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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玖拾陆     臻璇txt下载     臻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29章 奉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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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颐卿没有回答,臻璇心中一沉,伸手握住了夏颐卿放在身侧的手。

    突然之间,听到“叮铛”一声响,臻璇被惊了一跳,扭头看过去。

    是放在博古架上的西洋钟,刚刚打了未初。

    臻璇垂眸,稳了情绪,没有看夏颐卿,低声道:“二爷不是为了那些银子吧。”

    不是疑问,是笃定。

    夏家不缺银子,也断不会为了银子去私瞒了银矿,夏颐卿没打算报给官府定然有他的考量。

    “七娘,”夏颐卿唤了臻璇一声,反手握住了相叠的手,安抚道,“玫州知府姓黄,他从小是跟着姨夫姨母的,他姨夫是前任的工部侍郎杨大人的幕僚。那位杨大人是……”

    “惠昭仪的族叔……”不用夏颐卿继续说,臻璇也已经明白了。

    银矿里的银子,不是为了夏家留的,是为了七皇子。

    拥立之功不是简单的站位就可以的,是要去付出,要去营谋,一家老小的一切都押在了那个人身上,选对了,荣华富贵,选错了,万劫不复。

    京中几位皇子还未到真正的水深火热,但未雨绸缪是必须的,况且,夏家被那位爱子心切的皇上逼得没有退路,就好像从前的郑阁老。只能让幺女下嫁夏家来表忠心。

    而这一回。夏家除了让七皇子爬上去之外。别无他路。

    夏家手中有钱,与七皇子是姻亲,若是七皇子倒了,新皇难道会留下夏家?

    与其把银矿交回官府,不如私采供给七皇子。

    臻璇轻咬下唇,问道:“祖母那里呢?也是这个意思?”

    夏颐卿颔首,见臻璇的眉头微拧着,他放开交握的手。扣着臻璇的肩拥了拥她:“外头有我,你听过就算,别挂在心里。告诉你不是为了叫你担心的。”

    臻璇把头靠在夏颐卿肩上,轻轻应了一声。

    道理她都知道,青崖庄子的位置太偏,私采四年了外头都不晓得,即便是作为东家,夏颐卿和郑老太太也是花了那么久才弄清楚了入口,只要庄子上没有叛徒,就不会招人眼。

    即便是万一有了风声。黄知府不是傻子,他的姨夫姨母跟着惠昭仪的娘家杨家。夏颐卿与七皇子是连襟,他老寿星上吊活腻了才会来搜山。

    可知道了,也是会挂心的。

    夺位的战争很残酷,很多事情不是她们这些坐在后院里的太太、奶奶、小姐们能弄明白的,但这些又和她们很近,近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带来灾难。

    只是,避不开的。

    臻璇清楚知道,臻琳多舛的婚事,自己被指婚,皆是为此。

    况且,无论是躲避还是迎击,敌人都在那儿,国宁寺那一日的惊魂她没有忘记。

    靠利益、姻亲、权势,拴在了一条船上。

    而臻璇现在能做的,就是打理好天一院,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不叫夏颐卿多担心。

    抬起手揽住了夏颐卿的后背,臻璇稍稍弯了唇角:“好,我听二爷的。”

    夏颐卿在臻璇头上啄了一口,而后放开她,唤了守在外面的执棋。

    执棋进来,行礼之后她就垂着头,站在外头她听不清里头主子们在说什么,也不敢听,从始至终里头没有大动静,想来不是争执,这叫执棋略松了一口气。

    夏颐卿还有事情要做,吩咐执棋伺候好臻璇,就先去了前院。

    臻璇还坐在榻上,示意执棋扶她躺下。

    执棋拿了引枕替臻璇垫上,柔声道:“奶奶,刚才陈妈妈来问,罗家父子明日来奉帐,奶奶可方便?”

    “也好,就明日吧。”臻璇答道。

    翌日,罗家父子来得不算早,比起其他大清早就在门房候着的管事,他们迟了一个多时辰。

    门房上的李晖笑着打趣:“这还真是,越远的越早,越近的越晚了。”

    罗正安跟着笑了,道:“我们奶奶要多休息。”

    这话说得不错,本来主子们就不会起得太早,管事们都要在外头等上许久才能被请进去,更何况是下个月就要临盆的臻璇,多休息会儿哪里有错。

    对着臻璇的陪房,李晖格外客气,连连说他们会为主家考量。

    直到里头来人请了,罗家父子与门房上说了一声,这才跟着来人走了甬道到天一院的角门。

    陈妈妈候在那儿,见了丈夫、儿子她面有喜色,但这欢喜只那么一瞬,而后又板着脸训罗兴清道:“不要忘了规矩,可不许像上次那样。”

    罗兴清嘿嘿笑了笑,低下头看脚尖,道:“娘,这样行了吧。”

    陈妈妈在罗兴清的背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知道就好。”

    罗家父子进去回话,陈妈妈要跟进去,高妈妈过来拉住了她。

    陈妈妈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高妈妈到了一旁,道:“老姐姐,怎么了?”

    高妈妈冲花厅里努了努嘴:“你男人和儿子来奉帐?你儿子年纪不小了吧,可说亲了?”

    陈妈妈一愣,而后摇摇头:“还没呢,你要做媒?”

    “我可不敢乱点鸳鸯,好也就算了,万一有个什么,我这不是作孽了嘛。”高妈妈说得实在,“但我瞧你那儿子,似乎是瞧上挽琴姑娘了。”

    一听挽琴名字,陈妈妈的脸一下青一下白的,张手要捂了高妈妈的嘴:“哎呦我的老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我那破小子就算了。没得连累了姑娘名声。”

    高妈妈连连点头:“我省得省得。但我跟你说。奶奶屋里早晚放人。挽琴姑娘年纪最大,兴许就是下一个了,也不知道到时候便宜了哪个小子。要我说呢,配给别人还不如就你儿子,瞧着还上进些。”

    “哎……”陈妈妈长叹了一口气,“若是挽琴姑娘肯,我可就烧高香了。但是,攀不上。”

    “怎么?你问过她?”高妈妈也是惊奇。

    陈妈妈正要说。见挽琴和挽墨两个从厨房那儿过来。

    挽琴今天一身姜黄色,不显得老气,反倒是瞧着沉稳,眉目如画,神情温婉,当真是美人胚子一个,好看得紧。

    这幅模样,自家那个愣头青小子,怎么能不一眼就上了心了。

    “姑娘一心要留在奶奶身边的。”

    高妈妈听了这话,倒也是明白了过来:“你也是为难的。儿子喜欢的没指望,挑其他人。好是好的,儿子又不喜欢。”

    陈妈妈笑得尴尬:“叫你笑话了。话又说回来,奶奶身边的姑娘一个个都是出挑的,肯指一个给罗家就是给我们脸面了,我哪里敢挑剔。”

    高妈妈笑着没有搭腔。

    花厅里,杏绫和执棋伺候着。

    臻璇等罗家父子行了礼,便让他们起身坐下。

    胭脂铺子头一年交到他们手中,说不上生意兴隆,但较之从前并没有下滑,反而有些上升。只是碍着进货价格一路走高,利润有些薄,不过有罗兴清捣鼓出来的那些花露胭脂,倒也能补上一些。

    罗兴清把账册交给了杏绫,杏绫又送到臻璇面前。

    臻璇随手翻着账册,罗兴清一脸若有所思地坐了回去。

    他一直低着头,刚才交接那一瞬,他看清了那双手。也许是因为做了胭脂生意的关系,这段日子他格外注意客人们的手,而刚才只是一瞥,他也看清楚了。

    那是一双白皙的手,指甲小巧圆润,不修长却好看。

    这本没有什么,叫罗兴清留意的是她手上淡淡的味道。那味道他很熟悉,是他按照配方做的一种花露,从前有送一些进府里来,大约是臻璇分给了身边的丫鬟们。

    那花露清香淡雅,味道好,铺子里卖得也不错,但就是用在那双手上,罗兴清觉得不合适。

    应当再甜腻一些,就好像春日里的含笑花,起初浓烈,回味雅致,余味甘甜。

    这样的花露,要如何配得?

    罗兴清一脑子全是那些方子,根本没听清罗正安与臻璇在说什么,许久之后罗正安起身告退,他还懵在座位上没有动。

    罗正安着急,一个劲给他使眼色,偏偏罗兴清低着头,什么也没看到,他没有办法,只能过去拉儿子。

    罗兴清这时才回过神来,见罗正安一脸恼怒看着他,他心说不好,亏得还算机灵,赶紧行礼告罪,而后被他老子一路拉了出来。

    在天一院里,罗正安也不好训罗兴清,直接把他拎到了角门外头,压着声音发火:“你搞什么?奉帐的时候你给我神游太虚去了?”

    罗兴清摸了摸鼻子,不敢顶嘴,由着他老子训。

    罗正安见他如此,也是泄了气:“算了算了,回去跟你算账。”

    陈妈妈几步追出来,见他们父子一个铁青了脸,一个垂丧着脑袋,唬了一跳:“怎么了?账册有问题?”

    “你自己问他。”罗正安哼了一声。

    陈妈妈看着罗兴清,推了推:“出了什么事?”

    罗兴清眨巴眨巴眼睛,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娘,奶奶身边那个指甲盖圆圆的姑娘是哪个?”

    陈妈妈一听这话,头皮发麻:“你刚才又抬眼看谁了你!”

    罗兴清急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是刚交账册给她才看到的,不是故意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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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章 奉帐(四)

    今天的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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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妈妈闻言眉头一皱,她也不晓得今日谁在花厅里伺候,但在院中见到了挽琴与挽墨,可见那人并非挽琴。

    刚想要再问问,余光瞟见管门婆子探头探脑看过来,她心里懊恼。

    定是罗兴清刚才说话声音高了些,这才引来了注目。

    这个当口是不能再问了,陈妈妈又在罗兴清背上捶了两下,与罗正安道:“赶紧带着这臭小子回去。”

    罗兴清瘪了嘴,老大不高兴,但他不敢违背爹妈的意思,跟着罗正安走了。

    陈妈妈见他们父子两人的身影在甬道那头越来越远,转身往回走。

    管门婆子笑着引陈妈妈说话,陈妈妈打了几个马虎眼,应付了过去。

    臻璇没有旁的事,也就未在花厅里多坐,让执棋捧着账册,回了正屋里。

    过两天便是腊八,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这几日轮着休息,执棋与臻璇说着安排:“明日执画出府,定的是申时前回来;杏绫排了腊八当日,跟高妈妈去裴府送了腊八粥,等傍晚时再回来;陈妈妈……”

    臻璇没有多问,等执棋说完,她才道:“各自领了对牌去吧,嘱咐她们别太晚了,路上当心些。”

    执棋应了。

    臻璇又笑着与杏绫道:“你去看看厨房那儿腊八粥的材料准备得如何了。”

    杏绫福身,退了下去。

    杏绫出去的时候正好和往正房来的陈妈妈擦身而过。她甜甜笑着唤了一声就先走了。陈妈妈到了正屋外头。低声问守在门口的淮香:“里头谁伺候着?”

    “执棋姐姐在里头。”淮香答道。

    陈妈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叫淮香通传了一声,进了屋子。

    臻璇请了陈妈妈坐下,她知道陈妈妈担心,怕他们父子做得不好,干脆就说了今日奉帐的事体。

    执棋替陈妈妈添了茶水,陈妈妈伸手接过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执棋的双手。

    白皙、修长,若是不晓得的看到了。还当这是哪家小姐的双手的。

    指甲盖亦是细细长长,不是圆的。

    看来并不是执棋。

    臻璇翻着胭脂铺子的账册,册子上的字很干净,带着几分随意,看得出不是不端正,而是性子使然,与前一任的账房先生的字相去甚远。

    “这账册是谁做的?”臻璇好奇地问陈妈妈。

    陈妈妈一怔,起身凑过去看了,一看那熟悉的字体她哭笑不得,硬着头皮道:“是奴婢的儿子。这小子真是胡闹。”

    “做账修心。妈妈别去说他。”臻璇笑道。

    正好说到了罗兴清,臻璇本想问问陈妈妈有没有中意的人选。但想到上回和高妈妈的对话,还是把这话咽了回去。

    杏绫从厨房回来,浅笑着和臻璇说着腊八粥的准备。

    陈妈妈状似倾听,目光一直落在杏绫交叠在身前的手上,她看得清楚,那十个指甲盖小巧,且圆。

    至于执画的手,陈妈妈从前是仔细瞧过的。有一回执画做针线,两人笑着说了绣功与花样,她还说了执画的手青葱似的修长好看。

    罗兴清说的,恐怕就是杏绫了。

    若真是杏绫,臻璇跟前大约能好开口一些。

    陈妈妈正想这些事,突然听见臻璇“哎呦”一声,她赶紧站起来到榻子边询问:“奶奶,哪里不舒服?”

    臻璇握着陈妈妈的手,喘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踢了我一脚,可大劲了。”

    陈妈妈一听这话,笑着道:“有力气才好。奴婢瞧着奶奶的情况还不错,奴婢怀罗兴清的时候,八个多月就直不起腰来了。”

    臻璇笑了,伸手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道:“我的腰也不舒服,不过还好,还能站直了。就是老觉得肚子往下掉,人也圆了一圈。”

    不单单是孕中胖了,这段日子有些发肿,别说是脸了,腿也是一样,每日都要丫鬟按一按才稍稍好一些。

    “最后一个月了,奶奶放宽了心。”陈妈妈宽慰了几句。

    要陈妈妈来说,臻璇的状态算是不错了的,也没见得多焦虑。

    她是见过分娩前焦虑的女人的,一会儿笑一会儿又静静的,上午摸着肚子一脸慈爱,下午就哭着闹着要赶紧把肚子里的东西弄出来。

    那些极端的产妇,陈妈妈想起来就背后发凉。

    陈妈妈把那些念头抛开,细细说了这最后一个月要当心的事情,臻璇一一记了。

    到了腊八,一大早就要祭祖。

    臻璇九个多月的肚子自然是跪倒不得,由执棋扶着站在那儿。

    何老太太上个月才养好了病,这一天一早就带着二房的人来了,见臻璇站在那儿同郑老太太说话,她的眼睛在她的肚子上打了几个转,哼了一声没说话。

    臻璇依着规矩上去行礼。

    何老太太冷声道:“免了吧,这大着肚子行礼,有个万一的,祠堂跟前的我可担不起。”

    等时辰一到,老祖宗带着女眷们跪下,臻璇站在其中,鹤立鸡群,不自在也没有办法。

    祠堂里传来大老爷的声音,念着祭祖词,撒了祭祖酒。

    仪式完了,夏颐卿出来扶过臻璇,回了天一院。

    院子里有软糯的腊八粥味道,臻璇有些馋了。

    执画拎了两个三层的黑漆描金食盒进来,打开之后一碗碗放到了桌上:“二爷、奶奶,这一碗是长生居送来的,这碗是听风苑的。这碗是中和院的。这碗的屏翠园的。这碗是奶奶娘家的,这碗是……”

    臻璇听到后头只觉得脑袋发胀,虽然年年都是如此,可这会儿看那碗中差不多的东西,刚刚勾起来的那些儿胃口又淡了几分。

    “这碗是钱五奶奶送来的。”

    钱五奶奶?臻璇愣了愣,直到反应过来说的是桃绫,她不禁莞尔一笑,抬眸问执画:“钱家那儿送过去了吗?”

    “一早就送了的。”执画回道。

    臻璇心情愉悦不少。无奈面前这一碗碗的太多,实在是无从下手,还是照着老规矩,让执画从各个碗里舀上一勺,混在一起。

    夏颐卿虽不喜甜,但这五花八门混在一起又都是煮得久的,也尝不出多余的味道,把一碗都喝完了。

    臻璇吃不了太多,喝了半碗,偏就喜欢里头还没有烂了的杏仁。不顾及什么吃相不吃相的,干脆拿着勺子寻宝一般的各个碗里找。

    过了腊八。日子越发快了起来。

    孙氏上门送了催生包,见臻璇挺着肚子,她笑着问:“府里都准备妥当了?”

    “产房收拾了,稳婆也安排了,就是不知道到底哪一天生。是这个月就出来了还是要拖到元月里?想着就烦心。”臻璇拧着眉头抱怨。

    孙氏由挽琴带路去看了产房。

    产房设在了正屋东侧的耳房里,里头都收拾干净了,瞧着一切都好。

    “稳婆请的是哪一位?”孙氏小声问挽琴。

    “城东的邢妈妈。”

    邢稳婆是个有本事的,甬州大户生产,但凡日子不冲突的,都会请她。

    孙氏听了放心,却听挽琴又道:“邢妈妈已经住进了府里,只是年三十的时候总归是要回家去的,大年初一也来不了,我们奶奶烦心这事呢。万一就是那两天,不是一阵忙乱。”

    孙氏听着有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正好赶上了年节。她回屋宽慰臻璇道:“生孩子急不得的,总归就这些日子了。”

    臻璇抿唇点头,她看着孙氏,孙氏二十过半了,看起来越发韵致,但臻璇却想到了几年前,孙氏生圆姐儿难产时,她们姐妹曾去探望,那时的孙氏面色差得仿佛重呼吸一口就要接不上一般。

    臻璇听说过那年生产有多凶险,这一回周氏生臻徲的情形众人虽没有多说但她也知道一二。

    “嫂嫂……”臻璇握着孙氏的手,犹豫再三,问道,“怕吗?”

    臻璇问得简洁,孙氏过来人自然听得懂,头一胎时哪个人不怕,满脑子都是孩子是否健康漂亮,是个儿子还是女儿,生产是不是会顺利,会不会痛得连劲都使不上……

    这些事情,臻璇一直想问,只是每次见郑老太太和郑氏都是面带期许,她就问不出口。陈妈妈和高妈妈虽然安慰过她,但臻璇总感觉少些什么。

    若是娘家人在身边就好了……

    臻璇便等着,等到了孙氏送催生包来。

    不敢把那些不好的想法传给臻璇,那些只会增加臻璇的心理负担,孙氏只说了些鼓励的好话,又把生产时怎么呼吸怎么使劲细心说了一遍:“我说的你记不全也没关系,稳婆到时候又会仔细告诉你的,你千万别怕,稳婆怎么说就怎么做。这些日子可有活动活动?”

