摔在桌上的茶盏,直直往她脚边砸去。

    哐当一声脆响,瓷片碎裂,茶水湿了夏毓卿的鞋面,烫得她慌忙缩脚。

    扑通几声,湘翮、怡翮并几个屋内伺候的丫鬟婆子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看。

    臻璇头一次见老祖宗发这么大的脾气,垂首不语。

    除了郑老太太与何老太太,郑氏、张氏、陈氏几个妯娌亦站起了身,低了头,等着老祖宗训诫。夏湖卿立在郑氏一旁。态度恭谨。

    夏毓卿又慌又怕。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愕然地看着不知为何就冲她发脾气的老祖宗。

    “你一个小姑多的什么嘴!你嫂嫂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真当自己金贵了?没叫把你嘴巴缝起来就是你嫂嫂宽厚了!滚出去,回屋里抄五十遍女戒,没抄完不许出来!”到底是年纪大了,老祖宗高声训完就有些接不上气,丫鬟们跪着没敢起来,臻璇就站在边上,赶忙扶了老祖宗的脊背替她顺气。

    夏毓卿面如死灰。眼泪簌簌,她没想到老祖宗竟然会向她发这么大的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求救地看向何老太太与周姨娘。

    何老太太目不转睛,对夏毓卿的求救视若无睹;周姨娘心急如焚,可她一个姨娘,这种场合只能立规矩伺候长辈主母,根本插不上一句嘴,又叫老祖宗瞟了一眼,只好做哑巴。

    夏毓卿认清了情势死了心。再瞧在老祖宗身边伺候的臻璇,这般乖顺温和。哪里有之前放言叫她端好自己的嘴的时候的傲气。夏毓卿暗骂臻璇惺惺作态,显得她一丁点儿理都站不住了,她越想越觉得委屈了,却不愿意低头认错,恶狠狠瞪了臻璇一眼,转身跑出了屋子。

    周姨娘见那粉色身影风一样地出去了,实在不放心,可又不能跟出去,心中懊悔不已。老祖宗的意思这会儿她要还是不懂就是傻子了。

    臻璇进门才一个月,怎么可能会有身孕,若是有了,那就是……

    这种脏水没凭没据的怎么往人头上扣?

    这是自己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周姨娘真想扇自己几个耳刮子,若是有后悔药,她绝对不会在夏湖卿质问夏毓卿时去强出头,也不会在臻璇的肚子上做文章,自己被臻璇下了脸面不说,还害了夏毓卿。

    “老二媳妇呢?”老祖宗好不容易缓过来,火却未消,想着今日何老太太的疯言疯语,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张氏劈头盖脑一顿骂,“你怎么教的小姐规矩?没脸没皮的话胡说一气,那是一个小姐该说的话吗?你婆婆不会教女儿,你也不会?屏翠园里可真是出息了,教出了一个夏雅辞,又要再教出一个来不成?!”

    这样严厉的训斥叫张氏慌了手脚,也不管地上叫茶水打湿了,赶忙跪下声声道着不敢,杨氏也不好再站着,陪着婆婆跪了。

    何老太太的手抓在八仙椅的扶手上,手背青筋暴起,满面怒气发作不得。老祖宗又说到了夏雅辞,何老太太是最不爱提及夏雅辞的,这个嫡长女叫她在老祖宗跟前完全抬不起头来。

    她今日触了老祖宗霉头,早上就讨了个没脸,已是烦闷懊恼,下午来之前她想得好好的,定不能再叫老祖宗气急了,只要老祖宗消了气,事情总有余地。她不想再惹麻烦,特地来摆个低姿态,不料周姨娘和夏毓卿去惹了长房。

    在门口时,何老太太制止了周姨娘,进了屋之后,夏毓卿太急切了,她根本来不及拖住她,就叫老祖宗发了脾气。老祖宗训话时,何老太太不敢插嘴,只能做一尊泥菩萨,在心里骂着她们不开眼。

    火上浇油,还得她们二房的人当着一屋子的人被这般训斥,而且长房的人也在,尤其是郑老太太,一看到她那副事不关己的神情,何老太太气得心肝肺都痛成了一团。

    可再气,何老太太都不敢当众对老祖宗不敬,在瞧见郑老太太带着郑氏、臻璇与夏湖卿跪倒了老祖宗跟前,磕头念着老祖宗息怒的时候,她也只能站起来,几步上前到了老祖宗身边,跪下磕头请罪,痛哭道:“老祖宗教训得是,是媳妇不会教闺女,请老祖宗责罚。”

    二老爷、六老爷结伴进来,看见女眷们跪在地上,老祖宗阴沉着脸坐着,一屋子人就没一个站着的,吃惊地对视了一眼,虽摸不着头脑,也赶忙跪下。

    老祖宗由着他们跪,只叫湘翮和桂嬷嬷扶了她去了寝房。

    老祖宗没有叫起,谁也不敢起来。

    后头进来的大老爷、夏颐卿、夏景卿也是一言不发就跪在一旁。

    除了何老太太的请罪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时之间,臻璇甚至听清楚了西洋钟的滴答声,一下接着一下。

    郑老太太和何老太太已是一把年纪,跪得久了有些吃不消。何老太太又一直在请罪,便是老祖宗听不见,也不能收了告罪声,哭到最后两眼一翻厥了过去,吓得跪在她身后的张氏一声惊呼,周姨娘扑过去大呼老太太不好了,叫二老爷一脚踹到了一旁,过去掐了何老太太的人中。

    人仰马翻,屋里头怡翮出来一看也慌了手脚,匆匆进去报了。

    夏颐卿叫臻璇和夏湖卿先扶了郑老太太与郑氏起来,催了夏景卿出去请查先生来,又与二老爷、六老爷商量了,抬了何老太太到西梢间的罗汉床上歇息。

    臻璇顾不上两腿发酸,扶郑老太太坐到了八仙椅上,又跪下替她揉搓,湖卿亦在一旁伺候郑氏。

    二房的人涌去了西梢间,查先生赶来后去瞧了瞧,说是攻了心火一时悲愤郁结,少不得卧床休养数日。

    闹成这般,长生居这一顿饭是吃不得了。

    待何老太太缓过了气,张氏、陈氏与杨氏伺候着回了屏翠园。

    郑老太太又歇了一会,向老祖宗告了罪,带了晚辈回听风苑。

    听风苑里赶了一桌子饭菜,郑老太太没什么胃口,只动了几筷子便放下了。

    大老爷看她神色,除了有些疲惫之外并不不妥,略松了口气,问了郑氏之前长生居里的情况。

    郑氏大致说了,末了道:“却不晓得早上二叔母因何恼了老祖宗。”

    大老爷与夏颐卿皱眉,夏景卿似是有些眉目,犹豫着开了口:“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三哥的事,我听说,三哥昨日好端端地又遭了二叔祖母一顿训。”

    郑老太太闻言直摇头,叹息道:“她这个脾气,苏卿这么省心的孩子,她倒是惦记上了,三天两头要撒顿气。”

    只是,夏苏卿也不是头一回挨骂了,老祖宗以前也没有为此事与何老太太置气,这一回是因何缘由大动肝火,夏景卿却说不上来。

    夏颐卿沉思了一会,大抵有了些思路,只是郑老太太已经乏了,这会儿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便作罢不提。

    臻璇自是看见了夏颐卿若有所思的模样,晓得他心中有了计较。夏颐卿不在此时提及,定是有他的原因,臻璇便把疑惑压在了心底,打算回去之后再问上一问。

    不敢打搅郑老太太休息,众人起身退了出来。

    在听风苑门口,恭谨目送大老爷与郑氏回了中和院,夏颐卿送夏景卿出角门回外院,臻璇与夏湖卿跟在后头,低声细语。

    “三妹妹,从前的初一十五,周姨娘也会去长生居吗?初一时那次并没有瞧见她。”对于今日出现的周姨娘,臻璇很是奇怪。

    夏湖卿撇撇嘴,道:“偶尔会去,平日里请安,有时也会跟着去呢。只不过她乐意来立规矩,我们还能拦着不成?反正,我是弄不懂屏翠园里的那些事,按说便是要来,也应该是小嫂子来,她是二房奶奶,与周姨娘不同哩。但她极少在长生居里露面,说起来我姨娘也从来不去的,偏生就周姨娘爱去凑热闹。”

    夏湖卿的姨娘温氏,臻璇在中和院里见过一两面,面容姣好,言语得体,帮着郑氏管事,很得信任。温氏有时会陪着郑氏去郑老太太那里,站在郑氏身边伺候,从不多言。又因性情温和,长房的下人提起温姨娘,很少有说不好的。

    同样是妾,同样是一子一女,周姨娘的评价远远比不上温姨娘,周姨娘提起钟姨奶奶时是妒忌、不满,而提到温姨娘时,更多的是忿恨。(未完待续。。)

230章 旧账(四)

    夏颐卿从净室出来时,臻璇正斜坐在床上,桃绫坐在床边替她揉着腿。

    走过去一看,裤腿卷了起来,露出了白皙双腿,膝盖上的青色点子在烛光上格外刺眼。

    臻璇见夏颐卿盯着她的腿看,红着脸要拉锦被来遮,却被夏颐卿制止了。

    夏颐卿在臻璇身边坐下,问道:“我们到长生居之前跪了很久?”

    臻璇摇了摇头:“不是很久,当时只觉得酸痛,也没有多想,刚才梳洗时才发现起了青子。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这般厉害。”

    桃绫见他们夫妻有话要说,不好再在寝房里耽搁,福了一福退了出来。

    夏颐卿起身从床尾的抽斗里取出一个白玉瓶子,从中倒了一些药水在掌心,覆上臻璇的膝盖。

    臻璇吓了一跳,缩了缩脚要躲:“二爷,这种事叫丫鬟来做就好。”

    夏颐卿不语,只握住了臻璇的脚踝不许她乱动,手上不停,细心揉着。

    臻璇不懂岐黄,光靠味道分不出其中明细,只觉得入鼻有些涩有些酸,说不得好闻。夏颐卿的动作不轻不重,药水合着掌心的暖度一点点渗入,初时只感觉温和,过了一会,膝盖处就隐隐有些发热了。

    大抵是药水的作用吧……

    不仅仅是膝盖,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臻璇抬眼去瞧夏颐卿,侧面看去,只见他一本正经替她揉药,薄唇微微抿着,浓黑眉毛飞扬入鬓。目光炯炯且专注。那面容叫烛光一照。竟似温玉。

    好看得紧,好看得臻璇不敢再看。

    揉了一条腿,又换了另一条,加了一次药,直到夏颐卿觉得妥当了才作罢。他盖好了瓶子,甫一抬头,才察觉到他的小娘子已经臊红了脸,咬着下唇不敢看人了。

    瞧臻璇这幅羞涩模样。夏颐卿稍怔,复又不禁弯了唇角。

    脸皮子这般薄,幸亏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若还有丫鬟在旁,恐怕臻璇这会儿已经是躲到被子底下去,不敢叫人瞧见这一脸绯红了。

    这会儿若是再逗她,怕是要不依了。

    夏颐卿把瓶子收回抽斗里,架子上的水盆没有端出去,他走过去洗了手,背身与臻璇道:“都是活血化瘀的药材。虽然不好闻,效果还是不错的。揉开了。也不会瘀很久,几天就散了。”

    臻璇应了一声,往床里头挪了挪,盖好了被子。

    “长生居里虽是烧了地火龙,抵不过天冷,要是吃进了寒气,就不好了。”夏颐卿一面说,一面脱了鞋子上了床。

    臻璇正了正心神,不去想刚才的情景,指了床尾的抽斗,道:“我不晓得那里头还收了药。”

    夏颐卿解释道:“练剑时难免磕磕碰碰,都是些小伤,要是请了大夫难免要惊动祖母和母亲,便偷偷藏了药。执棋和执画不敢动我的东西,收了这些年都没叫人发现。”

    臻璇打量着这千工拔步床,用的是上好的香楠木,围廊雕工精细,大小栏板都是折枝花卉纹理,小小抽斗上头亦雕了梅兰竹菊,臻璇住了一个月,那抽斗里收了什么她也没有去打开过,这才不知道其中奥妙。

    等过些时日,定要打开瞧瞧。

    想到夏颐卿也是跪了一会的,臻璇问道:“二爷没有起青子吧?”

    “无事。”示意臻璇睡下,夏颐卿吹了灯下了帐子,“你明日再看看,不行再上一次药。”

    臻璇的双手绞着被子,声音几分软糯几分羞:“叫丫鬟们伺候就好了,不敢劳动二爷。”

    替妻子上药,夏颐卿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见臻璇害羞,揽过她在额上轻啄一口,也不多言。

    即便是夜深人静夫妻独处,臻璇也不愿意继续围着这个话题转,她理了心神扫开旖旎,道:“在听风苑里,四叔说过三叔叫二叔祖母训斥了,我看到二爷若有所思,可是有想到什么?”

