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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全文阅读

作者:玖拾陆     臻璇txt下载     臻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70章 京中(三)

    臻璇带着桃绫、杏绫去了侍郎府。

    马车一直行到了二门外才停下,臻璇下了车,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等着她的何姨娘。

    何姨娘眉眼弯弯,笑着道:“姑奶奶可算来了,四小姐一早就在问您何时来呢。”

    臻璇在侍郎府里住过,还记得这儿的路,与何姨娘一块先往段氏屋里去了。

    拐过一道门,红色喜气扑面而来。

    红绸红灯笼已经挂了起来,瞧着就觉得热闹。

    何姨娘见臻璇在看,笑道:“今儿个就在弄这些,到了下午,外头也都该挂好了。”

    臻璇点点头,走到了段氏屋外略停了脚步,抬头看着最大的两盏红灯笼。

    她想到了那一年。

    那年春天,侍郎府里也是这般喜气洋洋,段氏把能挂的地方都挂了,能贴喜字的地方也都贴了起来,样样都准备得妥当。

    谁知,出了那样的变故。

    何姨娘叫下仆们匆匆撤了红色,却也擦不去留在心中的伤口。

    那一日的臻琳,花了红妆。

    “姑奶奶?”

    听见何姨娘的声音,臻璇醒过神来,以目光询问她。

    何姨娘福身道:“姑奶奶且等一等,奴婢进去瞧瞧太太。”

    臻璇颔首。

    见何姨娘进了屋子,臻璇深吸了一口气。

    臻琳要迎来新生活了,明日就要上轿了,臻璇不能还记着那些沉痛的过往,都应该忘了去。

    何姨娘与段氏通传了一声。又出来迎臻璇。

    臻璇进去。就见段氏坐在正中。与李姨娘细细说着话,曹氏在边上翻看册子,她上前唤了一声。

    段氏笑着把臻璇拉到身边,道:“有你们帮忙顺利到了京城,这几日都没有时间招呼你。”

    臻璇轻轻摇了摇头:“四姐姐的事要紧。”

    “好孩子,既然来了,就去与你四姐姐说说话。”段氏按了按发胀的眉心,“嫁女儿真是操心呢。”

    曹氏闻言扑哧笑了出来。道:“大嫂,你有三个女儿呢,等明日四丫头嫁了,就还剩一个,大头都去了,小头还担心什么。不像我,还是个零。”

    段氏被逗笑了,点头道:“什么大头什么零,你我总归都还有一遭。”

    曹氏笑完,又低头去看明日的席面安排。何姨娘列了列,摆几桌。摆在哪儿,上什么菜,用什么碗儿盘儿,配什么样的酒器,一样样都有讲究。

    这份单子,何姨娘是费了心思的。

    侍郎府就何姨娘一个女眷在,家中也不宴客,没有备那么多的讲究东西。

    从前那一回办酒,段氏嫁唯一的嫡女,那是家中什么好东西都拿了从甬州带来,但这次不行,那些东西再拿来用,一来嫌晦气,二来看着也不舒服,全要选不一样的。

    不仅仅是不一样,还要选得更好,嫁皇亲总不能比嫁个小官的儿子时摆出来的东西差。

    何姨娘晓得段氏脾气,年前就写信回了甬州。这一回段氏从库房里新选了一些,剩下的由何姨娘在京中准备。京里好东西不便宜,何姨娘一面心疼银子,一面咬咬牙把要用的都备齐了。

    段氏正在和李姨娘说着宴请的各府女眷,梳理一遍,可不能因为时间紧就漏送了帖子出去。

    臻璇略一听,都是相熟的人家,而且请的人数也不多。

    成了皇家姻亲,这些事情上裴大老爷与段氏越发注重起来了,以免惹来一些麻烦。

    臻璇不打搅长辈做事,出来去了臻琳屋里。

    臻琳正躺在榻上看书,也不知道读到了什么段子,眉头微拧。

    臻璇在她边上的绣墩上坐了,凑过去看了一眼,竟是在看异志。

    讲的是一个书生在湖边遇见了散步的美丽小姐,领路的丫鬟提着一盏牡丹灯笼。

    “四姐姐真是,这个时候竟能看得进这些东西。”臻璇笑着道。

    臻琳把书放到了一旁,坐起身来,睨了臻璇一眼:“你来得倒也不晚。我为何要看不进?”

    “我出阁前就静不下心来,四姐姐不慌吗?”

    臻琳的睫毛轻颤,浅笑着道:“事到临头,反倒是沉静下来了。一顶轿子出了门,不过就是如此。”

    臻琳话音落了,目光停在了屋子里的嫁衣上。

    臻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倏然暗了下去。

    架子上的嫁衣不是正红,而是海棠红。

    侧妃,虽也是上玉碟的,却终究是要沾一个“侧”字,只要这个字还在,臻琳就再也用不得正红了。

    明日里,坐不得八抬大轿,只能由四人抬,夫君不会亲迎,轿子从侧门抬入皇子府,规矩便是规矩。

    “七妹妹来了?”臻琪进来打破了一室沉闷,她笑着坐下,道,“我先多笑笑,晚上还要哭呢。”

    臻琳听了这话,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臻琪脸颊:“说得好像你平时里没得笑一般。”

    臻琪嘻嘻躲了,扭头与臻璇道:“还是你好,一会儿回去青花胡同,自不用哭了。”

    臻璇笑话她道:“你且等着,等你上轿的时候,叫六姐姐她们陪你哭一夜。”

    臻琪的脸一下子红了,啐了一口:“果真是嫁了人了,脸皮子越发厚了。”

    臻琳笑倒在臻璇怀里,凑到她耳边,道:“昨日夜里,爹爹有提起来,说是送亲的队伍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估摸着再走一月就能到京城了。啧啧,不用多久,六妹妹她们就要替她哭喽。”

    臻琳的声音不轻不重,正好叫臻琪听见,她羞恼地跺了跺脚:“谁说不用多久的!”

    “那要用多久?”臻琳一句话就把臻琪给噎着了。

    姐妹们笑着说了些许话,又一块用了午饭,等到了下午前头传了话来,说是裴大老爷回府了。

    臻璇记挂着臻衡托付给自己的事,与臻琳、臻琪说了一声,便起身出来了。

    大老爷在与段氏说着明天的事,臻璇在外头等了一会,才被请了进去。

    臻璇请安的工夫,大老爷仔细看了看这个侄女。

    上一回在京里,他就觉得臻璇是个有意思的,随驾回甬州时,他曾问过臻璇若夏家请来了圣旨,她当何如,臻璇那时候的回答,他记得很清楚。

    “若有旨意,是我裴家的荣耀。”臻璇说这话的时候很恭敬,没有半分犹豫。

    拎得清,识大体,从有传言到磕头领了圣旨,臻璇都做得很好。

    当得起裴家儿女。

    这段时日一来,大老爷总会觉得自己老了,在看着孩子们的时候,他常常会有这样的感觉。

    臻彻和臻徐中了进士,这两年各自为官,考核都不错;臻德、臻徽念书念得有模有样,虽不一定像哥哥们一样能高中,但起码,有世家子弟勤勉的模样了;臻律一个文弱孩子能毅然上了战场杀敌,这是何等勇气!

    女孩儿们也在长大,这一回接了臻琳进京,看她的神情,裴大老爷就知道,臻琳真的很懂事。

    慢慢的,这个家就会交到后辈的手中,就如同从前他们从长辈手中接过来时一样,一代传一代,铸成了裴家百年声誉。

    老了,老了……

    不过,还能再拼几年,要再替孩子们领一番路。

    臻璇说了来意,她取出带来的臻衡作的文章,道:“弟弟就要参加秋闱了,作了文章,想请大伯父指点。”

    大老爷扬眉,五房从六老太爷开始,就写得一手好文章,十四老爷就更不用说了,文思敏捷,金銮殿上出口成章,圣上都看重的探花郎,不知臻衡能不能如祖父、父亲一样,在学问上多有灵气。

    大老爷接了文章过去,一字一句认真看了起来。

    臻璇看着大老爷,他看完一篇又翻下一篇,越看到后头,面上笑意越浓,到最后开怀大笑:“好文章呀!小小年纪能有这种的文采,我裴家将来定然会再多一个进士。”

    能得大老爷如此评价,臻璇喜上眉梢,问道:“大伯父,弟弟的文章真的写得好?”

    大老爷颔首,又来回翻看一番,笑道:“告诉六叔母,让她放心吧,臻衡参加秋闱那是不在话下的,等再念几年,进士及第应当不成问题,能不能像你们的父亲一样谋个好名次,我不好断言。”

    名次如何,真的不是大老爷能说得准的,但能顺顺利利过了秋闱,臻衡的心愿也就走完了第一步。

    后头的事嘛……

    臻璇与大老爷说了说自个儿的想法:“等秋闱出了成绩,若有必要时,还想请大伯父在京里给弟弟寻个好先生,弟弟从小就只知道念书,要是能多增长点见识,也是好的。”

    大老爷自然点头答应。

    既然说到了科考,便想起了周家那儿郎。

    周唯鸣和臻琼的庚帖早就换了,因上头臻琪还未嫁,周氏又要多留她两年,便没有办喜事。算一算,明年春闱,周唯鸣是要参加的。

    大老爷看过周唯鸣的文章,与段氏道:“那也是一个人才。我很是看好。”

    段氏附和道:“家里小子们能有个好前程,丫头们能寻一门好亲,我们做长辈的求的也就是这样。”

    何姨娘挑了帘子进来,有些紧张。

    段氏这几日就想太太平平过去了,见不得底下人面上有一点儿不好,忙着:“出了什么事?”

    何姨娘笑容讪讪,看向了臻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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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章 京中(四)

    见何姨娘看了过来,臻璇不明所以。

    段氏催促了一声。

    何姨娘开了口,道:“外头有人家走水了,好大烟,瞧着是青花胡同的方向。”

    臻璇心头一紧,与大老爷和段氏告罪了一声,走出了屋子。果不其然,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远方冒了烟,黑乎乎的直冲了云霄。臻璇刚刚住进了青花胡同,只晓得大概位置,但看不准确。何姨娘在京里生活了这么久,她说的总归不会有太多偏差。

    段氏也出来了,一看这架势,皱了皱眉头,吩咐何姨娘道:“去给七姑奶奶备了车。”等何姨娘应声去了,她又与臻璇道,“走水是大事,隔着远分不清是谁家,但离你们近,你早些回去看看也好。”

    臻璇也是这么想的。

    段氏常年持家,做事很有经验,安慰臻璇道:“你先别急,你们进京带的人手不多,一会我叫几个婆子随车与你一块过去。走水时大伙忙着灭火,临近人家也常常会遭了水,多几个人,有事的时候才不会捉襟见肘。回头她们回来再与我报了,我们也都好安心。”

    段氏是好意,而夏家确实现在人手少,臻璇便不推辞,应下了。

    何姨娘匆匆来了,福身道:“马车停在了二门外,姑奶奶随时可以动身。”

    臻璇正要随着何姨娘去,突然想到了一样事,与段氏一块进了正屋。

    大老爷还在看臻衡做得文章,很是入神。

    臻璇不好耽搁,只能出声打断:“大伯父。宿州知府您认得吗?张大人。”

    大老爷抬起头。不解地看着臻璇。

    段氏被臻璇一提。倒是想起了那日在船上臻璇递给她看的帖子,不知道张知府是怎么晓得裴家人在夏家船上的,叫人送来了两个丫鬟指名是伺候臻琳的。

    段氏忙把这事与大老爷说了,又问臻璇:“那两个现在还在你那儿?”

    “在的,不晓得张大人背景,也不知道那两个的来历,不敢随意打发,就看叫人看着。”臻璇回答道。

    “张沛这个人么……”大老爷面色不虞。重重哼了一声。

    段氏见此,亲自给他添了茶水。

    大老爷喝了一口,到底难压心中愤怒,竖着眉道:“张家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上一回被人当做了枪使,这一回这是想再添几笔仇怨?”

    见段氏和臻璇都没有领会过来,大老爷又解释了一句:“张沛是皇后娘娘的同宗兄弟。”

    两人恍然大悟,之前没有联系起来完全是因为张这个姓太普遍了。

    张皇后是六皇子的生母,程琅元就是投靠了六皇子才在京里唱了这么一出大戏,害了臻琳,要不是现在峰回路转。臻琳的一辈子都毁了。

    而六皇子和张家,显然也没有占到多少好处。这事做得太难看了,落了口实。

    但不管神仙打架之中,谁出的力多,谁使的劲少,张家都是被顶在了最前头,裴家和张家的关系不言而喻。

    张沛送来两个丫鬟,想让她们给臻琳陪嫁。

    想想也知道,裴家怎么会让这两个人进了七皇子府里,夺宠还是小事,做了内应刺侯才是麻烦事。

    有心添仇,这仇也不是这么添的。

    但若说是示好,更是莫名其妙。

    虽然六皇子身边的人自从臻琳被赐婚之后,是有些艰难。

    那年金銮殿上,是他们口口声声指责裴家教女无方,但这个裴家“教女无方”的原罪臻琳竟然让皇上指给了七皇子做侧妃,能做皇家媳妇的女人,能是失德失仪的吗?即便是个品行不端的,他们也没胆子在这时与皇上唱对头戏。

    话已经说出口了,便是跪在金銮殿上也不能把喷出去的唾沫星子咽回去,只盼着皇上可千万别在这当口翻了旧账,张家和六皇子这些日子过得很是小心。

    再小心,也不用做出送丫鬟的事情来。

    臻璇想来想去,没弄明白张沛这么做到底图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是六皇子的意思,还是张沛一个人琢磨出来的主意。

    不过,那两个丫鬟不能总关在后院,要有个处理。

    臻璇问了大老爷的意思。

    大老爷沉思一番,道:“不管她们从前是个什么身份,卖身契书齐全,便是你的丫鬟了,你打发了两个丫鬟,张沛再不高兴,又能如何?”

    臻璇点头,她身边的丫鬟,只要寻到一个错处,自然能打发了。

    而真要寻丫鬟的错处,怎么会没有呢。

    辞别了大老爷与段氏,臻璇由何姨娘送到了二门上,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臻璇瞧见后头还停了一辆。

    何姨娘见臻璇在看,便道:“是太太让添几个人手的。”

    臻璇颔首,又与何姨娘道:“原本与我家二爷说好,晚饭前他过来接我回去的,我这会儿先走了,也来不及知会他,若迟些二爷来了,姨娘与他说一声。”

    何姨娘应道:“姑奶奶放心,奴婢会与门房上说的,等姑爷来了就告诉他,姑奶奶已经回去了。”

    臻璇上了马车,出了侍郎府。

    杏绫打起帘子一角往外看,惊道:“怎么似乎比刚才的烟还要大了些?”

    臻璇锁着眉头,觉得不安。

    越往东大街方向去,人就越多,离得近了,就能看清看烟果真是青花胡同里的。

    等拐过了巷口,臻璇自己往外看去,不由背后一凉。

    走水的就是夏家。

    桃绫廖白了脸,惊道:“真是我们家里?为何好端端的就走水了?”