    臻璇缓缓颔首,答道:“每日下午在院子里走上几圈。”

    这是邢稳婆说的,临产前不能光休息,要适当动一动,人有些力气,生产时少受些罪。

    孙氏应和道:“这是必须的。我知道最后这一段睡不踏实,半夜里都不舒服,白日里想睡就休息会儿,想吃什么就吃,全是长力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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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吐槽不爽快了。

    把网络和电视线路绑定简直就是蠢哭了好吗。

    家里人看电视台点播,96的笔记本根本刷网页都困难了,动不动就是没信号要么网络错误,更新刷后台要花上小半个小时才搞定,真心想摔电脑了。

    真的比全速迅雷还可怕,抓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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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章 新生(一)

    昨天有两更,书友们不要看漏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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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最后的日子里,京城里传了信来。

    定远侯已经请人批了八字,夏湖卿与他家长孙乃是上上配,他欣喜万分便先传了消息,等开了春媒婆就会从京里到甬州,把后头的事一样样订下去。

    夏湖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到天一院里坐了一下午,拉着臻璇问东问西的,偏偏绝口不提自己婚事。

    臻璇看得出,夏湖卿已经接受了,只不过是有些扭捏,过几天就会好的,也就不劝她了。姑嫂两人说了些闲话。

    等到了时间,夏湖卿扶着臻璇在院子里走,走到第三圈的时候,她的手被臻璇用力一抓。夏湖卿吃痛,不解地看向臻璇,却见她紧咬着唇,双眼闭着,身子就要往下坠。

    后头跟着的执棋、执画一看不好,赶忙过来左右架住臻璇。

    夏湖卿没见过生产前的阵痛,被拦在了一边,慌张无措。

    臻璇这回痛得不久,额上密了一层汗,但很快就缓过来了,她冲执棋摇摇头:“我不要紧的,邢妈妈不是说过吗,这几日都会如此。”

    执棋和执画扶着臻璇回了屋里,执画倒了水让臻璇润一润。

    夏湖卿小声与执棋道:“每日都如此?”

    执棋怕直说会吓到夏湖卿,只是道:“就这么一阵一阵的,过了就好了。”

    夏湖卿不懂这些。见臻璇面色发白。难免担忧:“不如还是请那稳婆来看看吧。也求个安心。”

    执棋听着觉得有理。

    从五六天前,阵痛就变得明显了,若没有个支撑,臻璇都站不稳,而这两天次数多了起来,大约是因为快要临盆的关系吧。

    执棋让步月去请了邢稳婆。

    邢稳婆有经验,晓得生产前都是如此,只是步月催得急。夏家给的银钱也多,她便也加快了步子进了天一院。

    仔细问过了臻璇的感觉、阵痛的频率,邢稳婆在臻璇的肚子上小力抚了抚,笑道:“二奶奶放宽了心,还未到时候呢。这瓜熟落地,等到了时候自然而然就生下来了。”

    臻璇点头。

    这几天因为临盆在即,晚饭都是在天一院里和夏颐卿单独用的。

    除夕夜里是团圆饭,没有独用的道理。

    臻璇换了身衣服,正要唤挽琴重新替她梳个头,突然肚子就痛了起来。

    挽琴眼明手快。无奈吃不消双身子的臻璇,亏得夏颐卿三步并两步过来一把环住了臻璇。这才没有摔到地上去。

    这一回,痛了许久。

    夏颐卿打横抱起臻璇放在了床上。

    等痛劲过了,臻璇缓缓睁眼,目光涣散,半响才总算有了焦点,她扭头看夏颐卿,却见夏颐卿的手背被她的指甲掐出了一排红印子。

    “别过去长生居了。”夏颐卿低下头道。

    臻璇的指腹一下一下摸着那排红印子,摇了摇头:“除夕呢。”

    “老祖宗不会怪罪的。”夏颐卿又劝。

    今日长生居里人多,万一哪个不小心撞到了,可就麻烦了,而且,臻璇的阵痛没个征兆,饭桌上也会发作。他们分开两桌坐,女眷那边都是没什么气力的,根本扶不住她,而他要从这边桌过去,就会慢上一些。

    臻璇眨巴眨巴眼睛,她也知道去长生居不适宜,可夫妻两人都不去,也有些说不过去:“那二爷去吧。团圆宴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我这水还没破呢,一屋子丫鬟婆子都在,不碍事的。”

    夏颐卿蹙眉,臻璇再劝了几句,到底还是夏颐卿拗不过她,踩着时间去了。

    臻璇在床上躺了。

    杏绫吩咐淮香去厨房给臻璇取些吃食来。

    臻璇阖眼休息,迷迷糊糊犯起了困,猛然又是一阵痛,几乎缓不过气来。

    挽琴替她拭了额头上的汗水,再一摸,臻璇的身上也是湿的。

    这些天,亵衣都是热着的,以便随时可以换,挽琴柔声问臻璇:“奶奶,换身衣服吧。”

    臻璇颔首。

    挽琴和杏绫合力,费了些工夫才换好,杏绫捧着衣服要送出去,突然脚步一顿,打开亵裤一看,上头沾了红色。

    杏绫脸发白,拿给臻璇看。

    臻璇见了也是一怔,问挽琴道:“邢妈妈说过吧,这是快生了?”

    挽琴猛点头,杏绫则跑出去唤两位妈妈。

    高妈妈和陈妈妈今日都没有回去吃团圆饭,前后脚进来,问了臻璇的感觉,道:“奶奶,挪去产室吧。指不定没一会就会破水。”

    在生产上,臻璇对两位妈妈言听计从,挽琴帮她披了衣服,收拾妥当之后,几人就拥着她往耳室去。

    耳室里烧了地火龙,不比正屋里冷,臻璇正脱着外衣,只觉得下身湿了。

    水破了。

    突如其来,臻璇没个准备,一时站在那儿没有动。

    挽琴正往被窝里塞汤婆子,就听见高妈妈唤了一声,她过去一看,臻璇的裤子已经湿透了。

    所有人都怔了,陈妈妈头一个回过了神,让挽琴赶紧取干净裤子来,又与高妈妈一块把臻璇挪到了床上。

    杏绫去叫了执棋、执画和挽墨,几人一听也都急了,各自分了工。

    挽墨去厨房准备热水,执棋去寻夏颐卿,执画去唤邢妈妈。

    执棋脚步飞快,这会儿所有人都在长生居里,倒不怕找不到人,另一边,执画快跑到邢妈妈住的屋子外头才想起来除夕夜,她已经出府去了。

    偏偏就是这个当口!

    真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执画急得直跺脚,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直接就冲外院去了。

    长生居里热闹。

    臻璇没有来。老祖宗没多说什么。

    周姨娘低低哼了一声:“我从前生的时候可没她那么娇贵。”

    谁知这话一字不漏叫老祖宗听见了。周姨娘正尴尬呢。何老太太斜了她一眼:“你是什么出身,人家是什么出身,怎么就不能比你娇贵呢?”

    这话明着在训周姨娘,可何老太太那酸溜溜的口气,谁都听得出是在讽长房三个官宦出身的媳妇。

    大过年的,谁也不愿意闹僵了去,这顿饭用得还算和气,尤其是男人们那一桌。说笑声不断。

    前头给体面的丫鬟婆子们也摆了桌,她们正吃着,突然见执棋跑了进来,一张俏脸叫冷风吹得发红。

    “呦,姑娘怎么来了?赶紧坐下,与我们喝一杯。”有人过来拉执棋。

    执棋避开,喘着气道:“我们奶奶要生了,我来寻二爷。”

    听她这么一说,哪个还敢拦她,湘翮急忙起身就往老祖宗那一桌走去。执棋跟在她后头。

    老祖宗正在逗泉响,见湘翮和执棋进来。道:“怎么了?”

    执棋福身道:“老祖宗,我们奶奶破水了。”

    老祖宗眸子一沉,声音也高了:“什么时候?”

    “刚破的,奴婢就来报信了。”执棋回道。

    夏颐卿那边也听见了,起身过来,郑氏与老祖宗和郑老太太说了一声,安排了小车,一块去了天一院。

    另一边,执画的腿都跑酸了。

    昼锦不在甬州,云在又放了假,今夜前院各处都是暗的,前院她说不上熟悉,她想来想去,去找了执棋的爹娘。

    执棋家中正吃饭,一听这话都放下了筷子。

    执棋的爹是个体面的,当即叫车马处备了车就要去接邢稳婆回来,谁知马车刚出了大门,就见一顶小轿往夏府而来,上去一问,正是邢稳婆。

    邢稳婆白日里就回家了,她媳妇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等真的坐下要吃饭了,邢稳婆有些坐立不安了。

    前几日臻璇的样子就是快生了的,按她的经验总归是这两日。

    这会儿她思前想后,万一今夜里就要生了呢?

    这么一想,越发不安了。

    虽然是过年,但夏家给了不少银钱,邢稳婆不愿意得罪了。再说了,夏二奶奶娘家姐姐下个月要临盆,裴家已经来问过她一回了,要是夏二奶奶这儿她没伺候好,裴家那边她是没胆儿去了的。

    做稳婆,要紧的是口碑。

    邢稳婆匆匆用了几筷子,就去寻轿子。

    除夕夜里轿子难寻,邢稳婆费了大力气花了重金这才叫了一顶。

    两边一碰头,邢稳婆知道臻璇破水了,也是深吸了一口气,亏得她回来了,要不然出了事,可就麻烦了。

    夏颐卿和郑氏赶到了天一院。

    路上郑氏问了执棋几句,可执棋是被杏绫叫出来的,只晓得破了水,旁的并不清楚,只能作罢。

    郑氏进了院门,见杏绫领着小丫鬟们往产室送水,便叫住了她:“颐卿媳妇如何了?”

    杏绫怔了怔,她这会儿脑袋一片空白,两位妈妈说什么就做什么,况且,她未经人事,更别说怀孕生子,哪里说得明白。

    郑氏叫了陈妈妈出来,细细问了情况。

    陈妈妈一一说了:“一阵阵痛,奶奶还能忍着,奴婢看过了,口没开大,估摸着要痛上一整夜了。”

    “稳婆呢?”郑氏又问。

    “执画姑娘去叫了。”陈妈妈说完,面色一僵,道,“坏了,稳婆一早就回家去了。”

    郑氏闻言,脸拉了下来。

    夏颐卿转身往角门去,远远听见疾使而来的马车声音,赶紧吩咐管门婆子开门。

    门一打开,就见邢稳婆和执画从车上下来。(未完待续。。)

332章 新生(二)

    继续吼吼,求收求订求票票,不吼都不怎么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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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稳婆匆忙给夏颐卿行了礼,而后又风风火火往产室去了。

    执画跟在后头,把执棋的爹刚一出门就遇见邢稳婆回来的事情说了,夏颐卿颔首。

    产室里,臻璇刚刚痛了一阵,这会儿倒是舒服些了,高妈妈在一旁与她说话,她没多答,不是点头就是摇头。

    邢稳婆进来,高妈妈赶紧让了位置给她。

    邢稳婆检查了一番,笑着与臻璇道:“二奶奶,这水是破了,但要生下来只怕还要会儿的。”

    臻璇知道这个,这种事情因人而异,有些人一破水就生了,有些人等了两三天都是有的。她看向邢稳婆,缓缓道:“我夜里没吃东西,现在能不能用一点。”

    “用一些吧,不然等要生了没力气。”邢稳婆听了这话,起身往耳室外头走,她进来的时候见到了郑氏,还未行礼就被郑氏催了进来,这时候出去一看,郑氏还等着,“大太太,二奶奶夜里没吃过东西嘞,厨房里备些好克化的东西,让奶奶先吃一些。”

    郑氏闻言,转身吩咐执棋:“要软一些的,参汤也备起来,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又缺这个又缺那个。”

    执棋应了。

    郑氏没打算进去,产房里最忌讳人多,一群人围着叫躺着的那个都透不过气来。而她又是婆母。丫鬟婆子们还要顾及她。愈发添事,还是站在外头为好。

    郑氏又问邢稳婆:“我媳妇儿如何了?”

    邢稳婆解释道:“刚开了口,但我估摸着奶奶开口会比较慢,不到半夜里生不下来。”

    郑氏听了这话,眉头舒展笑了:“呦,还真是个会挑日子的,还要挑最好的那一天。”

    “可不是嘛!”邢稳婆应和道,“我接生的孩子百多个了。还没哪个是挑正月初一的,二奶奶肚子里这个定然有福气。”

    “可都交给妈妈了。”郑氏笑着和邢稳婆点头,抬眼见夏颐卿站在了窗户边上,一脸凝重看着产房里头。

    傍晚他是被臻璇劝着出了天一院的,那时候说还未破水,一顿团圆饭的时间不会有什么变化,谁知道就是这么快,酒席未过半,臻璇就破水了。

    亏得准备得还算妥当,陈妈妈和高妈妈有经验。而邢稳婆除夕夜赶了过来。

    夏颐卿没有去听邢稳婆和郑氏的交谈,那些事情他一个大男人听了也不明白。产房他进去不得,就只能站在这儿往里头看了。

    其实也看不见臻璇。

    透过窗户,看到的是一张小桌,上头点着灯,照亮了产室,而后是一扇大屏风,阻隔了后头的床。

    他能听见里头高妈妈在说话,却没有听到臻璇的声音。想来她还没有痛得失声大叫,应该还是好的。

    “七娘。”夏颐卿出声唤了一句。

    臻璇正阖眼休息,猛然听见夏颐卿的声音,她一下子睁开了眼,转头想往外头看一眼,可入眼的就是那张观音送子的檀木雕花屏风。

    挽琴也听见了,转去屏风外头看了一眼,回来抿唇笑着与臻璇道:“二爷来了,就在窗外头呢。”

    被挽琴这一笑,臻璇红了脸,瞪了她一眼,道:“去劝劝二爷,他席面上准是喝酒了,那窗外头是个风口,站那儿吹着回头就该头痛了。我哪有这么快就生下来的,让二爷早些去休息吧。”

    郑氏走到夏颐卿身边,抬手在儿子的肩膀上拍了拍:“生孩子是力气活,你站在这儿,你媳妇可是会分心的。”

    夏颐卿还未出声,挽琴先走了过来,把臻璇的话转述了一遍。

    郑氏一脸赞同:“你媳妇说得一点都没错,别在这儿杵着了,赶紧回去,睡不着就去书房待着。一会我让人给你端碗醒酒汤。”

    夏颐卿颔首。

    他其实还有不少话想跟臻璇说,只是这里郑氏在,那么多丫鬟婆子在,一时之间还真开不了口。

    夏颐卿往正屋去,执棋拎着食盒进了产室。

    鸡丝葱花粥,一碟春卷,豆沙圆子,八宝饭。

    执棋问臻璇:“奶奶,是甜口的还是咸口的?”

    臻璇半躺着,她想趁着能吃得下去的时候多吃一些,在她看来,八宝饭最长劲儿,便要执棋拿了来,吃了半碗。

    本还要继续吃,又是一阵痛起来,搅得她差点把刚刚吃下去的都吐出来。

    好不容易忍过了这一阵,臻璇催执棋道:“舀点粥给我压一压。”

    执棋赶紧盛了粥,伺候臻璇喝了:“厨房里还热着不少,奶奶什么时候想吃都还有的。”

    臻璇这时候不觉得饿,可为了生产,又让执棋盛了小半碗粥。

    夜渐渐深了,外头零零星星地传来鞭炮声,而臻璇的肚子越来越痛,起先还能忍着不出声,后来回回都痛得大叫出声。

    东次间里,夏颐卿也没有睡,他夜里喝得不多,又用了醒酒汤,就靠在榻子上小憩了会儿。

    迷迷糊糊的,他听见了臻璇的叫声,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夏颐卿抬眼看西洋钟,将将要过子正。

    指针重合,外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鞭炮阵阵响彻天际,噼噼啪啪的震痛了耳朵。

    夏颐卿却觉得,臻璇的叫声压过了鞭炮声,一阵一阵的,他的心也跟着一阵一阵。

    走到桌边倒了水,入口有些凉了,夏颐卿握着茶盏侧耳听着耳房那边的动静,听了一会,到底是不放心。随手把茶盏往桌上一放。抬步往耳房去。

    耳房里头。灯火通明。

    郑氏已经回去了,那边一群丫鬟进出,具是忙碌样子。

    淮香见到了夏颐卿,愣愣行了礼,陈妈妈听见动静出来,见是夏颐卿,她赶忙拦住他:“二爷,生孩子哪里有那么快的?奶奶这是头一胎。二爷别急。女人生孩子可是急不得的,已经在生了,二爷回去等信儿吧。”

    夏颐卿没有动,臻璇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了。

    产室有几个丫鬟各捧着水盆出来,夏颐卿抬眸看去。

    夜色太重,他看不清那水盆里的颜色,只觉得很深。

    脑海中突然想起从前生意上打过交道的一个大汉说的话,那是个粗人,讲话很直接,他说婆娘就要找个壮实屁股大的。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要是个瘦小的。孩子卡住了岂不是都遭了罪?

    那时他未成亲,听他们说笑完了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臻璇不就是身材小巧吗?