    “也没有什么。”夏颐卿的话模糊不清,似是不想多谈。

    是不愿意提起二房的事,还是因为这些事告诉自己没有必要?

    臻璇一时分辨不出,若是前者,她能理解一二,毕竟那不是什么叫人爽快的事情;可若是后者,臻璇会觉得不踏实。

    往夏颐卿那侧靠了靠,臻璇鼓起勇气,问道:“我想知道。我答应了老祖宗过些天去随她听佛诵经,我不想两眼一抹黑,一个不小心说错话,惹了嫌弃。”

    这是拐着弯儿来问话?

    夏颐卿轻轻咳了一声掩盖一时失笑,道:“只要你不在老祖宗跟前提及二房,怎么会说错话呢?”

    臻璇自是听见了那其中笑声,睨了夏颐卿一眼,无奈夜黑,她便是瞪大了眼睛他也看不到,只能忿忿,自圆其说:“二叔祖母不是肯轻易放弃的人,二爷总要提点我一些。”

    夏颐卿见她如此执着,若是不说,怕她又要睡不踏实,只好道:“我在外头时有听闻一二,只是太过荒谬,又是只言片语,辨不清来龙去脉,我原就当是谣言。可今天听老祖宗提到了大姑母,联想起来,大抵是有些真实的了。”

    臻璇见夏颐卿肯说,心中一喜,认真听了起来。

    夏苏卿今年已经十七了,算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了,之前因为夏颐卿未娶,也就没有着急。等臻璇进了门,何老太太自然就关心起了夏苏卿的亲事来了。

    夏苏卿是六老爷的嫡子,可无奈六老爷自个儿是个庶子,姨娘安氏年轻时叫何老太太吃过几次亏,何老太太哪里会给六老爷与夏苏卿好脸色瞧。

    可再不喜欢,也要替孙儿娶媳妇。

    何老太太当年为了打压庶子,替六老爷选的正妻陈氏出身就很一般,当时觉得出气了,可过起日子来,就觉得陈家榨不出半点儿油水,便是年礼寿礼,也送不出什么上台面的东西,心底难免觉得这亲结得不好了。

    若要排一排何老太太心中的大事,比起与长房唱对台戏,打压庶子那完全就是小事。

    郑老太太刚娶了孙媳妇,有圣旨开路,甬州城里多少人看那踩花堂的裴家女眷送了一抬又一抬的嫁妆穿过了大街小巷,当真是风光。

    何老太太好面子,羡慕得紧,可她自己是没那本事去求圣旨,却不愿意在孙媳妇的嫁妆上落下太多。

    甬州百姓嫁女素来大方,即便是街头货郎嫁女,也要撑起模样的,更别说商户、宦官人家。

    与之相对的,想要媳妇有好嫁妆,自然要有相当的聘礼送出去。她是瞧见夏颐卿送的聘礼的,一想到那些东西从夏家大门抬出去,她都觉得心疼得不得了。

    何老太太想要收嫁妆,却根本舍不得大把的聘礼去给庶子的儿子娶亲,这么一来,难免也就想动些旁的脑筋了。

    何老太太想挑一门亲事。

    女孩子家的品行不是她主要考虑的问题。她要专挑那些年纪大些的女孩儿,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女孩儿在家拖得久,年纪大了就不好再挑三拣四的议亲了,娘家为了将她嫁出去,一般都肯赔上好嫁妆,又不敢狮子大开口讨要多的聘礼。

    在此之上,若还是绝户,自然是妙不可言了。

    臻璇听得目瞪口呆,竟然是做了这样的打算!

    她知道何老太太记仇又小心眼,叫郑老太太来说,那便是芝麻点的事她能记上十几年,可臻璇却没想到,何老太太能计较到这个份上。

    臻璇喃喃道:“这样的人家,哪里是那么好寻的。”

    夏颐卿提起这些事也有些头痛,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才接着道:“就是不好寻,二叔祖母才请了城中好几个媒婆去打听,因此有些风言风语传出。也是她运气好,似乎真有这么一户人家,女儿今年正好二十。”

    臻璇略一琢磨,二十岁还未嫁的女子,在甬州很少见,却也不是没有。

    之前就有一个农家女,父亲早亡,亲戚家中亦是艰难,为了照顾病重的母亲、养活年幼的弟弟妹妹们,起早贪黑的,就把自己给耽搁了,便是有看重她勤劳能干的想娶回去,一想到那几个拖油瓶就退缩了,一晃到了二十二岁,都无人问津。还是里正看他们生活不易,接着皇上巡幸甬州的时机,向官家替她求来了一个“孝”字,得了封赏,皇后又在见命妇时提及,要重孝。

    皇家重视,命妇们亦不敢轻慢,后院之中,少不得将农家女的故事讲上一讲。

    不过,这样的农家女,离何老太太心目中的嫁妆丰厚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但是,那封赏到如今还不到半年,官宦人家也好,小商之家也罢,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轻视那些占了忠孝仁义却年纪大了的未嫁女子,因此,若是何老太太的人选品行优良,仅仅是因为那姑娘家年纪偏大些,老祖宗应该不会气得把人轰出来,只怕还有别的因由。

    臻璇的这个推断,夏颐卿颇为赞同:“别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明日里我叫人去打听打听,等弄清楚了再与祖母、母亲说。”

    郑老太太要是知道了何老太太打的是这种主意,不晓得会是何种心情。(未完待续。。)

231章 旧账(五)

    夏颐卿办事效率,一天的工夫,事情就弄明白了。

    何老太太相中的那户人家姓王,住在城郊,王小姐从前与甄家是议过亲的,不料刚交换了庚帖,甄家少爷就遭了重病,没多少日子就没了。

    甄家上下伤心过度,拿着王小姐的八字说人已是他们甄家人,要逼着王小姐去做姑子。

    王家就这么一个闺女,哪里肯答应,反驳道,不过是刚换了庚帖,出了这种事定然是八字不合的,连文定都未曾有,哪里能算是甄家人了

    两家吵得不可开交,都闹到官府去了,到最后是甄家祖母拍了板子,这么晦气的媳妇甄家不要,在王家大门外把庚帖狠狠地扔在了王老爷脸上,这事才算了了。

    事虽了,王小姐却被打上了克夫的罪状,哪个媒婆都不肯上门去提亲。

    王家家底不错,又是绝户,退而求其次,就想找个外乡人入赘,只是找了许久也没有谁愿意。

    结果一拖就拖到了这个年纪,到了如今,只要有人愿意娶王小姐做正妻,赔上所有的家底都是可以的,反正王家老爷太太没儿子,与其将来叫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谋了去,不如全部给了女儿。

    听闻何老太太要挑一门这样的亲事,就有人想到了王家。

    那媒婆与何老太太说了一说,猛一听到克夫这样的传闻,何老太太着实有些忌讳。

    一般这种命硬的女人,不单单能克丈夫,一家老小都要跟着遭罪。家宅不宁。

    当时何老太太就犹豫了。夏苏卿没事还好。但凡有个不妥当的,老祖宗和老二太爷跟前就不好交代了,更叫她在意的是同住在屏翠园里的这一大家子人,她的亲儿亲孙可不能受连累。

    媒婆是收了王家大把银钱的,哪里能就此放弃,细细介绍了王家家底,别说是六十抬、八十抬的嫁妆,王家嫁女。那是要十里红妆不断头,风光得要叫甬州万人空巷了,又一阵鼓吹“女大三,抱金砖”。

    何老太太眯着眼一琢磨,脑海中一勾勒那媒婆描绘的送嫁场面,哪里能不动心,那份胆怯被抛到了脑后,眼里只有那满满当当的箱笼了。只是她不好一口答应,免得叫王家瞧出来,顺杠子爬开口与她磨聘礼。便装模作样说要再合计合计。

    媒婆眼尖,知道何老太太这关基本过了。但毕竟是娶王小姐那样的女子,哪里是走一趟就能成的,当下就表示下回再来听何老太太吩咐,拿了赏银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当年嫁夏雅辞时,何老太太是独断独行,连二老太爷都半瞒半哄着,把亲事风光大办,谁料亲家实在不是东西,那般行事,叫她被老祖宗记了帐,一转眼都快三十年了,还是一提起那事就抬不起头来,实在是糟心。

    这次是娶孙媳妇进门,与嫁闺女又不一样,何老太太不敢再自作主张,便去和老祖宗提了。

    当然,她是留了心眼的,只说了王家小姐年纪二十,嫁妆丰厚,性情温和,闭口不提那克夫传闻。

    老祖宗与何老太太做了半辈子婆媳,自是最晓得她的脾气,听了之后就觉得不妥当,又细细问了几句,待晓得是城郊那个王家女时,顿时怒不可遏,大骂着把人轰了出来。

    何老太太大吃一惊,她以为老祖宗不会知道那些芝麻烂谷子的事,王姓也是大姓,这才把城郊王家说了出来,哪里晓得老祖宗竟然是听过那件事的。

    老祖宗气坏了,当年甄家和王家对薄公堂,闹得满城风雨,便是内宅女眷又有几个不晓得这事。在传闻之中,那王家女模样尚可,品行也无差错,女眷们提及,总是觉得可怜可惜,这一辈子只怕就这么毁掉了,可要叫哪一家抬了她回去,这是在拿自家子弟的性命作赌,那是谁都不会答应的。

    夏家不是短了吃穿的人家,别说是甬州城,便是在整个朝廷,除了那些官宦世家,行商人家里头,比得过夏家资本的能有几家?

    为了孙媳妇有好看的嫁妆,竟然要去娶一个背了克夫罪名的女子进门,这般行事,怎么能不叫老祖宗生气呢。

    臻璇听了这些,不由撇撇嘴,往收着自个儿嫁妆册子的箱笼瞧了一眼,道:“嫁妆再多,那也是媳妇的,婆家动不得分毫。只求送嫁妆踩花堂那一日风光,二叔祖母当真是……”

    夏颐卿抿了一口茶,没有多说。

    臻璇见他这般应对,心里咯噔,莫非何老太太真的做过向媳妇嫁妆伸手的事?

    这话臻璇只能暂时在心中想一想,不能开口直接问夏颐卿,即便是问了,这种事关系到长辈名誉,与别的事不同,没凭没据的流言蜚语是不好乱说的。

    晚上去听风苑里用饭,夏颐卿把打听来的事与郑老太太和郑氏一一说了。

    郑老太太听得直摇头,叹息道:“她这又是什么事儿!别说老祖宗生气,便是老六媳妇那个软面脾气,要是知道她婆婆是这么算计她儿子的,只怕也要扑过去拼命了。”

    郑氏没有应声,她明白婆媳相处不易,郑老太太是她亲姑母才好一些,屏翠园里何老太太这个脾气,哪个媳妇不脱层皮。

    刚嫁进来的时候,张氏偶尔还会与郑氏吐些苦水,但随着两位老太太积怨加深,张氏一来怕何老太太不满,二来她的情况与郑氏并不相同,也就渐渐少提了。

    郑氏那时候安慰过几句,也把娘家时母亲提点她婆媳相处的话搬了出来,其中有提过,等熬到婆婆年纪大了,脾气也就好一些了。可照现在看,何老太太都是有了曾孙的人了,这不着调的脾气是一年比一年更厉害了。

    郑老太太似是不愿意再多提何老太太,摆了摆手,道:“她不是病了吗?病了也好,躺着消停几日,也免得一家老小都不太平。”

    屏翠园里那些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后几天里,臻璇还是断断续续晓得了一些。

    陈妈妈和高妈妈是臻璇的陪房妈妈,仆妇们少不得与她们拉拉近乎,偶尔便会说些主子们的闲话。

    有老仆说起过,张氏当初进门时四十抬嫁妆,何老太太借了不少名目要张氏拿自己的嫁妆银钱来补贴,到了现在,剩下的怕是不多了。张氏脾气软,不敢跟婆母起冲突,便认了。

    臻璇正在做女红,手上针线不停,嘴上道:“六叔母嫁妆少,二叔祖母拿不到什么,大嫂那儿了,她可又打过主意?”