    火是从内院烧起来的,今日风不大,没有连累了隔壁两家。

    臻璇下了车就直接往起火处走,三进、四进的院子都没有事,绕到花园里才见到在池中打水救火的方显余一家,再往里头走,五进的库房烧了。

    这里乱成了一片,方怀德拄着拐杖站着指挥人,方显余两口子与两个粗使婆子来来回回打水,执棋带了两个二等,与那两个张家送来的丫鬟,也是抬得抬,抗的抗。

    库房里还有一些明火,大抵是这几日下过雨潮湿,烟比火大,呛人得很。

    方怀德见臻璇回来,赶忙过来回禀。

    臻璇摇摇头,道:“方管事,先灭了火再说吧。”

    方怀德重重点了点头,又去催方显余两口子。

    裴家带过来的婆子们见此,问了空余的水桶的位置,帮着提水。

    来回又忙了半个时辰,明火都干净了,烟却是散不掉。

    臻璇看了一眼,北面正屋,西厢房都已经黑了,温度还没有下去,也不好叫人进去查看损失。又看救完火的众人,皆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便道:“都先去收拾收拾,到花厅里来回话。”

    方怀德年岁大了,站在一边没有出力气,看起来浑身上下都还整齐,他没有回去,与臻璇一道去了花厅。

    臻璇刚落座,夏颐卿就回来了。

    夏颐卿赶得匆忙,焦急写在脸上,他一直待在室内,没有见到黑烟,等知道青花胡同走水了,让昼锦去了侍郎府接臻璇,自己马不停蹄赶了回来,待进了家门,才晓得臻璇已经到了。

    问了臻璇几句,得知火都灭了,他略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方怀德。

    方怀德面无血色,身子有些晃,夏颐卿看了座,他这一回没有推,搭了半把椅子坐了:“谢二爷与二奶奶,奴才年纪大了,有些使不上劲。”

    臻璇看得出来,方怀德是又急又恼,之前叫热气熏红了脸,这时候已经变白了。

    他没等夏颐卿问,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方怀德中午时替夏颐卿出府办事,怕儿子做不好,他亲自去了。等他准备回来的时候,就见冒烟了。

    那时候烟有些大了,他心急火燎地回来,儿子儿媳都已吓傻了眼,方怀德也是慌的,但总算是个老管事,知道怎么做事,指挥着人灭火。

    亏得运气不错,火没有蔓延到隔壁去,也没有烧到前头,就是烟太大了,他们花了好久才总算压住了火势。

    至于怎么烧起来的,方怀德也不清楚,他还没有时间问一问方显余两公婆。

    方显余两口子换了身衣服过来,显得很是局促,见了夏颐卿和臻璇,跪下道:“二爷、二奶奶,是奴才没有用,没有看好家。”

    臻璇上下打量他们。

    方显余是擦过脸了,大抵是心不在焉,脸上还有几处没擦干净,黑乎乎的,他的手背发红,是给烫的,头发也焦了一些;方显余家的稍微好上一些,眼睛肿了,似是哭过的。

    听夏颐卿问话,方显余颤着声,道:“奴才是听这婆娘大叫才晓得起火了。”

    方显余家的应和道:“奴婢带着天保正和执棋姑娘说话,突然就闻到一股焦味,正出去寻,遇见了谢妈妈,她指着库房跟奴婢说走水了,执棋姑娘赶过去看,奴婢就跑到前院去叫当家的。”

    执棋这时候也来了,听了这话,她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夏颐卿没有再问,照现在的说话,他们之中最早发现的是谢婆子。

    臻璇知道夏颐卿的意思,问执棋道:“谢妈妈呢?”

    执棋俯下身,附耳与臻璇道:“谢妈妈、罗妈妈与麝月、淮香马上就来,那两个暂时由桃绫和杏绫看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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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章 京中(五)

    听执棋这么一说,臻璇心中有了数。

    火灭了,她不好多留裴家的婆子,给了大封便叫她们回去了。

    但库房那儿现在不能没有人手看着,万一死火复燃了她们没有发现,可就糟糕了,因而臻璇就把高妈妈留在了那里。

    两个粗使婆子并两个二等进了花厅来。婆子还好些,毕竟是年纪大见过些事的,还算镇定,麝月和淮香面色发白,显然是还没有缓过来,请了安之后就垂着手站在后头不吭声了。

    臻璇问了谢婆子几句。

    谢婆子见厅中有三个男人,略有些尴尬,却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奴婢是守着西厢的,今日不知怎么的有些肚子痛,中间跑开了两三次。那两个倒是还太平的,奴婢守着的时候是开着门,她们也好活动活动,走开的时候是锁了她们的门的。奴婢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冒烟了,当时就有些懵了,怕过火烧了西厢,先放了人出来,又去前头叫人,走到花园里的时候遇见了执棋姑娘和方妈妈。”

    谢婆子说的和方显余家的说的倒是对的上,只是她那时去了茅厕,具体什么烧起来的她也不清楚。

    罗婆子和麝月、淮香是后头赶过去的,更加不知道详情了。

    夏颐卿见此,只叫众人都散了,多余的一句没有吩咐。

    夏颐卿先去了后院,臻璇宽慰了方怀德几句,便也跟着回去了。

    主子走了,婆子丫鬟们自是跟上。花厅里只留下方家三人。

    方怀德坐在椅子上没起身。方显余跪得离他不远。他猛得就扬起拐杖往儿子背上敲了一下。

    方显余正准备起身,差点叫这没防备的一下给敲趴下,亏得老父手上留了气力的,他毗牙裂齿哎呦了几声,道:“爹,这是做什么呀。”

    方显余家的赶紧过去替方显余揉背。

    方怀德瞪了儿子媳妇一眼,哼道:“没有用的东西,我就出门那么一会儿。你们就出了这种纰漏!怎么会走了水?这几日阴着,又不是天干物燥的!就算是天干物燥,我们做奴才的也要一万个担心,不能损了主子。你们倒是好,库房都烧干净了!回头盘点,我这条老命赔了都不够!”

    方显余苦着一张脸,不顾背后疼痛,过去给方怀德顺气:“我的爹呦,咱们是认真办事的,但这是天有不测风云。好端端烧起来了,我们又不是龙王张口就来水。已经尽力去救了。”

    方显余家的道:“爹,就是这个理儿。不过爹,我们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实在是没料到会走水,就傻了不知道怎么办是好,这才叫火越少越大,要是我们能机灵一些,也能叫主子少点损失……”

    方显余听了媳妇这番话,猛一阵点头:“爹,您骂得对,是儿子没用,没把火早早救下来。”

    儿子媳妇这般说了,方怀德也无话可说,长叹了一口气,道:“主子怎么罚都是应该的,等明日再说吧。”

    方家人说了什么,臻璇并不知道。

    下午这一场火闹了一个人仰马翻,上上下下如今都饿着肚子,臻璇叫罗婆子带着淮香先去准备吃的。西厢烧了,那两个丫鬟也没了住处,五进一股子焦味,东厢亦住不得人,只好挪到了三进的西厢里,还是叫谢婆子去看着。

    谢婆子在想事儿,执棋吩咐她事情时都没有听清楚,待执棋又说了一遍,她才恍然醒过神来。

    执棋往前头努了努嘴,道:“妈妈还是去前头看着吧,一会饭菜好了,我叫淮香送过去。”

    谢婆子心不在焉应了两声。

    到了西厢,谢婆子也不讲究,坐在了门外的游廊上头。屋子里点了蜡烛,看得清人影晃动,那两个丫鬟凑着头悉悉索索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谢婆子无心去听,又把下午的事来来回回琢磨了一遍,越想越不对。

    等淮香提着食盒过来了,谢婆子咬咬牙,道:“姑娘一会帮我守一会,我想去找执棋姑娘。”

    淮香催了谢婆子开了门,把食盒塞给了里头人,道:“那你可快一些,我还有旁的事没做呢。”

    里头那丫鬟听了这话,挤到了门边:“我们要见奶奶。”

    谢婆子瞪了她们一眼:“两位姑娘莫要添事。”

    “什么添事!”瓜子脸的那个转着眼珠子道,“我们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什么?”谢婆子不解。

    瓜子脸嘿嘿一笑:“当然是看到了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呀。”

    谢婆子沉了脸,与淮香对视了一眼,把那两个丫鬟推回了屋子,一把锁上了门:“姑娘们先用饭吧,等吃饱了再去奶奶跟前回话。”

    谢婆子把钥匙贴身带了,与淮香道:“姑娘,这两个蹄子若是不老实,你大声喊,我去去就来。”

    谢婆子到了正屋外头,与守门的麝月说了一声。

    麝月虽然有些狐疑,也没为难她,把执棋唤了出来。

    谢婆子把执棋拉到了角落,又东看看西瞧瞧,确定没人偷听,才附耳与执棋道:“姑娘,那火我觉得不对劲嘞。按理说,发现的时候也没烧得多大,我们虽然慌张耽搁了时间,但后来不还是一桶桶水往上浇了吗?那火却是越烧越旺,根本灭不下去。姑娘,库房里头可没有点着灯,怎么会烧了?”

    前头说的都不是重点,后头这一句才是关键。库房里没有火源,又是阴天,不应该好端端就烧了起来。

    执棋背后一凉,心中有了计较:“妈妈之前没说,是顾及着前头那几个?”

    谢婆子点了点头:“咱们都是从甬州过来的,没有做这事的道理。这种事又不是没有先例的,不少人家都发生过……对了姑娘。那两个蹄子说看到了。我不晓得她们说的真假。就还锁着。”

    执棋颔首,心里通透:“我会与爷和奶奶说的,那两个么,等奶奶吩咐吧。”

    谢婆子说完,也是松了一口气,回去了。

    执棋吹了会风,理了理思路,便进了正屋。

    臻璇与夏颐卿刚用完饭。杏绫正在收拾。

    见执棋进来,臻璇把桃绫叫到身边,道:“你们两个明日就去点了库房损失出来。”

    说完,她看了夏颐卿一眼。

    夏颐卿面上不见喜怒,似乎是全然没发生什么一样。

    臻璇思前想后,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道:“刚要盘库房就出了这种事……”

    夏颐卿睨了臻璇一眼,交叠着双手,半响才道:“没有证据,动不得他。”

    臻璇听了这话。心中不由暗暗叹气,不论是她还是夏颐卿都晓得这火没那么简单。库房不是寻常地方。不点明火,没有突然烧起来的道理,偏偏这事还出在这个当口上。

    只是,方怀德不是一般的管事,他是老人了,郑老太太素来相信方家人,若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连夏颐卿都不好动他。

    他们不是不明白,不过是揣着明白当糊涂罢了。

    臻璇垂着眸子,道:“方管事看起来不像是个混的。”

    这一点,夏颐卿倒也赞同,只是道:“总归是一家子,出了事谁能推开去?叫执棋她们先盘着吧,若是偏大不大,就给他们一个体面,送去他处养着,若是偏差极大,我自与祖母说去。”

    出了这种事,做主家的也是难堪,难道要把奴才做的赃事四处说不成?有苦不说罢了,但又不能落了一个亏待老人的坏名声,便以养老为名撤了职送去养了。

    而郑老太太那里,能不传给她自然是最好的。老太太年纪大了,若是寻常下人做出这种事来,她气过罚过也就过去了,就是因为是她极其信任的从娘家带来的方家人,出了这种事,才会格外痛心。

    偏差小,便能与郑老太太说,是方怀德年纪大了,他婆娘又瘫在床上,不应该再让他们操劳了,但偏差大,这事就瞒不过去的。

    臻璇明白夏颐卿的意思,应了。

    两人说话声音虽然低,但屋里伺候的还是能听到一些。

    执棋也听见了,谢婆子想的那些,主子们都已经想到了,她也就不用再提。只是那两个丫鬟说看到了这一点,她琢磨了一番,还是开了口。

    臻璇看向夏颐卿,见他皱了眉头,便说了自己的想法:“自是不能靠她们三言两句就做了证据,不过是听个说法。”

    夏颐卿同意了。

    执棋去领了人来,臻璇坐在东间等着,夏颐卿去了内室。

    两个丫鬟前后脚进来,见里头只臻璇一个主子,失望从面上一闪而过,规矩行了礼。

    这是臻璇头一回仔细打量这两个丫鬟。

    个头高些瓜子脸的那个叫红袖,矮一些圆脸的叫添香,名字都是张沛取的,臻璇也没改她们。

    臻璇问了一句。

    红袖眨了眨眼,道:“奴婢和添香商量过了,奶奶,等我们说出来了,您直接放了我们吧?”

    这般开门见山,说得还是这种事情,倒是出人意料。

    添香点头应和,道:“我们原本是良家女,是张大人跟我们家里说,签了卖身契,能送我们进皇子府,虽然是做了奴婢,但只要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将来脱了奴籍还不是殿下简简单单一句话嘛。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是叫张大人给骗了,奶奶也不待见我们,还要浪费人手看着我们,我们留着没意思,还不如各走各的,奶奶您说是不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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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章 京中(六)

    大胆,直接,完全在意料之外。

    红袖和添香两个人反倒是不觉得她们说了什么惊人的大话,眼睛直直看着臻璇,想换她一句承诺。

    臻璇不置可否,反问道:“你们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奶奶真要供我们吃穿,还要叫人看着我们?”红袖是不相信的,偏着脑袋笑道,“我们两个对奶奶有别的用处吗?放我们出来,奶奶难道放心?”

    臻璇挑眉,支着下巴笑道:“确实不放心。难道放你们出府去我就能放心了?”

    听了这话,红袖与添香都是一怔,笑容僵在了脸上,难以置信。

    她们突然发现了一个被忽略了的问题。

    从前,她们是良家女,虽然家境很普通,但好歹能过下去,也仅仅只是过下去而已。

    家中姐妹很多,做妹妹的穿的自然是姐姐的旧衣服,改了不知道多少回,补丁都数不过来了,至于首饰更加是想都不用想的东西。

    添香不甘心,尤其是看到街上陪着主家采买东西的丫鬟和娘子的时候。

    穿红戴绿,梳着漂亮的发型,耳坠子一摇一摇的,她说不出名字只晓得好看。

    红袖那时劝过她,说那些都是奴婢,要打要骂,不还是主子一句话吗?

    添香扭过头问她:“我们要打要骂,不也是爹娘哥嫂一句话吗?”

    红袖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直到她们遇见了张大人,张大人给她们指了一条明路。给皇子侧妃做陪嫁。将来出去那就是皇子府上的人了。到时候怎么会愁穿哪件衣服补丁少,是要愁穿哪一件新哪一件漂亮了吧?

    张大人是她们宿州的知府,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还能骗人不成?

    在家中待下去,也不过是如此清贫生活,不如搏一把,也许能有转机。

    她们两个点了头,按了手印。

    张大人确实没骗她们。接她们进了府,衣服首饰一样不缺,还有小丫鬟伺候,吃的也与以前不同,真的是吃一半赏一半,哪里要和弟妹抢东西。

    最初的新鲜感过了之后,有一阵子的惶恐和迷茫,她们问张大人,琴棋书画什么都不会,连字都不识几个的她们。真的能在皇子身边抢到位置?

    张大人哈哈大笑,侧妃可不需要陪嫁多出众。只要听话就行,琴棋书画是侧妃的事,陪嫁只要会伺候主子就行了。即便是一辈子脱不了奴籍,忠心听话的妾,还怕侧妃不罩着吗?吃香喝辣与以前的生活相比,难道不强上一万倍吗?

    她们安了心,直到被送上了夏家的船。

    而如今,她们晓得入皇子府根本就没戏了,而这夏家不是她们想待下去的地方。

    看主母身边伺候的丫鬟,执棋、桃绫、麝月,哪个不是美人?从小在内院长大的丫鬟细皮嫩肉,而她们从小做粗活的双手岂是在张知府府上养了几个月就能养回来的?

    妾是没指望了,做个普通丫鬟,扫院子做饭,从前添香和红袖说不定还会考虑,但经过几个月有小丫鬟伺候的日子,她们再也回不到自己动手的时候了。

    因此,她们才想离开。

    却没想到,臻璇一句话把她们拉回了现实。

    卖身契在别人手上,已经没有与人谈条件的资本了。

    臻璇怕她们出府乱说话,又不想浪费人手看管她们……

    添香打了个寒噤,仿佛外头刺骨的寒风吹透了墙壁入了屋子直接渗进了她的骨子里一般,她想起了在街上听书的时候听来的一句话。

    死人才不会说话。

    她往红袖身边挪了挪,颤声道:“奶奶尽管放心,我们不是长舌之人,绝对不会乱说的。”

    红袖也明白过来,一股脑儿猛点头。

    臻璇不动声色,屋里伺候的桃绫看得明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道,这两个蹄子真会胡思乱想,她们被拘在夏家这些日子,能知道多少绝对不能说出去的辛密?

    添香见臻璇不说话,心里越发慌了起来:“奶奶,我们不会回宿州了,这京里也没个地方去,要不然……”

    “要不然还是叫谢妈妈看着你们?”桃绫嗤笑一声。

    添香干笑了两声:“不用谢妈妈看着,我们不乱跑。”

    臻璇不想再和她们磨洋工,问道:“下午的时候,你们看到什么了?”