    虽然说过要让臻璇多长些肉,孕中也确实胖了一些,但是离“好生养”还有不少距离,这个罪是遭大了的。

    夏颐卿转头看了看四周,执棋和执画都不在,趁着边上没其他人,他低声与陈妈妈道:“妈妈,若有万一,告诉稳婆,护七娘。”

    陈妈妈一怔,随即缓缓点点头:“二爷,是真的没事。”

    夏颐卿不好再在产房外头站着,也不想回屋里去,便干脆进了书房。

    点了灯,一室柔光,与他此刻焦虑的心情大不同。

    他站到了书桌之前。

    研墨能静心,比写字更能静下来。

    砚台上添了水,拿起桌上的墨,夏颐卿缓缓研磨着。

    墨香渐渐散开,从清淡到浓郁,墨汁也变得漆黑浓稠,随着研磨的动作一圈一圈漾开去。

    夏颐卿又添了一匙水。

    他想到了臻璇刚进门的时候,他要写“禄”字给她,她就站在这儿,仔细替他研墨。

    她低着头,一缕额发垂下,脸庞小巧精细,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显得柔和。

    而后,他看帐,她看书,等到他抬头时她已经在软榻上睡着了。

    他给她的睡颜画了像。

    柳叶青黛弯弯,樱桃红唇轻启,衬得肌肤白皙如珍珠。

    那张画像夏颐卿收着,他放在徽墨,到书架前取出一本打开,里头夹着的正是那副画像。

    生动得仿佛画中人下一刻的一颦一笑就会跃然纸上。

    把画像放在桌上,夏颐卿又开始研墨。

    老祖宗爷生前曾与夏颐卿说过,他说:“颐卿,你母亲生你的时候,我比你爹还着急,我又不能去孙媳妇的院子里等,就只能在书房里,一笔一笔写你的名字。你还未出生,名字我就替你取好了。

    颐,养也。《礼记》里有‘人生十年曰幼学,二十曰弱冠……百年曰期颐。’人老了,吃穿用度都要靠子孙颐养,我心大,想活到期颐之年,你是我夏家长房嫡长孙,一定要赡养我。

    千万莫学你那混账祖父,年纪轻轻扔下爹娘媳妇整一大家子,一个人就去了,颐卿你千万莫要学他。”

    那时候夏颐卿应得好好的,他会担起整个夏家,赡养老祖宗爷,他都会做好,可到底老祖宗爷没有活到期颐之年,甚至连他成亲之日都没有等到,也见不到他的孩子出生了。

    想起从前,夏颐卿有些恍惚,他提笔沾墨,想学老祖宗爷一般给新生儿写名字。

    提笔久久,到底没有落下去。

    这个孩子,还是要等老祖宗来取名的,长辈赐名是一种福气。

    笔还是放下了。

    夏颐卿起身走到窗边,窗子朝东,能看到耳房方向。推开了窗,凉意一下子侵入了温暖的室内,夏颐卿没在意,他只看着那边丫鬟们不时进出。

    而臻璇的声音时高时低,却是彻底哑了的。

    夏颐卿就站在窗边,等了一夜那么长。(未完待续。。)

333章 新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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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又是周末,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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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颐卿背着手,在窗边站了一夜,直到东方吐了鱼肚白,他感觉耳房的声音低了下去。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来,夏颐卿一时不适应,偏过头避了避,而后又往外探头。

    这次,他隐隐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轻轻的一声,打破了新年第一天的宁静。

    夏颐卿愣在了窗边,他在书房熬了一个晚上了,到了这会儿,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正要再仔细听一听,就听见耳房那儿传来一阵说话声脚步声,有人高声喊着“快去给二爷报信”。

    夏颐卿转身往门边走,脚步越行越快,几乎与出来报喜的执棋撞到一块去。

    执棋见是夏颐卿,来不及站稳,福身道:“二爷,是个千金。”说罢,执棋悄悄抬眼打量夏颐卿。

    夏颐卿的脸上看不出满意亦或是不满意,他只是追问:“七娘呢?”

    执棋往耳房方向看了一眼,道:“奶奶睡着了。”

    夏颐卿越过执棋往耳房走,邢婆子刚洗手净面走出来,身上还带着股血腥气。她是晓得的,这些大户人家都喜欢儿子,这一位苦了一整夜落下了千金……

    邢婆子不去想这些,福了一福:“夏二爷,二奶奶得了个千金,母女平安。”

    平安这两个字让夏颐卿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只要平安。就是最好的。

    红包包得分量十足。邢婆子拿到手上的时候有一丝惊愕。这分量比很多得了儿子的人家的红包还要重。

    臻璇睡着了,夏颐卿不想吵着她,他站在耳房的窗外,让陈妈妈把孩子抱过来。

    隔着窗户,夏颐卿看到了他们的女儿,被裹在锦被里的婴儿皮肤没有舒展开,如同皱着眉头一般睡得很沉,嘴巴小巧。与臻璇一模一样。

    等长大了,也应该像极了她的母亲。

    夏颐卿浅笑,他想伸手进去摸了摸她的脸蛋,还未触及,想到自己开窗站了一夜手指怕是有些凉,便作罢了。

    正月初一,规矩不能落下。

    夏颐卿回屋里梳洗,几个丫鬟到四处报喜传信,不多时,夏家里外都知道二奶奶得了一个千金。

    夏颐卿到长生居的时候。二房的人都已经到了。

    夏黎卿笑着捶了他的胸口:“新年新气象,当爹爹了。”

    夏颐卿跟着笑了。而后他在老祖宗面上看到了一些失望。

    老祖宗盼着他能得一个嫡长子,长房的嫡子意义不同。

    而当这份失望表现得这般明显的时候,夏颐卿亦有些心疼,他心疼臻璇。

    他想到了之前臻璇问过“若是个女儿当要如何”,他那时说“再生便是了”,夏颐卿自己觉得女儿也很好,但他也懂老祖宗的心情,老祖宗年纪大了,她怕自己等不到。

    夏颐卿琢磨着要怎么开口安慰老祖宗,却听郑氏先开了口:“老祖宗,孙媳妇觉得,这头胎是个姑娘才好。”

    老祖宗没想到郑氏会帮臻璇说话,抬眼看她:“哦?怎么个好法?与我说说。”

    “孙媳妇和婆婆都是头胎就得了个儿子,之后就难生养了,我们家但凡头胎是姑娘的,后头子嗣都跟着呢。”郑氏说到这儿,笑着看向何老太太,“二叔母您说呢?”

    臻璇生儿生女,何老太太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不是她大发善心,而是她自己头一胎也是个姑娘,根本没有立场去说臻璇什么。

    而郑氏这话说得也没什么错,在生了大姑太太夏雅辞之后,何老太太又得了一儿一女。

    老祖宗把郑氏这话给听进去了:“确实有这么个感觉,我也是先生了个女儿,后头连着三个儿子。”

    听了这话,夏颐卿感觉轻松不少,他看向郑氏,却见郑氏与郑老太太低声说着什么,而夏湖卿一双明亮眼睛看着他,抿唇笑得开心。

    全了礼数,老祖宗便让众人都散了。

    她昨夜挂念臻璇生产,外头又是鞭炮不断,这会儿想睡一个回笼觉。

    夏颐卿扶着郑老太太到了听风苑,还未坐下,就被郑老太太赶了出来:“回去陪你媳妇去,我这里不少你一个。”

    夏景卿冲夏颐卿挤眉弄眼,郑氏与夏颐卿一道出来,道:“我晚些过去。”

    “母亲,”夏颐卿唤了一声,见郑氏笑着看着他,一时语塞。

    郑氏知道他想说什么,轻轻拥了拥他:“一眨眼,我儿子也当爹了。女人生产不易,你媳妇也是辛苦,莫因为是个女儿就冷落她。”

    夏颐卿郑重点了点头。

    他知道,当年郑氏生他时难产,痛了三天三夜,所以她特别能体谅女人分娩时的艰辛。

    在生死一刻,哪里有空去顾是儿子还是女儿,一心想着的就是一定要平平安安。

    长生居里,湘翮刚刚从厨房里取了药来。

    “老祖宗不喜欢姑娘?奴婢瞧着姑娘倒是挺好的,贴心着呢。”湘翮端了一碗汤药,吹了吹,笑着道,“今日改了方子,查大夫说怕是有些苦,奴婢备了些蜜饯。”

    老祖宗接了碗过去,道:“混说些什么,我老婆子还怕苦不成?又不是你们这些小丫头。”

    湘翮咯咯笑了,却也把蜜饯端了上来:“奴婢是怕苦,但老祖宗的蜜饯奴婢是万万不敢眼馋的,大姑老太太晓得老祖宗喜欢亲自酿了送来。”

    “呸!”老祖宗啐了一口,笑骂道,“还说不眼馋。这都讨到跟前来了。回头自己取些去。大过年的,显得老婆子小气连几颗蜜饯都舍不得。”

    湘翮笑容更盛了,就怕老祖宗反悔一般,赶紧福身道了谢:“还备了一小坛,下个月大老姑太太准又要打发人送来了。”

    老祖宗喝了药,张嘴含了湘翮素手送上的蜜饯。

    这蜜饯甜而不腻,正好去了这满嘴的药味,整个人都觉得舒坦了不少。

    到底是自家女儿做的。贴心着呢,这当娘的啊,是该有个乖顺丫头在身边,便是将来要送出去,也要在身边好好疼个十几年。

    老祖宗吃了药就要去歇息,湘翮收了药碗交给小丫鬟,转身见桂嬷嬷正伺候老祖宗拆头,便赶紧转身进卧房铺床去了。

    “我也晓得这姑娘好,惠祥在我身边的时候多乖呀,怎么也比她那三个弟弟省心懂事。但我总想着抱个玄孙儿。”老祖宗叹了一口气。

    桂嬷嬷低垂着眉目,手上没有停下来:“老祖宗。您这话要是叫响哥儿听见可要不依了的。老祖宗如今是玄孙儿抱得玄孙女儿也抱得的,大大的福气嘞。”

    “你呀,这手上能翻莲花,嘴上也能了?”老祖宗被桂嬷嬷几句话逗乐了,想到泉响刚才吵着要去看妹妹,她笑意更浓,“我是个有福气的还要你来说不成?”

    桂嬷嬷跟着笑了:“新年呐,奴婢也要多沾沾老祖宗的福气。”

    “不过啊,响哥儿是响哥儿,不是长房嫡孙,我心里总归……”

    桂嬷嬷的手按在老祖宗的肩膀上,手上微微用了点劲,一边按一边道:“老祖宗,这有一个还不就有了第二个?奴婢厚着脸皮说一句,瞧着二爷挺中意二奶奶的,这三年抱俩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祖宗眯着眼哼了一声:“黎卿媳妇头一胎是半年有的,可如今这都几年了,不还没个动静。”

    “老祖宗这是关心则乱呐。”桂嬷嬷抿着唇微笑,“大奶奶屋里和二奶奶屋里,哪能同日而语。”

    这话一出,老祖宗是想明白了。

    杨氏屋里还有一个姨奶奶一个妾,夏黎卿的脾性她是晓得的,最是怜香惜玉的,那两个偏的不会受了冷落,夫妻在一块的时间少了,这子嗣也就不好说了。

    而臻璇那儿,是真真切切一人独大,从前杜越娘在的时候碍不着她,如今更是舒心日子,越发显得杜越娘可惜可怜了。

    不过再可惜可怜,杜越娘也已经去了。话又说回来,只要臻璇一日没生下嫡子来,即便是杜越娘健健康康的又能如何?有了也只能打了去。

    老祖宗一心一意要抱玄孙儿,才不会去坏了小两口感情,那是本末倒置。

    想到这儿老祖宗摆了摆手,示意桂嬷嬷停下来,却又不动作,过了一会才慢悠悠睁开眼睛,道:“我倒是忘了,姐儿可有个名儿了?”

    “天一院里还等着老祖宗给姐儿赐名呢,奴婢听说姐儿可是个俏的。”

    “这才刚生的姐儿能有多俏?你懵小丫头呢?”老祖宗哈哈笑着站了起来,由着满口应着“不敢不敢”的桂嬷嬷扶到床边,“姐儿禁不起夸,这名儿我要好好想想,明日儿咱们再看看库房里有些什么,选一样给姐儿送去。”

    女娃儿小时都不能夸,这样才能长得好,桂嬷嬷心里明白了,面上便全是笑容:“老祖宗待姐儿当真是好。”

    老祖宗躺在床上半响没有睡着,日头渐渐高了,便是落了帐子,也透了不少日光。

    老祖宗阖着眼,问守在床边的桂嬷嬷:“姐儿是天亮时生的?”

    “第一抹日光的时候生的。”桂嬷嬷笑着道,“姐儿真会挑日子,新年的头一抹阳光呢。”

    老祖宗闻言,唇角微扬,连眼角的细纹都舒展了不少:“那就取个‘曦’字吧,夏泉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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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话两句,96自作孽不可活,给响哥儿取名字的时候没有多想。

    于是,咱们曦大姑娘中间的这个字也就是泉了。三个字放在一起总觉的平衡感不好啊好纠结。(未完待续。。)

334章 新生(四)

    臻璇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睁开眼的一瞬间,她有一些恍惚。

    挽琴就守在床前,听见动静,她抬眼看过来,而后笑着道:“奶奶醒了?奴婢给您倒茶。”

    臻璇突然就想到了很久之前。

    那年春天也是如此,她在庆安堂里睁开眼,看着变小了的自己出神,桃绫推开了门,问了一句“小姐醒了?”

    一晃数年,这一回问她的是挽琴。

    臻璇弯着眼儿笑了,挽琴伺候臻璇喝了些水,又问:“奶奶要吃些什么?奴婢去吩咐了厨房。”

    “什么时辰了?姐儿呢?”从床上看出去,屏风叫外头的光线映得发白,上头精雕细琢的纹理亦有些模糊,臻璇辨不清,只能问挽琴。

    挽琴把茶盏放回去,道:“刚过了未正。奶娘带着姐儿呢。”

    奶娘是管内务的张妈妈的侄女,前两个月刚得了个儿子,郑氏要选奶娘的时候张妈妈推荐了她。郑氏要给张妈妈几分脸面,叫了人过来看了一眼。

    那奶娘模样端正,说话条理清楚,奶水也不错,儿子养得白白胖胖,郑氏瞧着满意,便定下了。

    为了照顾方便,正屋西梢间收拾了出来,让奶娘带着姐儿住那里。

    陈妈妈从外头进来,问了几句臻璇的情况。

    臻璇抬手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道:“昨日里还滚圆的,今天就没了,有些不习惯。”

    这么一说。倒是把陈妈妈和挽琴都逗笑了。

    “姐儿好吗?”

    孩子生下来时臻璇只看了一眼。那一眼还是模模糊糊的。睡着之前她听见了姐儿清脆的哭声。

    “一切都好。”陈妈妈笑着与臻璇道,说罢见她还是皱着眉头,转念品出了味儿来,宽解道,“奶奶不知道,半夜里二爷来看过奶奶,二爷那时背了人与奴婢说‘若有万一,定要保奶奶’。后来又在书房里等了一整夜,哥儿也好姐儿也好,都比不上奶奶平安。

    二爷都没说非哥儿不可,奶奶千万别自己想拧了钻了牛角,伤了二爷心。只要二爷和奶奶好好的,还愁生不出哥儿来?”

    臻璇闻言怔了怔,想到夏颐卿在书房里等到了天亮,心里不由暖了起来。

    孕中她曾问过夏颐卿生儿生女的问题,夏颐卿的答案她自然记得,但有些话说的时候和真的发生的时候心态还是会不一样。因此臻璇才会有些担心。

    “二爷呢?一夜没睡可有在休息?”

    见臻璇眼底几分温暖笑意,陈妈妈松了一口气。道:“二爷在屋里呢,奴婢去看看。”

    陈妈妈转身出去,没一会又笑着来了,却是让挽琴把臻璇裹严实些,让谢妈妈把她挪回正屋里去。

    臻璇一怔,吃惊问道:“现在就挪回去?”

    挽琴抿嘴直笑,确定臻璇收拾妥当之后,让谢妈妈进来抱起了臻璇。

    谢妈妈不进屋里伺候,在正房外头,夏颐卿从谢妈妈手中接过了臻璇,挽琴打了帘子让他们进屋。

    夏颐卿大步进了内室,把臻璇放在床上。

    挽琴识趣,帮臻璇盖好被子就要退出去。

    夏颐卿在床边坐下,吩咐了一声:“去看看,曦姐儿若是醒着,就让奶娘抱过来。”

    曦姐儿?

    臻璇抬眸,正好对上夏颐卿的目光。也许是守了一夜的缘故,他看起来有一些疲惫,可眉角之处自有几分欣喜和得意,那是初为人父的喜悦。

    臻璇莞尔,夏颐卿的手探进被中握住了她的手,她便十指扣住,笑道:“姐儿有名字了?”

    “老祖宗取的,‘曦’字,左边一个日,右边是伏羲的羲。”夏颐卿说与臻璇听,“说是曦姐儿挑了一个好时辰。”

    夏泉曦。

    臻璇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如清泉般水灵,如春曦般朝气。

    老祖宗取这么一个字,应当是喜欢这个玄孙女儿的吧。

    夏颐卿知道臻璇想法,也不瞒她,把早上郑氏在长生居里的话与臻璇说了一遍。

    臻璇听得发愣,她和郑氏这对婆媳关系素来不错,但她也知道,郑氏是想让她早些生个儿子的,郑氏在失望的时候还帮着臻璇在老祖宗跟前周旋……

    而郑氏既然那么说了,那郑老太太那一关,她也已经过了。

    臻璇又问了其他的事情:“裴家那儿去送信了吗?”

    夏颐卿点头:“一早就去了,裴家、傅家,还有季家,钱家,一处都没拉下。你家里都高兴着,大年初一都不方便走亲,说是初三过来,正好是曦姐儿洗三。”

    夫妻两人说着话,外头传来执棋的声音,说是郑氏过来了。

    夏颐卿站起身,郑氏独身进来。

    郑氏没有先看臻璇,只与夏颐卿道:“颐卿,你先出去,我有话与你媳妇说。”

    夏颐卿没有迟疑,郑氏能单独与他说那些,就断不会在独处时为难臻璇。

    等夏颐卿离开,郑氏走到床边坐下,仔细看了看臻璇面色。

    除了有些苍白,瞧起来还不错,郑氏略微点了点头:“精神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臻璇冲郑氏笑了:“谢谢母亲。”

    谢谢郑氏的关心,亦谢谢郑氏的体谅、照顾和周旋。

    郑氏自然听明白了臻璇的意思,她隔着被子在臻璇腰上轻轻拍了拍:“你心里知道就好了。”

    “母亲,我会调养好身子,尽快再怀一个。”

    投桃报李,郑氏如此待她,将心比心,臻璇也该表态一番。

    郑氏没料到平日里内敛的臻璇会这么说,惊讶过后,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个孩子……听我几句话。这些事不要心急。尤其是月子里一定要休养好。你年纪轻。生养不难,操之过急反而不宜。”

    臻璇认真看着郑氏,郑氏这不是说反话,而是认真在教育她,让她以身子为重。

    明明是最想要孙子的郑氏……

    臻璇不解,但也感激郑氏的关心,婆母虽不是母亲,可这几句话确实是真心实意为她考量的。

    郑氏没有多说。起身出去看曦姐儿,夏颐卿也被一块叫了过去,挽琴进了内室伺候。

    臻璇把挽琴叫到身边,附耳轻声说了心中疑惑。

    挽琴晓得些事体,只是这些传闻一来时间已久,二来不是与臻璇相关的事,挽琴也就没有提过。

    听臻璇问了,挽琴才小声道:“大太太生二爷的时候难产,伤了元气,月子里调养了一番。没出三个月又怀了一个。只是身子表象虽好,里头还没有养回来。后来小产了,是个女儿。那之后好像就再也怀不上了。”

    郑氏是过来人,所以才会告诉臻璇不要操之过急。

    而郑氏如此疼爱夏湖卿,大约也是在念着那个没有生下来的女儿。

    挽琴想了想,又道:“奶奶不用担心,大太太那时是难产,底子亏了,奶奶生得顺利,容易养回来。”

    臻璇颔首。

    夜里,臻璇见到了曦姐儿。

    奶娘把曦姐儿放在了臻璇身边,臻璇侧过身看着她。

    曦姐儿刚喝了奶,这会儿紧闭着眼睛睡觉,小嘴一动一动的,煞是可爱。

    臻璇就这么看着她,伸手把曦姐儿往怀里带了带,心里跟蜜一般。

    奶娘笑眯眯与臻璇道:“奶奶,过几天睁开了眼睛,再长开一些,就能看出姐儿像谁了。”