    高妈妈笑得有些尴尬,这些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叫她一个不相干的人说来都臊得慌,也不晓得那位老太太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干咳了几声,道:“大奶奶性子最是温和知礼,陪嫁也不少,奴婢是听说,二老太太开口提过几次,大奶奶全当没听懂,不吱声,二老太太生气,可事后一打听,似乎大奶奶的那些东西全叫大爷收走了,二老太太不好向大爷开口,也就作了罢了。”

    臻璇听到这里停了手上活计,想到认亲那日直直就开口向老祖宗讨首饰的夏黎卿,粗想还觉得此事大抵就是如此了,可后来又一琢磨,反倒是品出些别的滋味来。

    夏家二房除了领公中份例之外,另有生意,虽比不得夏颐卿经手皇家生意那般风光,却并不缺钱。夏黎卿手头宽松,他不需要也不像是那种会去动媳妇陪嫁的人,之所以会传出那样的话来,恐怕是因为他们两公婆都不愿意叫何老太太拿了东西去,这才编出那样的推托之词来。

    臻璇印象中的杨氏端庄、大气,一向对夏黎卿体贴细致,从不拂逆,想出这种主意的应该是夏黎卿了。

    虽是从这些流言之中少许弄明白了一些屏翠园里的事,但这些事都不是能挂在嘴边的,臻璇听完后不再提起。

    何老太太躺了七八天才下了床,不敢耽搁,叫张氏、陈氏扶着去了长生居,又在老祖宗跟前磕了头认了错,答应了老祖宗会回绝了王家女,这才得了老祖宗宽恕,叫她回去好好歇息。

    臻璇这段日子里一直在赶着绣品。

    刺绣是精细活,越是心急,越做不好,臻璇晓得这个道理,惦记着时日不多,一有空闲就绣上一会,到了现在,好歹是完成了一半。

    挽墨打了帘子进来,福身道:“奶奶,今日一早庄子上送了些莲藕进府,奴婢记得要与三小姐做桂花糖藕,可要去厨房拿一些来?”

    昨日臻璇想吃糯米饭,小厨房里准备了一些,隔了夜正好泡发好,前几日桂花糖也得了,再加上这新鲜莲藕,便全了。

    臻璇闻言,道:“多取一些来,也好留着炖汤喝。”

    挽墨喜滋滋去了。

    又绣完一段线,见臻璇脖颈发酸,桃绫劝道:“奶奶歇一歇吧,不如去厨房里瞧瞧挽墨做得如何了?”

    这么一提,臻璇起了兴致,出屋往小厨房去。

    灶台边,高妈妈亲自动手,莲藕已经洗净去皮,瞧着又白又粗,孔洞内塞上泡好的糯米,将之前去掉的两头又盖上做帽,固定好了之后放入碟中,加上糖桂花,上笼屉蒸。

    莲藕要蒸上半个多时辰,又有食材多余,高妈妈与臻璇商量了,炒也可腌也可,清热养性。

    待桂花糖藕出了笼,香气浓郁,叫人欣喜,臻璇叫杏绫装了一些给夏湖卿送去。(未完待续。。)

232章 旧账(六)

    杏绫去了没多久,就和夏湖卿一道回来了。

    夏湖卿笑盈盈进了屋,道:“嫂嫂,我可是享了口福了,这桂花糖藕,又糯又香。”

    臻璇请了夏湖卿坐下:“你喜欢就好。”

    “可有给祖母、母亲送去?”

    臻璇笑着道:“你是最懂甜食的,我只有等到了你的一句好吃,才敢给祖母、母亲送去呢。”

    夏湖卿撅了嘴:“嫂嫂这是笑话我!”

    姑嫂两人打趣了一会,待小厨房中备好了食盒,一道送去了听风苑。

    听风苑外头停了一辆小车。

    臻璇正疑惑,看门的小丫鬟一瞧见她与夏湖卿来了,赶忙迎出来问安。

    臻璇一面往里头走,一面问道:“祖母有客人?”

    小丫鬟笑得憨厚,点头道:“回奶奶,今日是有客人呢,是从王府来的。”

    王府?

    在甬州提起王府,臻璇想到的只有永凉王府。

    臻璇脚下一顿,看着那小丫鬟:“王府里谁来了?”

    小丫鬟还未回答,夏湖卿先开了口:“嫂嫂不知道,每一年差不多这个时候,王府里就派婆子来与祖母提前送年礼了。怀安王爷年年都记得祖母呢。”

    怀安王爷……

    臻璇这才晓得自己想差了,刚才那一瞬,只“王府”两字,她的脑海中闪过了颜慕安与臻瑛的身影,那些事虽都成了往事,可这会儿提及,亦或是在听风苑里遇见永凉王府里熟悉的主子、丫鬟、婆子。都不是一件多叫人舒心的事。

    臻璇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幸好她的反应并没有失态。不会叫夏湖卿与那小丫鬟瞧出端倪来。

    一前一后进了屋,东次间里坐了两个陌生的婆子,衣着打扮皆是上品,那衣服料子怕是比一般人家的太太奶奶穿得都精贵些,见臻璇和夏湖卿进屋,她们笑着起身行礼。

    能叫怀安王爷交付送年礼之事的婆子,定是极体面的,臻璇与夏湖卿不敢受她们全礼。侧开了些身子,又回了礼。

    穿竹青色褙子的张婆子仔细瞧了夏湖卿,笑着与郑老太太道:“三小姐长得越发标致了,奴婢记得前些年来时,还是只有桌沿儿高的小娃儿,今日一见,奴婢都要认不出来了。女大十八变,越大越招人了!”

    郑老太太叫张婆子说得哈哈大笑,看了一眼羞红了脸的夏湖卿,道:“你莫夸她了。羞得她不敢看人了。”

    张婆子笑着应了,又瞧臻璇。道:“老太太好福气嘞,孙媳妇模样端正,举止大方,不亏是大家出身。”

    这话听着是夸臻璇,实则把出身郑家大族的郑老太太与郑氏一道夸了个遍。

    郑老太太道:“那也是皇上恩典,与了我一个这般好的孙媳妇。”

    又说笑了几句,郑老太太才问了臻璇与夏湖卿的来意。

    臻璇叫桃绫送上了食盒,答道:“厨房里做了些桂花糖藕,便给祖母与母亲送来尝尝。”

    湘翮接了过去,又吩咐人取了碗碟筷子,一一分了。

    张婆子浅尝了一口,夸赞道:“奶奶屋里的厨子当真是好手艺,这味道真是不错。”

    “倒是合了湖卿的口味。”郑老太太笑了,又问了臻璇可有送去过长生居,见臻璇摇头,便道,“你和湖卿去一趟,叫老祖宗也尝尝。”

    臻璇应了,不好耽搁,与夏湖卿两人退了出来,往长生居去。

    老祖宗刚刚歇了午觉起身,尝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我年轻的时候是最喜欢糯米的了,包粽子也好,磨了粉做汤团也好,吃起来都不停嘴的。现在年纪大了,不敢多吃了。”

    说完,老祖宗意犹未尽地又看了一眼,却是不再动筷。

    桂嬷嬷浅笑着道:“糯米补气暖脾胃,老祖宗偶尔吃上一些,只要不多了,还是很好的。这几块桂花糖藕,吃来正好。”

    老祖宗笑着点了点头:“桂妈妈呀,自从前几年大病之后,你说我这瞻前顾后地这个不敢吃那个不敢用,真是少了许多乐子,嘴上没味道呀。确实该偶尔尝一尝,不然都要忘了这东西的滋味了。颐卿媳妇屋里做的味道不错,我吃不完,你们拿去分了吧。”

    桂嬷嬷与湘翮谢了恩。

    怡翮打了帘子进来,一脸的为难,待见到臻璇与夏湖卿在,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她带来的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要是老祖宗一会发了火,好歹还有人能劝着些。

    怡翮福身行了礼,硬着头皮道:“老祖宗,二老太太之前请的媒人到了屏翠园了。”

    果不其然,老祖宗闻言皱了眉头。

    何老太太的性子,老祖宗是明白的,虽说是答应了她会回绝那王家,可万一叫那媒婆东拉西扯地一忽悠,乱了分寸,到时候又是一桩麻烦事。

    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夏苏卿与那克夫女扯上一丁点关系的,想了一想,老祖宗道:“叫个人在屏翠园外头候着,那媒婆一出来听听口气看,要是不对就给我请过来,再使个人去请老大媳妇来。”

    怡翮应声去了。

    臻璇与夏湖卿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读到了一丝疑惑。

    老祖宗要叫媒婆来长生居,她们不奇怪,只是不知为何还要请郑氏过来,这是二房的事,请了张氏、陈氏倒还在情理之中。

    臻璇本想与老祖宗告了罪,与夏湖卿一道离开,毕竟这是要谈小叔子的婚事,又是何老太太那边的,还是避开一些的好。

    刚开了口,老祖宗就摆了摆手,道:“无妨,颐卿媳妇坐着就好。”

    老祖宗既如此说了,臻璇便只好如此了。夏湖卿是未嫁女子,也不是替她说媒,在媒婆来之前,就要避去碧纱橱里。

    郑氏匆匆来了,老祖宗不与她细说,她只能惴惴坐着,听老祖宗说些闲话,时而应上几句。

    等了三刻钟,那媒婆才到了长生居。

    臻璇抬眼打量了那媒婆几眼,四十岁出头的年纪,马脸高颧骨,眼睛细长,嘴角一个媒婆痣,个头瘦高,一身胭脂色褙子,进屋时眼珠子四处转了转,最后才落到了端坐在罗汉床上的老祖宗身上。

    许是老祖宗严肃的模样有些渗人,媒婆立在那儿许久没有动作,直到桂嬷嬷重重咳嗽了一声,她才醒过神来,行了礼问了安。

    媒婆自言姓李,是甬州城里叫得出名号的媒人,说过不少官家、商家的儿女亲事,是后院里受欢迎的人。

    夏湖卿好奇,从碧纱橱中偷偷望了一眼,听了此言,忍不住失笑,急忙抬手捂了嘴,不叫声音传出去。不说那媒婆面相不似甬州城老太太、太太们喜欢的福相,只她刚才进来见老祖宗时的失态已经戳穿了她常出入官家商家后院的谎话,不由暗暗道:“‘媒人口,无量斗。’真是没有说错的。”

    老祖宗颔首,却不说话。

    一旁的桂嬷嬷替老祖宗开了口,道:“李妈妈既然是说过不少亲事的,应当也晓得我们这样的人家娶媳妇的规矩,想来该说的,我们二老太太之前都与你说了吧。”

    李媒婆赔笑着道:“自是有规矩的。二老太太的意思我都清楚,这才选了一个合她心意的。说实在话,那王小姐是真的不错。”

    老祖宗拨弄着佛珠串的手顿了一顿。

    臻璇抬眼看李媒婆,不由疑惑,之前屏翠园里何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拒绝的,为何李媒婆到了这里还在说王小姐不错,合何老太太的心意。

    桂嬷嬷懂得老祖宗心思,继续问道:“不知李妈妈说的不错,到底是哪里不错了?依我看,那王小姐可不是什么良配。”

    李媒婆自然晓得桂嬷嬷指的是什么。

    上一回何老太太虽然没有明着点头,但那口气已然是心动的了,这叫李媒婆相当高兴,只是王小姐情况特殊,一天没有上轿,这事一天不算成功,她难免记挂着。今日进府,果不其然,何老太太的态度变得极为暧昧,李媒婆又尝试着再与何老太太说一说,却叫何老太太一句“病中不想多谈”送了她出来。

    李媒婆急了,在屏翠园里旁敲侧击地向几个丫鬟婆子打听了,最后才从一位姨娘那里晓得了缘由,夏家老祖宗不同意,何老太太不敢跟婆母作对,这门亲事悬了。

    李媒婆颇为失望,却没有办法,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不想刚出了屏翠园就叫老祖宗的人请了来,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若是能说服了夏家老祖宗,这婚事就是铁板上钉钉的。

    可这会儿瞧桂嬷嬷的态度,只怕老祖宗晓得那些传闻,心里不乐意哩。

    不过呢,话又说回来,“克夫”不是好名声,哪家长辈会不在意呢。

    李媒婆想归想,话却不能那么说,只能挤出笑容,道:“老祖宗,女人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这钱财就压得住。那王小姐,模样没话说,举止仪态,要我说呢,好多官家小姐都比不上她。”

    老祖宗极不满意李媒婆这般避重就轻,冷冷扫了她一眼:“要说亲是二房的小子,又不是长房嫡子,要压得住银钱做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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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章 旧账(七)

    李媒婆被老祖宗这一眼直瞧得背后发冷,额上一层薄汗,却不敢收了笑容:“老祖宗,谁还能嫌钱多呀。若说打理后院,王小姐也是一把好手。”

    “打理后院?”老祖宗脸上阴云密布,桂嬷嬷怕再这么说下去,老祖宗又要发了脾气,赶紧打断了李媒婆的话,“李妈妈,那王小姐的命格打理的哪门子后院呀。”

    李媒婆笑容一僵,这般直来直往切中要害的方式叫她一时尴尬得说不出话来,支吾了好一会儿,才拿帕子印了印额头汗珠,道:“哎!本来这种话不是我应该说的,当年刚刚交换了庚帖就出了那种事,也不好说就是王小姐的罪过。八字嘛,总归是要合一合的,与这个人下下配,与其他人说不定就上上配了,也许,并非王小姐命里带克,只是恰恰与那甄家哥儿不合。我也晓得,背着那样的罪名王小姐是极不好说亲的,一辈子嫁不出去毁了,也不稀奇。这种事情,总归是女人吃亏,无处说理去。”

    这几句话,臻璇听着是有几分道理的。

    她想到了臻琳。

    臻琳临上轿被退婚,传言里多是说她失德,姐妹们都知道这事与臻琳无关,却堵不住世人的嘴。若不是圣旨一道,臻琳是要青灯古佛度过余生的。

    而那王小姐,是不是真的那么命硬也不好说,但只要是出过一次事,就甩不开那个罪名了。

    对其他要娶媳妇的人家来说,又不是没有其他人选了,谁家愿意去尝试着合一合呢。

    李媒婆又接着道:“王家那些资产。老祖宗不放在眼中。可放眼咱们甬州。又有几户人家愿意赔上所有家产嫁女?王家是绝户,那是什么都给了女儿的。府上二老太太之前就说,三爷比不得两个哥哥,娶个娘家底子厚些的媳妇,往后日子也好自在些。”

    老祖宗听了李媒婆之前那段话,面色已有些缓和,作为女人将心比心,也觉得那王小姐可怜了。再一听何老太太说过那样的话,不由得气不打一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去。

    明明打得是那样的主意,还一副为孩子着想的模样,实在是虚假得听不下去。

    最叫老祖宗生气的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做弟弟的在这个家里吃了亏,夏家明明有钱,却要叫他靠媳妇的嫁妆钱过日子。

    瞧着是在担忧夏苏卿的将来,实际上是在说他们二房分不得祖宗家产。什么好处都拿捏在长房手中,分不到一杯羹。

    若是何老太太这会儿在跟前。老祖宗定要几拐杖赶她去祠堂外跪着,这些都是祖宗们定的几百年的规矩了,有什么不满意的自己去和祖宗们说!