    看到的事情,是她们一开始想出来的筹码,红袖还想讨一句明话,添香拉了拉她,摇了摇头。

    她们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筹码,臻璇可要可不要,根本没有她们讨价还价的余地。

    为了示好,添香还是全说了出来。

    她们一直被看守着。

    在船上的时候是高妈妈,她们连舱室都出不了,吃喝都在里头,每日见到的人也只有高妈妈。

    等下了船,就被拘在马车上,连夜里住店都有人守着门。

    入了夏家才总算好一些,谢婆子仗着自己身强体壮不怕她们耍花样,会开了房门让她们走动走动透透气,也仅次而已。

    今天白天谢婆子肚子不舒服,隔一会就要把她们赶进西厢锁起来,为了透气,添香打开了后窗。

    后窗能看到一些园子里的景致,添香挺喜欢的。

    窗边摆了小榻,添香看了一会,眯着眼小憩。

    睡梦之中隐隐听见有动静,她以为是红袖在捣鼓什么东西,就没注意。

    那声响响了一会儿,添香睁开眼,一个人影从稍远处闪过,她认不出来,也没多想,又继续睡。

    这才刚朦胧了,一股子烟味传了过来,红袖冲过来一把把她拉了起来。

    等谢婆子开了门,她们跑出来一看,库房烧了。

    谢婆子去喊人了,她们两人傻傻站在那儿,直到执棋与谢婆子回来,催着她们打水灭火才清醒过来。

    方显余两口子也来了,卖力灭火。

    添香起先也没注意,待看到方显余猫着腰打水的身影的时候,她一个激灵。

    和之前在园子里一闪而过的人影一模一样!

    添香来回一想,越想越觉得可怕,她不敢说,只顾低着头救火。

    灭了火之后,她们由桃绫和杏绫看着,添香这才悄悄把这事与红袖说了,刚开始还是怕的,但两个人越说越觉得是个机会,待听到谢婆子说要找执棋的时候,她们站出来说要见臻璇。

    添香说完经过,又接了一句:“肯定是那个方显余,是他干的。”

    按方显余家的说法,她是去前院找的方显余,而添香却在院子里见到了本不应该出现在后院的方显余。

    臻璇暗自叹息,看添香的神态,这件事不是胡诌的。

    虽然她心里早有了答案,但真的听到是这么一个结果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难过,臻璇为了郑老太太难过,若她知道方家人如此作为……

    需要靠烧了库房里掩饰,显然是这东西是差了很多的了。如果只是少了几样,报损就能遮盖过去一些,以方家的资历,真的不用如此。

    库房里的偏差,大抵比他们料想的还要大得多。

    监守自盗,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却伤人心。

    臻璇看着跪在跟前的红袖和添香,她承认她们说的没有错,放她们在院子里做事,她不放心,可叫人看着,又实在是一桩麻烦。

    怎么处置才好……

    如她们所愿放出府去?

    “送她们回屋里去。”臻璇吩咐了执棋一声,也不管红袖和添香再要说什么,起身去了内室。

    夏颐卿已经洗漱完,翻看着手中的书。

    臻璇过去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问道:“二爷的意思呢?”

    夏颐卿反问臻璇:“你怎么想的?”

    “卖了。”臻璇是有想法的,既然夏颐卿问了,她便实话实话,“叫执棋敲打一番,明日里再叫人牙子来,直接发卖了,说是她们做事马虎,稀里糊涂烧了库房。”

    夏颐卿抬眼看向臻璇,示意她继续说。

    “我这里了结了这事,方显余两公婆就会松口气,说不定就有马脚露出来,别的就等执棋和桃绫对了帐再说。”

    夏颐卿合上书册,道:“他们心里清楚这事,推到那两个丫鬟身上……”

    臻璇抿了抿唇,笑着道:“自是不信的。”

    听起来矛盾,可再转念一想,夏颐卿明白了过来。

    走水抓不到点火的人,没有抓个现行,这事就是个糊涂案子,不得不已失火来做决断。

    而臻璇把这事推到添香与红袖身上,把人发卖了,在方家人眼里便是善妒,顺手解决了两个祸害。

    既然给添香和红袖定了罪,这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臻璇怎么可能继续查?

    方显余两公婆自是能松口气了。

    “那个张知府……”

    见夏颐卿问起,臻璇把裴大老爷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况且红袖和添香也没有什么背景,发卖了也无妨。

    夏颐卿颔首,既如此,那这个法子解决倒是不错:“就按你说得来。”

    臻璇唤了执棋进来,吩咐了一番:“明天二爷与我一早就去侍郎府,你让方妈妈去叫人牙子来,就说火是添香和红袖放的,直接卖得远远的。”

    执棋晓得来龙去脉,听臻璇这么吩咐,仔细想了想也领悟过来,知道明天这事体要如何办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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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章 京中(七)

    二月十八,是二月里婚嫁最好的日子。

    臻璇起来的时候天边刚刚露了鱼肚白,桃绫和杏绫伺候她更衣梳妆,而后夫妻两人用了些点心,在天全亮起来之前便出门了。

    这个时辰,宾客都还没有上门,侍郎府外头有些空荡荡的,门檐下的两盏大红灯笼点着,穿透了冬日里并不亮堂的清晨。

    马车在大门外停下,守门的小厮赶忙跑了上来,迎了夏颐卿进去。

    臻璇坐车去了垂花门。

    垂花门那儿只几个婆子和丫鬟等着,打头那个臻璇认识,是何姨娘身边的银杏。

    银杏迎上来,笑着问了安,道:“阖府上下都说,小姐们之中,四小姐与七姑奶奶最是亲近,看来这话一点儿也没说错,姑奶奶这么早就来了。”

    臻璇抿唇笑了笑,问道:“四姐姐在梳妆吗?”

    银杏含笑道:“四小姐第一声鸡叫的时候就起来了,沐浴之后在天井里拜了祖宗,这会儿正换嫁衣呢。”

    段氏也在做准备,臻璇没有进去,在外头与段氏请了安之后,就去了臻琳屋里。

    臻琳端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的全福夫人还没到,臻琪和臻环也不在,竟是叫臻璇赶了个最早。

    臻琳已经换了嫁衣,比起正红,海棠红确实刺眼,只是事已至此,看得久了,也就习惯了。

    颜色不正,款式却非普通官宦人家的嫁衣可比,凤冠霞帔都有定制,即便是个侧的。也是上玉碟的皇家媳妇。自是不同的。

    而臻琳穿着只觉得沉重。压在肩上,连动一动都不方便。

    她没有起身,只微微偏过头对着臻璇笑道:“真沉!穿上一日身子都要僵了。”

    臻璇走到她身边,俯下身抚摸臻琳肩上装饰的流苏,道:“越是沉越是好呢。”

    臻琳弯着眼儿笑了。

    臻璇从镜中看到臻琳的容颜,不由地有一丝恍惚。

    臻琳还没有上妆,整张脸素净,但本身就是美人胚子。有着南方女子的温婉清秀,添上一点笑容就有一点儿娇媚,让人欢喜。

    若是再染上胭脂,点了唇……

    “姐姐这般漂亮,殿下掀了盖头的时候,不是要看呆了吗?”臻璇喃喃道。

    臻琳没料到臻璇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脸红到了耳根,比胭脂还红,她啐了一口:“不正经。”

    臻璇嘻嘻笑了,躲开了臻琳要拍她的手。

    一旁的花露与花霁也是笑了。

    臻琪和臻环前后进来。见臻璇在了,笑话道:“你这哪里像是嫁了人的。分明就是还住在侍郎府里。”

    臻璇莞尔。

    姐妹四人围着说话,就仿若回到了那一日的清晨一般,人人都洋溢着喜气。

    但也有不同,那日的怒喊哭泣,绝对不会在今日重演。

    段氏请的全福夫人还是谢夫人,两人相携进来,谢夫人见了小辈,高兴地与段氏道:“女儿家当真是十八变的,瞧瞧这一个个的,我每一次见都觉得比前一次漂亮。”

    段氏谦虚了几句。

    谢夫人与臻璇道:“郡夫人身子可好?从甬州回来也小半年了,总想起郡夫人呢。”

    郡夫人指的是郑老太太。臻璇回道:“祖母一切都好,祖母也惦记着夫人呢。”

    谢夫人点点头,又去看臻琳。

    上一回也是她给臻琳梳得头,只盼着这孩子能稳稳当当走过婚姻路,谁知遭了那样的变故。

    出事之后,谢屿泽帮着周旋,但女子名声岂是那么容易挽回的?谢夫人惋惜过,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实在可惜……

    好在峰回路转。

    七皇子尊谢屿泽为师,也经常来谢府求学,他的品行谢夫人看在眼里,这门亲事她的打心眼里赞同,也因此特地亲自去了甬州,就是为了与裴家说一说这事。

    到了今日,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谢夫人从花露手中接过梳子,替臻琳梳头。

    念的还是那一首些吉祥话,多子、富贵、齐眉,声音温柔如水,叫人不知不觉润了眼眶。

    样样都要好,这一回样样都会好。

    段氏红了眼,背过身拿帕子抹了抹,这才转过身握了臻琳的手,几度哽咽:“怀你的时候,就有师太与我说过,肚子里的这个是个有福气的,我一直记着也一直信着,苦日子都过去了,以后就是好日子。”

    苦日子。

    临上轿被退婚,在生与死之间犹豫过、害怕过,直到对着佛祖日夜诵经,内心才真的一点点平静下来,平静得什么也不想。

    那段日子臻琳不敢说苦,家中能接纳她,姐妹们没有排斥她,她已经心满意足,她只是愧疚,作为姐姐没能给妹妹们挣来一分荣耀,反倒是要拖累了她们。

    她不苦,但她知道段氏很苦,段氏为了她操透了心。茹素的头几个月,段氏瘦了整整一圈,脸盘都尖了。

    段氏从前喜欢热闹,年节时也会去相熟的人家走动,但臻琳出事之后,她推掉了所有的应酬。段氏不怕别人说,臻琳没有做错什么,她抬得起头挺得起胸,但她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与碎嘴之人大闹一场。

    段氏要打理家中大小事,一刻都马虎不得,即便是身体欠佳,也一样要打起精神,偏偏心里记挂着几个孩子,夜里睡不踏实,损得都是身子。

    等臻琳一会稳稳当当上了轿,三天后顺顺利利回了门,段氏的心也能放下了。

    臻琳想着母亲的不易,握紧了她的手,用力点了点头:“母亲,都过去了。”

    段氏强忍了眼泪,颔首。

    臻珂正巧来了,段氏怕招哭了臻琳,起身出了屋子。

    “四妹妹,总归是我们两个京中作伴。”臻珂上下打量着臻琳。

    臻璇看向臻珂,臻珂和印象里的变化并不大,眉间自有一股忧郁,腰很细,看不出已经生养了两个孩子。

    文家在臻琳被赐婚之后待臻珂客气了一些,也仅仅是客气而已,臻珂自己不争,只想太太平平过日子,与那些太太奶奶们也还算相安无事。

    谢夫人看了眼时辰,道,“差不多了,要去磕头了。”

    因着皇家娶媳妇,并没有送嫁和迎亲的喜娘,由官宦人家的全福夫人来充当这个角色,谢夫人不推辞,揽了过去。

    臻琳被扶着去了正屋。

    大老爷含泪与段氏坐着,等臻琳磕了头,他去了前院。

    宾客们陆陆续续来了,都是相熟的,口中全是吉祥话,无人提一句从前事。

    外头鞭炮阵阵,按着吉时,花轿到了胡同口。

    四抬的花轿停在垂花门外头。

    迎亲的全福夫人是大皇子正妃的娘家嫂嫂,笑意盈盈催了三催。

    臻琳在盖头落下来的时候闭上了眼睛,一片海棠色。

    臻律蹲下背了臻琳上轿,起轿的时候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滚滚而来,白色烟雾里,轿子越行越远。

    段氏终究还是哭了出来,扶着曹氏不住落泪。

    曹氏安慰了几句,只是这个时候的安慰总归苍白,她劝不住,便扶着段氏回了屋子,哭了一场。

    外头女客们要开席面,只靠两个姨娘怎么成体统,曹氏先出去招呼,段氏净了面补了妆才回到了席面上。

    喜宴图一个热闹。

    彼此劝酒行酒令,待用完了,还安排的戏班子。

    等客人们陆陆续续走了,段氏才算是空闲了一些,想起昨日臻璇匆匆回去,她又只听了去帮忙的婆子们几句回话,到底不放心,又问了两句。

    臻璇垂着眼,抿了抿唇,轻声道:“烧了不少东西的,具体的还要等桃绫她们盘点之后才晓得。”

    “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这个问题,昨日就已经商量好了答案,臻璇道:“那两个丫鬟引的火,虽不是故意的,也是她们疏忽了。”

    段氏闻言有些狐疑。

    昨天才问了张沛的来历,要想法子打发这两个丫鬟,怎么就突然送了这么好的机会在跟前?是不是太巧了一些?

    按回话的婆子的说法,段氏晓得那库房不可能无缘无故烧起来,臻璇这会儿给了她这么一个理由,定然是有道理的。

    段氏掌家多年,略一想也就明白了,大抵是有些情况不好说开去,便是娘家人也不能说,那她也就无需再问。

    至于那两个丫鬟,本就是要打发掉的,借这么一个由头,倒是聪明,也省事。

    臻璇在日落之前回了青花胡同。

    夏颐卿则是去了七皇子府,并非以新娘妹夫的身份,而是七皇子的傧相。

    一般宾客不敢强敬七皇子酒,但同是皇子的兄弟之间少不得劝酒,夏颐卿作为傧相,怕是要喝上不少。

    臻璇换了衣服,在东间坐下,喝了口热茶,又叫杏绫去厨房里备了醒酒汤,才开口询问执棋:“添香和红袖都卖出去了吗?”

    执棋垂手应话:“中午的时候,方妈妈请来的牙婆,人已经卖了。”

    “你晚些与云在说一起,要让牙婆把人卖得远远的。她们既然想与人做妾,牙婆不会找不到买家的。”

    执棋应了,又与臻璇道:“方妈妈那里,应该是瞒过去了。她问了些奶奶屋里的事。”

    臻璇挑眉,睨了执棋一眼:“你怎么答的?”(未完待续。。)

275章 京中(八)

    执棋想起白日里方显余家的与她打听的那些话,不自禁微皱了眉头。

    主子屋里的事都有规矩,贴身伺候的人手最要紧的便是嘴巴紧,不把屋里的事传扬出去。方显余家的明知不可问还是来问了,让执棋有些反感。

    但执棋是晓得臻璇的意图的,便也没有直接拒绝,绕着圈子说了一些事。

    方显余家的是为了牙婆的事来的,她脚步匆匆,见了执棋便问:“听说姑娘要找牙婆来?”

    “对,要卖人呢,妈妈替我寻个好一些的牙婆,今日就卖出去了。”执棋说罢冲前头三进的方向努了努嘴。

    方显余家的原本以为是要买人,谁知竟是要卖,诧异道:“今日就要卖出去?是不是太赶了些?二爷与奶奶都出门去了……”

    “奶奶临走前吩咐的。”

    “二爷的意思如何?”方显余家的凑过去悄声问了一句。

    执棋斜着眼儿看了她一眼,不由好笑:“妈妈这话问的,后院的事都是奶奶做主,我们爷从不管这些。”

    方显余家的笑得有些尴尬,还是继续问:“我听说,那两个是官老爷送给二爷的?”

    “哪是送给二爷的。”执棋摇了摇头,“是有官老爷见奶奶出门身边伺候的人手不够,这才送来给奶奶的。但是妈妈,您也瞧见了,屋里伺候有我和桃绫、杏绫,院子里的事,那两个瞧着也做不来,留着也没什么用。还是早早卖了好。”

    “桃绫、杏绫两位姑娘是奶奶的陪嫁。姑娘原就是二爷身边伺候的吧?”方显余家的掩嘴笑道。“叫不晓得的人看了,还当姑娘是奶奶身边的呢。”

    执棋听了这话拧了眉头,不悦道:“二奶奶是二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奴婢自然要听奶奶的吩咐的。妈妈,有些话不能乱说,万一传出去叫人误会了,我还怎么在这院子里做事。”

    见执棋言语之中有了怒气,方显余家的赶紧安抚道:“姑娘莫急。是我不会说话。姑娘先等等,我去寻了牙婆来。”

    趁着方显余家的走开的工夫,执棋去见了红袖和添香。

    一听能离开夏家,两个人面上都露了笑容,问起了后头的安排。

    执棋淡淡道:“能有什么安排,你们都是签了卖身契的,自是发卖出去了。”见红袖和添香面上一白,执棋继续道,“放心,会叫牙婆给你们卖一个好去处。你们的要求也不高,还会找不到一个机会吗?”