    臻璇扑哧一笑,握着曦姐儿的小手:“反正这嘴像我。”

    “二爷也这么说。”奶娘应了一句。

    臻璇笑意更浓。

    初三那日,少不得忙碌。

    洗三礼安排在下午,用过了午饭,各府亲眷便上门来了。

    裴家来得最早,孙氏笑着与臻璇道:“十四叔母这几天盼得心都焦了,催着我们早些来。”

    臻璇跟着笑了,冲着季氏娇娇叫了一声:“娘。”

    季氏仔细问了臻璇身子,又絮絮说了些月子里的事情。

    曹氏站在东次间里,探头往内室道:“我与她说了,这洗三之前看不到姐儿,她还是心急火燎地来了。”

    季氏笑着瞪曹氏,驳道:“我这是看女儿来的。五嫂你也别说我,你这是瞧我外孙女儿来,还是瞧女儿来的。”

    曹氏听了这话,笑着直点头:“是是是,我是想臻琪了。这死丫头就是磨蹭,怎么还不来。”

    一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也是应了那句话,说曹操曹操就到,臻琪老远听见笑声,一进来就问:“都笑什么呢?快与我说说。”

    曹氏把臻琪拉到身边,念道:“就在你说呢。”

    没多时,桃绫也到了。

    在回门之后,桃绫是头一回到夏家,见她来了,少不得让一院子丫鬟婆子缠着打趣说笑。

    听着外头热闹,季氏心情极好,道:“你祖母一会就到。”

    李老太太会过府来,臻璇真没有想到。

    “我们人多,分了两拨,我和五嫂、婉芸先来了,衡儿陪着你祖母,与大嫂、臻衍一道晚些来。”季氏解释道。

    桃绫进来与臻璇贺了喜,才说了几句话又被兴高采烈的杏绫和执画拖了出去,正好瞧见李老太太到了天一院外,她赶忙抓了机会脱身,过去扶了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见了妇人打扮的桃绫,扭头与菀娘道:“瞧瞧瞧瞧,这是哪个?老婆子怎么不认识喽。”

    桃绫红了脸:“老太太可别再笑话我了。”

    李老太太哈哈大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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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5章 新生(五)

    八月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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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三礼没有设在天一院,而是摆在了长生居里。

    李老太太刚进来与臻璇说了几句话,挽琴看了时辰,该是过去长生居了。

    臻璇坐月子不能下床,便看着一屋子人笑着去了。

    人一走,天一院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长生居的院子里摆了香案,上头供奉了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等十三位神像。

    主持的是邢稳婆,从那日夏颐卿给的大红包,她就能看出对于这个女婴,夏家并没有轻慢,再看那来参加洗三礼的亲眷宾客衣着体面、举止得体,皆是喜气洋洋,也知道今日到她手上的喜钱不会少。

    邢稳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上香叩拜也就越发虔诚。

    等湘翮带人把铜盆放好了,邢稳婆从奶娘怀中抱了曦姐儿过去。

    依着辈分,老祖宗带头往盆里添了水,又把一把金裸子放在了盆里,叮叮咚咚一阵响。

    邢稳婆一时之间都数不清到底扔下去了多少个。

    郑老太太第二个添盆。

    等轮到夏颐卿,这个做爹的把一整袋儿金裸子都倒了下去。

    夏景卿跟在后头,看直了眼:“我的乖乖,哥哥,你这是以后曦姐儿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了呀。”

    夏颐卿睨了他一眼。也没反驳。

    四周众人笑成一片。来观礼的李员外夫人笑道:“夏四爷。咱们甬州人就是宠女儿的,别说金裸子,金山银山都不够。等曦姐儿出阁,那可是真正的十里红妆。”

    等长房都添完了,才轮到了二房。

    何老太太吝啬归吝啬,却不愿当着这么多亲戚落了面子,给得也多。

    邢稳婆看着那盆中的水越来越高,不由暗叹:亏得这盆儿够大。不然这还未添完,就漫出来了。

    夏家人成了礼,便是各家姻亲。

    对于臻璇,李老太太素来大方。

    五房虽不比其他几房有钱,也比不上夏家富甲一方的,但添盆的金裸子却是不少的。

    邢稳婆嘴巴巧,又有经验,变着花样说着吉祥话,从头到脚没有一句重复的。

    添盆之后,邢稳婆给曦姐儿沐浴。

    因着天冷。洗起来也简单。

    洗三礼完毕,曦姐儿被奶娘抱去了老祖宗屋里。湘翮请了李老太太进去说话。

    李老太太比老祖宗小了一辈,话语之间添了些尊重,老祖宗知道她也曾痛失爱子,两人也算同病相怜。几句说到了伤心处,叫曦姐儿一哭,那些情绪就抛到了脑后。

    老祖宗抱了曦姐儿哄,孩子就是如此,一旦抱到了怀里,哭也好笑也好都是疼到了心坎里,巴不得掏心掏肺给她最好的。

    李老太太原本还怕臻璇头一胎不是儿子使得夏家介怀,一看老祖宗对曦姐儿的态度,立刻就松了一口气。

    邢稳婆拿了赏银,过去给段氏见了礼。

    上回她就被请去过裴家了,段氏对她还算满意,却没有最终定下来,趁着今日,她便想讨个准数。

    段氏听说了邢稳婆除夕夜里赶回了夏家,生产上也有些手段,今日看她洗三也不错,便笑着请她过几日上门。

    邢婆子得了准信,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长生居里的情况,自有人传到天一院来。

    洗三一切都顺利,皆是高高兴兴的,唯有两个人碰面面上不对付,便是孙氏和李员外夫人。

    孙氏的弟弟孙六爷与李老爷夫人的侄女的亲事最终还是没有成,虽然是孙六爷荒唐行事,但李家丝毫不留颜面的做法让孙家也下不了台来,而李员外夫人把孙氏与孙六爷姐弟争执的话传了出去,叫出嫁多年的孙氏都平添了是非,两家越发水深火热。

    这两人相见,也难怪会连个虚情假意的笑脸都不愿意摆出来了。

    不过,今儿是曦姐儿洗三,无论是孙氏还是李员外夫人都不愿意给夏家添事,彼此站得远远的。

    裴家人在回去之前又来了一趟天一院。

    臻璇让挽琴备了些金裸子交给季氏,季氏不解其意,没有接过去。

    “是给四姐姐的孩子的。”臻璇解释道,“四姐姐快生了,孩子洗三的时候我大约去不得,母亲替我多添些。”

    听了这话,季氏也不推了,收在了怀里。

    等人陆陆续续走了,时间也不早了。

    桃绫也要回去,臻璇把她拉到身边,笑着道:“今日晚了不留你,改天你过来,陪我说说话。”

    桃绫笑着点头,应道:“过几日五爷会下帖子来给大老太太磕头,我随他一道来。”

    钱五爷年年都来,臻璇听了这话便放了心。

    正月初八,桃绫随着钱五爷来磕头。

    桃绫熟门熟路到了天一院,挽琴出来迎她,道:“奶奶等着你呢。”

    桃绫进了内室坐下,挽琴知道她们两个有许多话要说,便先退了出来。

    臻璇仔细问了桃绫在钱家的生活,这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桃绫也不瞒臻璇,一一说了。

    那些传闻不假,钱五爷也没有丝毫隐瞒,钱家里头的确是倾轧得厉害。

    桃绫的婆母最初对桃绫的出身有些芥蒂,但她脾气素来绵软,又是个没主意的,最初的那一段过了之后,见桃绫做事干练,待她孝顺,也就不提那些了。

    胞妹年纪小,哥哥与母亲说什么便是什么,也算好相处。

    钱家的其他人都是虎狼像。

    一开始当她是个普通丫鬟,高高兴兴让桃绫进了门。想着能彻底揉捏了钱五爷这一房。待知道了这是圣上亲封的乡君身边的大丫鬟。后头有人撑腰,性子又泼辣不好对付,那些拉拢和哄骗就变成了嘲讽和打压。

    桃绫哪是好欺负的,暖玉和午蝶年纪虽小,却也伶俐,应妈妈更是有些手段,成亲这几个月,与叔伯婶娘来来往往针锋相对。几场攻防下来,互有胜负,虽不能说一帆风顺,也没有再让他们像从前一般占便宜。

    当然,这一切离不开钱五爷的支持,如同他求娶桃绫时和臻璇说的一样,他是认认真真全心全意待桃绫好,夫妻两人共同去面对。

    臻璇听完了,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听你说的语气,我就知道你过得还不错。那些亲戚早晚要分家的。只要钱五爷诚心待你,我就能放心了。桃绫。我最怕的就是这门亲事上没帮你选好。”

    桃绫脸上一红,摇了摇头:“奶奶,我相信你的眼光,也相信大老太太的眼光。这些年大老太太都夸赞他,我想他是一个行得正站得直的人。”

    臻璇拍了拍桃绫的手,张口要说话,嗓子干涩,她瞥了茶壶一眼。

    桃绫知道臻璇的习惯,注意到她看向茶壶,她站起来到桌边倒了一茶盏水,试了水温,过来伺候臻璇用了。

    臻璇笑着摇摇头:“你也真是,挽琴就在外头,叫她进来就好,何必亲自动手。”

    桃绫却不是这么想的:“伺候了奶奶十多年了,都习惯了。”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有些感慨和伤感,静默着没有再说话。

    过了许久,桃绫先出了声,她帮臻璇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奶奶,我还能伺候您几次?舍不得假于人手。”

    臻璇鼻子一酸,握紧了桃绫的手。

    等上元一过,这个年也就过了。

    上元节街上热闹,夏景卿与同窗去逛了逛,带回来一只锦鲤花灯送来给曦姐儿。

    臻璇不愿意驳了夏景卿的好意,只是曦姐儿实在不给面子,看了几眼花灯又闭上眼呼哧呼哧睡着了。

    夏颐卿失笑,让执棋把花灯里的蜡烛拿掉,就一个样子摆去西梢间。

    奶娘抱着曦姐儿回去了,夏颐卿梳洗一番,吹灯落账。

    “昨日云家的人来拜年,说是想早些把三弟的亲事办了。”

    臻璇愣神,夏苏卿和云十三娘的亲事虽说是定下了,但之前云家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急迫的态度,怎么突然之间就提出来要早些办了?

    臻璇把这话与夏颐卿一说,夏颐卿解释道:“听说是云十三娘的祖父年前跌了一跤,身子就不太好,若是婚事按部就班慢慢来,万一她祖父过了,又要往后拖了。云家不兴热孝上轿,便要早些办喜事,也好沾点喜气。”

    云家的考量倒也合情合理,臻璇抬眸看着夏颐卿,道:“老祖宗怎么说?定了什么日子?”

    “还没最终定了,但估摸着应当是四月里。”

    这么着急?

    恐怕是因为云十三娘的祖父也就只能拖上三四个月了吧。

    又絮絮说了会儿闲话,两人便早早睡去。

    云家在甬州住了三日,走之前就把婚期敲定了下来,四月十八迎娶云十三娘进门。

    杨氏带着一心要看妹妹的泉响过来,泉响听话,只轻轻握着曦姐儿的手,认真盯着曦姐儿看。

    杨氏不由笑话他:“响哥儿,妹妹脸上看出花儿来了?”

    泉响不应声。

    杨氏转头与臻璇说着带孩子的事情。

    臻璇问了夏苏卿的婚事,杨氏抬手揉了揉眉头,叹了口气,顾念着屋里还有人,她压着声附耳与臻璇道:“祖母的意思是简简单单办了,云姨娘不肯。”

    臻璇诧异,在她的印象里,云姨娘一心供奉三清道人,其余事情一律不插手不多嘴,这一回竟是与何老太太拧上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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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章 新生(六)

    今天晚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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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臻璇想不明白,杨氏也没搞清楚云姨娘的那些心思。

    上一回何老太太差点要把王家女娶进来给夏苏卿当嫡妻的时候,陈氏几乎要和何老太太闹翻了,可云姨娘一点情绪没有,日日在三清像跟前打坐。

    曾有婆子私下里说过,除非是去砸了那三清像,不然出了什么事情,云姨娘都不会眨一眨眼睛。

    这一回,云姨娘肯帮着去云家求娶了云十三娘回来,已经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了,可现在更是稀奇,云姨娘竟然会为了婚礼大办还是简办而去和何老太太叫板。

    按说杨氏该听何老太太的,只是何老太太所谓的简办也实在太简单了些,杨氏于心不忍,却又无可奈何。

    “卿字辈里就两个嫡子嫡孙成了亲,要比照我也不晓得比谁去。”杨氏叹了一口气,何老太太无时无刻不在给她找棘手事体。

    二房的事情,臻璇只能听杨氏发发牢骚,却不好越俎代庖。

    这办婚事不单单是银子的问题,若只为银子,只要云姨娘拿出私房钱来,何老太太也不会多说,可这关乎到面子,何老太太为了打压云姨娘和云十三娘,怎么肯让她风风光光的进门。

    臻璇考量片刻,道:“三房那里呢?”

    杨氏一听,眼睛一亮。

    三房老太爷夏叔祥是庶出。二十几年前就不在甬州住了。他的几个卿字辈的孙儿比夏景卿年纪还小。都未成亲,但他的儿子们是娶妻了的。

    同样是庶子所出的嫡子,夏苏卿比他三房的叔伯小上一辈,婚事比照着降一级,规矩上也就说得过去了。

    况且,在何老太太心中,他们嫡出的二房怎么说也比庶出的三房高上一头,若是差得太多。她未必乐意。

    杨氏谢过了臻璇,又小坐了片刻,带着泉响回去了。

    后头的事情果真和杨氏与臻璇想的一样。

    比照了从前三房几位老爷娶妻时的规制,老祖宗那儿自然不会出差错,云姨娘也无话可说,何老太太再不高兴也不能真叫三房压在头上,便点头按照杨氏的意思办。

    杨氏忙前忙后,辛苦了一个多月,到底是吃不消了,整个人病怏怏地请了查大夫。

    臻璇此时刚出了月子。曦姐儿的满月酒办得热闹,比起刚出生时。曦姐儿皮肤越发白嫩,水当当的,眼睛也大,很讨人喜欢,来喝酒的宾客少不得你抱会儿我抱会儿。

    臻璇舒舒服服沐浴更衣,抱着曦姐儿靠坐在床上,一面与奶娘说话,一面逗曦姐儿笑。

    执棋进来,福身禀道:“采芙院那儿请了查大夫过去,听说是大奶奶病了。”

    臻璇闻言,抬眸看向执棋:“去打听打听。”

    杨氏这一年来甚是忙碌,不管真病假病,去年何老太太差不多在床上躺了一整年,杨氏要跟着张氏打理二房,又要伺疾,很是辛苦。

    人又不是铁打的,上一回杨氏过来,臻璇就觉得她面色不好。

    等了一个时辰,传回来的消息倒是叫人吃了一大惊。

    杨氏是有孕了。隔了六年,杨氏又怀上了。

    吃惊之后是高兴,臻璇让挽琴去了采芙院里贺喜。

    奶娘笑着与臻璇道:“怪不得都说好事成双,二奶奶刚得了曦姐儿,大奶奶又有了身孕。”

    “好事真是不断的。”执棋也笑了,“奶奶娘家姐姐快生了吧?又是一桩好事。”

    隔了五六天,裴家来人报喜。

    李嬷嬷红光满面地进来,声音里也全是喜气:“奴婢给姑奶奶报喜来了。”

    李嬷嬷还未说,臻璇就看到了她身后的小丫鬟提着的一篮子红鸡蛋,不由喜上眉梢:“是个哥儿?”

    甬州人家,但凡是家中得了儿子的,报喜时定要送去红壳鸡蛋。

    “对,是个哥儿!”李嬷嬷乐得直点头,“母子平安,已经给京里报信去了。”

    臻璇含笑点头。

    这个儿子会给七皇子、臻琳带来什么变化,这不是臻璇现在想考虑的,她就是单纯的高兴,臻琳母子平安,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李嬷嬷又与臻璇说了些闲话。

    周唯鸣已经上京去了,他要参加这一回的春闱,不管中不中进士,五月都要娶臻琼过门。

    周氏的身子养了几个月,这会儿好多了,就一门心思准备嫁女儿了。

    而臻衡是和周唯鸣一块进京去了的,两人路上有个照应,臻衡不是为了赶考,而是为了长些见识。

    对于臻衡的决定,家里人都赞同,毕竟臻衡年纪还小,踏踏实实多念几年书多认识一些人还是有必要的。估摸着时间,两人差不多也该到京里了。

    京中有裴大老爷照顾臻衡,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不过,对于这次会试的成绩,裴家人依旧是关心的,若是周唯鸣榜上有名,裴家得了个进士姑爷,还是叫人格外期待的。

    比会试成绩更早到了甬州的,是定远侯请的官媒。

    臻璇的起居回到了生曦姐儿之前,一早和夏颐卿过去听风苑,伺候郑老太太用了早饭,陪郑氏去长生居请安。

    她没有遇到过杨氏,想来也和她怀孕时一样,杨氏被老祖宗要求在屋里养胎。

    只要天气好,曦姐儿也跟着臻璇。

    这一日,从长生居里回到听风苑,郑老太太便把曦姐儿抱过去,看着怀里的小娃娃,又看向夏湖卿:“湖卿刚生下来也就这么大。一转眼的工夫。岁月不饶人哦。”

    夏湖卿红了脸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曦姐儿。

    玉砌拿着帖子进来,福身道:“老太太,黄妈妈从京里来了。”

    臻璇一怔,正想着黄妈妈是哪一位的时候,她瞥见夏湖卿的脸红到了耳根子,恍然大悟。

    黄妈妈便是上一回定远侯家中请的官媒。

    黄媒婆被请了进来,夏湖卿依旧避去了碧纱橱里。

    被引进来的黄媒婆笑意盈盈,依次行礼。先贺了郑老太太得了孙女,这才说到了两家亲事。

    夏湖卿坐在碧纱橱里,听着外头的声音。

    她知道,一旦收下了聘书,她的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总归这婚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已经是高攀,就不该再奢望什么了。

    等黄媒婆离开,夏湖卿从碧纱橱里出来,臻璇注意到她的眼睛有些发红。

    能劝的话。臻璇都已经劝过夏湖卿的,剩下的便要她自己去想清楚。

    其他人。无能为力。

    京中此刻正好是放榜的日子。

    周唯鸣起了个早,出了客栈去看榜。

    为了少些闲言碎语,他只在抵京的头一日和臻衡一起去了侍郎府,而后就与其他外地考生一样住在了客栈里,也没有与人说过他和裴侍郎家中的关系。

    当他在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下,能够抬头挺胸高高兴兴迎娶他的表妹进门了。

    裴大老爷也关心这次会试的成绩,可还来不及问一问同僚,就被请去了御书房。

    自从臻琳成了七皇子侧妃,裴老大爷与皇上之间又拉近了许多,出入御书房也是经常的事情。

    他站在那儿许久,不见皇上抬头,却听见他问:“今年考生不少,去年中举却未参考的人却不多,其中一个年纪很小,叫裴臻衡的,是你裴家人?”