    这话传出去,别人怎么想。

    生生坏了夏家名声。

    李媒婆自是看出了老祖宗的不悦,闭着嘴没再多说,心中暗暗道:有钱人家就是这样,明明喜欢有家底的媳妇,偏不能叫人说穿了出来。

    老祖宗按下心中怒气,问道:“如果要那王小姐与你做儿媳妇,你愿意吗?”

    李媒婆没想到老祖宗会这么问,干笑了几声:“我那小子早就娶了亲了。”

    这不就是不愿意嘛。

    老祖宗低声与桂嬷嬷耳语几句,桂嬷嬷不住点头,待说完了,桂嬷嬷才直起腰,与李媒婆道:“李妈妈,这两位,一位是我们大太太,一位是二奶奶。”

    臻璇虽不解为何突然向李媒婆介绍起她们来,但老祖宗既然叫她们坐在这里听着,自然有老祖宗的打算。

    李媒婆也是不解,她甫一进屋就看到了郑氏和臻璇,光看穿着年纪,只猜得出辈分,却不知道是哪一屋的,她一心应对老祖宗,便也没有多想,这会儿听得桂嬷嬷介绍,她赶紧又行了礼。

    面对臻璇时李媒婆多看了几眼。

    何老太太就是因为臻璇才动了娶个有钱孙媳妇进门的心思。

    “二奶奶进门时可是真热闹呀,我也在街上瞧了的,那送亲的队伍都望不到头。”这么耗下去定是要黄了的,李嬷嬷心里烦闷,毕竟王家给的红包不是小数,事成之后又另有赏钱,只要有一丝机会她都不想放弃,李媒婆琢磨了一番,王小姐最大的优势便是丰厚的嫁妆,若不能以此打动夏家,这门亲事就没戏了,老祖宗已然是不愿意了,便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再争取争取了,李媒婆讨好道,“老祖宗,您是没瞧见,送嫁妆的时候,街坊邻居都出来看,一抬一抬的数,数到后来啊,大伙都不记得数目了。二奶奶如此风光,往后的平辈媳妇也不能差了,不是吗?王家嫁女,一定也是风风光光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家虽是行商人家,但娶媳妇自然是娶贤惠,不是市侩到去娶银子,况且,夏家需要去娶银子?

    这李媒婆听了何老太太那些所谓的条件,便以为夏家是盲目求风光的不成?

    老祖宗怒极反笑,拍着桌子道:“风光?我夏家没见过风光?我娶过阁老的幺女,娶过探花郎的嫡女,请婚的圣旨还在祠堂里头供着,我老婆子活了快八十岁了,什么没见过!王家小姐嫁妆丰厚?比得过我曾孙媳妇御赐的玉如意?王家小姐有官小姐之风?我夏家长房里的媳妇哪一个不是官宦人家出身?夏家若要求风光,王家倾家荡产都不够!娶妻娶贤,娶妻娶一室安宁,王小姐的八字与那‘安宁’怕是靠不上一丁点的边。李妈妈请回吧。”

    李媒婆叫老祖宗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她是糊涂了,夏家与她从前说过亲的那些人家不一样,寻常人家就不愿意娶王小姐,何况夏家呢。

    再看那坐在一旁的郑氏与臻璇,不言不语,自然有一股贵气,之前夸赞王小姐的那些话在这些官小姐出身的女人耳朵里,当真是贻笑大方。

    李媒婆在心中不禁恨起了何老太太,若不是她放出风声要寻那样的一门亲,自己怎么会拉了这条线,叫老祖宗狠狠落了脸面?

    李媒婆无颜再在这里待着,强撑着全了礼数,出了屋子。

    臻璇这才明白,老祖宗叫她和郑氏坐在这儿,就是为了叫那媒婆明白,夏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岂会为了嫁妆就娶王小姐进门。

    李媒婆那些话语,打的是她自个儿的脸面。

    李媒婆忿忿走了,湘翮快步跟了出来,拉了她到一旁。

    “妈妈慢慢走。”湘翮塞了一个大封到李媒婆手中,笑着道,“妈妈别介意,老祖宗在气头上呢。”

    李媒婆一入手就摸出了那封儿沉甸甸的,面上也不好再阴沉着,挤出笑容道:“姑娘,我晓得的。”

    “前些年听说王小姐的事情的时候,老祖宗还念叨过,可怜见地。就像妈妈说的,并不一定是王小姐的过错。只是老祖宗担心三爷,这才急切了些。”

    李媒婆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懂……家里并不缺银钱,何必去冒那个风险呢。只是王家,哎……也是不幸,本就没有香火,偏偏独女还……我去了王家几次,王老爷头发都愁白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谁家不是一样呢。我们三爷是要说亲事了,老祖宗少不得要把把关,妈妈若有好亲,再来与我们老祖宗说一说。”湘翮又劝了几句,送了李媒婆出了长生居,“王小姐这门亲,妈妈就当没与老祖宗提过,不要挂在心上。”

    李媒婆把大封塞进了袖口,点了点头。

    湘翮回了正屋,见桂嬷嬷一眼扫向她,她以眼神示意,桂嬷嬷微微扬了唇角。

    桂嬷嬷和湘翮都是老祖宗身边的老人了,自是最明白老祖宗看重什么。

    老祖宗发了脾气,赶了李媒婆出去,一来是因为亲事不靠谱,二来是为了警告何老太太。等老祖宗气消了,就会琢磨起李媒婆是不是会记了仇,要是在外头胡说一气,三人成虎,那就对夏家名声不利了。

    夏家是要在甬州城里做生意的,生意人不能不讲名声。塞个大封叫李媒婆闭嘴,老祖宗事后会满意的。

    湘翮倒了茶水,老祖宗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慢悠悠道:“少不得还要多活两年,把几个孩子的事安排了,否则屏翠园里指不定叫她弄得多乌烟瘴气。”

    郑氏不能直言何老太太不是,只是道:“老祖宗身体康健,是我们做晚辈的福气。景卿、湖卿也要老祖宗来相看相看呢。”

    夏湖卿从碧纱橱里出来,听见这话,红了脸站住了。

    老祖宗招招手叫了夏湖卿过去,拉着她在身边坐下,仔细瞧了,点头道:“一转眼都十四了,明年就及笄了,老婆子任重道远啊!”老祖宗又看了看臻璇,与郑氏道,“你婆婆的眼光就不错,颐卿这个媳妇,我就喜欢。”

    老祖宗也不愿意再提何老太太的事,道:“明日下午,我请了空尘大师进府,颐卿媳妇早些来,陪我听一会。”

    臻璇自是答应。

    老祖宗面有倦意,郑氏便带了臻璇与夏湖卿出了长生居,不再打搅老祖宗休息。(未完待续。。)

234章 旧账(八)

    回到听风苑里,怀安王府的两位妈妈已经走了,廖妈妈捧着礼单与郑老太太说着话。

    郑老太太见她们回来,问了几句,待听郑氏说了,她哼笑一声,道:“少不得多些闲言碎语的。”

    今日王府里送礼来,郑老太太是极高兴的,廖妈妈不愿意叫何老太太的事坏了郑老太太的心情,便岔开了话题,继续说着那礼单。

    “老太太,药材与往年差不多,灵芝、鹿茸、老参,奴婢刚去瞧了瞧,都是有年头的;布匹绸缎整整六个箱笼。”廖妈妈把礼单递到老祖宗跟前,指着其中一项,道,“您看,还有两块白狐皮子。”

    郑老太太眯眼一看,忍不住笑道:“白狐皮子,那是年轻人用着才好看的。真是的,我那么大年纪了,怎么还送我这个。”

    廖妈妈也跟着笑了:“您忘记啦?那时候娘娘赏了您狐狸皮子,做成之后谁都说好看,刚穿了一次就叫几位殿下弄脏了。”

    提起这桩往事,郑老太太沉思了一会,也想了起来。

    太后娘娘那时还是贵嫔,皇上与怀安王爷还是宫里的几位小殿下,这一晃竟是过了这般久了。

    “这么多年前的事,王爷竟然还记得。”郑老太太颇为感慨。

    廖妈妈点点头:“是王爷惦记着您。”

    到底是自己奶大的孩子,郑老太太听着格外窝心,便道:“我这把年纪就不糟蹋那白狐皮子了,给了颐卿媳妇与湖卿。”

    郑老太太赏的。自是不敢推辞。臻璇与夏湖卿起身谢了。

    “颐卿媳妇。我听说过几日就是你隔房的祖母的生辰?”郑老太太见臻璇点头,又道,“一会挑些灵芝、老参,是我的一番心意。”

    臻璇福了福身,替马老太太谢过了。

    翌日下午,臻璇依照老祖宗的吩咐,早早去了长生居。

    空尘大师还没有到,老祖宗手中握着一串佛珠。紫檀木做的珠子磨得久了自有光泽,亦有异香。

    小几上放了几本经文,老祖宗笑着与臻璇道:“你念过哪些?”

    “在娘家时,与祖母、母亲念过《心经》、《地藏经》与《金刚经》,能念下来,不敢说领悟,也翻看过别的经文,只是看过而已。”臻璇说道。

    老祖宗点了点头:“你年纪小,能静下心来念过一些就已经不错了。我曾听闻,裴家在佛事上向来诚心。”

    “除了祖母、母亲。家中有别的长辈礼佛,重新修了家庙。请了师傅讲经。”

    老祖宗闻言,叹道:“礼佛是好事。人呐,听了菩萨的话,就能少做一些荒唐事。许多事命中注定,自有因果,想明白了,就不会想不开了。”

    臻璇听得出来,老祖宗在说何老太太的事。

    何老太太太过执念、太过计较了。

    无论是长房二房,嫡出庶出,还是与郑老太太攀比,连带着比儿子、比孙子、比媳妇孙媳妇,一旦进了牛角尖,就蒙蔽了眼睛,做出来的事就叫老祖宗不高兴了。

    臻璇不能直接议论何老太太,可这时候听懂了作不懂,做一个闷葫芦,老祖宗也会不喜。

    “我幼时初随着祖母听经时,觉得晦涩不知所语,又没有办法久静,便不爱读。与祖母讲经的师傅说,是我的时候未到,慧根未开,便是日日对着那经文,也无法入心。那时我只当师傅是说我年纪小,可等与我年纪相仿的姐妹也能辩上几句经时,我还是不行。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一日就品出些味道来了。”臻璇见老祖宗仔细听她说话,浅浅笑着道,“师傅说,这便是‘灵犀一点’,是机缘。从前读不懂,悟不得,全因未到机缘。只是,也只那么一丁点灵犀,再想多悟一些,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有所增进。大抵这也是因果,强求不得的。”

    臻璇说完,目光落到了那几本佛经之上,这番心得体会是她亲身所感,经过了一件件事情,遭遇了一样样变故,再去看菩萨说过的话,看那些故事,才渐渐有了些感悟。

    老祖宗不语,细细琢磨起了臻璇的话。

    八十年风雨,老祖宗的经历非一般人可比,臻璇借着这一番话想表达的,想宽解的东西她也听得明白。老祖宗说何老太太没有想开,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命中自有定数,她再操心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儿孙自有儿孙福。

    不做那些荒唐事就行了。

    老祖宗看着臻璇,眉目沉静,笑容和婉,裴家教女用心是一方面,随祖母、母亲听些佛理也是其中一部分吧。她与臻璇说佛经,臻璇用佛理劝慰她,这个曾孙媳妇,还真是有趣人。

    老祖宗不由展了笑颜,哈哈道:“是啊,我挂念着她们而放不下,这也是因果。”

    空尘大师正巧进来,听得这爽朗笑声,合掌道:“老祖宗许久不曾如此开怀,是有什么妙事吗?”