    红袖和添香面面相窥。去了里屋压着声商量了一刻钟,又出来道:“那就卖吧。姑娘,给我们一条好路子,我们日子过得好,断不会胡言乱语的。”

    执棋抿唇,又道:“发卖的理由是你们烧了库房。”

    红袖没有明白,怔怔道:“不是我们呀,是那……”

    执棋打断了红袖的话,看着她的眼睛,道:“没错,你们没做,但是,奶奶说你们做了。”

    红袖还要再问,被添香拉住了,她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方显余家的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牙婆。

    牙婆姓陈,穿着干净,身形发胖,手上戴了一个玉镯,也不知道是哪家赏的,与她的手腕差不多大,卡在那儿上下不得,显得滑稽。

    陈牙婆一双眼睛闪着精光,上上下下打量了红袖和添香,把她们看得背后发了毛,才移开了目光与方显余家的道:“还过得去吧,方妈妈想多少银子卖了?”

    方显余家的看向执棋。

    执棋嗤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两人的卖身契,与陈牙婆道:“陈妈妈看着来吧,都是死契,回头卖个好人家就行了。”

    陈牙婆最喜欢主家急买急卖的生意,这种生意价格很容易说,跟送上门来的一样,她咧嘴露出微黄的牙齿,抬手比了一个三:“三十两银子,两个一块。”

    这个价格偏低了,方显余家的清楚,当下就瞪了陈牙婆一眼:“这个价不合适吧?”

    执棋却不含糊,当下点了头:“家里不差几十两银子,却多了这两张嘴吃饭。陈妈妈一会就带她们走吧,回头奶奶回来看到这两个,心里膈应得慌。”

    添香叉着腰,冲口道:“奶奶为何要卖我们?”

    “你不知道?”执棋冷笑,“后头可还黑乎乎一片呢,点火的时候可舒坦?”

    添香白了脸:“不是我们烧的。奶奶这是容不下我们要拿这个当借口?”

    执棋一副不愿与添香多说的模样,把这事交给了方显余家的:“方妈妈送她们出去吧,我可不想听她们胡说八道。”

    方显余家的费了些工夫,把人送出去了,回来同执棋说:“那两个是急坏了,胡说一气。”

    执棋不置可否,添香既然明白了,那说的话自然都是一个意思,全是误导方显余家的的。

    方显余家的搬了把杌子在一旁坐下,问道:“二爷身边是不是只有一个姨娘?我记得姓杜,听说老祖宗很喜欢她?”

    “是啊,不过杜姨娘病了很久了,十天里九天是躺着的。”

    方显余家的转了转眼珠,又道:“要我说啊,添香和红袖那两个的模样虽不错,可比起姑娘们可差远了,确实入不了奶奶的眼。”

    “最漂亮的那个深得奶奶信赖,留在甬州看院子呢,我看呀,奶奶是想把她一直留在身边的。”

    执棋说得含糊,方显余家的就想差了,漂亮的留在身边的丫鬟,那就是将来要抬作姨娘的。

    这么说起来,臻璇留不得那两个丫鬟倒也说得通。

    又问了几句屋里事体,见执棋面上有几分不耐烦,方显余家的才告了辞,回去找方显余。

    两公婆关了房门,悉悉索索讲话。

    “我看这事是瞒过去了,奶奶把那放火的罪过按在那两个蹄子身上发卖了出去,我看着呢,那是一刻也不愿意等,连价钱都不说,直接就卖了。”方显余家的撇撇嘴,“我们这个二奶奶,心眼可是小的。”

    “不见得吧?身边一个比一个漂亮。”方显余应了一句。

    “漂亮?你胆儿肥了?是不是叫那几个漂亮的给勾了魂了?”方显余家的跳了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大了。

    方显余一把捂住她的嘴:“疯了你,这个时候你怎么想到那上头去了!”

    方显余家的怒气冲冲,却也知道不是计较的时候,道:“身边的漂亮,那都是心腹,捏得牢牢的,我听说还有个漂亮的留在甬州等二爷收房的,奶奶要在二爷身边安排自己人,哪里能叫那两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蹄子抢了先。都没跟二爷招呼一声,就把人卖了。”

    “内院卖个丫鬟,这么点儿事,哪里要和二爷说。”方显余说完,又琢磨了一番,“不过啊,奶奶既然定了是那两丫鬟放的火,就不会再仔细查下去,否则这事她也不好说。”

    方显余家的闻言松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应该没事了?”

    “应该能瞒过去。”

    方显余两公婆此刻的想法,执棋不得而知,她只把自己与方显余家的的对话告诉了臻璇。

    臻璇听完,点点头:“后头烧得一塌糊涂,你们盘对起来也要好几天,仔细些,但别惊了他们。”说完,起身拿了账册粗略翻了翻,叹了口气,道,“字画和布料,便是没有少,也被烧干净了;易碎的东西也不会有个完型;兴许也就是顽石能幸存。”

    火烧,真是一个好办法,一了百了,少了的东西全部可以推说是烧了。

    臻璇合上了册子,转身问执棋:“若是你,你会从库房里选什么拿?”

    执棋面上白了白,晓得臻璇是寻个参考,绝对不是怀疑她,她静下心想了想,道:“金银。”

    臻璇挑眉,倒是和她想一块去了。

    偷拿库房的东西为的就是一个“钱”,字画古董都值钱,却不好转手,且容易留下线索,金银却不一样,拿去金铺里熔了,卖也好打新的玩意儿也好,总归方便,即便是查起来,几年前熔掉的东西,几个店家会记得样子。

    “着重对一对金银,昨日火虽然大,却未必都熔了。”臻璇吩咐道。

    执棋点头应了。

    等用过了晚饭,臻璇又吩咐道:“厨下再备些白粥和小菜,二爷怕是喝了一晚上的酒,都没吃过饭菜。”

    直到快敲了二更,夏颐卿才回来了。

    脚步有些浮,脸色倒是不红,身上酒气很重。

    臻璇叫人去厨房端醒酒汤来。

    夏颐卿微微摇了摇头:“从殿下府里出来的时候喝过一碗了,先沐浴吧,免得屋子里都是酒味。”

    臻璇闻言,便叫人抬了热水进来。

    夏颐卿不要人伺候,梳洗干净之后才出来,头发上沾了水汽,端起醒酒汤喝完。

    “二爷要不要用些小粥?”臻璇拿了帕子替夏颐卿擦去发梢上的水珠。

    夏颐卿眯着眼没动,半响后应了一声。

    白粥和小菜很快被呈了上来,臻璇陪着夏颐卿用了半碗。

    夏颐卿放下筷子,抬手轻轻按在臻璇头顶,道:“殿下看起来很高兴,放心吧。”

    臻璇微微一愣,明明没有问,明明她把担忧都掩在了心底,夏颐卿还是看了出来,安慰了她。

    她弯着眼儿笑了,慢慢点了点头:“好。”(未完待续。。)

276章 花事(一)

    章节名永远是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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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璇睡得并不踏实,反反复复都是梦境。

    梦中,是一身正红笑颜如花的臻琳,下一刻,泪水满溢,嫁衣如火,妆容模糊。

    她似乎听见了侍郎府外裴大老爷的悲鸣。

    她牵着臻琳的手,一红一紫的身影走过长长的甬道,如同她们在甬州裴家时牵手走过青石板路一般。

    梦境的最后,是海棠红盖头遮住了容颜的臻琳,随着鞭炮轿子越走越远……

    臻璇猛得睁开了眼,感觉四肢发麻,而屋里头的蜡烛已经点了起来,她觉得光线格外刺目,刺得她泪流满面。

    夏颐卿就在身边,低声问她:“七娘,魇着了?”

    臻璇呆呆望着承尘,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她扯出一个笑容,道:“吵到二爷了?”

    一开口,才发现嗓子都是干涩的,声音发哑。

    夏颐卿披了一件衣服下了床,倒了杯水,又到床边坐下。

    臻璇已经清醒了,拿手背擦了擦眼泪,坐起来接了水过去。

    夏颐卿握住了臻璇的胳膊,亵衣透着湿气,他微微皱眉,道:“出了这么多汗,洗一洗再睡吧,莫着凉了。”

    被他这么一说,臻璇自个儿都觉得有些冷,不由缩了缩脖子。

    外头是杏绫守夜,听见里头声音。她赶紧穿好衣服进来。

    热水送到了净室。臻璇抱膝坐在木桶里。想起刚才的梦,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呢?

    明明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昨日里是她亲眼看着臻琳上轿,晚上夏颐卿还与她说过七皇子瞧着很高兴,臻璇应该是已然安心了的。

    是不是就是因为安心了,这两年埋藏在心底的那些慌乱那些惊恐才会一股脑儿地冒出来?

    那一天不仅仅是臻琳的噩梦,也是整个裴家的噩梦。

    这些噩梦冒了出来,大抵就能永远散去了吧……

    臻璇心中有事。不由泡了许久,直到感觉水有些凉了才起来。

    杏绫拿汤婆子热了一件新的亵衣,穿上身之后暖和不少,出来一看,床上被褥也换了新的。

    等夫妻两人躺下,杏绫撒了帐子吹灯出去了。

    锦被虽然也拿汤婆子烘过了,但一时半会的也不太暖,屋里虽有火龙,臻璇还是觉得冷。

    她往夏颐卿怀里靠了靠。

    夏颐卿的胳膊绕了过来,另一只手握了臻璇的手。指尖微凉,他轻轻摩挲。道:“睡吧。”

    夏颐卿什么都没有问,在臻璇身后的那只手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像在安慰一个孩子。

    臻璇心中一悸,突然就想说一说刚才的梦,可张了张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似乎是感受到了臻璇的情绪,夏颐卿轻声又劝了几句,他的唇就在她的额头边,呼吸气息落在鬓发上,有些痒。

    臻璇干脆把额头靠在夏颐卿身上,平缓的心跳声让臻璇一点点踏实了下来,倦意渐渐泛上。

    这之后是一夜好眠。

    臻璇再睁开眼的时候,夏颐卿并不在身边。

    她撩起帐子往外看,屋里亮堂,天已经大亮了。

    臻璇唤了一声,杏绫便进来了。

    “什么时辰了?”臻璇问道。

    杏绫道:“差一刻就巳时了。”

    臻璇皱眉,竟然这么晚了,别说嫁了人之后,从前的闺中,她也不是贪睡之人,早早就起来了。

    也难怪夏颐卿不在,这个时辰定然已经出门去了。

    臻璇披了衣服下床,杏绫过来伺候,道:“二爷说,奶奶夜里魇着了睡得不好,便不叫奴婢们惊扰,好让奶奶多睡一会。”

    虽说是多睡,但这也睡得太过了,亏得是在京城,只有他们两夫妻,没有长辈需要请安。

    臻璇梳洗之后,用了点粥点,便问起了外头的情况。

    杏绫也不太清楚,正巧云在回来替夏颐卿取东西,便被执棋拦了。

    执棋问了几句,又进来回臻璇。

    陈牙婆那里,云在自会去招呼,按着臻璇的意思把红袖与添香卖得远些。

    而七皇子和臻琳,天未亮时就已经进宫谢恩去了。

    臻璇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一切按部就班,应当是没有什么差池的。

    不仅仅是臻璇担心,侍郎府里段氏也是揪着心的。

    段氏一夜无眠,又是大清早起来,等听人报了七皇子和臻琳已经入了宫了,她面上更添了几分紧张。

    李姨娘宽慰道:“太太,姑奶奶行事得体大方,宫里主子们也会喜欢的,您放心吧。”

    段氏不敢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那些担心都不吉利,说明面了不好,可还是挂在心里。

    明明活了这把年纪,明明大事小事见过不少,可段氏这会儿觉得,她怯场了,她不是那个谈笑风生端庄精明的裴侍郎夫人,她只是一个母亲,很普通的为女儿担忧的母亲。

    这份担心一直存到了臻琳回门。

    等听说七皇子也一块来了的时候,段氏长松了一口气。

    侧妃回门,七皇子可来可不来,但若是来了,便是给了侧妃大体面。

    臻璇与姐妹们拥着段氏等在垂花门里。

    听见从远处而来的车轱辘声,段氏抬着头张望,马车停下,花露和花霁先下了车,扶着臻琳下来。

    臻璇望着臻琳。

    她梳起了妇人头,插着一支蝴蝶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身上绣石榴花开的如意襟袄子依旧是海棠色的。

    见段氏盯着那步摇。臻琳扶了段氏的手。道:“昨日进宫谢恩时昭仪娘娘赐的。”

    听了这话,段氏笑着点了点头。

    惠昭仪赐了金步摇,臻琳又戴上了,可见昨日婆媳两人见面应该是相谈愉快的。

    到了正屋坐下,没一会儿,七皇子便来了,后头跟着裴大老爷与五老爷、七老爷,在后头是夏颐卿并臻衍、臻律几兄弟。

    大老爷虽是岳丈。却也不敢走在七皇子前头。

    彼此问安见礼。

    臻璇是头一回看清七皇子的模样,上一回甬州天宁寺后门匆匆擦肩,还是臻琳瞧见了他鞋上的金线盘绣祥云猜出了身份,那是只记得他面如冠玉,这会儿一瞧,当真是翩翩俊秀少年郎。

    七皇子身份不同一般,后院女眷多也不方便,简单认了认亲。

    到了臻璇的时候,七皇子上下打量了两眼,臻璇莫名。却听七皇子回头唤了夏颐卿,道:“那年法成寺。你来迟了,是不是……”

    这句话不着前后,旁人听不懂,臻璇和夏颐卿却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那年法成寺,段氏、曹氏带着孩子们去上香,臻璇去和莫三奶奶见了礼,再去寻段氏的时候撞到了夏颐卿。

    那时只觉得巧,明明是在离甬州千里之外的京城,两个人竟然也遇上了。

    恰到好处地彼此问候之后,便各自散了。

    臻璇那时猜测过夏颐卿进京的理由,却不知道那日夏颐卿是与七皇子有约,因为偶遇了她而耽搁了一会。

    是也不是,臻璇不好回答。

    夏颐卿也有些尴尬,他知道七皇子是在调侃。

    那日法成寺,所谓的“打听打听”也就是随口一说。

    只不过七皇子那时远远看到了臻琳,而臻琳不会单独外出,他自然也知道裴家其他人也在寺中,依次来推断夏颐卿的行迹,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可这玩笑话显然是猜中了。

    “殿下……”夏颐卿颇有几分无奈。

    七皇子却是一本正经:“我是你姐夫。”

    认完了亲,男人们就出去了。

    晓得臻琳与段氏定然有贴心话要说,曹氏把几个孩子都带了出来。

    臻璇与姐妹们去了臻琳的房间,里头少了不少摆设,桌椅还在,便都落了座。

    臻琪支着下巴与臻璇道:“我瞧着七妹夫与殿下交情不错?前天夜里还去给殿下做了傧相?”

    “恩,喝了不少回来的。”臻璇答道。

    臻琪嘻嘻笑了:“不愧是和皇家做生意的,关系厉害呢。”

    臻环突然插了一句:“七姐夫和好多人都熟,听说和五姐夫也相熟?”

    臻琪一怔,她没想到臻环会开口,说得还是这种调侃话,涨红了脸,道:“别胡说!”

    臻环挑眉睨了臻琪一眼:“都订了亲了你怕什么。”

    臻璇赶忙打了一个岔,问臻环道:“你怎么知道二爷与傅四爷相熟?”

    “九姐姐说的。”臻环看向臻璇,“那年你们从傅家庄子回来,马车陷在泥里,不是七姐夫经过帮了一把吗?”