    裴大老爷没料到皇上会提起臻衡,拱手回话:“是臣的侄子。”

    “侄子?”

    裴大老爷继续解释道:“是臣的十四弟、二十五年的探花郎裴世昭的儿子。臻衡年纪太小,还需要多念书磨练,因此没有参加春闱。”

    提起裴世昭,因为他的英年早逝,皇上还有一些印象,他点点头,又说了今年的考生:“有一个文章也有些意思,年纪也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叫周唯鸣的,一会你也看看他的文章。”

    裴大老爷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回皇上,周唯鸣是臣的侄女婿。”

    皇上正要吩咐内侍寻了文章出来,一听这话不由一怔,指着裴大老爷,急道:“好你个裴世远,又是侄子又是侄女婿,反正好的都是你们裴家的!”

    裴大老爷诚惶诚恐跪在地上。

    内侍帮忙说了几句话:“皇上,裴侍郎是您的姻亲,好的可都是皇上的。探花郎的儿子是七殿下的舅爷,这周唯鸣呢又是七殿下的连襟,多好的事儿呀。”

    这话说得皇上心中无比舒服,哼笑了两声,冲裴大老爷挥了挥手:“别的都不说了,赶紧把朕的宝贝孙儿送进京来,不与你计较了。”

    裴大老爷从御书房出来,抬头看了一眼碧蓝无云的天空,理了理官服,面带微笑往宫外走。

    回去之后就要写信回甬州报喜,看皇上的态度,即便不看榜单,他也知道周唯鸣榜上有名。

    裴家百家世家,自从五房六老爷过世之后,最大的官位便是他这个侍郎,而他能确定,只要裴家脚踏实地,只要七皇子登基,裴家就还能再走很多年。

    臻彻、臻徐与臻律已经为官,臻德和臻徽要参加下一次的秋闱,臻衡更加不用操心,那是会有出息的。

    臻琳生下了七皇子的长子,臻琪嫁入傅家、臻琼很快要嫁给新进士周唯鸣,臻璇嫁入夏家,永凉王府那儿便是再不合也总归是面子上的姻亲。

    裴家如今要做的,便是拥立七皇子,如此而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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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章 云氏(一)

    四月十八,夏苏卿正式迎娶云十三娘过门。

    云十三娘是十五那日到的甬州,她是远嫁,身边只跟了陪嫁的丫鬟和喜婆,其他亲眷都没有来,租住了城中一套小院当做出阁的娘家。

    踩花堂铺床这些事体全部请了甬州本地的全福娘子们代替娘家人做了。

    云家如今发达许多,比照了夏家的聘礼,嫁妆也不少,因着是夜里,臻璇也不能去屏翠园里看一眼。

    两世为人,女方出嫁的场面臻璇见过不少,作为男方迎亲,却是头一遭。

    莫妍在邵家的时候是客居,邵家迎亲时不许她露脸,而嫁入裴家直到重生醒来到现在,只有臻徐在延岭娶亲。

    恪守着吉时,鞭炮响起时夏苏卿便骑马走了。

    观礼喝酒的宾客陆续来了,二房那儿忙不过来,杨氏便来请臻璇过去搭把手。

    臻璇把曦姐儿交给了奶娘,独身去了屏翠园。

    男方家的宴席都是晚上,不过因为自家男人们都在前头喝酒,留下来的女眷也不少,嘻嘻哈哈围坐在一块,说着家长里短。

    杨氏小四个月的肚子实在应付不来这么多人,张氏、陈氏两人也是脚不沾地,几个姨娘都不能出来宴客,也难怪要请臻璇过来了。

    无奈吃酒的几乎都是二房的亲眷熟人,臻璇一眼望过去,都没一个熟面孔,想招呼都不知道唤什么。

    杨氏在一旁噼里啪啦介绍了一堆。

    等席面散了,杨氏和臻璇两妯娌都累得够呛。

    杨氏忙乎了一整日,连客套话都没有精神说了。

    臻璇知道她。扶着她到一旁坐下:“嫂嫂。早些回去歇歇吧。”

    杨氏点点头。

    张氏让丫鬟们送了杨氏回采芙院。又与臻璇道:“颐卿媳妇,辛苦你过来一趟,时候也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陈氏指挥着把花厅里的席面都收拾了,备好青帷小车,送了臻璇出屏翠园。

    “颐卿媳妇,”陈氏压着声,悄悄与臻璇道。“明日认亲,要是苏卿媳妇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

    臻璇一愣,侧头看向陈氏,抿嘴道:“六叔母,三弟妹瞧着是个好的,您也别担心。”

    陈氏应了一声,没有再说。

    臻璇心中有些疑惑,云氏刚刚进门,婆媳也不过就是拜堂时隔着红盖头的那一眼。彼此都看不见,她怎么就担心云氏会不懂事?

    是陈氏杞人忧天。还是云氏在步入夏家的这半日里有过不合适的举动?

    臻璇弄不清楚这些,也就抛到脑后,反正明日认亲时就会见到云氏。

    回到了天一院,曦姐儿已经睡了,夏颐卿还在前院宴客没有回来,臻璇叫执棋备了热水沐浴。

    泡了没一会,突然惊天几声雷,臻璇一惊,赶紧擦干身子穿好衣服,走出净室就听外头丫鬟脆生生请安。

    夏颐卿喝了不少,仗着酒量好,除了脸上比平日里红一些之外,瞧不出什么异样。

    四目相对,臻璇被他漆黑眸子盯得一时失神,又听一声炸雷,才晃过神来。

    她刚要开口说话,夏颐卿几步上前扣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头发还是湿的,当心着了凉。”

    “曦姐儿怕打雷。”臻璇解释道。

    前几日下午打雷,咯咯笑着的曦姐儿一下子就撅着嘴哭了,这会儿落雷,也不知道会怕成什么样子。

    夏颐卿皱眉,却不肯让臻璇站起来,吩咐执棋给臻璇擦头发,亲自去西梢间外听了听,回来与臻璇道:“没听见哭,大约是睡着了,你且放心,有奶娘在不会有事。”

    臻璇说不过夏颐卿,便乖乖坐着让执棋替她收拾。

    等夏颐卿梳洗之后,臻璇让厨房端了醒酒汤进来:“二爷,喝一些吧。”

    夏颐卿接过去,端着碗一口气喝完,喉头随着滑动,随后又把碗递还给臻璇。

    “前几日祖母提起来,”臻璇刚开口,就见夏颐卿抬眸看过来,又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示意她过去坐下,臻璇坐下后,又继续道,“说是曦姐儿小的时候还能跟我们住西梢间,再大一些身边伺候的人多了,就不方便了。祖母的意思,天一院东面就是甬道,扩不了,不如就北面再修一进院子出来,打通了,也好给曦姐儿住。”

    夏颐卿挑眉,这个问题倒是他疏忽了,他小时候选了这个院子,图的是一进院落方便清静,人手也不用太多,住了几年习惯了之后,成亲时也就没有再换。

    如今想来,确实是不够大了。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人,眼底带了笑意,不单单是曦姐儿,他们还会有其他孩子,总不能都住西梢间。

    不过,曦姐儿太小了,离得远他不放心。

    “把西边小院重建了吧。”夏颐卿建议道。

    西边小院是杜越娘从前的院子,推倒了重新建,修得大一些,以后孩子们都能住。

    臻璇闻言,抬眸看向夏颐卿。

    虽然夏颐卿从没有承诺过将来不纳妾,但平日里对她的宠爱也在表示着他无意再添新人……

    那处小院若是拆了,可就真没有添人的地方了……

    夏颐卿的意思是不是……

    臻璇一瞬不瞬望着夏颐卿,目光专注,有小心翼翼的询问和试探,把羞涩都抛去了脑后。

    夏颐卿轻笑,低下头抵住了臻璇的额头:“七娘,你该表现得高兴一点。”

    臻璇闻言愣神,而后便是止也止不住的笑容。

    不是山盟海誓,更胜山盟海誓。

    臻璇把烧红的脸蛋埋在夏颐卿的胸口,心里满满的,不仅仅是高兴。还有甜蜜。

    夏颐卿把臻璇放倒在床上。吹灯落账。

    黑暗中靠近的熟悉气息让臻璇浑身一僵。她本能地想缩脖子,却还是忍住了。

    夏颐卿抱着她,指腹轻柔划过臻璇腰侧,他用手指丈量着:“怎么又都瘦回去了?”

    不是都说女人生产之后会胖一些吗?怎么臻璇反倒是把怀孕时好不容易长的那些肉都瘦没有了,若说有哪里不同,便是胸脯大了不少。

    身上还带了些奶香味,很好闻。

    感觉到夏颐卿的手掌顺着腰线一路往上,慢慢覆盖住胸口时。臻璇不禁嘤咛一声。

    这声音就像是催情剂,帐内气氛越发**。

    轻吻、低喃。

    夏颐卿想到上一回臻璇撑坐在他腰上的模样,又娇又羞,实在是让人爱不释手。

    生完曦姐儿已经有百日了,臻璇的身子恢复得不错,今夜便是要得狠一些应该也无妨。

    熟门熟路解了彼此衣衫,一夜**。

    臻璇睡得有些迟了,听见外头执棋的声音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身边的床铺空着,臻璇翻了个身,腰上酸痛让她不禁皱紧了眉头。

    可今日赖不得床。云氏过了门,早上长生居要认亲。

    臻璇下了床。抬眼就看夏颐卿从净室出来,神清气爽的样子让她不由牙痒痒的,凭什么她腰酸背痛,始作俑者就跟没事人一样。

    早知道昨夜就该在他肩上手臂上多咬上几口,才够解恨。

    丫鬟们已经进来伺候了,夏颐卿晓得臻璇面子薄,也不逗她,自顾自穿衣。

    臻璇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化妆,想到昨夜承诺,眉间不由有了笑意。

    她面色红润,也不用多抹胭脂,执棋替她梳了头,拿着镜子前后照了照,一切都很好。

    挽琴把今日要给云氏的见面礼交给她,臻璇看了眼收在了身上。

    夫妻两人准备妥当,坐车去了听风苑。

    听风苑里提前摆了饭,等人都齐了,围着坐下用了些,便又往长生居去。

    老祖宗已经起来了,一身褚红色如意襟吉祥纹上衣衬着她精神奕奕,见长房的人来了,便让他们依次落了座。

    认亲也有时辰,可时辰过了头,二房还是一个人也没有来。

    老祖宗看向湘翮,湘翮会意,出去打听。

    又坐了一盏茶的工夫,湘翮才进来,低声与老祖宗回话:“三爷和三奶奶起迟了,已经到门口了。”

    老祖宗点了点头。

    外头一应请安声音,何老太太带头进来,她板着脸,不见任何喜色。

    等二房落座,陈氏带着云氏认亲。

    臻璇打量着云氏,她个子不高,微胖,圆脸大眼,模样也算好看,大约是因为起晚了被何老太太训过一顿,眼底有些湿润。

    等到了臻璇跟前,云氏行了礼,唤了一声“二嫂”。

    臻璇还了一礼,又把见面礼送上。

    等认了亲,老祖宗招手叫了泉响过去,道:“响哥儿与我一道,颐卿媳妇和曦姐儿也留下,别的人都散了吧。”

    臻璇昨夜没睡够,本想回天一院睡个回笼觉,但老祖宗开了口,她便笑着应了。

    老祖宗抱着曦姐儿,泉响也很安静,就坐在罗汉床上握着妹妹的手,兄妹和睦样子叫老祖宗很是高兴。

    “一家人就该这样。”

    老祖宗这是抱怨长房和二房不合,只是这种话,臻璇不好应和,便笑着说曦姐儿这几日的趣事。

    桂嬷嬷进来,见老祖宗身边人多,一时有些犹豫。

    “有什么就说吧。”

    桂嬷嬷要说的自然是今天早上屏翠园里的事情。

    夏苏卿倒是没起晚,偏云氏贪睡,叫了几次都不起,耽搁了时辰,结果到了何老太太跟前,少不得挨一顿骂。夏苏卿帮着云氏揽过错,越发让何老太太不高兴,云氏被骂得掉眼泪。

    到最后是夏黎卿帮着求情,又念着还要到长生居里认亲,这才做了罢。

    等云氏擦了脸过来,就更加迟了。

    刚刚回去之后,云氏又叫何老太太训了几句。

    臻璇听了,暗暗思量:云氏是个实在随性脾气,对上何老太太,只怕是要吃上不少苦头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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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章 云氏(二)

    四月里的下午,春光明媚。

    臻璇用过了午饭,便坐在东次间的榻子上打络子。

    曦姐儿嘟着小嘴,躺在她身边睡得很香。

    怕吵到曦姐儿,屋里丫鬟都没有说话,静静陪着臻璇做女红。

    守在门外的淮香见云氏带了人从外头进来,赶忙打了帘子往里头探了探,轻轻唤了一声:“挽琴姐姐。”

    屋里安静,虽然淮香声音轻,挽琴也听到了,她起身出去一看,又轻手轻脚进来,低声与臻璇道:“奶奶,三奶奶来了。”

    臻璇闻言,转头往窗外一看,正好与云氏四目相对,云氏咧嘴就笑了。

    臻璇回了一个笑容,吩咐奶娘带曦姐儿回西梢间睡,便坐着等云氏进来。

    云氏还是新婚,穿着红色对襟夹袄,她长得圆润,叫红色衬着越发讨喜。云氏向臻璇行礼:“二嫂。”

    臻璇请了她坐下,又见她后头的丫鬟手中捧着两匹布料,不由多看了一眼。

    云氏嘻嘻笑了,指了指头上戴着的珍珠玲珑八宝簪道:“二嫂前几日送我的见面礼真是好看,我很喜欢,我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做回礼的,就这两匹料子,若能入了二嫂的眼,就请收下吧。”

    云氏说完,身后的丫鬟便把料子捧了上来,呈到了臻璇面前。

    一匹胭脂色绫罗,一匹湖色锦缎,无论色泽还是织功都属上乘,叫人一看就喜欢。

    臻璇伸手揉了揉布角,手感也很是不错。

    又看云氏身上的夹袄料子。亦是上等的丝绸。臻璇这才想起来曾经听杨氏与她提过。云家这些年发家靠得就是布料生意。

    也不知道得了什么门路,云家铺子的料子不论是坯料还是染色都很是出色,与其他布商不同的是,云家一点也不偏,无论是绫罗还是丝绸亦或是薄纱,甚至是普通的棉布料子,都是上等货。

    想来以布匹发家的云家给女儿的陪嫁里头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好料子了。

    云氏诚心诚意送来,臻璇若是不收反倒是伤了妯娌和气。她便让挽琴接下,笑着与云氏道谢:“三弟妹这两匹料子,哪个女人看了不心动?绫罗我收下了,这匹湖色锦缎,三妹妹喜欢这个色儿,且让我借花献佛。”

    云氏扑哧笑了:“既然三妹妹喜欢湖色,二嫂只管送去。”

    臻璇吩咐挽琴:“让人送去三妹妹那儿吧。”

    挽琴应了,把锦缎交给了执画,让她亲自送了。

    云氏抿了口茶,黑亮的眼珠子转着。仔细打量了这东次间,笑道:“二嫂屋里果真都是好东西。那是西洋钟?这般精细玩意儿我还是头一回见呢。”说罢,她放下茶盏起身站到了西洋钟前头,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看了看,赞道,“当真有趣。”

    看完了西洋钟,又去看博古架上的顽石,奇道:“这个石头有意思,瞧着跟佛手似的。”

    臻璇没有接话,她的目光就跟着云氏转。

    她想到了那位何小姐,不晓得云氏在夸完这些东西之后,会不会也冒出想要搬回去的念头。

    云氏看了一圈,又回来坐下,伸手尝了一块糕点,她眼睛一亮,道:“二嫂这儿的点心真好吃。”

    臻璇浅笑着看她,试探着问了一句:“刚才看了一圈,可有什么喜欢的?只管跟二嫂开口。”

    云氏一愣,转头又看了看博古架,然后摇了摇头:“二嫂,我都很喜欢呀,有意思的就是有意思呢,我只是实话实说,不是要问你要东西。”

    臻璇意外之余,又有些了然。

    认亲那日,她就把云氏看做了一个随性的人,随性的云氏应当不会耍那些花枪,她只是有一句说一句而已。

    云氏又拿了一块糕点:“二嫂真要送我,就点心吧,我带回去给三爷尝尝。至于那些好东西,我想看了下回再来看。”

    臻璇自是答应了。

    云氏问起了曦姐儿,晓得曦姐儿在睡觉,她有些失望:“我还想抱一抱她呢,上回只看了一眼,小小的软软的。”

    妯娌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执画从外头回来,福身道:“三小姐收了料子很是喜欢呢,知道三奶奶在这儿就过来了。”

    夏湖卿轻巧迈步进屋,先给两位嫂嫂见了礼,又谢过了那料子,便在一旁坐下了。

    三人年纪相仿,打开了话匣子便关不住,笑语不断。

    陈妈妈进来就听见了笑声,那份愉悦感染了人,她又是来报喜的,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给二奶奶报喜,周家表少爷高中二甲十五名,这回啊要衣锦还乡了。”

    “哪儿来的消息?”臻璇追问。

    “裴府里传来的,真真的。”

    见臻璇喜上眉梢,云氏便问:“二嫂,这周家表少爷是?”