    老祖宗向空尘大师回礼:“与我这曾孙媳妇说话呢,老婆子心中郁结化解不少,自然高兴。”

    “哦?”空尘大师看向臻璇。

    臻璇起身合掌回了佛礼。

    待空尘大师坐下,老祖宗与她说了臻璇的劝解之语,空尘大师亦笑了。

    空尘大师与老祖宗说了会庵堂里的琐事,臻璇细细听了,只觉得从大师口中讲来,那些平日里的小事之中亦有佛法,不知不觉便入了迷。

    讲了小一个时辰,空尘大师转而问臻璇,道:“奶奶读经书,书中许多故事,不晓得奶奶最喜欢哪一个?”

    臻璇没想到空尘师傅会问,怔了怔才道:“也不是喜欢不喜欢,印象最深的是《背女人》。”

    《背女人》中,老和尚将女子背过了河就放下了,而小和尚想着老和尚这般行事不妥当,一直挂念着,他虽没有背在背上,却背在了心里。

    空尘大师点头:“《背女人》不难读懂,却不是人人能做到的。”

    臻璇认同,她刚才与老祖宗说的亦是“放不下”。

    老祖宗摆摆手,道:“老太婆这把年纪了都放不下,看不穿呢,便是庙里的和尚又有几个能说自己已经参破?就像我们之前说的,皆是因果,莫要执念。”

    时辰渐晚,老祖宗不留臻璇,道:“不要叫听风苑里等久了,你先去吧。记得空闲了来和我说说话。”

    臻璇应下,与空尘大师道了别。

    湘翮送了臻璇出来,笑着道:“老祖宗好久没有那么开心了,多亏了二奶奶。”

    臻璇不敢居功,道:“我只是说了些自己读经的体会。”

    “奴婢说几句逾越的话。”湘翮放低了声音,道,“平日里虽然太太、奶奶们日日来,可也只是请了安,极少与老祖宗说说闲话聊聊天。奴婢知道主子们都忙碌,但若有空闲能多来陪陪老祖宗,老祖宗是很高兴的。”

    臻璇点头,道:“姑娘伺候老祖宗真是用心。我空闲时,会过来的。”

    老祖宗高兴了,底下伺候的丫鬟婆子也轻松一些,湘翮既是为了老祖宗,也是为了她们自己。

    说些佛理,说些家常,有话题时,老祖宗并不难相处,而照顾好长辈亦是做晚辈的应该做的事,只是老祖宗不变着法子要替杜越娘做主,臻璇也愿意多陪陪老祖宗。

    长辈们喜欢她,才不会叫夏颐卿左右为难。

    出了长生居,算了一下时辰,直直回天一院去应当能赶在夏颐卿前头,夫妻两人换身衣服再去听风苑,时间正好。

    青帷小车一路驶到了天一院外,桃绫与执棋扶着臻璇下了车,沿着抄手游廊走过了书房外头,见到角门那儿挽琴在与贺妈妈说话。

    贺妈妈有些着急,拉着挽琴的手求着些什么。挽琴皱着眉头,面色不悦。听见脚步声,两人才瞧见了臻璇。

    挽琴神色如常,福身请安。贺妈妈一脸紧张,低着头不敢看人。

    臻璇见此,也不多问,先回了屋子。

    到了夜里,趁着夏颐卿梳洗的工夫,挽琴进来铺床,压着声与臻璇说了下午的事。

    书房后头有一个角门,角门外头便是直接通往外院的甬道,这扇门平日里都是关着的,只夏颐卿赶时间时出入,或是昼锦和云在有事要传话时才打开。钥匙有两把,一把在执棋那儿,一把由管门的婆子收着。

    挽琴经过时瞥见那角门开了,再一瞧,角门外头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探头探脑要往里头看,贺妈妈拦在门里,却也只是拦着,没有把门关上。

    挽琴恼了,要叫院子里的婆子们把那无理小厮给扭了处置。

    婆子们还没来,贺妈妈先过来拦了挽琴,又喝了那个盯着挽琴看的小厮几句,那小厮才一溜烟跑了。

    管门婆子这时才回来,见挽琴沉着脸,贺妈妈急得团团转,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哎呦我说贺妈妈,你家那个死小子又来了?我早说这么不行!”

    挽琴追问,贺妈妈起先并不愿意说,管门婆子一把将门锁上,也不管贺妈妈不住拉她,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未完待续。。)

235章 祝寿(一)

    贺妈妈的儿子贺二在前院里当差,爱赌,每回输个精光就来问贺妈妈要钱,贺妈妈对儿子有求必应,回回都叫管门婆子把钱袋子从墙上扔出去。今日云在替夏颐卿跑腿从书房里取东西,管门婆子就开了门,不想突然肚痛难忍,便叫与她说话的贺妈妈帮忙锁门,她自己先去了茅房。哪里想到这一去就去出事情来了。

    其余的,贺妈妈不说,挽琴也猜得出来。

    贺妈妈正要锁门,贺二来要钱,拿了钱还不走,往院子里东瞧西瞧的,正好叫挽琴给遇上了。

    贺妈妈晓得这事坏了规矩,从前扔钱袋子出去还不打紧,今天是开了门叫贺二窥见了院子里。她手上的钱本就拮据了,若叫臻璇知道了被赶出院子,可如何是好!这才求挽琴莫要告状。

    而就在苦求之时,臻璇正巧就回来了。

    挽琴把事情说完便不再多嘴了。

    臻璇点点头,道:“你做事我是放心的,这件事你处理吧。”

    挽琴应了,第二日与臻璇回话,管门婆子罚了一个月份例,贺妈妈那儿罚了三个月,叫她好自为之,贺妈妈知道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千恩万谢。至于贺二,交给云在和昼锦,自会惩治。

    臻璇颔首表示知道了。

    贺妈妈与芸茵不同,她是府里的老妈妈,管着天一院里的药方子,可见在郑氏面前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这件事是贺妈妈做错了,可如果臻璇一点颜面不给,把事做绝了。却是有碍名声的。

    新媳妇上位。有锋芒。亦要有避让,刚柔并济,既能压得住下人,又不至于太招了婆母的眼。

    就好像高妈妈和陈妈妈,这段日子她们多在各房各院里与别的丫鬟婆子打交道,一来是知晓一些夏家的事情,二来是累积一些人脉,这是初来乍到的臻璇所需要的。

    这种事情必须把握好分寸。若是做得过了,叫郑老太太与郑氏感受到了威胁,会引来反感;可若是不做,混混沌沌的,在长辈眼中就不是一个将来能掌事的料子。

    高妈妈在裴家大宅里摸爬滚打多年,很有经验;陈妈妈虽然守着祖坟,但到底是从前跟着六老太爷进过京见过世面的,两位妈妈与人相处很有一套,分寸拿捏得很是叫臻璇放心。

    话说回来,也不需要两位妈妈怎么去巴结别人。长房奶奶陪房的身份,就叫家中奴仆都愿意来示个好。大家和和气气的。

    因此,挽琴对贺妈妈这么处理,既能小施惩戒,又不至于扫了郑氏的脸面叫她不高兴。

    云在与昼锦要罚了贺二,这事定然瞒不过夏颐卿。

    要是贺妈妈下次再犯错,郑氏跟前臻璇也能有一个交代。

    转眼便是马老太太生辰。

    郑氏早早备好了礼物,郑老太太又添了些药材,亦准备了李老太太的份,叫下人搬上马车,臻璇与夏颐卿一道回去贺喜。

    臻璇与夏颐卿去得不算早,到了裴府所在的巷口外头,贺喜的马车就已经排了队。

    臻璇掀了帘子一角,一瞧前头的架势,不由咋舌:“之前整寿之时,似乎也没这么多客人呀……”

    话一出口,略想了想,又明白过来。

    今年与往年不同了。

    前些年,在朝中为官的只有裴大老爷和七老爷,七老爷是个小京官,大老爷虽是吏部侍郎,平素不与同僚们多往来,裴家在甬州再有声望,因着政见,除了姻亲,马老太太做寿时很少有外人来贺。

    到了如今,臻彻留京任官,臻徐外放,徐徐图之。臻琳要嫁入皇家,臻琪要成了傅老将军的孙媳妇,臻璇已经一张圣旨嫁入夏家,加上臻瑛这个永凉王世子妃,裴家已然是皇亲国戚。

    裴家的站位明朗化,借着给马老太太贺寿这个由头,平日里不往来的也要来送上一份礼。

    臻璇扭头与夏颐卿道:“二爷,祖母大寿之时,夏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吧。”

    “很多吃不上酒席,放了礼物就走。”

    没有多等,夏颐卿吩咐车把式走了侧门,一路先到了庆安堂。

    庆安堂中,夫妻二人行了礼。

    李老太太心情不错,叫他们两人先去庆荣堂,她与季氏稍后便来。

    庆荣堂喜气腾腾,小丫鬟迎了他们进去,在院中见到了忙得不可开交的李姨娘。

    为了这场寿宴,段氏、周氏妯娌几个忙了许久,万事都要提前准备比划着,尤其是几个月前郑老太太才刚做完大寿,马老太太是万万不能越过她的。即便马老太太是一品诰命,四孙女要上皇家玉碟,但她依旧是不能和奶过怀安王爷,由皇上带着皇后与一众文武一道来贺寿的郑老太太相提并论的。

    李姨娘少不得要替段氏分担,这会儿也顾不上庆荣堂里进进出出的都有谁,做着自己的事体。

    臻璇和夏颐卿进了正屋。

    里头热闹一片,曹氏、尤氏、刘氏在座,孙氏带着辰哥儿和圆姐儿,任氏抱着湛哥儿,几个姐妹都在,马老太太被围在正中,一身赭石色金丝团花寿字纹亮缎,衣领处也绣了对开的半圆形团花寿字,笑容满面。

    臻瑛与颜慕安亦已经到了。

    臻璇出嫁和回门时臻瑛可以不来,但马老太太做寿就避不开了。

    臻璇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臻瑛更是头也不抬全当不晓得臻璇来了,倒是颜慕安看了臻璇一眼,目光落在了夏颐卿身上。两人本就是熟识,这会儿略一颔首,以示招呼。

    地上备着蒲团,臻璇与夏颐卿上前磕了头。

    孙女婿这辈的在甬州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也不好一直在内室与女眷凑在一块,夏颐卿和颜慕安便随着臻律一块往外院去。

    臻璇被臻琪拉着过去坐,突然就听尤氏抿嘴,笑意盈盈道:“我瞧着呀,这两连襟倒是挺好的,反倒是两姐妹,谁都瞧不到谁。”

    臻律脚步顿了一下,显然是听见了,与他一道走的夏颐卿与颜慕安自然也听见了,却没有哪一个回过头来。

    臻璇闻言也是一愣,心里自是不痛快的,不愿意为这些事在这种日子里与尤氏费口舌,与臻琪、臻琳坐到一处去了。

    尤氏说了一番话,屋里人各个都跟没听见一样,她撇了撇嘴,当真是会粉饰太平,她就不相信把臻瑛、臻璇两个人单独放一屋子里她们能好好的不吵闹起来。

    马老太太的脸色不太好看。

    裴府和永凉王府的关系,自打臻瑛闹出那样的风波之后就一直不好,冷冰冰的,全然没有姻亲的和睦亲近。永凉王要面子、重礼数,即便再不待见臻瑛,马老太太做寿这种日子,他定然是要求颜慕安陪着臻瑛回来的。马老太太知道底下那些弯弯道道的,但能有孙女、孙女婿来贺寿,怎么说也是一桩高兴事,心里舒坦一些。

    而如今,臻璇也奉旨嫁了人,臻瑛日子好坏都是咎由自取,马老太太只希望永凉王府与王爷、世子能稍微顾念一些,不要仇视了裴家,那她就阿弥陀佛了。

    谁想到今天这么大好的日子,尤氏偏偏就不肯消停,好端端说出那样的话来,这是要惹了颜慕安不悦,还顺便挑拨臻璇和夏颐卿。若是臻璇和夏颐卿因此有了间隙,她这些年刚从地上捡起来的脸又要丢到地上去了,那可怎么面对她的老妯娌?

    再想到臻瑛,臻瑛打小就深受马老太太喜爱,左一个心肝右一个宝贝捧在手心里,除了娇气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马老太太知道嫡女与继母相处不易,若臻瑛是个软脾气,就要叫尤氏看轻欺负了去,骄纵一些才不会吃亏,所以一直纵着宠着。

    若不是尤氏步步紧逼,从京里给臻瑛说了那么一个不靠谱的亲事,臻瑛怎么会乱了分寸?要不是尤氏挑拨教唆,七老爷怎么会在臻瑛及笄时写那么一封信?那信上一字一句都是指责,马老太太都气得听不下去了,何况臻瑛这个做女儿的!