    造化便是这般巧的。

    当年事一样一样,成了今天的局面。

    夏颐卿与傅四爷,与七殿下都相熟,与颜慕安也很熟悉,他们都娶裴家女。

    有一些是裴家自己定的,有一些是皇命,而那些皇命不过是为了七皇子的路顺畅而已。

    从臻琪与傅四爷定亲开始,臻璇和臻琳的将来也就定下了。

    臻璇抿了抿唇,她又想起了那天与秦伯琛说过的话。

    无论是皇恩浩荡,还是父母之命,为人臣者,为子女者,都需要接受。这辈子看似因旨意而定,可实际上关系的只是自己的心。心若在,甘之如饴。心若不在,便是没有忠孝仁义压在背上,也终究是一场苦守。

    外头传来脚步声,臻璇抬头去看,见到了含笑而来的臻琳。

    她想,这个道理,她的四姐姐也是明白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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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章 花事(二)

    臻琳在姐妹间坐下,打量了这间有些空荡的闺房,笑着道:“就算是搬空了也觉得熟悉。”

    臻璇闻言也是笑了,即便这院子臻琳前前后后加一起也不过是住了半年多,但她明白这种感觉,闺中的一切在出嫁后都会觉得熟悉,心里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

    臻琳也知道姐妹们担心什么,她弯着唇角,道:“我挺好的,殿下也很好,真的。”

    臻璇握了臻璇的手,暖暖的,她也笑了:“那就好。”

    午饭摆在了花厅里,中间用屏风隔开,男女各一边。

    臻璇坐在臻琳边上,听得对面不时有笑声,而段氏脸上也有笑容,她也松了一口气。

    用过了午饭,七皇子和臻琳便回去了。

    臻璇也没有多留,与夏颐卿一块回了青花胡同。

    过了这一日,臻璇一下子空了下来。

    执棋和桃绫亦能抽出时间来清点烧得一塌糊涂的库房。

    臻璇过去看了几次,就如之前她和执棋预料的,字画、布匹基本都没个完型,只能看到地上一团焦黑的屑子,在背风处挡了风,这才没有被吹散,偶尔有一两副画运气好,烧了一半就被灭了火,虽是黑了,好歹还能分清楚是什么东西。

    顽石黑乎乎的,云在和昼锦来抱了走,大抵收拾收拾还能有个模样。

    瓷器、玉器碎在地上,看得人心疼不已。

    而臻璇想要着重对一对的金银器,库房里极少。翻来覆去只寻到十来件烧变形了的。剩下的一无所获。

    对照册子来看。家中金银器近白件。

    臻璇看着手中的册子,桌上放着执棋和桃绫擦干净的十来件金银器,那些金银器都是大件,造型也比较奇特,大抵是送出去熔了太醒目,这才被留了下来。

    臻璇扫了一眼金银器,与执棋道:“别单单看库房,把别的房间也一并搜一搜。许是放在别的地方了。再叫云在看一看前院有没有。小心一些,别打草惊蛇叫他们晓得我们在查金银器。”

    执棋应声去了,臻璇闭目养神。

    这个亏空数字是很大的了,便是有一些放在他处,也不可能把这么大的数量弥补回来。

    方显余和他媳妇弄走了这么多东西,换做银两那也有一两个箱笼了,他们这些钱用到哪里去了?

    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和普通管家人家无异,是顾及着不敢在方怀德面前露出来而特地没有露白,还是方怀德也同他们一伙拿了东西。在主家进京的时候把全家上下的好东西都收了起来?

    臻璇一时也没个答案。

    等夏颐卿回来,臻璇把册子与东西放在他跟前。道:“二爷,执棋和桃绫点了库房里的……”

    夏颐卿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薄唇紧抿。

    臻璇看得出来,夏颐卿心中的震惊与她无二。他们都知道方显余拿了东西,却不曾想到胆儿大到拿了这么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胆大包天,又怎么能做出火烧库房的事情来。

    夏颐卿把册子覆在桌上,示意臻璇先坐下,他拧着眉,压着声道:“我明日里叫昼锦和云在去打听打听。”

    熔金银这个行当,不是谁家都能做的,要有官府的手续,因此,即便是京城这么繁华的地方,铺子也不算多。

    方显余两公婆自是不敢把这事交给别人露了口风,自是亲自去的铺子。虽然前后几年跨度,但未必没有铺子有印象。

    臻璇点点头,他们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一转眼便是三月里,昼锦和云在在外头跑了半个月。

    初二这一日是臻璇生辰,屋子里丫鬟婆子身上穿得也都喜气。高妈妈下了长生面,端给臻璇用了。

    臻璇叫桃绫封了红封赏了人。

    傍晚时夏颐卿从外头回来,从怀中掏出两样东西,都是拿帕子包着的,给了臻璇。

    臻璇接过来,指尖摩挲,其中一个似乎是钗子,另一个圆圆的,大抵是镯子。

    臻璇抬头看向夏颐卿,莫非这是方显余两口子的罪证?

    夏颐卿唇角带了笑意,拉了臻璇坐下,道:“打开看看。”

    臻璇一手托着,另一手把帕子一层层打开,看清楚其中东西的时候,她不由惊讶了一声。

    那个镯子,她隐约觉得熟悉,应该是她见过的,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把镯子放下,她又打开了另一个,果真是个钗子,一样很熟悉。

    她反复看了看,尤其是看镯子上的纹理,她一下子明白过来,瞪大眼睛看向夏颐卿。

    夏颐卿笑着点了点头:“补给你的。”

    明明笑容淡淡,明明说得平淡无奇,臻璇就是心中一酸,眼中有了薄雾,再看向那镯子,视线也模糊了。

    这是玲珑阁师傅的手艺。

    那年她把九姑太太给的金镯子给熔了,请臻琼画了一整套头面图样拿去打,又把钗子与镯子给了臻琼作谢礼。因而这一套头面臻璇手中的并不齐全。

    新婚时夏颐卿曾问起过,也说过要再与她打上。可臻琼新打的那一套都已经好了,她的这两样还不见动静。

    原想着可能是夏颐卿忘记了,对她来说,也不是非要不可的东西,便没有开口再提,却不曾想到,竟是留着到了今日再给她。

    轻轻抚着手中的镯子,臻璇弯过身子往夏颐卿肩上靠了靠,含笑道:“谢谢。”

    情意绵长时刻,谁也不愿意提起那些扫兴的事。

    高妈妈备了一桌子晚饭,夏颐卿晓得臻璇酒量不行,这里也没有备果酒,只叫臻璇酌了两小杯就再不给了。

    臻璇知道醉酒之后头痛难受,也不坚持,自顾吃菜,也是惬意。

    又过几日,云在和昼锦的勤劳总算有了些成果。

    有一家金器店对方显余家的有些印象。

    那家的掌柜的姓李,方显余家的曾给了他们几颗金裸子,说要打成一个金锁。

    正在说生意的时候,进店来的另一个客人认出了方显余家的。

    李掌柜当时就有些不高兴了,明明是夏家的仆从,夏家在京中也有铺面,为何不去照顾自家生意,反倒要在别处打?莫非是要故意找事不成?

    方显余家的赶忙否定,说是主家赐的金裸子,他们本该好好收着,实在是孩子体弱多病,想打个长命锁去开了光戴上,家中没有别的金器,只好熔了金裸子。

    李掌柜当时还问过她,夏家不是刻薄人家,你们方家又得主家信任,为何不与主家说道说道?

    方显余家的红着脸,解释道:“主家常年不在京中,因为这种事就去信,实在是说不出口。主家对我们信任,我们也不能得寸进尺不是。”

    那天方显余家的和李掌柜说了不少,似乎是因为叫人认出来了,想多得李掌柜一些信任。

    李掌柜最后倒是被说动了,替方显余家的做了金锁,而那之后,方显余家的再没有去过他的铺子。

    而另有一样叫李掌柜疑惑的是,金裸子上的名号。

    京中铺面打金裸子,一般都会在不起眼的地方打上名号,那个名号很小,不做金银生意的人根本不会去留意到。

    李掌柜看过,那金裸子上的名号并非夏家的铺面。既然是主家赏的金裸子,为何这名号对不上呢?

    那明明是城西蒋家铺子的标记。

    云在得了这个信,去了一趟蒋家铺子。

    蒋掌柜对于那些事印象已经不深了,他们是大铺子,打过的金裸子数不胜数,可要说熔了好东西打金裸子的,在他的记忆当中这种事并不少见。

    京城这地方,官宦多,富人多,败家的更多。

    多得是从前富得流油的叫子孙败得过不下去,连逢年过节给小孩子给丫鬟婆子的红封都给不起了,偏偏不肯叫人说家道败落,还要硬撑着场面以图复起,便把家中的东西拿出来当的当,熔的熔。打几个金裸子给小孩子做礼物也是好的。

    因此,若方显余家的拿着金银器去了,蒋家铺子也全当是哪一户败落人家的下人来给主家跑腿,而不会多想什么。

    臻璇听完,问夏颐卿道:“会不会很多东西都叫他们打成了金裸子收着?”

    夏颐卿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金裸子不起眼,万一叫人看到了,也当是主家赏的。”

    臻璇沉思,少的那些金银器打成金银裸子,数量也不会少,方显余家的未必会放心收在他处,大抵还是在他们的院子里的,只是到底放在什么地方一时无从得知。

    方家不是一般下仆,没有一点儿实证就把屋子搜了,虽不是不行,但万一没搜出来……

    还是要先确定方显余两口子把东西放哪里了。

    臻璇细细一琢磨,倒是有一个法子。

    夏颐卿见她又是皱眉又是叹气的,问道:“可想到什么了?”

    臻璇一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低声与夏颐卿道:“天保那个孩子,库房还没烧的时候,他跟着方显余家的来了,偷拿顽石叫执棋抓住了。看他那样子,不似头一回,怕是有点东西就会拿的。”

    夏颐卿听了这话,抿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未完待续。。)

278章 花事(三)

    最近的天气有些反常。

    明明还是三月初,气温却突然高了起来,连续几天下来,花园里的杏树冒了花芽,仿佛第二天一早就会盛开。

    可在这初春夜里,却又一下子吹了寒风,叫人不由打了几个寒颤。

    这种温度变化,小孩子最容易受凉。

    天保有些流鼻涕,方显余家的不放心,催了方显余去抓药。

    方显余裹了裹棉衣,搓着手道:“大夫都没有瞧过,你叫我怎么抓药?”

    方显余家的一边喂天保喝着热水,一边道:“不就是这种天气里小孩子吃的药吗?”

    方显余白了她一眼,取过一顶毡帽戴上:“是药三分毒,哪里能乱吃。我告诉你,别给天保胡乱吃药。我先出门去了,二爷前几天吩咐的事情我还没办妥呢。”

    他说完,也不顾方显余在后头跺脚,就先出去了。

    等到用过了午饭,谢婆子来寻方显余家的,道:“方妈妈,奶奶有事请你过去呢。”

    方显余家的闻言,赶紧起身出来,与谢婆子一块走到院门外,想想又放心不下,扭身进去寻了天保,道:“娘去一趟,你自个儿乖乖在屋里待着,别出去吹冷风。再一会,你爷爷和你爹也该回来了。”

    嘱咐完孩子,方显余家的才笑着与谢婆子道:“孩子有些着凉,他打小身子就不好。对了,谢妈妈,奶奶寻我什么事?”

    谢婆子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晓得了。我也就是跑跑腿。”

    谢婆子是不进屋伺候的粗使婆子,臻璇有什么事吩咐的也是身边的丫鬟。只不过那几个丫鬟都不方便来前院。这才叫了谢婆子走这一趟。她也确实不会知道情况。

    方显余家的没有再问,进了臻璇住的院子,她看到淮香站在房门外,冷得直往手上哈气。

    “姑娘真是辛苦了。”方显余家的上前问候了一声,又问,“奶奶在屋里吧?里头哪位姑娘在?”

    淮香规规矩矩唤了一声“方妈妈”,笑着打了厚棉布帘子:“奶奶在东间呢,桃绫姐姐在里头。”

    桃绫?

    方显余家的一想起桃绫那标致模样就浑身不舒服。尤其是听说过臻璇这一个陪嫁丫鬟脾气可是不小的,她把红袖和添香送出去的时候,添香可是说了不少桃绫牙尖嘴利爱挑拨的话。

    在中屋烤了烤火去了身上寒气,方显余家的才往东屋去了,臻璇坐在榻子上看书,桃绫也坐着,不是坐在一旁的绣墩和杌子上,竟然直接坐在了榻子的另一边。

    方显余家的睨了桃绫一眼,又迅速移开了目光,心中暗道:小人得志。

    桃绫没瞧见方显余家的那一眼。见她进来,笑着指了指绣墩。道:“妈妈来了,请坐呀。”

    桃绫开了口,人却不见挪地方。

    方显余家的越发不满,这哪里是个丫鬟,一副主子气派,奶奶便是要把她收房,也不该让她这般没有规矩。他们方家祖孙几代替郑家、夏家做事,也没有哪个这么大的脾气,便是她的公爹方怀德,在主子跟前也只敢沾一沾椅子边。

    可心里再不满,方显余家的也不敢直接寻了桃绫晦气,她也没落座,笑着与臻璇道:“奶奶寻奴婢何事?”

    “也没什么事。”臻璇放下手中书籍,道,“忙过了前一阵就空下来了,整日在屋子里看书也不尽兴,想着妈妈在京城多年,想请你给我讲讲城中趣事,打发时间。”

    方显余家的自从进了门就在京中和公婆一块守着宅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极少有主子在青花胡同长住,便是来了,也只有男主子,无需她去跟前伺候。

    正经与女主子打交道,方显余家的这是头一回。

    不过,她曾听别人说过,女眷们在后院甚是无趣,有些喜欢请城中出名的女博士上门说故事,有些就直接叫了身边的婆子们来说。

    这是和臻璇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方显余家的赔笑着道:“奶奶想听,奴婢就挑几样讲讲。只是奴婢平日里也甚少出去,很多都是听奴婢男人说的,真真假假也不清楚。”

    “不过是听个乐子,真假有什么关系。”臻璇笑着道。

    “那奴婢就说了。”

    京城地方大,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不少,方显余家的挑了些有趣又不得罪人的说了,见臻璇听得高兴,她不禁得意起来。

    臻璇叫桃绫给方显余家的添了茶水。

    方显余家的端着茶盏喝了两口,见桃绫又坐回了榻子上去,她心中一动,又说了一样事情。

    城中有一个小商人家,家道中落,遣散不少下人,铺中老伙计也有不少请辞,幼子不得不跟着父亲四处奔跑。幼子请了至交来打理铺子账务,一心扑在了南北走货上。

    那至交帮着管了三年,幼子一开始还不觉得,时间越久越发现有问题,对方在提出要回乡娶亲时便没有挽留。接手了账册,反复研究,似乎是三年间叫至交侵吞了不少银钱,只是那账面都做平了,具体数目测算不出。又没有实证,只当是交错了朋友作罢了。

    但终究是意难平,与人说起这事,忿忿道:“我家若还似从前一般富足,我与他如此好,分他一些也可以,只是家道已败落,日子有多苦他也亲眼所见,在这时候还贪我银钱,实在叫人伤心。”

    方显余家的说完,叹了一声:“奶奶,这防人真是难呀,最信任的人最是防不住。”

    臻璇支着下巴,她不知道方显余家的为何会说这么一桩事,这不是对他们极其不利么?

    心里疑惑,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臻璇道:“那人也是可怜,信错了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别人无钱时这般行径是不妥,就算别人有钱,也不该这么贪取,寒了心呀。”

    方显余家的点头称是,猛然觉得不对,仔细一琢磨,她巴不得打自己一个耳朵。

    为了挤兑桃绫与臻璇说这么一桩事,可显然的,他们两口子才是拿了主家银钱的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发了热昏了。

    方显余家的悄悄打量臻璇神情,见她一切如常,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赶紧说起了旁的事情。

    臻璇听了一下午,直到惊觉到时间已晚,才叫人送了方显余家的出来。

    方显余家的走到垂花门那儿,见无人在身边,才长长舒了气。

    经过这一下午,只觉得臻璇待她似乎是比之前亲近不少,库房的事情也没有提起来过,反而有心思听这些长短话,大抵是真的不再查那些事情了。

    她失言的那一段,应该也混在其他事情里,不会叫臻璇多想。

    方显余家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方怀德与方显余都没有回来,屋里不见天保人影,她皱了皱眉头,正要出去寻一寻,就听见婆母叫她。

    方显余家的进了方怀德家的屋子,屋里还没有点灯,昏暗一片。

    她一面点灯,一面问方怀德家的:“婆母,天保有来您屋里吗?”

    “没进来,我听见他在院子里耍玩。”方怀德家的咳嗽两声,道,“与我倒些水,一下午没喝一口,不舒服。”

    方显余家的倒了茶伺候婆母喝了,这才出去寻天保。

    天保倒是没跑远,就在甬道里玩耍。

    方显余家的见到了孩子放下了心,过去牵了天保的手:“叫你在屋子里,你怎么不听话呢?这外头冷,看你这小手冻的。另一只手给我看看,可是红了?”