    “是我娘家伯母的外甥,与我六姐姐订了亲,下个月就要完婚。”臻璇解释道。

    云氏眨了眨眼睛,拍掌笑道:“这般好?你那六姐姐不就是进士夫人了吗?当真叫人羡慕。”

    臻璇支着下巴,笑话云氏道:“羡慕什么,也不怕三叔不高兴。”

    “为什么要不高兴?”云氏没有明白,“别人过得好,我自然是羡慕的,但羡慕归羡慕,我又不嫉妒别人。各人有各人的路,我不眼红呀。”说到这里云氏转头看夏湖卿,道,“我也很羡慕三妹妹,嫁去京中侯府,一般人哪里攀得上呀。我有一个做了侯府奶奶的小姑,也挺好的。”

    夏湖卿被说到婚事的时候有一丝尴尬和羞涩,但听云氏说到最后,不由失笑出声。

    臻璇也笑了,云氏这样的性子在姐妹妯娌间是讨喜的,她向往美好的东西,却不眼红别人拥有的,又能自寻欢乐,与她说话丝毫不费劲也不劳心。

    只是这般直爽性格在面对挑剔的长辈的时候,是要受不少委屈的。

    屏翠园里,其他人不会与云氏为难,周姨娘毕竟身份所限,顶多说几句糟心话,只是何老太太那边,因为云姨娘和夏苏卿,她不会给云氏好脸色。

    夏湖卿也是这么想的,她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三嫂进门这些日子还习惯吗?”

    云氏闻言嘟了嘴,手指搅着手中帕子,微微红了脸:“别的都还好,就是我早上起不来。”

    起不来?

    臻璇看向夏湖卿,夏湖卿也是一脸不解,只听云氏又道:“我在娘家的时候,都是辰时一刻起来,五刻去给母亲请安,结果嫁过来之后,日日都要起那么早,三爷卯时二刻就醒了,最多让我睡到五刻,不然就来不及梳洗再去祖母屋里了。”

    看云氏一面说一面扳着手指头,臻璇和夏湖卿都忍不住笑了。

    打量着云氏,臻璇想到认亲那日的传闻,她原还当是新婚太累云氏才起不来,谁知竟然是从娘家就带来的习惯,较之从前要早起半个时辰,也难怪云氏一时适应不了。

    “这个可救不了你,我们都是卯时过一些就起的。”夏湖卿笑着道。

    臻璇见云氏苦着一张脸,突然就想逗逗她:“倒有一个法子,等你媳妇熬成婆了,就能睡晚些了。”

    原以为云氏会红了脸,谁知她竟然一本正经点头,让夏湖卿捧腹大笑。

    说了一下午闲话,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云氏和夏湖卿各自回去了。

    臻璇这才把打了一半的络子拿出来,刚打了一会,挽琴从外头进来。

    挽琴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执画心里透亮,转身去中屋收着。

    臻璇见挽琴如此慎重,便放下手中东西,问道:“怎么了?”

    挽琴走到臻璇身边,俯身轻声道:“是三奶奶身边的穗雨。”

    “哪个?”云氏刚进门不久,她身边的那些人臻璇还分不清楚模样,“是不是刚才捧布料的那个?”

    “是她。”挽琴点点头,接着道,“她知道奶奶娘家姓裴,甬州姓裴的大户又只有一家,便问奴婢认不认识在裴家做奶娘的阮妈妈。”

    阮妈妈?

    初听这个称呼臻璇有一些疑惑,也只是那么一瞬,她很快就想了起来。

    从前臻循的奶娘便是姓阮,那年她带着臻循和臻衡玩耍,不晓得为何突然不见了踪影,害得臻衡摔破了脑袋,臻循成了瘸子。

    周氏把裴家内外翻了个遍,最后在尚未修葺的庆和堂里找到了上吊自尽的阮妈妈。

    阮妈妈为何离开,又为何自尽,都没有人说得明白,到最后都归结到了过世的包老太太的怒气上头。

    臻璇不敢断言什么,只记得卢妈妈说过,阮妈妈有一双儿女养在亲戚家,为了孩子她也不该自寻死路,只是那么多年过去了,那时寻不到的真相后来也没有人深究过。

    臻璇甚至已经忘记了阮妈妈这个人,而现在,云氏身边的丫鬟竟然问起了她。

    “你怎么回答她的?”臻璇问挽琴道。

    挽琴垂手低语:“不晓得她来路,不敢直接告诉她阮妈妈的事,奴婢只跟她说,晓得有阮妈妈这个人,但与我们不是一房的,并不熟悉。”

    “穗雨她……”臻璇迟疑着开口,“多大年纪?”

    “十四五岁模样。”

    臻璇皱了皱眉头:“我依稀记得那年卢妈妈说过,阮妈妈的女儿六岁、儿子四岁,正好与弟弟各差一岁,这么算来,那个女儿今年便是十四岁。”

    莫非这个穗雨,是阮妈妈的女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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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9章 旧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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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饼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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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妈妈没了之后,寄养在亲戚家中的儿女只怕是过不了什么好日子,若是叫亲戚卖了做了别人家的小厮丫鬟,倒也不是不可能。

    那穗雨若真是当年的小女儿,她定会继续打听阮妈妈的事情。

    思及此处,臻璇与挽琴道:“去请了高妈妈来。”

    高妈妈得了吩咐,很快就进来了。

    臻璇瞅了一眼西洋钟,估摸着再过一会夏颐卿就该回来了,便也不与高妈妈多说闲话,开门见山说了穗雨。

    高妈妈听完,面上有些为难:“不瞒奶奶说,奴婢虽然在府里多年,但那年的事情奴婢知道的也不比奶奶多,只晓得两位爷摔了,半夜里阮妈妈就……后来又是四房扶灵回来,也就这些了。”

    “我也知道。”臻璇的指尖轻轻瞧着桌面,思量了一番,“我们从裴家出来的各个都知道,但别人不清楚。若穗雨再来问,你套一套她的话。她到底是不是阮妈妈的女儿,阮妈妈的事情她知道多少。”

    高妈妈一听这话,也明白了臻璇的意思。

    穗雨要打听阮妈妈的事,暂时只能从臻璇自娘家带过来的丫鬟婆子下手,挽琴今日里已经推脱不知了,那她就应该去问在裴家当差多年的婆子。

    婆子们之间自有圈子,闲暇时说的都是各房的琐碎事情,即便高妈妈与阮妈妈不熟。穗雨也会抱了一份念想。以为高妈妈会知道些什么。

    臻璇这里嘱咐了高妈妈。这事也就暂且搁下了。

    高妈妈怕穗雨磨磨蹭蹭的,正巧采芙院里一个管事婆子过生辰时,她过去吃酒,席间有小娘子奉承她受臻璇器重,高妈妈端着酒杯笑了两声:“我男人管着奶奶胞弟的铺子,我又在府里伺候了那么多年,奶奶给我体面嘞。”

    过了三日,高妈妈带了穗雨来给臻璇回话了。

    穗雨候在了外头。高妈妈坐在杌子上,把穗雨来寻她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那丫头也是个精的,三奶奶不过来,她就出不了二房,她知道那天采芙院里摆了酒就偷溜了过来,听了些话去,只是那日不方便,她就先回去了。

    刚才奴婢替奶奶送东西去采芙院,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的消息,竟然在半路上等着奴婢。开口就问阮妈妈。奴婢看她那样子应当是阮妈妈的闺女。她是实心眼,说是有话与二奶奶说。”

    臻璇颔首。她也有些问题想亲自问一问穗雨:“让她进来。”

    穗雨垂着头进来,眼眶发红,见了臻璇扑通就跪下了:“二奶奶,奴婢前些年就猜到了,娘大约是已经没了,奴婢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没的。”

    “你怎么知道她没了?”臻璇反问道。

    穗雨闻言,小小的身子晃了晃,手掌撑地才稳住了身子:“真的没了……”

    虽然是猜到了,可听臻璇亲口告诉她事实,还是让穗雨的眼泪夺眶而出。

    失去母亲的苦痛,不是亲身经历,实在难以言语,臻璇重生之前亲身经历过父母双亡,那些酸楚深埋心底,此刻也能体会一二,便没有催促,只等穗雨哭完。

    穗雨哭了一阵,好不容易收了眼泪,身子跪不直了干脆歪着跪坐着:“从前都是按时叫人捎银子给我们的,突然有一天就没收到过了,捎钱的人说他没见到奴婢的娘,那是个老实人,替村里好多人家捎银子的,不会吞了钱的。”

    说到了钱上头,臻璇顺势问道:“阮妈妈没了之后,家中知道你们姐弟寄养在亲戚家,有送些金银裸子给你们,可有拿到?”

    穗雨缓缓摇头。

    “会是亲戚私吞了吗?”

    穗雨还是摇头:“婶娘家是真没钱了,那年庄稼长得不好,婶娘家的两个弟弟都顿顿饿着肚子,若有收到了哪怕一丁点儿,婶娘也不会让他们两个饿着。后来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婶娘就把奴婢卖了,弟弟也卖了,不晓得卖去了谁家。”

    臻珧并没有把那些金裸子捎给阮妈妈的儿女,这个事情虽然那年臻璇和臻琳就猜到过,可真是坐实了还是叫她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一连串事情之后,她们对臻珧已无任何亲近之感,也隐隐感觉阮妈妈那时会离开臻衡和臻循恐怕也和臻珧有些干系,只是这干系多深实在说不明白,况且阮妈妈是在庆和堂里自尽的,臻珧小小年纪怕是没有逼迫阮妈妈的力气。

    “奴婢跟着三奶奶来甬州,就是想弄明白奴婢的娘的事情。”穗雨吸了吸鼻子,一双眸子空洞看着臻璇,“二奶奶,她到底是怎么没的?”

    臻璇能告诉穗雨的只有阮妈妈擅离导致臻衡和臻循受伤,而后被人发现吊死在庆和堂,至于那些真真假假鬼鬼怪怪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提。

    穗雨无声流泪,而后踉踉跄跄出去了。

    看着瘦小的穗雨,高妈妈低低叹了一声:“作孽哦。”

    可不就是作孽吗?臻璇抿唇,下次若有机会,她是不是应该再打探打探当年旧事?

    见臻璇眉头紧锁,高妈妈赶紧另起了个话头:“奶奶上回与奴婢提过的罗兴清的婚事,奴婢有探过陈妈妈的口风。”

    这话一出,不仅臻璇抬头,连低眉顺目站在一旁的挽琴都看过来一眼。

    高妈妈理了理思绪,道:“年前奉帐,罗兴清跟着他老子来,那时奶奶身边伺候的是杏绫姑娘吧。”

    臻璇点了点头。

    “陈妈妈大抵是中意她。”高妈妈道。

    罗兴清一开始中意的是挽琴,这事情高妈妈一清二楚,只是挽琴这事根本成不了。当着挽琴的面也没必要说出来。高妈妈便略过去了。

    至于杏绫的事。的确是陈妈妈与高妈妈说起过的。

    奉帐那日罗兴清这个傻小子就看上了杏绫那双手了。陈妈妈去与杏绫旁敲侧击过,可杏绫就是个不开窍的,竟然没听明白,陈妈妈哭笑不得,就与高妈妈说了两句。

    臻璇不由也笑了,杏绫是个实在人,没有那些花花心思,没有想转过去也不奇怪。话说回来。杏绫年纪也不算小了,若真的是桩看的对眼的姻缘,也该定下来,便道:“高妈妈,让杏绫来,我问问她。”

    高妈妈笑着去了,臻璇支着下巴看挽琴,道:“按说该先嫁了你,都叫我拖成老姑娘了。”

    挽琴没料到臻璇会突然提起这么一茬,脸上一红。尴尬多于娇羞:“奶奶,奴婢无事的。多伺候奶奶几年。”

    “你的意思我知道。”臻璇冲挽琴笑了笑,“管事娘子的位子,我总归给你留着,做丫鬟也好,娘子也罢,你出不了这天一院。”

    挽琴松了一口气,笑了。

    杏绫匆匆来了,福身行礼:“奶奶寻奴婢?”

    “与你说喜事。”

    杏绫睁大眼睛,一脸迷惑,又见挽琴和高妈妈出去了,屋里就剩她和臻璇两人,越发不解起来。

    “你是见过那罗兴清的,看着如何?”臻璇没绕圈子,直接问了。

    杏绫虽然不明白臻璇的意图,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奶奶是说陈妈妈的儿子?奴婢是见过,他还懂些规矩的,又喜欢捣鼓东西,铺子里的不少香露不都是他捣鼓出来的吗?奴婢也就知道这些,旁的没有了。”

    答得还真是一本正经,臻璇抬了抬下巴,示意杏绫坐下:“我是在问你,我把你许给罗兴清,你替去我做铺子里的女掌柜,你可愿意?”

    杏绫整个人懵掉了,半响来了一句:“奶奶寻奴婢乐子?”

    “正经的。”臻璇笑瞪了她一眼。

    杏绫的脸一下红一下白,把臻璇的话琢磨来琢磨去,咬着下唇不说话了。

    “你回去想清楚,若觉得可以,我让陈妈妈到你爹娘那儿提亲去,若不喜欢,也与我说,我帮你回了。”

    婚姻大事,哪有这么容易想明白的,臻璇也不催杏绫,让她自个儿慢慢想去。

    高妈妈见杏绫快步回去了,便转身进来,与臻璇道:“奶奶,院子里已经缺了一个一等,一个二等了,再配出去一个,可真该添人了。”

    臻璇对此倒是不着急,抬手往西指了指:“紫媛不是在吗?回头挪过来顶个二等的。”

    “那小院里……”高妈妈问得有些犹豫。

    夫妻两个商量好了,小院回头就要拆了,只是这图纸要费上些工夫,一时也没有对人提起。

    既然说到了这儿,臻璇也不瞒高妈妈:“二爷说了,过段日子就拆了重建,修得大些,以后曦姐儿也能挪过去。”

    高妈妈玲珑人,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不通透的,当即喜上眉梢:“是该修一修了。”

    小院拆了,紫媛就留在天一院,常嬷嬷么……

    臻璇问起了高妈妈的意思:“你看常嬷嬷这个人……”

    高妈妈与常嬷嬷有些来往,应该说,本就在一个院子里生活,常嬷嬷也来寻高妈妈和陈妈妈说话。

    从前杜越娘在的时候常嬷嬷脱不开身,杜越娘殁了之后又恰巧臻璇生产坐月子,未免冲撞,常嬷嬷和紫媛都留在小院里,到二月里臻璇出了月子,常嬷嬷便经常到前头来了。

    高妈妈想了想,做了个评价:“她是个想往上爬,会寻机会的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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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章 旧情(二)

    今天晚了,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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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妈妈想了想,做了个评价:“她是个想往上爬,会寻机会的人。”

    臻璇没有开口,闭目略思量。

    她和常嬷嬷打的交道不算多,但几次接触下来,她对常嬷嬷的印象不差。

    说话做事有条理,脑子很清楚,常嬷嬷知道自己要什么,因此不会错过表现自己的机会。

    听挽琴提过,常嬷嬷年纪不大,甚至没有三十岁,按说这个岁数的多是娘子,她却被人叫做了嬷嬷。

    常嬷嬷没什么背景,男人死了之后,就一心在这宅子里头谋路子了,从前跟着长生居里的张嬷嬷做事,后来被指到了杜越娘身边。

    臻璇睁开眼,看向高嬷嬷:“去小院传个话,让紫媛回头就到这儿来当差,二等的那些活计她都会做,让她跟着执棋,常嬷嬷么,先晾一晾。”

    高嬷嬷应了。

    紫媛那儿得了信,一时有些恍惚,一想到杜越娘住了几年的小院要拆了重建,不由悲从中来。

    等这院子没了,以后谁还会想到杜越娘呢,也只有她这个贴身伺候的人,心里才如此念念不忘。

    紫媛越想越伤心,拉着高嬷嬷的手,道:“妈妈,我们姨娘才走了不到半年,奴婢想替她守足了一年……”

    高嬷嬷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暗想这是个重情重义的丫鬟,可再重情重义。事情都要做的:“咱们院子里桃绫嫁了。又少个二等。人手本就少些,你要再等半年,天一院里添足了人,哪里还有你的位子?奶奶留你下来是看重你。”

    常嬷嬷浑身一震,抬眼去看高嬷嬷,见她还在劝着紫媛,她把刚才那番话细细一琢磨,茅塞顿开。

    高嬷嬷来传话的时候。常嬷嬷是有些郁郁的,紫媛的差事定了,她却没个准确的说法,没说让她走,也不给她个位子。

    常嬷嬷心里百转千回,可紫媛在这里,她不好拉着高嬷嬷探了探口风。

    但这番话让她明白了过来。

    没有让她离开天一院,就是把她留了下来,留下来的人自有用处,没有指派上是因为人够了。暂时没有位子。

    高嬷嬷是什么人?那是二奶奶身边顶顶亲近的管事婆子,最能揣摩二奶奶心思的。那些话是提点紫媛。也是在提点她。

    只要能留在天一院里就有机会,就如同执画跟她说过的,二奶奶喜欢聪明人、忠心人,只要她本分规矩,就一定能爬上去。

    常嬷嬷想明白了这些,便帮着高嬷嬷来劝紫媛。

    紫媛这些年常听常嬷嬷讲道理,这会儿被她劝着,倒也听进去了不少,一面垂泪一面点头。

    高嬷嬷见此,也不多说,转身回去把这儿的情况告诉了臻璇。

    杏绫那里,思前想后了三天,到臻璇跟前磕了头:“奶奶,谢奶奶大恩,奴婢给您去管铺子。”话一说完,一张小脸红了个透。

    臻璇闻言,笑着点头:“回头我让陈妈妈上门提亲去。”

    说的是回头,却是立刻让人去寻了陈妈妈。

    杏绫羞得不行,转身就要跑。

    挽琴不由笑话她:“哎你跑什么呢,赶紧先来拍一拍婆母的马屁。”

    屋里笑得热闹,天一院外头,孙氏过来了。

    挽琴正了正神色,迎了出去。

    臻璇也迎到了屋外,看着笑意盈盈的孙氏。

    姑嫂两人进屋坐下,孙氏拿出了帖子交到了臻璇手上:“六妹夫高中,五月初八迎娶六妹妹。算一算日子,六妹妹初三上轿,从甬州发亲。”

    臻璇拿过烫金的喜帖,抿唇笑了:“这两年一个劲办喜事呢。”

    孙氏也是高兴,谁不喜欢家中喜事连连:“六弟那里,八月抬柳家十娘进门,不过亲事要在京里办。五叔父与五叔母,大约过些日子又要上京去了。再往后嘛,七弟和季家表妹的婚期还未定。”

    说到郁琮的婚事,臻璇笑着摇了摇头:“我舅母说是想多留她一两年。”

    等臻径完婚了,喜事怕就没那么扎堆了。

    臻徽和臻德没有议亲,臻璇大约能明白段氏的心思,作为裴侍郎的亲儿子,又有臻琳这个嫡姐,即便是庶出的臻徽应该也能说一桩不错的婚事,但要想说得更好一些,就要等他们考取了功名了。

    段氏不愿意让人说她怠慢庶子,干脆就等两年,看看臻徽能有多少出息,再来寻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

    至于臻德,那是段氏的心尖尖,越发要慢慢选慢慢看了。

    裴家的小姐里头,往下便是臻玟和臻珧,臻玟讲话还不利索,臻珧更是尴尬,她的嫡母不愿意揽事过去,只怕是要往后拖了。

    臻璇没说话,孙氏也在心里琢磨。

    送帖子的事,原本无需她亲自来一趟,有些传言她想告诉臻璇,天一院里说话比在裴家庆荣堂里方便得多。

    孙氏扫了一圈屋里伺候的丫鬟,挽琴她放一万个心,另一个执棋,不是她们裴家出来的,她有些犹豫。

    臻璇看出了孙氏的欲言又止,笑着道:“执棋,去看看曦姐儿,要是醒着就抱来让我嫂嫂瞧瞧。”

    执棋通透人,哪里会不明白,笑着福身下去,也不走远,就守在了中屋里头。

    见臻璇看过来,孙氏压着声,道:“这事我只听了个风声,不一定准,你先过个耳。”

    臻璇见孙氏如此严肃,不由正了神色,待听到孙氏说“永凉王府”的时候,她皱了皱眉头。

    臻瑛成亲好些年了,一直没有身孕。当然这也在大伙的意料之中。颜慕安与臻瑛的关系到底会有多差。裴家人最是清楚。

    但是,永凉王府毕竟是皇亲国戚,颜慕安是世子,将来会承袭王位,他不可能没有儿子。

    不是臻瑛,就要有别人来生,而且出身不能太差,永凉王要替儿子选世子侧妃。

    至于人选……

    孙氏握住了臻璇的手。轻声道:“有些事情,我不过问不插手不表示我没有意见,我也有喜好会偏心,别让她们如意。”

    臻璇一怔,盯着孙氏漆黑的眸子,她感觉自己的手心开始冒汗。

    别让她们如意……

    她们是谁?