    那年臻瑛会那么糊涂,做出那种不顾前后疯狂的事情来,就是叫尤氏给逼上梁山了!

    思及此处,马老太太对尤氏这个始作俑者越发咬牙切齿起来,她恶狠狠瞪了尤氏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尤氏叫马老太太突然发狠训了一句,一时胆怯缩了缩脖子,却不肯就此落了颜面,赔笑着想替自己开脱几句:“老太太,我就是想着她们从前做小姐的时候还挺好的,如今这样,有些可惜……”

    尤氏见马老太太目光阴沉,声音渐渐轻了下去。

    臻瑛坐在马老太太边上从始至终都很安静,头也不抬,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听闻尤氏此句她突然就抬了眼,哼笑了一声:“做小姐的时候?太太是糊涂了吧?我做小姐的时候,太太不是在京城里伺候老爷吗?怎么就晓得了我与姐妹们处得如何?太太真是神人呢,千里眼顺风耳,我们甬州过的日子都叫太太弄得一清二楚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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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章 祝寿(二)

    臻瑛这番话字字含针句句带刀,一说尤氏只随着七老爷留京而常年没有来伺候马老太太,二说尤氏在甬州安了人事事往京里汇报。

    尤氏只想大呼冤枉,在甬州安人这种事她便是有这个心也实在是没那个胆,最主要的是她没这个能耐。这庆荣堂里有段氏把持,出了长房其他院子里周氏治下也是严厉,哪里是她一个不得宠的小媳妇能从京里伸长了手来随意插一脚的地方。

    只是,辩解的话这个当口真的不好说,屋里人精太多,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反倒是越描越黑。尤氏恨得牙痒痒,巴不得训臻瑛一顿,可马老太太在旁,若她冲着臻瑛去了,指不定马老太太扬手就要给她两拐杖。

    思前想后,尤氏一口气在肚子里翻来覆去,怄得不得了,拽紧了手心,强压了下去,面色讪讪,终是闭了嘴。

    叫这对继母女针锋相对一番来往,屋子里的气氛沉闷了许多,在与湛哥儿玩耍的圆姐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起身怯怯朝孙氏看去。

    孙氏冲她使了个眼色,圆姐儿心领神会,笑眯眯地扑到马老太太怀里:“曾祖母,抱抱。”

    即便马老太太不高兴,也不想叫圆姐儿失望,一把将她抱住,逗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展了眉心。

    臻璇与臻琪、臻琳说了几句,听外头报李老太太与季氏来了,她赶忙迎了出去。

    李老太太一进门,太太小姐们自是一番问安,臻瑛起了身让出了马老太太身边的位置。

    马老太太冲李老太太招手。道:“来来来。六弟妹与我一块。”

    李老太太已是许久不曾见过臻瑛了。心中的气随着时间也淡了许多,尤其是在臻璇出嫁之后,瞧着他们夫妻和睦,往事也就渐渐放下了些。

    马老太太做寿的日子,李老太太也不好扫了大伙兴致,便没有黑着脸对臻瑛,叫季氏与臻璇扶着坐到了罗汉床的另半边。

    两位老太太说着闲话,贺寿的宾客陆续来了。见礼认亲,好不热闹。

    屋子再大,一时也坐不下这么多人,女客们由曹氏领着,又叫了孙氏、任氏与几个小姐作陪,去了花厅。

    臻瑛、臻璇是姑奶奶,来的也不是她们熟悉的女客,便留在正屋没有出去。

    臻琳也没有去,臻璇轻声与她说笑道:“姐姐是怕她们塞女儿给你做陪嫁吗?”

    臻琳闻言,脸上一红。瞪了一眼:“若不是长辈在座,我定饶不了你。”

    臻璇笑倒在臻琳身上。待深吸几口气止了笑,道:“我来时瞧见外头马车可多了。”

    “母亲发出去的帖子其实并不多,你瞧见的大部分可能都是没有帖子赶来送礼的。”

    臻璇点了点头,裴家不能也不会大发帖子,那些送礼的只要不越了规制的门房都会留下,能迎进门到马老太太跟前磕头的就很少。

    戴嬷嬷算着时辰,道:“老太太,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开宴的时候了。”

    马老太太半眯着眼,道:“再坐一会,等等四弟妹。”

    后面的她没有说,戴嬷嬷也知道,只等姜老太太,贾老太太爱来不来。

    帘子打起,陈玉宝家的进来了,满面笑容,向主子们请了安。

    马老太太见她瞧着喜气,打趣道:“你男人这会儿在前院里忙得前脚不沾后脚,你这婆子怎么还偷懒了?”

    陈玉宝家讨好道:“老太太,奴婢哪里敢躲懒。这是有喜事了,奴婢赶忙就来给老太太报了。”

    “哦?什么喜事?说得好有赏,说得不好,叫老大媳妇罚你。”

    马老太太说完,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笑了,催着陈玉宝家的快说。

    陈玉宝家的眼珠子一转,故作神秘:“老太太,您猜猜谁来了。”

    “呦呦呦!”马老太太指着陈玉宝家的,笑骂道,“这还叫我猜上了?赶紧说,老婆子心急。”

    陈玉宝家的这才笑着道:“是柳家二太太来了,这会儿快到巷口了,特地带了家中的几位小姐来给您祝寿来了!”

    “老太太,果真是喜事哩。”戴嬷嬷应和道。

    马老太太喜上眉梢,不住点头,问:“这要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快去看看可进了门了?赶紧迎进来!”

    等了一刻钟,马老太太问了几次,外头院子里才传来丫鬟们脆生生的问安声。

    马老太太坐直了身子,往门口望去,帘子被打了起来,一身木兰色如意襟褙子配了焦香马面裙的妇人笑着进来了,臻璇抬眼看去,正是几年未见的柳二太太。

    “可算是来了,我的脖子都等长了!”马老太太抚掌笑道。

    柳二太太身后进来三个小姐,两个及笄年纪,另一个小一些,豆蔻模样,三个小姐随着柳二太太行了礼,安静站在了后头。

    臻瑛、臻琳与臻璇向柳二太太问了安。

    柳二太太落了座,笑道:“一别四年,两位老太太身体康健,我们做晚辈的瞧了,当真是高兴呢!”

    “走的时候说好要来的,一等就叫老婆子我等了四年,我这把年纪了,还有几个四年!”马老太太佯装不满,抿着嘴瞪了柳二太太一眼,“还真会挑日子,今天我还真不好说你。”

    柳二太太赶忙赔礼:“老太太,是我的不是,一会儿自罚三杯,给老太太赔罪。”

    “六弟妹,你可听见了,一会她若耍赖定不能放过她,我们不醉不归!”马老太太哈哈大笑。

    李老太太笑着摆摆手:“她哪里能耍赖。”

    马老太太定睛看向那三位小姐,“这三个丫头……”

    柳二太太将三位小姐带到身前,介绍道:“给老太太贺寿这样的大事,我怎好独身前来,便带了家里的三个丫头。是九娘、十娘与十二娘。”

    臻璇与臻琳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都了然。

    柳二太太上一回来就是为了再与裴家结一门亲事,在裴家八姑太太过世之后,裴柳两家还是想以姻亲的身份一直处下去,又担心甬州与延岭千山万水,要是能亲上加亲,就更稳固些。

    马老太太也是这个意思,柳家是书香世家,家风清净,朝中又有重臣,这样的人家是上上选,无论是嫁过去还是娶进来,都叫人放心。

    上一次是为了从裴家再娶个女儿去延岭,臻瑛犹豫再三终是没有点头,便耽搁了下来,柳二太太这回带了三个小姐来,自是为了嫁小姐到裴家来,这三个之中便有人选。

    却不晓得是哪一个……

    这种事自是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谈,马老太太一一瞧了,九娘温和、十娘端庄,十二娘娇俏,各有长处,要再往细里说,就要好好处上一些时日才看得出来了。送了见面礼,马老太太与臻琳道:“四丫头,你是表姐,带三个妹妹去园子里逛一逛。”

    臻琳笑着应了,请了柳家三位小姐出去了。

    不晓得是不是介意往事,臻瑛也没有久坐,与马老太太说了一声,告了罪出去了。

    柳二太太等人走远了,这才放低了声音,与马老太太解释了起来:“其实,原本早该来的。回去之后就想带上四小子来让您瞧一瞧的,结果三小姐嫁出去了。我有心带几个丫头来,却听说六爷从了军,大抵您也无心谈这些事,就一直耽搁了。”

    马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是我们裴家小姐没福分。”

    柳二太太也是扼腕,她不找边际地看了臻璇一眼,只觉得模样气度比四年前更出色了,这女大十八变,一年比一年叫人欢喜,现在这初嫁小妇人装扮,看起来亦叫人满意。

    她四年前就想求了臻璇的,可惜已经订了人家,那柳家就断然没有横插一脚的道理,直到半年前,她从柳亦晚那里得知臻瑛嫁的永凉王世子就是臻璇当初定下的亲事,再要写信来问时,却得知皇上已经赐了婚了。

    若叫她早些晓得,定要赶来求亲的,柳四爷品行才学都是好的,不会委屈了裴家小姐。

    但再一想,如今臻璇配的是那位郑老太太的嫡孙,捧着圣旨上轿,这份荣耀他们柳家给不了。

    “姻缘天注定嘛!”揪心错过的也无用,柳二太太更关心将来,她笑着道,“老太太看我们九娘如何?”

    马老太太一挑眉:“样貌瞧着是不错。”

    臻璇虽不出声却也注意听着,刚才柳二太太说过,那个九娘,是个庶出的。

    “我隔房的那个妯娌连生了三个小子,一心一意想要个丫头却不得,九娘是姨娘生的,却叫嫡母宠成了宝贝,打小养在跟前,便是亲生的三个小子都不及她得宠。”柳二太太道,“虽是娇养,却不敢疏忽了规矩礼数,九娘的教养无须担心,品行谈吐不输姐妹们。”

    马老太太一言不发,等着柳二太太继续说。

    臻璇暗暗想着,柳家这般直咧咧地介绍一个庶出小姐,显然是心中已有了合适的人选了,能与九娘相配的会是……

    臻璇还未细想,就见柳二太太伸出了手,比了一个“四”。(未完待续。。)

237章 祝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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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璇愕然。

    这个意思是,柳家中意的是四爷臻徐!

    再仔细一想倒也明白了,九娘再好却是庶出,即便是姻亲,也不好厚颜开口要配裴家的嫡子,庶出的臻徐是很合适的。

    臻徐做了德州同知,德州的州府便是延岭,为了站稳脚,与姻亲延岭世家柳家多有来往也是应该。想来是臻徐到了任上之后,有柳家引路,自己又努力,干出了一份成绩,叫柳家对他有了极好的印象。

    柳二太太并不虚套,直截了当地道:“老太太,我们老太太说,四爷虽是庶出,但出身裴家,若又有一个能给予他助力的妻族,将来定会有所作为。我家九娘是个不错的选择。”

    马老太太眯了眯眼睛,自从臻徐跟着臻彻去了京城,这几年她也没有再见过这个隔了房的侄孙了。当初舍不得叫一个好好的孩子给贾老太太压着出不了头,这才做主点头悄悄把臻徐送了出去。金子总会发光,臻徐金榜题名谋个官位,就像柳二太太说的,有裴家在,又能得妻族支持,臻徐平稳晋升并不难。

    世家联姻,门当户对,所求的不就是彼此扶植,一荣共荣吗?

    柳二太太说得这般直白,马老太太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道:“柳二媳妇,你上回来我就与你说过,家里丫头们的亲事,我多少能管到一些,能使得上劲。爷们的亲事就不一定好说了。尤其是……哎!我那三弟妹。实在不是个好说话的。要我说呢。这门亲事我是顶顶赞成的,但臻徐不仅仅不是我长房的孩子,偏偏还就是我三弟妹的庶出孙儿,我总不能硬来吧。”

    柳二太太在裴家小住过,又向柳亦晚打听过一些,多少晓得那一位贾老太太的脾气,听得马老太太这一番话,心里叹了一口气。

    打压庶子庶孙。哪个家中都有听闻,即便是柳家里头,也不敢说从无此事,不过是轻重有所不同罢了。

    就是因为柳家是一门好亲,所以贾老太太不会轻易答应叫臻徐彻底靠上了柳家。

    马老太太心中自有想法,柳家几次三番示好,裴家也不愿意放过这种机会。要是这门亲事再谈不拢,后头还有几个小子小姐能够好好合上的?偏过头与李老太太低语了几句,马老太太这才与柳二太太道:“你这回带着几个孩子来,怎么说也要住上半个月。先别急,我与六弟妹。还有几个媳妇都琢磨琢磨,定要想出一个法子来。”

    柳二太太自是点头:“儿女婚事是大事,从长计议。”

    臻珧扶着姜老太太进来,柳二太太便停了这话题,起身问安。

    戴嬷嬷瞧了时辰,道:“老太太,到开宴的点了。”

    马老太太抬了手,叫戴嬷嬷与锦虹扶了,道:“我们去花厅吧,若是去晚了,少不得要多喝几杯。”

    臻璇上前扶了李老太太。

    一行人出了屋,李老太太低声与臻璇道:“你觉得如何?”