    天保没动,方显余家的抬起他的另一只手,只见拳头紧握,她掰了掰,天保不肯放开。

    方显余家的不高兴了,用力掰开,天保的掌心是一颗金裸子。

    “这东西你从哪里拿来的?”方显余家的脸色倏然发白,把金裸子捏在自己手里。

    天保瞪着方显余家的:“我捡来的,还给我。”

    捡来的?在院子里能捡到金裸子?还是这般大小模样的。

    方显余家的有些不相信,追问了天保几次,都是一样的答案。

    她心虚了。

    拉着天保回了院子,她想去确认一下,他们的金银裸子是不是还好好地收着,是不是真的没有露出马脚来。

    一时之间,方显余家的脑海中闪过很多可能。

    也许是他们收东西的位子叫天保发现偷拿了,也许是方显余背着他偷拿了一些出去吃喝还不小心落了一颗在院子里,也许是夏颐卿和臻璇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里,又想起刚才与臻璇说的故事,方显余家的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她因为桃绫的做派乱了心思,这才脑子发昏说了不该说的。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方显余家的深呼吸了几口气,不管如何,她要先去看看收着的金银裸子。

    若是天保偷拿,那就是阿弥陀佛;若是方显余敢背着她胡作一番,她定然饶不了他!

    可要是臻璇以一颗金裸子来告诉她,他们的行事已经败露了,她也要快些和方显余商量商量……

    方显余家的走进了厨房,这个时候她应该要点火做饭了,但她却拨开了灶膛里烧得焦黑的柴火,又抽出一侧的几块青砖,费了些劲,拖出了一个小箱笼。(未完待续。。)

279章 花事(四)

    也许是因为长时间被藏在灶膛侧边的暗格里,箱笼表面有一层黑灰。

    方显余家的顾不得干净不干净,直接拿手抹了灰,露出箱笼铁质的表面,打开一看,里头整整齐齐排列着金银裸子,最上面一层并没有缺失。

    她皱了皱眉,莫非是下面的几层被移动过?还是灶膛另一侧的箱笼被打开过呢?

    方显余家的犹豫了。

    “你在做什么!”

    背后传来的声音把方显余家的唬了一跳,几乎跪倒在地,扭头一看是方显余回来了,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拿满是黑灰的手拍了拍胸脯:“冤家!你要吓死我不成?”

    方显余往厨房外头张望了几眼,进来之后把门掩上,几步走到灶台边,低声喝道:“你拿出来做什么?不晓得现在是紧要关头吗?”

    “我感觉不妙哩!”方显余家的把天保在院子里捡到了金裸子的事与方显余说了,“我就是想看看,是你拿的还是天保发现的。”

    方显余气得直跺脚:“榆木脑袋啊你!天保能发现这个暗格?他就是发现了能有力气拖这个箱笼?小归小,也是实打实装了金银的,天保才五岁!你还猜我拿的?这个时候能动这些玩意?蠢货!赶紧收回去。”

    方显余家的被骂了一通,面上也不高兴,但转念一想方显余的话,又觉得确实是那么一个理,顿时不敢再管别的,合上了箱笼盖子。想要塞回去。

    厨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方显余家的浑身一僵。缓缓转过头去。

    方显余看清了来人,也是愣住了,许久才颤着声叫了一声:“爹……”

    “你们藏了什么?”方怀德拄着拐杖进来。

    方显余跳了起来,过去扶了方怀德,挤出了笑容:“爹,本来想烤些地薯的,这笨婆娘没看好火候,全部烧糊了。爹。君子远庖厨,我也是怕火烧起来才进来看看,既然没事了我们就出去吧,做饭的事还是让这婆娘来吧。”

    方显余家的站起身来挡在了灶台前,干笑着点头:“爹,是媳妇的错,地薯烤糊了自己也弄得狼狈,您赶紧去屋里歇一会,媳妇这就做饭。”

    方怀德哼了一声,并不肯走。拿拐杖指了指方显余家的:“让开,我看看烧成什么样了。”

    方显余家的捏着衣角半天不肯挪一步。

    方怀德推开了方显余。上前一把拉开了方显余家的,露出的灶台里有一个铁箱笼,他弯下腰一打开,里头金灿灿一片晃了他的眼,他有些佝偻的身子摇了摇,差点就没站出。

    方显余冲过去扶住老父:“爹,当心!”

    “当心个屁!”方怀德挥开了方显余,靠着灶台站住了,指着那箱笼质问道,“给我说清楚,这是什么?”

    方显余两口子慌了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方怀德重重敲了两下拐杖:“说实话!”

    方显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方显余家的自是跟着跪了,连连磕头。

    “爹……这,这……”

    “这是你们这些年背着主子背着我和你们娘藏下来的是不是?”方怀德替他们开了口,痛心疾首,“从哪里来的?库房里拿的对不对?熔了再打了?除了这些还有多少?所以库房烧了?你们两个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们!”

    方怀德越说越生气,抬脚就给儿子媳妇一人一脚,往外走了。

    方显余两口子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追了出去:“爹,爹您别气啊。”

    方怀德径直回了屋子里,看着躺在床上的老太婆,抬手抹了一把脸:“老太婆啊老太婆,我们方家辛苦了几十年替主子们做事,就毁在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身上喽!”

    方怀德家的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只听到外头有争执,便追问了两句。

    方显余两口子追进来,见母亲一脸惊愕,他们赶紧又跪下了。

    方怀德在一旁的杌子上坐下,冷声道:“跟你们娘说说,做了什么好事!”

    方显余缩了缩脖子,说了几句就见母亲的脸色变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方怀德家的气得发抖,若她能起来,定然要给这不肖子几个巴掌,无奈她实在动不了,只能拿手重重拍着床板:“疯了啊疯了啊!我苦了那么多年,为了主子的家业,我命都可以不要啊!我如今躺在床上是为了什么?我伤了腿损了腰为的可都是主子们呀!你们两个竟然、竟然如此大逆不道!”

    方怀德家的哭了,声音里全是哭腔。

    方显余听了难受,跟着哭了起来:“娘,儿子也难受啊!您躺在床上,抓药看病都要钱,儿子也没办法啊!”

    方怀德家的的哭声一滞,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方显余:“这么说,你这么做是为了我?这是你的一片孝心?”

    方显余一怔,他隐约觉得这问话不对,可一时又想不明白,僵硬地点了点头。

    方怀德家的瞄了一眼桌上的茶壶。

    方显余家的会意,赶紧爬起来,倒了一杯水:“婆母,您别气坏了身子,喝些水。”

    “我的身子早就坏了!”方怀德家的一把抓过茶盏,劈头盖脑就朝方显余扔过去,“你还知道孝心!”

    茶盏砸在方显余的额头上,碎了一地,他痛得捂住脑袋:“娘呀,您这是做什么呀!”

    “砸死你一了百了!还为了我,呸!为了我,你们能拿那么多东西?整个箱笼都是金银,我是吃了人参还是鹿茸?还是想存了买毒药毒死我们两口子?哈哈哈哈哈,我倒是不知道,我这个死老太婆能花这么多银子!”方怀德家的笑到后头又哭了起来。“我做了什么孽啊。老方家几十年的勤恳忠心。我怎么有脸去地下见公婆呀!”

    方怀德听了这句话,整个人都颓废了,以手覆面,叹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不说别的了,一会去给二爷磕头吧。”

    “爹!兴许二爷根本不知道!”方显余挣扎着道。

    “二爷怎么可能不知道?”方怀德深吸了一口气,“便是不知道,也要去认罪!”

    方家院子里的动静,自是有人盯着的。没一会儿就禀到了夏颐卿与臻璇的跟前。

    夏颐卿捏着手中的棋子,什么也没有说,稳步落子。

    臻璇拧眉沉思,却终究没法把思路集中在棋局上,问道:“二爷是打算等他们自己来吗?”

    “照你看,应该如何?”夏颐卿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了一句。

    藏金银的位置已经清楚了,若要去搜也是可以的,但看方怀德两口气的反应,对儿子媳妇两人的监守自盗。他们应该是全然不知的。

    “看看方怀德的态度吧。”臻璇从棋篓里取出一颗棋子摩挲着,道。“总归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了。回头送去哪里,是不是也要看看祖母的意思?”

    “那倒不必。”夏颐卿摇了摇头,“但这里以后谁来接手,还是要问问祖母的。等到明天吧。”

    事实上,并没有等到第二天,臻璇投子认负的时候,前头传了话来,方怀德要见夏颐卿。

    臻璇跟着一块去了前院花厅,进去的时候就见方怀德打头,儿子媳妇跟着跪在了厅里,边上放了两个铁箱笼。

    夏颐卿和臻璇坐下,谁也没有开口。

    方怀德打开了箱笼盖子,磕头道:“二爷、二奶奶,是老奴没有管好儿子媳妇,犯了这么大的错处。监守自盗不说,为了不败露,火烧了库房。这种错事直接打死了也是应该的,请二爷、二奶奶责罚。”

    云在点了点箱笼,昼锦沉着脸道:“长命锁。”

    方显余家的背后一凉,战战兢兢道:“在天保哪里,奴婢去娶来?”

    夏颐卿摆了摆手:“明日我会给祖母去信,新寻了人来接手青花胡同,方管事,你们收拾收拾,回头去玫州青崖庄子吧。”

    方显余并不知道青崖庄子,方怀德却是清楚的。

    那是郑老太太的私产,只是地方极偏僻,也没有什么出产,若要说一个长处,也就是风景还不错,是养老,也是流放。

    夏颐卿站起身来,背着手往外走:“那边也适合你媳妇养伤。”

    听了这话,方怀德老泪纵横,跪转了身向夏颐卿磕头:“是……”

    这么一个去处,已经是主子看在方家几十年伺候的份上网开一面了,只是这主仆情分到了今日,也就干净了。

    臻璇跟着夏颐卿回去,她赶了几步跟上他,低声问道:“对外头就说方管事年纪大了,祖母体恤让他养老,二爷看成吗?”

    夏颐卿脚步顿了顿,看了臻璇一眼,点了点头。

    家丑不外扬,对于主子们来说,下仆们做的错事也断然是不好随便往外说的。

    说出去了,落在别人耳中,除了说下仆背恩背德之外,更多的是笑话主家不懂用人,没有治家之道。

    就像方显余家的说的那个故事,在账目上动手脚的友人是无德,商家幼子却也要背上一个无能之名,几年都没有发现问题,在同行眼中成了失败者。

    也就像那一年臻徊霸占了深州的产业,裴家上下都知道怎么回事,却不能与外人道。在所有人看来,臻徊是名正言顺替裴家打理,即便是有传言,也只是传言。要是子孙霸产,姐妹争亲的恶名传扬出去坐实了,裴家的好名声也就到头了。

    即便是吃了亏,也只能咽下去。

    臻璇在听方显余家的说完之后就有想过,要是方怀德能主动来请罪是再好不过了,稳稳当当送出去,外头说起来也是夏家善待老下仆。(未完待续。。)

280章 花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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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方家上下收拾好了东西。

    京城去玫州路途遥远,未免意外,夏颐卿从京城铺子里调了几个人手,随行护送去。

    方怀德来磕了头,拄着拐杖要退出去。

    云在扶了方怀德,送到了马车边,低声劝道:“这一路去,颠簸难免,尤其是方管事您上了年纪,嬷嬷腿脚不方便,若是路上艰难了,与护送的人手说一声,走得慢些也无妨的。”

    方怀德含着泪道:“替老奴谢谢二爷体恤。”

    云在自是应下,面上一本正经:“只是方管事,千万别再出伤了主子们心的事情了。”

    这是提醒,更是警告。

    跟车护送的都是虎背熊腰的大汉。

    方怀德怎么会听不出来,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着。

    主家不愿事情闹大,要息事宁人是一回事,可这般手下留情也是看在方家几十年辛劳的份上,若再不知好歹,他们都是死契,便是打死了也无话可说。

    用力点了点头,方怀德道:“老奴知道,不会让他们乱来的。”

    方怀德家的要躺着,坐的马车与一般的不同,方显余家的在一边伺候,方怀德祖孙三人坐了另一辆马车。

    方怀德看了一眼方显余,见他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哼了一声:“不要再想些乌七八糟的主意了。我跟你说了。既然已经网开一面,就乖乖去了玫州吧。二爷是个明白人,你那些笨主意还是收起来吧。”

    方显余打开帘子看了一眼车把式,大着胆子附耳与方怀德道:“爹……玫州那地方……”

    “果真是个傻儿子。”方怀德长叹了一口气,不肯再说了。

    方显余的那些心思,连他都一清二楚,怎么能瞒得过主子们?

    在方怀德看来,玫州青崖庄子除了穷苦一些。已经是一个极好的去处了。

    方显余想在路上跑,怎么跑?

    方怀德家的可是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再说了,他们怎么收拾得了那几个大汉?想拉拢他们更是无稽之谈,那几个大汉家中老小都在京里,都是夏家几代下仆,怎么可能不顾家人胡乱行事?退一万步说,他们真的跑了,那也是逃奴。

    要是他们敢在路上不老实,送了命都不奇怪,到时候说起来也不过是他们无福去庄子上养老而已。

    主子们已经够仁厚了。方家的名誉败了一次,方怀德绝对不想一败到底。

    方显余抱着天保。耷拉着脑袋,认了输。

    方家一走,青花胡同越发空荡起来。

    夏颐卿已经给郑老太太去了信,只是回信需要时间,新的管事一时半会也接不上。

    也亏得这里就夏颐卿和臻璇两个主子,伺候的人手也不用多少,从甬州带来的人也能够应付,便没有重新买人。

    郑学士夫人下了一张帖子,臻璇依约前往。

    一年未见,郑夫人鬓发添了银丝,她拉了臻璇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露出了笑容:“听说你过得不错,今天亲眼见了,果真如此,我也放心了。”

    臻璇微怔,看向郑夫人。

    郑夫人笑着道:“虽然不是我保得媒,但总归是我厚着脸皮头一回见你祖母时就提了出来,若是你过得不如意,我下回去甬州可真要叫你祖母打出来了。”说到这儿,想起当时李老太太的脸色,郑夫人笑意更浓,“做长辈的,看不得晚辈受一点点委屈。而我这个做媒的嘛,当然是要说来的亲事顺利,夫妻两个琴瑟和鸣、夫唱妇随,要是凑合了一对异梦夫妻,是造孽了。”

    臻璇听了这番话,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听了郑夫人说了些往事,臻璇便回了青花胡同。

    刚换了衣服坐下,桃绫拿着一张帖子进来,面色喜色:“侍郎府里送过来的,后日晚上五太太要摆酒哩。”

    “摆酒?”臻璇不解,接了帖子看,上头也没写清楚情况,“五伯母为何摆酒?”

    这事桃绫也说不清,臻璇便让她回了帖子,到时候定然要去的。

    臻璇在垂花门那儿下了车,见何姨娘迎上来,她问道:“五伯母怎么想到要摆酒了?”

    何姨娘掩唇笑了:“这个奴婢不能说,奴婢多嘴了,五太太可是要不高兴的。姑奶奶莫急,一会吃酒的时候不就知道了?”

    曹氏等着亲自说呢,怎么能叫别人说漏了嘴。

    臻璇便不继续追问,说起了其他:“四姐姐来吗?”

    何姨娘笑容淡了淡,摇了摇头:“没有递帖子。”

    臻璇一愣,复又明白过来。

    臻琳是皇家媳妇,刚嫁过去不久,又是侧妃而非嫡妻,娘家实在不好冒然递帖子进去。

    见臻璇露出几分难过表情,何姨娘赶紧补了一句:“文家那里递过去了,大姑奶奶应了会来的。啊呀,姑奶奶您是不晓得,李氏可高兴坏了,今天大清早就起来了,亲自去了厨房准备大姑奶奶喜欢的糕点呢。”

    “大姐姐喜欢的糕点呀……”臻璇顺着何姨娘的话说了几句,她明白李姨娘的心情,虽然上个月臻琳上轿和回门的时候她都看到了臻珂,可见女儿哪有嫌多的,自然是期待着的。

    听何姨娘说了几句,臻璇才知道今日这席面是家宴,请的都是至亲,一个外人也没有请。

    到了正屋,段氏和曹氏坐在一块说话,曹氏眉飞色舞。心情极佳。反观段氏。虽也带了笑容,却也有些勉强,尤其是看到臻璇进来的时候。

    等臻璇行了礼,段氏拉了臻璇坐下,拍着她的手,道:“还是你好。”

    一如侯门深似海,便是娘家家宴,递帖子、出门。对臻琳来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反观臻璇,自由多了。

    曹氏宽慰段氏道:“大嫂,那日不是说苦日子都过去了吗?前头都是好日子。”

    段氏闭着眼深吸了几口气:“是啊,一日比一日好。都在京里,总归是能见着的,比嫁去天南海北强太多了。”

    臻璇岔开了话题,笑着问曹氏:“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可不仅仅是双喜临门呢,一会我说起来你可别吃惊,一件接着一件的好事哩。”

    曹氏吊了胃口。却不肯这会儿就细说,臻璇娇嗔着又问了几句。倒是叫曹氏和段氏越发开怀。

    等臻琪来了,臻璇凑过去问她:“五姐姐,你说与我听听?”