    臻璇心中冒出来的那几个名字让她心都痛了起来,她知道孙氏在说谁,那些陈年旧事翻开来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

    深吸了一口气,臻璇反握住孙氏的手:“嫂嫂,谢谢你告诉我。我也有事要问嫂嫂。”

    臻璇问的是阮妈妈的事情。

    对于那件事。孙氏知道的真的不多,当年出事的时候。孙氏因为难产卧床休养,有什么消息也是听别人说的。

    一连说了些沉重的事体,屋子里的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

    孙氏该说的都说了,也不想两人就这么沉着脸,便抬头问挽琴:“去看看,曦姐儿怎么还没来。”

    挽琴把之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孙氏想提醒臻璇的事情她也有了她的理解,但当下并非再深究的好时机,她便挂上笑容,转身去看了。

    执棋见挽琴出来,晓得里头是谈完了,便去西梢间让奶娘抱了刚刚睡醒的曦姐儿。

    孙氏抱过曦姐儿,亲了几口,把曦姐儿逗得直咧嘴。孙氏高兴不已,抱着不肯放手。

    话题绕到了孩子身上,自然就轻松了下来,孙氏说了些圆姐儿小时候的事情,养女儿实在不比养儿子轻松,臻璇听得仔细。

    待孙氏听说了陈妈妈要去杏绫家中提亲,她弯着眼儿笑道:“可算是又要嫁出去一个了,你看看你,一点不心急,这一个个水灵灵的都给你耽搁得什么样了,等日子定了与我说一声,我给添妆。”

    臻璇自然应下。

    等孙氏走了,臻璇才静下心想着孙氏说的事情。

    她想见一见臻瑛。

    过几天臻琼上轿,也不晓得臻瑛回不回来,若是回来,她们两个要好好说说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臻璇想在这一日见到臻瑛,可初三这一日,臻瑛依旧没有回来。

    臻琼出嫁,因着夫家不在甬州,也就没有了姑爷迎亲,但周氏嫁女,怎么舍得委屈,席面在庆福堂里摆开,热热闹闹的。

    臻璇先去看了臻琼,她似是一夜未睡好,眼底有些发黑。

    见姐妹们都来了,臻琼拉着臻璇的手,柳眉蹙着道:“其实我不想离开甬州,你和五姐姐多好,逢年过年都能回来。”

    臻璇失笑,安慰道:“周家那儿也不远呀,不过几天的路。”

    臻琼却摇摇头,一脸不高兴:“他是要做官的,天南地北也不知道个地方,等到了那时候,岂止是几天的路。”

    周氏正好进来,看到臻琼愁容,她嗔怪着在臻琼背上轻轻一拍:“我的新娘子哦,要笑,愁眉苦脸可怎么行。”

    臻琼见了周氏,哪里笑得出来,眼泪簌簌就要落下。

    周氏一愣,把臻琼抱在怀里,声音发涩:“六丫头,娘舍不得你受委屈,又不能不嫁你,你要好好的,就算周家是外祖家,也千万别太任性了。娘有空了就去看你。”

    臻琼抱紧了周氏,没有说话,她知道周氏是安慰她的,周氏嫁到甬州这么多年,有空回娘家的机会又能有几次?只是,周氏替她操心太久了,如今又有幼弟要照顾,她一个要嫁出去的姑奶奶,不能再给周氏添事儿了。

    “娘,我知道,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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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写到这几段96越纠结啊,明明都是很早之前就安排好的情节。

    之后臻璇和臻瑛的对手戏,96默默yy了好几年,可见我这坑填得有多慢了捂脸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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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1章 旧情(三)

    感谢书友sunflower889一直以来的支持,荣升护法。

    这一章加到4000字,虽然不多,96争取这几天都更得肥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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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时不能误了,周氏心里百转千回,到底还是松开了臻琼。

    丫鬟们伶俐,端着水盆让两人净了面,全福夫人笑着给臻琼绞脸上妆。

    等鞭炮响了,一身喜服的臻径背了臻琼上轿,臻璇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了臻径身上。

    她还记得小时候,臻径就跟温吞水一般,规规矩矩的,听周氏的话,听袁姨娘的话,不与人脸红,不与人争执,唯一一次着急是为了她、臻瑛与苏满玥、六姑太太打架,而现在,不起眼的臻径也长大了。

    十七岁的少年正是好看的年纪,臻径个头中等,模样周正,笑起来隐约两个虎牙添了几分灵气,这般样子若与郁琮站在一块……

    臻璇想着想着,不由笑了。

    送了臻琼出门,庆福堂里还未开宴,臻璇与周氏说了一声,回庆安堂里接李老太太与季氏。

    比起庆福堂里的热闹,庆安堂里安静许多。

    李老太太正与季氏说话,见臻璇过来,赶忙招手笑道:“刚才念着六丫头上轿,也没与你多说几句话。”

    臻璇在李老太太身边坐了,菀娘端了茶水,臻璇接过来抿一口又放在了一边。

    祖孙三人说了会儿话。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臻璇便扶着李老太太往外走。

    等李老太太上了车。臻璇扭头又往庆安堂里望了一眼,臻衡住的屋子门口坐了一个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奄奄的。

    臻璇皱了眉头,她进庆安堂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谁知道过了这么久,竟然还坐在那里,就连李老太太和季氏出门。都没有过来伺候。

    “秦嬷嬷,”臻璇唤了一声,见秦嬷嬷看过来,她冲那边努了努嘴,“那是梨合吧?怎么心不在焉的?”

    秦嬷嬷看在眼里,趁着李老太太和季氏都不留意,附耳与臻璇道:“十一爷进京,留下她看院子,她一直就这么个样子,做事也没什么精神。”

    “梨合年纪不小了吧?”臻璇嘱咐道。“是不是年纪到了不好留了?不行就配出去吧。我身边几个是生生叫我给耽搁的,弟弟一个男孩子不好处置丫鬟。嬷嬷帮着相看一番吧。”

    秦嬷嬷应下,扶着臻璇上车。

    等她们到了庆福堂里,各房亲眷大部分都到了。

    因着是庆福堂里办喜事,贾老太太不能像从前一样,便也来入了席。六姑太太跟在她身边,一脸的不高兴。

    原本她还笑话过,这周氏挑来挑去,竟然给掌上明珠挑了一个那样的姑爷,说得好听些是同姓周的娘家人,说得不好听了那就是周家偏房,虽然沾了一个嫡,但已是家道没落,看着周氏族里的眼色过日子的。

    条件不好也就算了,人家厚着脸皮来求娶臻琼,图的不就是裴家的助力,免得族里当真忘了还有这么一房子孙。

    谁知道笑话来笑话去,不起眼的周唯鸣竟然中了进士,衣锦还乡。

    六姑太太腹诽不已,莫不是因为攀上了裴家,连科考都顺利万分了。

    这些心思她也只能在肚子里转一转,没法放到台面上来讲,眼看着这臻琳、臻琪、臻琼和臻璇一个个好好的,而她的满玥只能在颜家做个贵妾,她一腔子火气全发泄在了面前的酒菜上,不停挑剔着这个咸了那个油了。

    六姑太太那个样子,自是没有人理她。

    臻璇和姐妹、嫂嫂们坐在一块,这种场合,臻玟也不爱说话,就低着头吃自己的,臻珧时不时问她几句,她也只是低声应那么两声。

    留意到有人在看着她,臻珧抬眸寻了过来,等对上臻璇的目光,她便笑了。

    笑得如同那年初回甬州时一般。

    臻璇把所有心思都压了下去,回了臻珧一个笑容,亦如同当年一般。

    臻琳就坐在臻璇边上,所有动静看得一清二楚,她笑着与臻璇道:“今天事情多,你回来一趟都没见到你那小外甥吧?”

    臻璇听见臻琳唤她,把目光从臻珧身上收了回来:“我一会过去看他,倒是你,曦姐儿太小我没带过来,你还见不到呢。”

    臻琳咯咯笑了。

    任氏听到她们说话,不由摇头笑道:“当了娘了就是不一样了,开口闭口都是孩子。其实就是眼睛一眨的事情,我生湛哥儿还跟昨天似的,今儿个就又是跑又是跳,拉都拉不住。”

    “这个年纪就是这样。辰哥儿那么大的时候,淘气得我见一次想打他一次。”孙氏附和道。

    任氏就是这么个意思,拉着孙氏说了不少孩子的事体,话题转着转着又回到了几个小姐身上:“十二叔母愁着呢。八妹妹不定下来,九妹妹也定不下,十妹妹那里,我听说大伯母有些想法了?”

    任氏虽然压着声了,可她天生嗓门就大,这么一说,臻玟、臻珧和臻环全听见了。

    臻玟涨红了脸,局促不安,臻珧只略皱了皱眉头,臻环盯着孙氏,想听她怎么回答。

    “母亲的心思,我可真不知道。”孙氏在桌子底下踢了任氏一脚,任氏知道失言,也不多说,臻璇握紧了筷子,正好瞥见孙氏若有似无瞟了自己一眼。

    宴席散了,少不了戏班子添个热闹。

    李老太太吃了酒,让季氏扶她回去,却不叫臻璇跟着:“难得回来一趟。与你姐妹们多说说话。”

    臻璇见此。也不坚持。她是有一肚子的话要先和臻琳说。

    与臻琳到了庆荣堂,臻琳见臻璇思虑重,也不提抱哥儿过来的事,让花露出去守了门。

    “说吧,什么事情这么苦大仇深的。”

    臻璇想了想,把穗雨的事情说了一遍。

    臻琳叹了口气:“我们早猜到了他们姐弟是要过得艰难的,那穗雨如今跟了你三弟妹,你瞧着她人如何?”

    “三弟妹挺好的。我看穗雨跟着她没吃什么苦头。”臻璇知道臻琳的意思,既然事情已成定局,穗雨如今过得好,也总算是一番安慰,“但我还是在想阮妈妈的事情。”

    臻琳握着臻璇的手,柔声道:“过去了那么久了,我们当年只是猜,并没有证据,只晓得有一个丫鬟找过阮妈妈,旁的一概不知了。到了如今。难道去问她,她会把实情告诉我们?”

    臻珧是断不会说的。就算去问金裸子的事情,一样没有用。

    “你如今住在府里,一切还舒心?九妹妹若要来烦你,你不想见她就拦出去。”

    臻琳摇摇头,冲臻璇一笑:“你怕她冲我来?她不会的。她那个人呢,虽然做事不求有利,但绝对不会对她有害。她眼看着要说亲了,四叔祖母年纪大了,离开甬州也久,很多人都不熟悉了,十六叔母根本不愿意管她的事情,她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裴家庶女的这个出身。若我有什么差池,裴家颠簸,她也就完了。”

    臻琳说得在理,臻璇也就放心不少,又想到孙氏那天提及的事情,正要与臻琳说一说,就听外头花露请安,唤了一声“十小姐”。

    臻环竟然主动跑臻琳这里来了?

    臻璇诧异,见臻琳也是面有疑惑,不由猜测起了臻环的来意。

    臻环进了屋,见臻璇也在她并不吃惊,叫了“四姐姐、七姐姐”。

    花露进来添了茶,臻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花露是晓得她的,便又退出去守门。

    臻环不想绕圈子,直接开口:“今天三嫂说的是真的?太太给我选了人家了?我去问了姨娘,姨娘说不是什么好人家。”

    臻琳叹了一口气,她是知道这件事的,也知道为了臻环的亲事,面壁思过不出屋子多年的陈姨娘又跑到了段氏跟前,言语之中和李姨娘有些相对,但这些,都是瞒着臻环的。

    臻琳见臻环板着脸,到底还是耐着性子道:“你既然来找我,就是想听我一个主意。我仔细和你说,好不好的,你等我说完。”

    段氏给臻环相的是一户秀才家中,没有公婆,没有庞大的宗族,只有一双弟妹,这等出身,配裴侍郎的庶女根本就是高攀,所以陈姨娘才不愿意。陈姨娘想让臻环嫁去大户,即便是做小也行。

    “十妹妹,你这样厉害的脾气,若真让你与人做小,你可咽得下去?不仅是公婆,还要伺候主母,立规矩,你愿意?你从小就因为庶出的身份与我们都不亲近,你觉得在姐妹间低了我们一等,你要你将来的孩子也与你一样?”

    臻环红了眼睛,咬着唇没吭声。

    “那秀才家中虽然家底差,但胜在没有公婆,又是嫡妻,你不用受气。他要是个念书的料子,就跟六妹夫一样,要仰仗着裴家给他铺路;就算他一辈子考不中举人,你一人管着一家子怎么也比去做小的强。你虽然是庶出,但父亲在,我在,裴家在一日,那秀才一家哪个敢为难你?

    你和姨娘是不是觉得母亲在毁你将来?你摸着良心自己想想,大户人家里见不得人的事情有多少?你便是没见过也听过吧。母亲再不喜欢你姨娘,也没有害过她性命。你和八弟两个,在母亲跟前比不上大姐得宠,却也从不曾逼得你们没有活路。衣食不亏,教养不惰,连先生都和我们一般,八弟在京里念书,吃的用的请的先生一样不亏待,九弟学什么,他也学什么。

    十妹妹,真要害你,何必等到你嫁人。”

    嫡庶之争,每家都有,臻璇见过贾老太太打压臻徐,也见过何老太太为难夏商辞,平心而论,段氏待臻徽、臻环不能说差,作为嫡母,该做的她也都做了。

    至于这门亲事,就如臻琳所说,段氏是在给臻环谋路子,陈姨娘去问,段氏不会像臻琳待臻环这般仔细解释,又有李姨娘在一旁煽风点火,这事谈不拢。

    臻环低着头,认认真真把这些话听完了,她知道臻琳说得对,她这个脾气与人做小,根本不合适,万一闹了起来,也不知道娘家人能不能救得了她。

    臻环深呼吸了几口,把心中情绪都压下去,福身谢了臻琳:“四姐姐,我回去想想。”

    臻琳说了这么多,也有些烦闷,点点头没应声。

    见臻琳如此,臻璇也不适宜再把那些烦心事说出来让臻琳不快,便干脆闭了口。

    倒是臻琳歇了一会儿,打起了精神,道:“我想呢,那些事情你不如去听听三姐姐怎么说。”

    臻璇一愣,一瞬不瞬看着臻琳。

    臻琳扑哧笑了,指腹在臻璇眉心一点:“别多想,我就是想告诉你,每个人看事情的角度都不一样,我们两个猜来猜去,能想到了当年都想了,只是这种事体也不能去问长辈,你若真搁在心里放不下,也就只能去问三姐姐了。”

    臻璇挤出笑容:“我是想去看看她,也有些话想跟她说。”

    臻璇和臻瑛之间,各有心结,便是臻琳、臻琪对臻瑛,亦是一肚子的不满和怨言,虽然都姓裴,虽然小时候有那么一段处得还都不错,但因为那一件事情,如鲠在喉。

    见她这幅神情,臻琳伸手抱了抱臻璇,下巴抵在臻璇肩上:“是我没有思虑周全,你不想找她就别去了,九妹妹那个事情,便是弄清楚了又如何?你不想见三姐姐,她也不想见你,大家都别找不痛快了,这几年怎么过的,往后几年还是怎么样吧。”

    臻璇抬手拍了拍臻琳的背,道:“我前几日就在想了,我是真的要跟她说一说事情。”

    臻琳盯着臻璇,见她面上没有多少勉强,似乎是真心如此,她道:“你若真去了,她那个脾气,无论说了什么话你也别往心思去,没意思的。”

    臻璇点点头,答应了:“我知道。”

    等各处散了,夏颐卿与臻璇一块回去。

    醒酒汤已经喝过一碗了,夏颐卿闭目养神。

    臻璇靠着他,打趣了一句:“不只你一个姑爷了,怎么还是喝了这么多。”

    夏颐卿没有睁开眼睛,手往边上一摸,就握住了臻璇的手:“傅家老四喝得比我还多。”

    这事不奇怪,傅四爷是新姑爷,自然喝得要多些。臻璇又问:“可醉了?”