    臻璇实话实说:“我觉得不错,只是三伯祖母那儿……”

    李老太太哼了一声:“就她花样多!”

    这般真性情,叫臻璇忍俊不禁。

    花厅里热闹非凡,相熟的太太、奶奶们在一起说着家常,小姐们凑在一起玩闹,见正主来了,起身相迎。

    男宾的宴席摆在了前院,花厅里备了十桌,外头又摆了两桌。

    马老太太落了座,摆手冲戴嬷嬷和锦虹道:“这里有的是人伺候,你们自去外头坐下喝酒。”

    戴嬷嬷推了几次,叫几个小丫头半拉着出去坐下,体面的丫鬟婆子们坐满了两桌。

    臻璇与臻琳、臻琪坐一块,时不时就有人去向马老太太敬酒,马老太太在兴头上,来者不拒,又拉上了李老太太,等散桌时,都有了醉意。

    下午请了戏班子,马老太太醉酒犯了困,叫小辈们自己点戏,不要顾及她。

    伺候马老太太与李老太太一道歇了,臻璇没有去听戏,而是去了臻琳屋里小坐。

    即便如今臻琳住在了庆福堂,从前的闺房依旧打扫得一尘不染,只是那些摆设玩物都收了起来,空空的,少了生气。

    眼瞧着离过年一天天近了,时间不多,那些收在库房里的箱笼也不得不抬出来,重新再整理一遍,看看哪一些装箱带去京城抬入七皇子府,哪一些留在甬州。

    臻璇进去时花露与花霁正在收拾,臻琳拉了臻璇坐下,笑着道:“还没整好,有些乱。”

    “少不得费些工夫。”臻璇看了一眼,那打开的箱笼里的东西她瞧着眼熟,皆是臻琳从前的心爱之物。

    臻琳却是好奇,问道:“之前柳二太太说了什么?”

    臻璇见屋里没有外人,压着声音与臻琳把柳二太太的意思说了。

    臻琳听完皱了皱眉头,道:“我们各个知道这亲事好,但三叔祖母……”

    贾老太太那一意孤行的脾气,便是马老太太与李老太太这几个妯娌都不愿意与她多打交道,她那一屋的事情,叫姜老太太说那就是“乌烟瘴气”,几位老太太就算是有心想管也插不上手,何况是压根不愿意去参合。

    当初送走了臻徐落了贾老太太口实,明里暗里损了庆荣堂几次,叫马老太太气结。

    周氏这一个族长太太到底输在了辈分上,不好与贾老太太硬碰硬;马老太太虽是长嫂却隔了房。要是邵老太太还在,占着同房嫂子身份与族长太太威望,哪里能让贾老太太这般行事乖张。

    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还有马老太太压着,贾老太太还不晓得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这家中,能完完全全压过贾老太太一头,叫她作怪不得的……

    臻璇沉思,灵机一动,突然醒悟过来,她当年对付苏满玥的时候,是靠着三老太爷才叫贾老太太吃了瘪,若是三老太爷知道了柳家的意思……

    三老太爷并不是糊涂人。

    臻璇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弯着唇角凑耳与臻琳道:“我们的十弟弟功课如何?”

    臻琳初初没有听懂,怔了一下,再转念一想明白过来。

    裴家族学的陈先生因为年纪大了教不动学生而请辞,家中子弟一并由他推荐去了盛安书堂,除了臻後。贾老太太瞧不上外面的书院,把臻後送去了贾家的族学。

    臻德小时顽皮捣蛋,功课却还不差,臻後脾性比臻德好不了多少,学问上还一直摸不到路子,在兄弟之中逊上一筹。

    贾家学风不严,臻後的功课只怕没有多少提高。

    庶出的臻徐很争气,而嫡出的臻後叫贾老太太宠得不成样子,三老太爷若是知道了……

    臻琳咯咯笑着指着臻璇,道:“原当你是个好的,如今怎么也是一肚子的坏水!”

    花露与花霁也有了笑容,自从京城里回家,臻琳很少有这般笑过了,她们从小伺候臻琳,心里着急难过,可没有一丁点办法,现在臻琳总算是有了盼头,能笑出来了。

    花露把手中的木盒放下,笑着道:“小姐还是与七姑奶奶一块时最高兴。”

    “是呀,七妹妹与我……”臻琳一面说一面扫了那木盒一眼,突然笑容就僵在了脸上,言语梗在嗓子里,笑意渐渐淡了,化作一缕惆怅在眉头。

    花露不晓得臻琳为何好端端收了笑容,再仔细一看那木盒,脸色一变,小心翼翼伸了手想把盒子取回来。

    花霁自然也看清楚了,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偏偏是这个盒子!她在一旁打着马虎眼,问道:“小姐是和七姑奶奶说到了什么呀?”

    臻琳却站了起来,伸手道:“给我吧。”

    花露一脸为难,看了看花霁,花霁也不知道怎么办,着急地看向臻璇。

    臻璇这时也认出来了,那个黑色檀木盒子是臻琳从前极其宝贝的东西,盒子很普通,没有雕刻精致的纹理,看起来并不起眼,那里头装着的,是信。

    是程宗瑜的信。

    臻璇正要劝上几句,臻琳摇摇头止住了臻璇的话,又与花露道:“给我吧。”

    花露紧抿着唇,红着眼把盒子放在臻琳手中,欲言又止。

    臻琳一言不发,抱着盒子回了内室。

    臻璇垂下了眼,程宗瑜是臻琳心中的一根刺,看到这些与他相关的东西,一时都会乱了心神。

    这是人之常情,臻璇知道这会儿臻琳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回忆也好痛哭也罢,就好比那日她翻出了那一件桃花飘落的襦裙,一时之间旧忆满溢,心里堵得说不出话来。

    臻璇不敢离开,与花露、花霁一道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的动静。

    内室里,臻琳打开了盒子。

    厚厚一叠的信纸,墨香早已淡去,就如同早已被掐断的姻缘线,叫人忍不住苦苦一笑。

    这些信臻琳一直收得很仔细,程宗瑜随心送来的小东西也一并收着,一片红透了的枫叶,一颗光滑的石子,从前抚着感觉指尖暖意,似乎那人掌心的温度顺着他的字他的礼物一道传来,沿着她的指尖逆流而上,直入心房。

    现在,只剩下冰凉一片。(未完待续。。)

238章 祝寿(四)

    信是按着时间排好的,五六年的跨度,有断断几行的诗,也有长长的文,从家中琐事,到城中趣闻,再到回忆在甬州的日子,透过那些隽秀端正的文字似乎就瞧见了那个人。

    信中从无唐突孟浪之语,却是最叫女儿家惦念的。

    感情随着一点点变厚的信,一点点增加。

    臻琳还记得,从前她收到信的时候是欣喜的,偶尔拿出来翻看是也是娇涩着,她将它们收好,要作为嫁妆带去程家,而现在,这些全都变成了难言的苦涩。

    臻琳点了一盆火。

    一封封看,一封封烧。

    臻琳捏着信纸,看它们一点点化作灰烬,脑海中想着的,是当年看这份信时她想了些什么,回信里又写了什么,曾经记得一清二楚的东西,到了如今,似乎也叫那火焰烧了一场,变得迷糊不清了。

    那一场红得叫她滴血的火焰。

    京城侍郎府里被匆匆撤去的红绸,闺房中一夜烧尽的红烛,镜中叫泪水花了的红妆,这辈子再也不能穿的大红嫁衣……

    臻璇在外头等了很久里头都没有动静,正当她与花露、花霁忐忑不安的时候,听见内室传来噼啪一声响,她跺跺脚,急急掀开帘子进到了内室。

    臻琳站在火盆边上,她转过头看了一眼,见是臻璇进来,她淡淡道:“这些留着都是祸害,一把烧了也好。”

    臻璇走上前往那火盆里一看,赫然是那个黑檀木盒子,臻璇不去看臻琳泪流满面的容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稍稍用力。安慰道:“是啊,烧了就忘了吧。”

    臻琳咬唇不语,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为了那些过往哭泣。

    直到那盒子被烧成了焦炭,臻琳轻轻道:“七妹妹,我记得,并非因为我还想着那些旧情,我念着的是那些往事。是那时候的心境,那般美好憧憬,叫人割舍不下。可是,我更知道我要嫁的是谁,我要走的是什么路,床榻之上容不下第三个人,哪怕我念的不是人而是事。七妹妹,我会忘掉的。”

    这番话,臻琳说得很冷静,却掩盖不了其中伤感。

    臻璇没有忘记。那个月夜臻琳提起程宗瑜时的笑容,那般甜美羞涩。说他们的指腹为婚,说程宗瑜带着臻德与臻徽回来时她的感动,说一点一滴的小事。

    臻琳曾经是那么期待,曾经以为她等到了,可那一日的变故,就如这盆火焰一般,炽烈得让身处其中的她无所遁逃。

    一团死灰。

    而今日这句话,臻琳不仅仅是在提醒自身,亦是在告诉臻璇。

    臻璇抬手将臻琳抱在怀里,把眼泪逼了回去:“四姐姐,我已经忘了,你也会忘掉的。”

    没有了这些东西,就再不会睹物思人,再不会被勾起往事,再也不会有念想,再也不能让那些乱了心神。

    臻琳无声哭了一会,花露与花霁打了水进来,姐妹两人梳洗之后又重新上了妆面,对镜照了照,待瞧不出有哭过的痕迹时才好。

    守门的小丫鬟福身问安,听见响动臻琳往外间看了一眼,才晓得是段氏来了,拉着臻璇赶紧出来。

    安排这么一场寿宴并不是轻松的事情,段氏忙了一日,好不容易抽出些空,知道臻璇在臻琳这里,便急急来了。

    段氏拉了臻璇的手,道:“七丫头,我也长话短说。四丫头的婚期是二月里,我们是打算过完年就出发的,照旧是走官道到码头换走水路,一来舒适省时间,二来地方大能多装些东西。前几日联系船家,船家却说,冬季河道不好走,到了北边若没有化冰就走不动了。到时候堵在河道上进退不得。我不懂那些,想叫你向姑爷打听一番,他做南北生意,比我们妇孺懂得多,请他帮我们想想怎么走才好。”

    段氏不方便久坐,待臻璇应下之后,便匆匆去了。

    臻琳亦是头一回听段氏说起进京的行程安排,与臻璇道:“我记得我们上一回进京,先走了两日官道到了码头,沿着水路到了京城郊外,下船后急行半日便能入了京城。若是水路冰冻,就要改走陆路了。”

    臻璇闻言,想了一想:“我晓得大伯母烦恼什么,水路冰冻,是从哪一段开始不能走了,不到冬天谁也说不准,想要提前安排好马车上岸,也不知道要从哪里安排起,全走官道也不妥当,到了北边,指不定官道都因冰雪不好行走呢。”

    臻琳算了算日子,叹了口气:“二月里的婚期,时间很紧,要是真的来不及,大约要年前进京了。”

    “别着急,我先问一问二爷。”

    姐妹两人正说着,有丫鬟来报马老太太醒了,两人便起身过去。

    马老太太小眠了一会,精神头不错,叫了李老太太一块去看了半折戏,与小辈们欢颜笑语,这才尽了兴。

    到了傍晚时,来贺寿的宾客陆陆续续告了辞。

    臻璇与夏颐卿出了裴府之后没有直接回夏家,而是绕到了玲珑阁。

    掌柜的见是东家来了,出来相迎,夏颐卿有事要处理,臻璇本想在雅间稍座,却不想今日满客,便与夏颐卿说了一声,戴了帷帽在边上几家店铺内随意逛一逛。

    这条街臻璇来过几次,卖得基本都是金银器,首饰店有许多,卖得都以市井女子用的居多,好东西极少。不过是打发时间,倒也不要紧。

    看了一会就觉得索然无味,臻璇想着还是回马车上歇歇脚好些,便从铺子里出来,与桃绫和杏绫一面说话,一面往回走。

    刚行了几步,便见前头走来三五少年,其中一人见了她们甚是惊讶。

    来人是夏景卿,臻璇戴着帷帽他一时认不出,却认识桃绫和杏绫,这才瞧出臻璇身份。他上前行礼:“嫂嫂怎么在此?”