    臻琪赶忙摆手:“不抢了母亲的风光。”

    等大老爷、七老爷他们回了府,正式开了席面。

    依旧是摆在花厅里,拿屏风挡了挡。

    大老爷、五老爷、七老爷带着臻彻、臻律、臻德、臻徽四兄弟与文家大爷、夏颐卿两连襟一块,坐了一桌。

    这边,段氏、曹氏带着臻珂、臻琪、臻璇和臻环一道坐了,因着是家宴,也没有讲究,叫李姨娘与何姨娘也落了座。

    臻璇是头一回见到文大爷,臻琳上轿和回门的时候他都没有来,他的个子不算高,白净文弱,一副书生模样。

    李姨娘也是头一回见女婿,她不愿意去想头两次文大爷为何没有陪着臻珂回来,只觉得这一次愿意来了,就已经够了。

    曹氏端着酒盏,说了头一样喜事。

    臻徐与柳九娘的婚事都定下了,本就是谈妥了的事情,三老太爷拍了板子,贾老太太完全插不上手,事情格外顺利。

    合了八字,下了定礼,再等选一个好日子把婚期定了,四老爷、沈氏与林姨娘就能欢欢喜喜去了延岭,等着娶媳妇进门了。

    这一桩喜事之后,自然是马老太太之前定的,把臻律和柳十娘的婚事也排一排。

    甬州那儿这几日就会请官媒把臻律的八字送去延岭,只等着柳家的回复了。

    明明说的是自己的婚事,臻律的兴致却不高,臻德在一边挤眉弄眼笑话他,他都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曹氏说的下一桩事情,叫他勉强有了些兴致。

    臻律的缺定下了,他这一回进京本就是述职,只是原本这差事上个月就该定下来了,却不知道为何拖到了这几天才有消息。京卫指挥使司经历司,从七品的官阶虽然不高,可管的是京城卫军,是可以徐徐图之的。

    臻律已经去报了道了,四月里正式上任。

    臻琪悄悄与臻璇道:“那个地方,哥哥不太喜欢的样子?”

    臻璇不解,问道:“为何?”

    “哥哥其实是想去北疆的。”臻琪努了努嘴,垂了眼帘。

    臻璇往臻律的方向看了一眼,隔着屏风,瞧着并不真切。

    不管臻律当时是为了什么去和傅家几兄弟一块习武,但经过北疆一战,他大抵是真的认准了想要守边疆打江山,而京卫指挥使这样的地方,自是与日日操练随时准备上阵杀敌的军营不一样,也难怪臻律有所抵触。

    只是这个去处是能叫家里人放心的去处,曹氏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

    家里人是这么想的,大老爷却是不可能去与皇上开口的,臻律是裴家这个百年书香之家血气果敢的代名词,敢上战场是皇上夸赞他的溢美之处,若是裴家自己露出了胆怯之音,怕是要惹了皇上不喜。

    那这个位子,便是皇上给臻律定下来的。

    京卫指挥司……

    臻璇不由弯了唇角,皇上为了心爱的儿子,也是煞费了苦心的。(未完待续。。)

281章 花事(六)

    曹氏心情极好,一口喝完了杯中酒,又叫丫鬟满上。

    家宴本就轻松一些,况且都带着笑意,气氛融洽。曹氏不免多喝了几杯,段氏也叫曹氏的喜悦感染,没有再多想臻琳不能来的事情,陪着喝了些。

    臻璇看了曹氏一眼,不知怎么的她觉得曹氏还有没说完的话,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被称作喜事的。

    直到撤了宴,臻璇和夏颐卿要告辞的时候,看着送出来的臻琪,她恍然大悟。

    傅四爷快到京城了。

    臻琳出嫁前曾提起来过,送亲的队伍差不多再一个月就能入京了,这么算来,也就是这几天的光景。

    傅凌遥远嫁和亲,不管皇家与傅家怎么看这门亲事,与傅凌遥兄妹情深的傅四爷定然是舍不得的,况且一路远送去对傅家人有深仇大恨的北狄,傅四爷担心傅凌遥自不用说,曹氏与臻琪担心傅四爷的安危也是正常的。

    而如今,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上头臻琳已经上轿,等回了甬州,曹氏要与傅三太太定了日子,也要把婚事办了。

    这也是一桩大喜事了。

    青花胡同里等了几日,却并没有传来送亲队伍抵达京郊的消息,臻璇正疑惑呢,执棋打了帘子进来。

    执棋垂手道:“裴家五小姐来了,桃绫出去迎了。”

    臻璇疑惑地看了执棋一眼,好端端的,怎么臻琪会没有事先提一句。突然就过来了。

    臻琪由桃绫扶着来了。臻璇抬眼一看。见她两眼发红,略有些肿,一副哭过的模样,不由心中一惊:“五姐姐,这是怎么了?”

    执棋福了福身,道:“奴婢去厨房看看,送些糕点过来。”

    臻璇点了点头,她知道执棋是避嫌。倒底是她的娘家事,执棋避开也是情理之中的。

    屋里只留了桃绫伺候,杏绫出去守了门。

    臻琪在臻璇身边坐下,吸了吸鼻子,说了来意:“这几天天气不好,连着下雨,母亲身子有一点点不爽利。昨日晚上大伯父回来,哥哥问了一句送亲队伍的事,结果大伯父说,说傅四爷年前染得病似乎又发了。这才耽搁了行程。母亲听说了就有些记挂,夜里没有睡好。早上就头痛得起不来了。”

    臻璇皱了皱眉头,前几日曹氏那般喜上眉梢、神采飞扬,哪里想到不过几日就病了。臻璇握着臻琪的手,道:“大夫怎么说?”

    “说是风寒,少不得休息一段时间。”

    臻琪会匆忙而来,断不会仅仅是因为曹氏病了,怕是还有别的缘由,臻璇没有追问,耐心等着臻琪继续说。

    “母亲病了,做儿女的总要在身边伺候的。我就想去告诉哥哥一声,谁知道……”臻琪说到这里眼睛又红了,撅着嘴,道,“哥哥他,竟然说都不说一声,大清早城门刚开的时候他就策马出城去了。”

    臻璇诧异不已:“出城?五姐姐的意思是他往送亲队伍去了?”

    话一说完,臻璇自己也吓了一跳。

    臻琪重重点了点头:“没错,他去了。每一回都这样,哥哥这个人,他想做的事就一股脑儿去了,还不与我们说的。瞧着是好脾气,待人和善,可遇事呢,说好听了是果断,说不好听了呢……”

    臻琪越说越是生气,眼泪簌簌落了下来,臻璇拿了帕子递给她,暗暗叹了一口气。

    臻律的性子一直都是这样。

    他的脾气真的很好,对兄弟姐妹自不用说,对下仆也是仁厚心肠,怎么看都是温和之人,但一旦拿了主意,就是十匹马儿也拉不回来了。

    那年决定要跟着傅家兄弟们习武,也是谁都不说一声,就这么坚持着练了,连叫臻琪发现了手臂上的乌青都没有说实话;

    下了决心从军,亦是不与家中从长计议,跪了一夜祠堂也依旧不改主意。

    虽说男儿志在四方,为国奋战以展雄途,是臻律的荣耀,也是裴家满门荣耀,但对于亲人来说,提心吊胆的过了几百个日夜。

    明明是那么温和好说话的臻律,一旦认准了的事,就是照着它去做的。

    他一心要赶去与送亲队伍会合,要赶在城门刚开时就出城,自然是来不及与还未起身的曹氏和臻琪说一声,也不清楚曹氏的身体情况。

    却也是没想到,曹氏前几日的一些不爽利爆发了,病倒了。

    臻璇安慰臻琪道:“六哥哥这么赶去,大约傅四爷他们现在离京城并不算远,再等几日应该就能到了。你要气他怪他,等他回来了也不迟,这会儿还是照顾好五伯母要紧。”

    臻琪抹了一把眼泪:“道理我都明白,我来找七妹妹,就是想跟你说,等队伍进京那一日,你陪我去好不好?我要在人群里直接把哥哥的马拖回侍郎府去。”

    明明心情有些郁郁,听了臻琪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就弯了唇角。

    臻璇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要先问问二爷。你呢,五伯母能叫你上街去看?”

    臻琪撇了撇嘴,道:“就是母亲不肯答应我才来跟你说的,有你陪着,可能还好说一些呢。大姐姐我不指望,四姐姐又确实不方便,就只能靠七妹妹了。”

    臻璇轻轻点了臻琪额头,哭笑不得:“到底是两兄妹。”

    臻琪抱怨臻律一意孤行,臻琪自己也是认准了就不回头的性子,不愧是一母同胞。

    “五姐姐之前不还说六哥哥其实不太喜欢京卫指挥司吗?要找我说呀,还是祈求少起战事吧,不然以六哥哥的脾气,管他京卫指挥司还是什么地方,他定是要请缨上战场的,到时候还能拦着他?”

    臻璇这番话倒是把臻琪也逗笑了,笑过之后,收了眼泪,叹了一声:“你还真就没说错,若真到了那时候,哥哥定然是会那么做的。”

    “你担心六哥哥,就不担心傅四爷吗?”臻璇取笑道。

    “我是真的恼哥哥了,你还这般……”臻琪脸上一红,睨了臻璇一眼,又想到一去许久的傅四爷,她的眸子暗了暗,嘴硬道,“他身子骨好着呢,又有御医随行,应该无事的,也就哥哥爱操心。”

    臻璇莞尔。

    臻璇叫桃绫打了水进来给臻琪净了面,又稍稍坐了一会,臻琪便先回去照顾曹氏了。

    臻璇等夏颐卿回来,略问了问迎亲队伍的事。

    夏颐卿对此有些耳闻,按照行程确实是这几日就该到了的,却耽搁住了。

    “听说是年前就病倒过一回,前阵子突然转凉了,这才又病了。”夏颐卿一面说,一面翻看起了书桌上的册子。

    臻璇想着入了三月之后的天气,哪里像是春天,倒是比冬日里都冷上一些,园子里冒了芽的杏花也一下子没了动静,大约这就是北方,与南边的甬州截然不同。

    再北边一些,恐怕能是寒冷了。

    傅四爷他们一路从北而来,被这突然转冷的天气所累,病了也不稀奇。

    夏颐卿抬头看了臻璇一眼,见她一副沉思模样,显然是有些担心的,他道:“你要陪五姨去就去吧,多带几个人随车,到时候街上人多,别出了意外。”

    臻璇闻言抬眼看夏颐卿,目光相汇,他眼底的温柔叫她不由舒了心中事,笑着点了点头:“好。”

    夏颐卿认真看起了账册,臻璇也就不再多出声打搅,坐在榻子上绣起了香囊。

    青竹图案是前几日才描好的,配了色绣在薄水绿底布上,等出了胚子再添上香料,端午之时便能用了。

    又过了五日,消息传来,送亲的队伍驻扎在京城十里之外,明日里就能入京了。

    臻琪那里也收到了消息,使了婆子来又与臻璇定了定。臻璇问了曹氏身子,叫婆子与臻琪道肯定会如约前往。

    队伍在中午时才会入京。

    夏颐卿从铺子里拨了几个大汉随车,臻璇先去了侍郎府,接了臻琪一道往北大街去。

    路上百姓渐多,都是来看队伍返京的,叫京卫们拦着站在了北大街的两侧。

    臻璇和臻琪的马车停在离玄武门不远的巷子里,坐在车上就能看到行进的队伍。臻琪紧绷着脸,紧张情绪显然易见,明明是一直等着今日的,等傅四爷回了京城,也等着直接就把臻律带回去,可一到了关卡上,臻琪才发现,那些担心生气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压在了胸口上。

    整齐,严肃,长长的仪仗从玄武门而入,一路往皇宫方向而去。

    人人都在看仪仗,也没有会往这边车上看,臻琪也就不顾那么多,没有戴帷帽就掀开了帘子,瞪大了眼睛看。

    有京卫拦着,人群也有秩序,只是不是指指点点,好不热闹。

    直到队伍走完了大半,都没有看到臻律和傅四爷。

    臻琪拧了眉头。

    臻璇疑惑,嘟囔道:“莫非是在最后头?”

    臻琪等不住,又觉得在车上看兴许就看漏了也不说定,干脆跳下了车,往人群跑去。

    臻璇叫她吓了一跳,知道她是拉不住臻琪的,又怕她出点意外,赶紧与随行的高妈妈道:“去看着五姐姐。”

    高妈妈一把抓过臻琪的帷帽,速速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今天晚点更

书友们抱歉,现实影响心情暴差卡文了,今天的更新会放到晚上,sorry(未完待续。。)

282章 花事(七)

    臻琪挤到了人群最前头。

    耳边声音嘈杂,纷纷说着这桩和亲,郡主、傅家、北狄,熟悉的不熟悉的一个个名字盘旋,臻琪静不下心去听,她只是张望着,看着从面前经过的仪仗。

    往南看,队伍已经过去很长一段,从臻琪这里看去,几乎看不到头了。往北看,还停留在宣武门外的仪仗已经不多了。

    臻琪来回眺望,想在仪仗之中寻到熟悉的身影,可一直没看到,心中便有些急了。

    是不是已经过去而看漏了呢?

    臻琪正在疑惑,突然听见了一声马嘶。

    阳光被遮挡了大半,一匹高头大马停在了她的前面,臻琪一怔,刚缓缓抬头想去看清楚时,马上人的一只手掌落在了她的头上。

    掌心温热,动作熟稔,那人暖声开口道:“我没事。”

    臻琪心跳快了一拍,她抬眼看向来人,笑容温和,面目俊秀,是臻律。

    见臻琪出神,臻律弯下了身,他的手掌轻轻用力,低声又与臻琪说了一遍:“我没事。”

    吸了吸鼻子,臻琪突然觉得怀念起来。

    那一年,她无意之中看到了臻律臂上的乌青,她急着追问,臻律没有多说,只是拿手掌按住了她的额头,笑着说了一句“没事”。

    那一年,她和臻璇两个人担心地等在马老太太的屋子外头,臻律出来时,也是把手掌按在了她的头上,宽慰了一句“没事”。

    有多少次了。臻琪眨了眨眼睛。看着臻律。只觉得他背后的阳光太过刺眼,她眸子发痛,连臻律的模样都要看不清了。

    “他也没事。”

    仅仅四个字,话音还未落,臻琪的眼泪沿着脸庞滑下,她咬紧了下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那些惶恐、不安、担忧,她压在心底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决堤而出。难以抑制。

    她还记得那一日,在裴家院子里,傅四爷亲口告诉她要送傅凌遥去北狄,明明伶牙俐齿的她,那日说不出安慰的话来,默默陪着落泪,陪着流血不流泪的傅四爷哭了。

    此去艰难也好,危险也罢,臻琪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很单纯地舍不得傅凌遥远嫁。舍不得兄妹情深的傅四爷难过。

    一走半年,在听到他病重时怎么可能不担心呢。而现在那个人在哪里,在做什么,病情如何,都比不上一句“没事”。

    臻琪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含泪笑了。

    高妈妈挤到了臻琪身边,赶忙把帷帽给她戴上,又与臻律行了礼。

    臻律见到高妈妈有些意外,往四周看了一眼,问道:“妈妈在这儿,是七妹妹也在吗?”