    夏颐卿扬了唇角,透了几分得意:“客人都醉了。”

    臻璇一愣,不由扑哧笑了。

    傅家武人出身,各个海量,遇到了这样两个能喝的姑爷,客人们也真是没有办法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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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章 旧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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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轱辘碾过,轻轻作响,从城中过来行至此处,少了热闹,添了宁静。

    臻璇掀开一侧帘角,看着外头景象。

    连成一片的青石灰的墙面,似乎是看不到尽头一般,她就这么看着,仿佛就跟幼年时头一次来时一般。

    永凉王府,臻璇本以为她永远不会再来的地方。

    那一年是秋天,她们还是裴家的四姐妹,而如今几年寒暑,各个都已出嫁,过着不同的生活,不变的也就只有这青石灰了。

    在知道臻璇想去王府的时候,夏颐卿没有任何的不满和介意,他的手落在臻璇头上,指尖穿过长长的发丝,扣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想去就去吧,记得早些回来。”夏颐卿说得相当平静,似乎她只是想回一趟裴家,而非去往那个她原本会嫁过去一辈子的地方。

    这样的信赖和支持让臻璇觉得格外安心和感动,她把脸埋在夏颐卿的胸口,久久不愿挪开。

    朦胧往事已是昨日云烟,她是要与臻瑛谈一谈,却不愿在那样的场合再见颜慕安。

    马车在王府侧门停下,门房听说是世子妃娘家姐妹来走动,面上有些为难。

    臻璇没有提前拜帖,若递了帖子来,越发引人注目,她与挽琴说了一声,挽琴会意,下去与门房上道:“车上是世子妃娘家七妹。世子妃会见的。”

    门房上有不少老人。听见这个“七”字。愕然看了过来,他们自然记得,当年府里两位小姐未嫁之前,裴七小姐是经常走动的,况且,那些闲言碎语又怎么会没有听说过。

    犹豫不决之时,里头有一辆马车出行,见了这边情况。下来个大丫鬟问了一声。

    待听说是臻璇来了,那丫鬟错愕转头,臻璇打起帘子,正巧看到那人。

    眉目清秀,隐约有些印象,却是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了。

    那丫鬟对上臻璇目光,稍一愣神,轻声问了挽琴一句,便小步上来福身道:“奴婢玉竹,见过夏二奶奶。”

    原来是她。

    有了名字。臻璇便把面前之人对了起来。那年迎春宴上,穆夫人为了见她一面。让身边的丫鬟把茶水打翻了臻璇身上,那个丫鬟便是玉竹。

    “我想见我三姐姐,姑娘行个方便。”臻璇笑着道。

    玉竹低眉顺目,浅笑着道:“哪有拦着娘家姐妹不让见的道理,夏二奶奶稍后,奴婢这就使人去与世子妃通传一声。”

    臻璇道了谢,见玉竹果真去安排一番,便耐心等候。

    玉竹回到了她的马车上,平稳驶出了侧门,那边帘子起了一角,匆匆擦过时,臻璇看不清里面人的面目,却瞧见了那双眼睛。

    是穆夫人。

    等了不久,便有人出来迎臻璇进去。

    那丫鬟面生,不是从前臻瑛身边的,十四五岁模样,长得中规中矩。算算时间,当年臻瑛带进王府的恐怕都已经到了年纪不得不放出去了。

    那丫鬟只管带路,多的一句不说。

    马车停下后,又步行了一刻钟,便到了臻瑛住的院子外头。

    臻璇打量了一眼,规矩的院落,与天一院差不多大,布置无一处越矩,里头却显得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丫鬟婆子。

    越往正屋走,药味越浓,臻璇不由皱眉,莫非臻瑛病着?

    中屋穿过东次间进了寝房,臻璇眼光所及之处,全是臻瑛的东西,看不到一点颜慕安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雕花大床上,臻瑛靠着引枕坐着,脸色廖白,嘴唇微裂,全是病容。

    臻璇在床前停下了步子,一瞬不瞬看着臻瑛,在她的记忆里,臻瑛从来都是意气奋发,高扬着头颅,即便是叫尤氏和裴七老爷老爷逼急了,那也是砸东西泄愤,断不会有这般模样。

    “三姐姐……”臻璇唤了她一声。

    臻瑛转过头,冲她点点头:“来了,随便坐吧。”

    这般平和,平和得如同变了个人,要是放在从前,臻瑛定会说她是来看笑话的。

    臻璇落了座,屋里伺候的人都出去了,只留下两姐妹,一时谁也不说话。

    到后头还是臻瑛先开了口:“怎么想到过来?”

    “想到些从前事,总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就想来问问你。”臻璇把话接了过来。

    臻瑛冲臻璇扯了扯唇角,算是个笑容:“什么事?我那年为什么要折腾你?”

    “三姐姐想从哪里开始说,我就从哪里开始听。”

    听闻此话,臻瑛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是你来问我,怎么倒是让我先说了。罢了罢了,我先说吧。你当年能明白四妹妹被退婚是京里那神仙打架,还是一群神仙打群架,自然也应该知道,这事儿靠我一个人成不了。”

    臻璇抿唇,缓缓摇了摇头:“对啊,我那时是懵了,后来是不愿意想了,但是现在我想再弄明白一些。”

    臻瑛似笑非笑,眼睛也不看臻璇了,低头盯着锦被上一层复一层、层层叠叠的牡丹花:“咱们府里啊,可还真没有哪个是良善的,不过是没有吃食不早起罢了。四妹妹、五妹妹、六妹妹不折腾,是压根不需要折腾,平平稳稳过着,什么就都有了。我不行。我不是爱折腾,我亲娘若还在,我又何须被尤氏逼到那个份上!”

    尤氏在臻瑛的成长和婚姻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谁都知道,便是臻瑛回了甬州,远在京城的尤氏也没少给臻瑛找不痛快。

    臻璇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顺着臻瑛的话,道:“你也逼到尤氏了。就因为你抢亲。尤氏被大伯祖母拘在甬州那么多年回不去京城。等她年纪再大些,恐怕就生不出儿子来了。七伯父可不能绝了后,大伯祖母不会同意过继,到时候少不得纳妾生子,尤氏定是要养庶子的了。你绝了尤氏的后,也算是回报她了。”

    “你说得倒是有趣。”臻瑛嗤笑一声,指尖拂过牡丹花瓣,想到那格外喜欢看牡丹花开的穆夫人。她忍不住变了语调,“你且放心,你也等得到回报穆夫人的那一天。”

    臻璇知道臻瑛在说什么,若非穆夫人站在了臻瑛这边,世子妃是谁还真不好说:“你该感谢她。”

    “是啊,若非她的支持,就算那年上元人人都看到我和世子摔作一团,世子妃的位子也还是你的。她帮我,不过是私心罢了。”

    那些私心,臻璇很早之前就懂。是为了嫁入穆家的郁惠。

    郁惠已经一举夺男,与穆五爷感情又好。这个不招人喜欢的媳妇已经慢慢在穆家站稳了脚跟,若她的表妹成了永凉王世子妃,穆家愈发不好掌控郁惠了。

    臻瑛此刻给臻璇解释起了回报:“你知不知道,朝中那三位穆家老爷站在谁的身后?是皇贵妃和四皇子。老王爷要做他的闲散王爷,不爱参合京城里那些事情,但你我姐妹与他不同,我在这里不容易,若裴家倒了,我也完了,我与你们一样指望着我们的四妹夫呢。

    你说,若皇贵妃倒了,穆家那几个要如何?她穆夫人又要如何?不是要看四妹夫肯不肯手上留情了吗?到时候他们就只能仰仗你那表姐了,你们表姐妹关系不错,郁琮又要嫁给七弟,他们要盼着四妹夫看在裴家人的脸面上千万别对穆家赶尽杀绝了。”

    臻璇听了这话,不由摇头:“哪个世家里头不是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若要靠表姐绕到七殿下那儿,未免远了些。”

    臻瑛挑眉,一脸笃定:“救命稻草,哪里管得了粗细长短,反正老王爷不会参合他穆家的事体,慕恩、慕艺不是她亲生的,也为着当年事怨她,穆家出事她们越发不会管了,你且等着,她有求你的那一日。”

    “有没有那一日又有什么打紧的,你也说了,不过是人各为己罢了。”臻璇不愿意在穆夫人的事情上多费口舌,便让臻瑛止了这个话题。

    臻瑛也无所谓,又把话题绕回了最初:“我们说到哪儿了?说到了爱折腾是不是?”

    话音未落,臻瑛的面色已经凝重了起来,她哼了一声,又转过头盯着臻璇:“我说七妹妹,你是装傻呢还是真不知道?咱们那柔得跟水一样的九妹妹,嘴巴说不出话的八妹妹,哪个是个好的?没有九妹妹,我哪里来的帕子?那日会扔帕子在我屋里的也就只有她了。

    再说那个八妹妹,当真笑死人了,三哥哥那年轻薄桃绫,她臻玟一人带了一个丫鬟,竟然主仆两人都巴巴地跑回来找你?换了哪个不是先冲上去把桃绫救下来再说。这是又要桃绫吃亏又要卖你一个好,她是不敢直接冲过去和三哥哥顶着干的,她看着三哥哥眼色过日子呢,回来叫你一声不过是知道三哥哥的那些花花心思,晓得万一三哥哥真跑了她的依靠也没了,赶紧死马当活马医卖个好再说,免得阖家上下忘了还有她一个哑巴小姐!

    臻玟她哑巴做不下去了?三哥哥走了那么多年,连三嫂和儿子都能不管不顾的,哪里会顾及她。她以后万事要靠甬州了,当然不能再做个哑巴,即便是说不出来也要逼着自己说。我就一样没弄明白,她小时候明明会说话的,在南边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她把嘴巴闭得这么紧,不过呢,估摸着也和三哥哥脱不了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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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子是臻珧干的,这一点书友应该都知道。

    臻玟的事情,之前没拎出来讲过,不晓得有没有书友看出她在处理上的不对劲。

    这伏笔伏了几十万,96也真的是很哈哈哈哈自作孽不可活。

    捂脸跑。(未完待续。。)

343章 旧情(五)

    大家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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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瑛说得极快,也不管臻璇听清楚了没有,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这些话她一直想说,只是对谁说都不合适,就一直闷在了心里,这会儿臻璇要听,自然是都说了。

    臻瑛见臻璇面无表情,以为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不由有些气恼,她捶了捶床板,声音越发抬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这么做她们没什么好处?那两个是要有好处才做事的?

    我不受王府里喜欢,她们怎么知道有没有好处?世子不可能没有子嗣,他不肯进我屋子里来,那就只有两条路。

    我不再是世子妃,七出休了我,老王爷要面子,这事做不出,要么就弄死我,这倒也是个法子。不过呢,我要真死了,就算裴家不肯给我出这个头,朝廷里的言官不是傻的,人家揪着的是裴家对女儿见死不救,损得是咱们四妹夫,万一闹起来,别说老王爷和世子倒霉,四妹夫和裴家一样被拖下水去。

    另一条路,就跟你说尤氏的一样,把庶子记到我名下来,那谁来生这个孩子?你是我祖母,是大伯母、六伯母,你告诉我,你如何选!”

    臻璇被臻瑛一连串的追问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当然知道怎么选,谁家的都不如自家的。

    孙氏说的那番话还在耳边,漆黑如墨的眼睛就那么盯着她,她说:“别让她们如意。”

    显然。孙氏已经知道了。若要选择。庶出的臻珧,与说不好话的嫡女臻玟,都有可能。

    这就是在那一年就能看到的可能会到来的好处,无论对臻珧还是臻玟来说,她们说亲不可能说出一门更好的亲了,况且臻瑛如此不得宠,世子侧妃的位子,也是好的。

    即便这事最终没有成。对她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臻珧扔了帕子,臻玟在玲珑阁门口指着帕子和颜慕安的荷包叫了一声。

    的确是臻珧做事的风格,大概也是臻玟做事的风格。

    不愧是一家人,她们两个都是包老太太的孙女,四房出身。

    臻璇知道臻瑛说的这番话句句都是真的,当年她气愤臻瑛,后来出于心伤不愿多想,这才略过了很多细节,直到孙氏提起。才一幕幕想起往昔。

    而臻瑛给她的是另一方面的信息,她感谢臻玟知会了她一声。也怨她没有先冲上去救桃绫。

    不过转念一想,那也是人之常情,人各为己,她和臻玟不是一条路上的,仅此而已。

    臻瑛说得一点不错,那帕子的来源是个大问题,臻瑛这个人,偷帕子之类的事情,她是不会去做的,反倒是臻珧,她虽不知臻珧是怎么从庆福堂里翻出了莫妍留下来的帕子,但总归是她做的。

    很多巧合,很多布局,一样样叠在一起,造成了那年上元的“意外”。

    掌心发烫,竟是泌出一层薄汗,如孙氏握紧了她的手。

    别让她们如意吗?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扯出浅淡笑容。

    臻珧也好、臻玟也罢,她现在对弈的是臻瑛,舒展了眉头,缓缓开口道:“三姐姐,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拉你一把?是要我去和大伯祖母说,还是去和世子爷说?”

    臻瑛说这些,一来是挑明这些往事,但也不会仅仅是挑明,她也想谋利。

    在这桩事情上,长房一直觉得有愧臻璇在先,若她去开口断了臻珧和臻玟的路,马老太太不会不答应她。

    而颜慕安那里,要是臻璇去说了,大抵也会听进去一二。臻瑛揭露臻珧和臻玟当年的谋算,颜慕安未必会信她,但要是臻璇去说,颜慕安一定会信,也一定会厌恶那两个人。

    臻瑛没有接话,只是凝着眸子看着臻璇,不置可否。

    臻璇见此,心里突然一松,扑哧笑了出来,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还是三姐姐你最希望的,是我去告诉世子,让他给你一个孩子?”

    臻瑛眼神倏然一紧,微咬下唇,显得面孔越发廖白,她收紧了捏着被角的手,手背上青筋醒目。

    臻璇看得一清二楚,臻瑛她,竟然消瘦到了这个模样。

    “你是不是觉得,我如今日子过得不错,四姐姐她们也很好,我们就不应该揪着往事不放?”臻璇紧紧盯着臻瑛,想逼她一句话。

    臻瑛身子一晃,似是脱力一般,整个人又倒在引枕上:“我入了她们的局,还以为是天降的机会,我虽然不后悔,但这对与错,你既然来问我,我就要与你说个明白。我做过的事,我样样都会认下,没做过的,我何必替她们背这个黑锅。”

    臻璇闻言不由沉默,呼吸之间那股子药味愈发浓烈,冲得她胸口发痛:“你再有不是,那么多年了,大伯祖母的气也消了大半,你到底是她的心头肉。况且,裴家想要出一个宗亲,四姐姐生了七殿下长子,又有一个永凉王世子妃,我们裴家在甬州又有哪个官宦可比?这个世子妃是你是我,唯一的区别便是王府待裴家的态度。”

    臻瑛笑了,笑得有些讽刺:“从前王府里能不把我当回事,四妹妹生了个儿子,他们也少不得掂量掂量。我们到底都姓裴,断了骨头连着筋,我倒是沾了她的光了。你看,她从前追逐的到底输给了功名利禄,而现在,她过得比我好。”

    这便是娘家,是臻璇重生而来一直想握在手中的东西,娘家兄弟争气、姐妹高嫁,在夫家就能抬起头来,就不会如浮萍般没有依靠。

    臻瑛从前看不上这些,现在却也在接受这些惠顾,也想有更多的利益。

    “我嫁去夏家过得好坏,与你当年做的事是对是错,这是两码子事情。”臻璇顿了顿,复又道,“我和二爷是和睦,我已经不再束缚于那些往事,也不愿意拿那些去束缚世子。要是我那么做了,世子真的同意了,你心里不寒碜吗?不嫌挤得慌吗?”

    揪心一般的痛,臻瑛没有含住眼底泪水,却也没有背过身去,她只是一双泪目盯着臻璇,大声道:“我要怎么嫌弃?这床从来没有宽敞过!从一开始就是!”

    “你也从一开始就知道,不是吗?”臻璇反驳,没有一丝退让。

    剑拔弩张,外头却传来丫鬟的声音,那丫鬟不敢进来,只站在屋外高声禀着:“世子妃,世子刚回府,正往这儿来。”

    闻言,不仅是臻璇一怔,臻瑛也愣住了,半响她含泪冷笑:“你看,他从不来这里的,却为你来了。”

    低落、无措,便是此刻的臻瑛。

    “你要抢,赔上姐妹感情、赔上名声、赔上你在裴家的一切你都要抢,你豁出去了,没有退路了。这些话,三姐姐你记得吗?那是你那时候说过的。”臻璇垂眸,想了想走到了臻瑛床边,弯下身直视臻瑛的眼睛,声音不重却掷地有声:“三姐姐,你赔上那么多不惜一切抢到手的东西,你要的难道是夫妻情深、琴瑟和鸣?你要的是高嫁,是要把尤氏踩在脚底下,是要一直坐在这个位子上,是要做甬州最最高位的皇家贵妇!为了这个,连你不屑的手段你都会使。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姐姐,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的三姐姐,为了抢亲让我们姐妹成了笑柄成了谈资都面不改色的三姐姐,竟然也怕了?”

    臻瑛抿唇,她在臻璇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憔悴得寻不到一点当年裴家三娘的精神气。

    “三姐姐,几年不和你说话,你怎么变得叫我不认识了?”

    从前的臻瑛,断不会要别人开口帮她周旋,也看不上别人给她带来的点点好处,她只会牢牢抓住自己要的,会守住自己想要守的,若有人侵犯,一点不留情面。

    高傲、决绝,那才是臻瑛。

    臻璇说完这些话,也不等臻瑛开口,扭头就走。

    她不愿意在这样的场合见颜慕安,也没有什么话能再和他多说的,她想说的应该说的,在那个春日的桃花林里,已经和颜慕安说得明明白白。

    若不是臻瑛搅局,臻璇的确会是永凉王世子妃,但若如此,她便不会入夏府,不会和夏颐卿执手,不会拥有那个人待她的宽容和宠爱。

    而如不是当年以那种方式擦肩而过,颜慕安也未必会惦念她这么些年。

    往事总归是美好的,时间美化了所有的过往,只是,往事总归是往事,深埋心底便好,无需再提及再回忆。

    往左还是往右,都有一条路,但臻璇想,现在她走得这条路,她心甘情愿。

    与夫家身份地位无关,只与那么人有关。

    出了臻瑛的院子,空气里药味渐渐散去,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她想要快些回去,她想要抱一抱曦姐儿,她想要见到夏颐卿。

    如此而已。

    颜慕安到臻瑛院子前头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桃红色的身影上了马车,他知道,那是臻璇。

    马车驶远,他背手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而后转身,去往来处。

    她已有人替她遮风挡雨,已有人替她挽青丝画桃妆,她是他的七姨,他是她的三姐夫,如此简单的关系,仅此而已。

    如此便好。(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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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581/ 第一时间欣赏臻璇最新章节! 作者:玖拾陆所写的《臻璇》为转载作品,臻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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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介绍:
这桩婚姻于她而言,不过是逃离族亲的工具, 只因挡了别人的道,被人陷害,清白难辨,不得不以死明志。 醒来后,从二奶奶变成了七小姐臻璇,是拼命复仇?还是走自己的路? 唯有一样她很确定,她要做为臻璇活着,好好活着,决计不能再被人逼迫到那番田地。 菩萨让她再世为人,她又怎么能辜负这第二次! 96的QQ读者群69620185欢迎大家来玩臻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臻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臻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