    臻璇止了步子,回了一礼:“本是要回府了,二爷有些事要来玲珑阁,我便在附近看看。”

    听得夏颐卿在,夏景卿摸了摸鼻子:“我与同窗经过这里,既然二哥在,我进去问个安。”

    夏景卿转身进了玲珑阁,几个同窗拱手道了一声“夏二嫂”,臻璇回了礼,便走到了马车边。

    桃绫取了脚踏放下,臻璇扶着桃绫的手要上车,突然从街中冲过来一个老汉,直直往那马儿撞去。

    车把式吓了一跳,要是撞上惊了马,那是要出事情的,他顾不上旁的,扑过去要拦住那老汉。

    两人撞作一团,摔倒在地上。

    桃绫被唬了一跳,赶紧拉了臻璇到一旁:“二奶奶当心。”

    臻璇定睛看那老汉,五十岁模样,衣着干净,用料精致,不像是普通人家。

    听见外头动静,夏景卿跑了出来,一看这情况也是莫名,这个老汉实在是不像行鲁莽事的人,怎么会这般不小心。

    臻璇是女眷,不方便与那老汉开口,夏景卿便上前,闻得对方身上浓浓的酒味,不由皱了眉头。想来是喝多了脚下不稳,这才冲撞到了,他伸出了手,问道:“老人家可有摔伤?”

    那老汉一把挥开了夏景卿的手,气呼呼看着臻璇。

    老汉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脚步踉跄,摇摇晃晃,却还记得要整整歪掉的员外帽子,拍拍身上的灰尘,待收拾好了,才冷冷哼了一声:“夏二奶奶好风光啊,裴家小姐不是我们这种人家比得了的。”

    这是故意冲着臻璇来的。

    臻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老汉的目光并非轻薄,而是真的生气和恼怒,臻璇对此人没有一丁点儿印象,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么一个人。

    夏景卿退回来几步拦在了臻璇前头,低声道:“嫂嫂,这人喝了酒,稀里糊涂说不清道理,我们还是莫要与他计较。”

    臻璇点头,与一个醉老汉实在无需多费口舌,她看向杏绫,杏绫会意,跑进了玲珑阁去寻掌柜的。

    路边行人见有热闹可瞧就围了过来,其中有人认得,惊讶道:“这不是那王家克夫女的爹爹吗?今日怎么进城来了,又有哪家倒了大霉要与你们王家对薄公堂?”

    那人说完,人群哄然大笑。

    臻璇恍然,眼前这人,竟然是叫老祖宗回绝掉的王家人。

    王老汉叫人群哄笑得涨红了脸,跺脚道:“我呸!明明是那甄世元短命,与我家闺女何干!”与看热闹的人争执了几句,他又转头盯着臻璇,打个一个酒嗝,“二奶奶官小姐出身,捧得了圣旨,抬得出嫁妆,啧啧,娶你是男方福气,凭什么娶我儿就是晦气!”

    听了这番话,臻璇隐约能明白为什么王老汉会找上自己了。

    那日为了回绝李媒婆,老祖宗叫了臻璇与郑氏坐在一旁,以她们的身份狠狠下了李媒婆脸面。李媒婆为了交差,又不愿意得罪王家,回话时只怕避重就轻,把老祖宗不满意王小姐克夫名声粗粗带过,重点放在了王小姐非官小姐出身,嫁妆与品行比不上夏家其他媳妇上。

    王老汉咽不下这口气,又喝多了酒,这才寻了她的事。

    只不过,亲事是老祖宗拒绝的,与她裴臻璇何干。(未完待续。。)

239章 祝寿(五)

    玲珑阁的掌柜的匆匆出来了,他是一个头成了两个大,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好端端的,东家奶奶在店门外叫人寻了晦气。他也不与那王老汉说什么,走到臻璇身边,摆了一个请:“二奶奶、三爷,随我先进了店吧。”

    桃绫扶了臻璇抬步往玲珑阁里走,不料王老汉竟然借酒生了胆,又要冲过来与臻璇理论。

    桃绫气急,直直拦在了王老汉前头,喝道:“你这老汉好生无礼!你吃多了酒,我们不与你计较,你怎么还咬着不放了!”

    王老汉哪里受过一个丫鬟的气,当下就跳脚,指着桃绫骂:“你算个什么东西!”

    桃绫从小跟在臻璇身边,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后院婆子丫鬟,即便是有男子,也多是认得的小厮长随,今日与这素未谋面的王老汉争执,却是头一回。她顾及臻璇,虽是涨红了脸,亦不肯退后一步:“你当着街坊的面这般行事,你王家不要名声,我们玲珑阁还要做生意嘞。”

    王老汉闻言突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到最后岔了气,眼中含泪,重重咳嗽了几声:“名声,我王家有什么名声?我家闺女有什么名声?我闺女……”

    王老汉话说到一半又咳嗽起来。

    桃绫皱了眉头,那日李媒婆走的时候,她是亲眼见到湘翮追了出去塞了红包的,其中意图不用多问她也晓得,老祖宗不愿意叫这桩事传出去,若是叫人晓得何老太太原本想叫夏苏卿与王小姐议亲,成了甬州城中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损了夏苏卿和夏家声誉。老祖宗定然不高兴。

    在王老汉开口之前。桃绫冲口道:“王小姐的名声与我们夏家有什么干系!你王家声誉又不是坏在夏家头上的,你有什么委屈,有什么不满,要哭要闹随意,别赖上我们家,有底气自与那甄家说去,找我家奶奶做什么?就因为我们奶奶嫁得风光,你家女儿嫁不出去。就要找我家奶奶麻烦,这是什么道理!这城里嫁出去的女儿家那么多,你要一家一家去寻事不成?”

    王老汉叫桃绫堵了这一番话,心情抑郁,张着嘴要骂,玲珑阁里几个婆子急急出来,挡在了桃绫身前。

    桃绫见此,再不理他,转身就进了玲珑阁。

    “你这张嘴,还是这么厉害!”臻璇见她进来。拉了她的手,只觉得那掌心湿透。桃绫嘴上虽辣,心里还是慌的,“你呀……”

    想安慰些什么,可刚开了口就不晓得要如何说下去,两人主仆多年,无需说那些客套话,可若什么都不说,也有些不舒服。

    桃绫咧嘴一笑:“是那人不讲道理,有些话奶奶不好说,奴婢一个丫鬟没那么多讲究,不用顾忌。”

    臻璇笑了,桃绫一直都是这样,不肯叫她吃一点亏,事事护着:“也要想着些自个儿。”

    桃绫抿唇宽慰道:“玲珑阁门口,奴婢吃不了大亏的。”

    臻璇主仆上了楼,往夏颐卿的书房去,王老汉叫那几个体壮的婆子拦了,追不进玲珑阁,酒也有些醒了,懊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生气,大伙见没戏看了,渐渐散开了。

    车把式与王老汉相撞时扭到了腰,一时痛得龇牙咧嘴,夏景卿叫玲珑阁的掌柜安排了,先送人去了医馆。

    几个同窗围了上来,与夏景卿道:“你家嫂嫂身边的丫鬟,真是个厉害的。我看啊,若是那王老汉再胡搅蛮缠,她要拿着扫帚打人了。”

    又有一人道:“辣是辣,可惜是一个丫鬟。”

    另一人不同意,摆手道:“就是因为是丫鬟才能这么凶,有几家小姐奶奶敢在街上与生人争执?令妹敢吗?”

    其他人纷纷摇头,叹了一声:“我们甬州,只有一个傅郡主。”

    大胆泼辣好打抱不平的傅凌遥,一骑绝尘策马去行宫向皇上皇后请愿的傅凌遥,她是甬州人心中的女中豪杰,独一无二的存在。

    “丫鬟是要辣一些,那是忠心护主,怕叫主子吃亏。丫鬟要是个柔弱的,遇事还要叫主子保护她不成?”一个少年摇着头道,“我就觉得我妹妹身边那几个凶巴巴的挺好的,总要有人唱黑脸呀。”

    话音一落,引得几人笑声。

    这些言论,臻璇与桃绫都没有听见,她刚上了楼就见夏颐卿从书房里出来。

    夏颐卿听见了动静出来看,见臻璇无事,略松了一口气:“是我的不是,想着在附近铺子里看看应当无事。”

    臻璇走到他身边,浅笑着道:“叫二爷担心了。”

    夏颐卿领臻璇进了书房,道:“我还有些账册要看,你坐一会。”

    臻璇点头应了。

    这间书房并不大,不沿街,开着的小窗对着一条小巷,因而比较安静。靠墙立着几个书柜子,一眼望去,似乎全是账册。桌上也放了厚厚一叠账簿,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另一侧是几张八仙椅,应当是夏颐卿会客用的。再后头拿屏风隔开,里头一张软榻,以作休息用。

    臻璇在八仙椅上坐下,取下了帷帽。

    夏景卿上来问了安:“车把式送去了医馆,我先回府去,再叫一个车把式过来。”

    夏颐卿应允。

    夏景卿回去了,臻璇细细回想了一番,刚才的事来的突兀,除了吃惊之外,她来不及细想。

    叫老祖宗拒了亲事,那王老汉心有闷气无处宣泄,连带着怨起了夏家别的媳妇,尤其是臻璇这个叫老祖宗做了比较,刚刚进门的新媳妇。

    也是巧了,玲珑阁外头与夏景卿和他同窗的一番对话,叫王老汉听出了身份,王老汉吃了酒,半醉不醉的,这才闹了起来。

    夏颐卿翻完了一册账簿,他抬头去看臻璇,见她眉头轻皱,开口问道:“之前是何事?”

    臻璇闻言一愣,复又明白过来,这个书房里怕是只能听见响动,却听不清前头在吵些什么的,便把事情细细说了一边。

    臻璇说完,看到夏颐卿抿紧了唇,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担心会连累上夏苏卿,便道:“我想,桃绫说了那么一番话,即便王老汉提起三叔,别人应当不会相信,只当他是为了报复信口开河。”

    “我倒不怕他说三弟,就像你说的,有桃绫那些话在,别人未必会信他,只是……”夏颐卿顿了一顿,思索一会又道,“我担心王家不会善罢甘休。”

    臻璇暗叹了一口气。

    王家已是山穷水尽,不抱什么希望了,突然出现了一个何老太太,那就是一根救命稻草,王家那几乎熄灭的火星一下子就冒了起来。谁知道最后叫老祖宗一盆水给浇个了透,还没高兴几日就又傻了眼,落差太大,也难怪受不了。

    可要是不善罢甘休,再折腾下去,又有什么好处?

    难道真的就能缠上了夏家,让老祖宗点头接了王小姐进门?

    退一万步说,就算了进了门,这个媳妇能在夏家和老祖宗跟前讨到好处?定是人人不喜欢,日子难过的。

    夏颐卿看出臻璇想法,解释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靠不上夏家了,叫我们头痛一番也是好的。他是盯着你。”

    后头的话夏颐卿没有细说,臻璇也听明白了。

    这是在关心她,怕她吃了亏。

    脸上不由一红,轻声道:“我倒没什么关系,平日里不出门的。反倒是二爷要当心些。”

    夏颐卿应了一声:“好。”

    等车把式来了,回府之后先去天一院换了衣服,夫妻两人一块去了听风苑。

    夏景卿在里头正与郑老太太和郑氏说着玲珑阁外的事。

    郑老太太见了臻璇,赶忙招了招手:“颐卿媳妇快过来,叫祖母看看,可有伤着。”待拉着臻璇的手细看之后,又道,“你那丫鬟是个忠心的,要赏了她。”

    桃绫进来谢了赏,郑老太太又问了马老太太的生日宴,听得一切顺利,这才笑眯眯点了头。

    夜里躺在床上,臻璇记得郑氏的嘱托,与夏颐卿一一说了:“二爷,四姐姐是不是要提前进京了呢?”

    夏颐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臻璇的背,道:“正月里的天气确实是说不准的。到京城的河道会冰封是肯定的,最后一段要提前上岸走陆路。”

    “不好安排马车。”

    臻璇说完,许久不见夏颐卿出声,她抬头看去,黑暗之中并不清楚,似乎是夏颐卿正闭着眼思索。

    又过了一会,夏颐卿才慢悠悠开口道:“要是大伯母愿意,可以跟我们一道走。正月里有不少东西要送进京城去,还是先走官道,到码头换了船,再看情形。夏家在沿路的水岸口子都有车行,会方便很多。”

    臻璇没想到夏颐卿回给出这样的法子,半支起身子,问道:“可会不方便?”

    “当心受寒。”夏颐卿拉了臻璇一把,“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总归我们也要走,亲戚一道也有个照应。只是要早些定好随行人数,带多少行礼,也好安排好船只马车。”

    臻璇点头笑道:“那我改日问一问大伯母。”(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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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581/ 第一时间欣赏臻璇最新章节! 作者:玖拾陆所写的《臻璇》为转载作品,臻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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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介绍:
这桩婚姻于她而言,不过是逃离族亲的工具, 只因挡了别人的道,被人陷害,清白难辨,不得不以死明志。 醒来后,从二奶奶变成了七小姐臻璇,是拼命复仇?还是走自己的路? 唯有一样她很确定,她要做为臻璇活着,好好活着,决计不能再被人逼迫到那番田地。 菩萨让她再世为人,她又怎么能辜负这第二次! 96的QQ读者群69620185欢迎大家来玩臻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臻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臻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