    高妈妈回道:“我们奶奶与五小姐一块来的,就在一旁车子里。”说完,又与臻琪道,“五小姐,既然找见了六爷,就回府里去吧,五太太还等着呢。”

    提到曹氏,臻琪把之前的情绪扫开,她是说过的,要把臻律从仪仗之中直接拉回侍郎府里去。

    臻琪扬手抓过了缰绳,扬着下巴与臻律道:“哥哥快跟我回去吧,母亲都病倒了。”

    臻律一听曹氏病了,眉头一紧,也没有拖沓,跟着臻琪到了马车边上。

    臻琪搭了高妈妈的手,一上车就摘掉了帷帽,掀开帘子一角与臻律道:“哥哥走的那日母亲就病了,你知道母亲有多担心吗?”

    臻律抿着唇没有说话。

    到了侍郎府,臻律回房沐浴更衣,臻璇陪着臻琪去了曹氏屋里。

    曹氏正等着她们,她病了好几天了,面色苍白,靠着引枕坐在床上,见臻琪来了,赶紧招了招手:“可见到你哥哥了?”

    臻琪点点头:“哥哥一会就来。”

    “傅四爷呢?”曹氏追问了一句。

    臻琪垂着眼,道:“哥哥说,他没事。”

    曹氏松了一口气,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叫了丫鬟给臻璇添了茶水:“七丫头,五丫头行事急躁拖上了你,可有叫你为难了?”

    臻璇浅笑着摇头,道:“我也担心六哥哥的,五伯母别这么说。”

    做了别人家的媳妇自然和还在闺中不一样,曹氏心里一清二楚,臻璇能随心思与臻琪一块去,一来是因为婆家长辈都不在京中,二来是因为夫妻和睦,夏颐卿能依着她。

    曹氏看着臻璇,不由想起她小时候的模样,那时有些怯弱的孩子到了今日成长得叫人刮目相看,她道:“六叔母和十四弟妹能放心了。”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小丫鬟问安,臻律进来了。

    一见到臻律,曹氏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知道回来了?”

    臻律本就因为不知母亲生病而内疚,再看母亲一身素衣的病容,更是有些不知所措,几步到了床边,跪下道:“没有在母亲身边侍疾,儿子错了。”

    曹氏赌气地在臻律背上拍了两下,偏过头道:“我还不晓得你呀。我知道这会儿你是真心认错,但下回若还是遇见这样的事情,你一样会这么做。一根筋的脾气,也不知道你随了谁了!”

    臻律无言以对,知子莫若母,曹氏说得一点也没错。

    曹氏见他低着头不说话,长长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都要娶媳妇的人了,脾气能改早就改过来了。”

    一说到娶亲,臻律面上闪过一丝排斥。

    曹氏眼尖看了出来,劝道:“你是我儿子,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背君弃族的事情,你要去做什么我都会随你,即便是做错了,只要你认错,我就会原谅你,什么都不计较。但是,你媳妇不一样。柳家也是世家,十娘是她母亲的掌上明珠,从小宠着护着长大的。虽然女子出嫁从夫,但你若是随心所欲,不重视她,她是会伤心的。不要让她心里存了芥蒂,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玩笑。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做,就学学你大哥,看看臻衍是怎么待婉芸的。”

    臻璇也在琢磨曹氏的话,夫妻相处之道,她在一点点摸索着前进着,而臻衍与孙氏的婚姻,她一直都很羡慕。

    作为长兄和长嫂,他们是楷模,是方向,也是长辈们所满意的要指给孩子们的路。

    臻律点头应了。

    曹氏又看向臻琪,道:“傅四爷回京了,你的婚期也要定了。现在傅家长辈对你都还喜欢,你也要打起精神来,不能失了规矩。”

    臻琪轻声道:“知道了。”

    曹氏到底还在病中,精力有限,与孩子们说了一会话,便没有再留他们。

    臻璇去段氏那儿问了安之后就打算回青花胡同。

    何姨娘一路送了出来,刚准备上车,段氏身边的一个丫鬟追了过来,她福身与臻璇道:“姑奶奶,这是给您的信。”

    臻璇不解,桃绫接了信交给她,看了一眼落款,是柳亦晚。

    柳亦晚已经嫁了人了,那年春天段氏带着裴家姐妹们回了甬州,柳亦晚则回了延岭,一年之后及笄,嫁入了延岭的一个世家。

    京城一别,一晃两年,除了断断续续的信笺,臻璇没有再见过柳亦晚。

    大约是知道臻璇在京中,柳亦晚把信给了父亲柳文逸,请他交给裴大老爷,再转交到臻璇手中。

    臻璇捏着手中厚厚的信笺,不由自主笑了。

    等回到青花胡同,臻璇才拆开了信。

    柳亦晚的字很漂亮,带着几分飘逸之感,看着她的字,就能想起她眉眼弯弯的笑容。

    信中说了些琐事,提到了柳家九娘和十娘。

    过年时柳亦晚回了柳家拜年,被九娘和十娘拉着问了不少裴家的人和事,那两个虽然和柳二太太一块在甬州给马老太太贺过寿,但不比柳亦晚住得长久。况且柳亦晚的母亲是裴家的八姑太太,她是回外祖家住,与做客的九娘、十娘自然不同。

    柳亦晚拗不过两个妹妹,挑了一些说了,又玩笑地告诉臻璇,她说的尽是小时候与裴家兄弟姐妹间的玩闹事,尤其是说到臻律的时候十娘的脸比胭脂还红。

    想起柳十娘如画面容,臻璇不禁想着,臻律要是能真的把曹氏今日劝他的话全部听进去就好了。

    那日夜里,进宫复命的傅四爷留宿在宫里,等到第二天才去了侍郎府见了长辈。

    似乎是因为病了一场,脸庞都消瘦了不少,曹氏见了都心疼不已。

    三月末时,夏颐卿定了四月中旬回甬州。

    臻璇诧异,问了一声:“二爷,怎么这般急?这宅子要怎么办?”

    “京中要办的事都办妥了,甬州那边也不能耽搁。”夏颐卿在臻璇身边坐下,道,“祖母那里还没有消息回来,先从京中铺子里选一个来接手看着,等祖母的人到了,再交接也不迟。”

    这倒也是一个法子,宅子里没了主子,事情就很少了,而库房一烧,青花胡同里留下的东西也不多,回头叫执棋一块收拾了,少留一些下来,也方便打理。

    思及此处,臻璇与夏颐卿道:“执棋她们上一回把剩余的东西都盘点了,回去时带一些走。”

    夏颐卿点头同意,又道:“你这几日去侍郎府问一问,伯母他们是和我们一道走,还是再在京中住一段日子。”

    臻璇应下了,第二日就遣了高妈妈去问。(未完待续。。)

    ps:  今天更新晚了,不好意思,明日准时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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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章 花事(八)

    高妈妈带回了段氏和曹氏的口信。

    段氏想在京中多住些日子,恐怕要到冬天才会回甬州过年;曹氏是要走的,只不过要再晚一个月。

    臻璇听了高妈妈的话,略想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

    这些年段氏一直在甬州伺候马老太太,两个妾室李姨娘和陈姨娘都带在身边,京中只留个一个心腹丫鬟,不想就是这个丫鬟监守自盗爬了床,事已至此,也没办法深究。

    趁着臻琳出嫁的机会,段氏来了京中,自然也想在裴大老爷身边多住上些时日,几个孩子之中只有臻衍在老宅,其余都在京里。

    留在这儿,段氏可以经常去看看臻珂替她撑腰;虽不能时时见到臻琳,但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就是马车一段路,半个时辰就能见到;臻德是她的心头肉,这些年不在身边想得紧;而臻徽和臻环,离了陈姨娘,对段氏来说庶子庶女更好管教一些。

    甬州那儿,庆荣堂交给孙氏打理,段氏是放一万个心的,辰哥儿和圆姐儿有孙氏带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段氏是安安心心要在京城住到秋末再回程了。

    曹氏虽然一家都在京里,她却是要回去的。

    傅四爷送亲归来,婚事就该办了,毕竟底下还有好几个小姐没有上轿。

    周氏应当是七八月里生产,等周氏出了月子重新掌了家中大小事之后,就要安排臻琼的婚礼,在那之前。曹氏定然是要把臻琪嫁去傅家了。

    虽然臻琪的嫁妆什么的早早就备好了。但日子是要一挑再挑的。早些挑起来才有余地。

    只是周氏放心不下臻律,臻律四月上任,身边又没有个女眷,她想在京中再住一个月,帮臻律再打理打理。

    高妈妈喝了几口茶,笑着道:“六爷上任之后也依旧住在侍郎府里,奴婢听五太太的口气,大约是想在六奶奶进门的时候再替六爷选个宅子。五太太呀。巴不得明日里就能娶媳妇呢。”

    臻璇闻言也笑了,但凡做母亲的,都想儿子早早娶媳妇,而女儿能在身边多疼几年。

    延岭那里怕是快不了,臻徐和柳九娘的婚期未定,臻律也不好越过哥哥先娶妻,少不得再等上一两年了。

    既然裴家那儿没有人要一块回去,夏颐卿便只安排他们两夫妻的行程。

    臻璇枕着夏颐卿的胳膊,若有所思。

    她想在走之前再见一见臻琳,只是不晓得贸然递了帖子过去。会不会叫臻琳为难了。

    夏颐卿见臻璇拧着眉头,手指按在她的眉心。问道:“想什么呢?”

    臻璇眨眨眼,如实以告。

    “那就去吧。”夏颐卿道。

    臻璇诧异,她觉得为难的事情为何夏颐卿这般轻描淡写,似乎是不用费心思量的事情一般。

    “我走之前要去拜访殿下。”

    臻璇闻言一愣,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这帖子不是以臻琳娘家姐妹的身份递的,是夏颐卿要去见七殿下,带了妻子去而已。

    臻璇失笑,抬眼看向夏颐卿:“我是沾了二爷的光呢。”

    前几年,几位皇子就各自分了府邸而没有再住在宫中,七皇子的府邸离皇宫并不远,附近住着的都是皇亲国戚。行至近处,似乎连宫墙都清晰了起来,仿若能触及那印在墙上的树影斑驳一般。

    马车停在了府邸外头,门房引着走了侧门。

    夏颐卿去了书房,臻璇换了内院小轿由一个婆子引着往后院去。

    行了一刻钟,落了轿,轿帘掀起,婆子笑眯眯地道:“乡君,到了。”

    臻璇扶了她的手下来,左手边是一座清雅小院,门口站着一个丫鬟,正是花露。

    花露迎了上来,先行了礼,巧笑着谢了那婆子,塞了一个红封过去,又打赏了抬轿的婆子,这才与臻璇道:“主子知道姑奶奶要来,一直盼着呢。”

    臻璇随着花露进了小院,院中花卉不少,摆放与在甬州时无甚差异,叫臻璇有些恍惚,像是到了庆荣堂之中一般。

    花露看出臻璇神色,低声与她道:“主子喜欢这些,就叫奴婢们这般摆了。”

    臻璇点了点头,问:“四姐姐在做什么?”

    花露垂眼回话:“主子今日有客在。”

    臻璇惊讶,不料来得如此不巧:“什么客人?我是不是等一会再进去?”

    花露赶忙摇头,答道:“是熟人,姑奶奶也认识的,瑞亲王世子妃。”

    这个名号初听有些陌生,仔细想了想,臻璇便记起来了,确实是熟人,会觉得名号陌生是因为她从前从不以此名号称呼这个人。

    她唤她“慕恩姐姐”。

    进了屋看向坐在一起笑着说话的两人,臻璇有些失神。

    她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颜慕恩了,从臻瑛嫁入永凉王府开始,臻璇再没有去过王府,也没有见过颜慕恩与颜慕艺。

    出了那样的变故,再见也是尴尬,闺中情谊只能彼此惦念在心中了。

    前年臻璇听说颜慕恩出阁了,本不管永凉王府子弟婚配的皇上突然指婚,把颜慕恩指给了瑞亲王世子,颜慕艺指给了镇国侯肖氏一族的嫡次孙。

    只是臻璇也没有想到,她会在京中再遇见颜慕恩。

    见了臻璇进来却走了神,臻琳笑着唤她:“七妹妹想到什么了?”

    臻璇回过神来,笑着道:“我在想有多少年没见到四姐姐和慕恩姐姐一块说话了,从前明明是一个个闺阁小姐,如今都梳起了妇人头,我一时都觉得眼花了呢。”

    听臻璇提起,臻琳与颜慕恩也有些感慨,上一回三人相聚是什么时候?

    那年迎春宴,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四年了。

    虽然已经是过去的往事了,三人却都不愿意去提那些不高兴的事情,回忆里的全是年幼时说过的趣事。

    颜慕恩笑意盈盈,道:“早知道你今日过来,我就该早些与三妹妹说一声,叫她也来了。”

    “我是随我们二爷来的,也不知道会见到慕恩姐姐呢。”臻璇含笑道。

    “你还说呢。”颜慕恩睨了臻璇一眼,“既然来了京里,也不送帖子过来。我与你说,下回再进京,可一定要来看我。京城里往来的女眷是不少,但到底不比我们闺中相识情谊。”

    这话要是传扬出去,怕是要惹些是非。颜慕恩直咧咧说了,一是她身份不一般,二是这里也就她们三个人,传不出去的。

    臻璇点了点头,应道:“好。”

    一块说了许久的话,尴尬早就扫到了一旁,还如当年一般亲近,叫人欣喜。

    想着臻琳与臻璇怕还有别的话要说,颜慕恩先告了辞。

    臻琳和臻璇起身送到了小院外头,见她上了轿行远了,才相携回来坐下。

    “几日要走?”臻琳偏过头问道。

    “再过五日。”

    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四月里行船比冬季方便不少,从京城外的渡口上船一路往南,路上也不用像进京的时候那么赶,四月底五月初就能到了甬州了。

    臻琳颔首:“记得给我写信。”

    臻璇笑着应了,又与臻琳说了些侍郎府的事。

    臻琳听完,幽幽叹了一声:“我不能时常出府,就盼着过节呢。不过,没关系,这里也挺好的,和在家中一样。”

    与家中一样。

    不仅院子里的花卉摆放和庆荣堂相似,屋子里的模样也和臻琳从前的闺阁差不多。

    侧妃的院子不是正屋,不是七皇子平日起居之所,自然能叫臻琳自由规划一些。

    只不过,臻琳这么规划了,应该也是问过七皇子的意见的。

    臻璇一时无言,她不知道怎么去询问臻琳婚后的生活,七皇子往她这儿来的多不多?亦或是七皇子的那几个通房怎么样?她关心臻琳,因而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臻琳似是瞧出了臻璇的心思,笑着道:“别担心我,我一切都好。”

    真实还是虚假,越是在乎越是辨别不出,臻璇只能对着臻琳弯了唇角,回应给她一个笑容。

    前头夏颐卿与七皇子谈完了之后,就有婆子来请臻璇。

    姐妹道了别,臻璇依旧坐着小轿到了侧门,与夏颐卿一块上了马车。

    见夏颐卿看向她,臻璇道:“见到慕恩姐姐了,很久未见,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夏颐卿揽过臻璇,让她靠在他的肩上,道:“他们有他们的相处方式。”

    臻璇身子一僵,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夏颐卿却看出来了,他知道她最挂心的是什么。

    沉稳的声音让人觉得安心,臻璇吸了吸鼻子,闭上了眼:“恩。”

    青花胡同里在做最后的准备,京城铺子里暂时接过宅子的人也到了,与执棋盘点了留在京中的物什。

    临行前一日,夏颐卿和臻璇去了侍郎府告别。

    段氏交给臻璇一封家书,让她转交给马老太太。

    臻琪红了眼眶,臻璇忍不住笑话她道:“再过一个月,五姐姐不也回甬州了吗?”

    臻琪脸颊比眼睛红,扭过头不与臻璇说话,又惹来段氏笑话。

    到了返程那日,执棋和桃绫把随身之物都收了起来,一行人上了马车,往渡口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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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介绍:
这桩婚姻于她而言,不过是逃离族亲的工具, 只因挡了别人的道,被人陷害,清白难辨,不得不以死明志。 醒来后,从二奶奶变成了七小姐臻璇,是拼命复仇?还是走自己的路? 唯有一样她很确定,她要做为臻璇活着,好好活着,决计不能再被人逼迫到那番田地。 菩萨让她再世为人,她又怎么能辜负这第二次! 96的QQ读者群69620185欢迎大家来玩臻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臻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臻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