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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全文阅读

作者:玖拾陆     臻璇txt下载     臻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44章 旧情(六)

    马车驶离永凉王府,臻璇靠坐着闭目养神,突然听到轰隆一声响雷。

    挽琴往窗外看了一眼,云层压下,远处乌黑一片,道:“看样子不一会儿就要下雷雨了。”

    臻璇亦侧身过去望了一眼,道:“赶紧回去,这雷小不了,曦姐儿怕打雷。”

    车把式得了吩咐,行得比来时急,雷声不密,隔了许久才响上一声,越是如此,越叫人紧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阵阵落下来。

    路上行人亦是匆匆脚步,就怕压了雨。

    马车行到了天一院角门,臻璇下了车便往里头走,突见一道极亮闪光,她心道不好,这接下去的雷定然很响。

    她行得虽快,却比不过落雷,也不知道那雷落在了何处,却仿佛是近在身边一样,立在门外的淮香都不禁身子抖了一抖。

    呜哇一声,曦姐儿哭了。

    臻璇三步并作两步,不等淮香打帘子便进了屋里,正要往西梢间去,却听那哭声是从东次间里传来的。

    来不及多想,臻璇转身进了东次间。

    只看一眼,她便愣了愣。

    曦姐儿被夏颐卿抱在怀里,嘴巴噘着哭得响亮,夏颐卿没有一点儿不耐,轻柔抱着孩子,低声哄着。

    执棋见臻璇回来,福身行礼。

    夏颐卿亦抬起头,对着臻璇冲内室抬了抬下巴:“先去换身衣服吧。”

    听惯了的声音,臻璇却觉得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温暖,看着面前的男人和孩子。不知不觉之间。她的心房也跟着越发发烫。填得满满的。

    平淡,却叫人满足。

    她要的日子,便是如此。

    臻璇换了衣服出来,曦姐儿还在哭,她是怕雷,外头的雷不停,大约是止不住的。

    臻璇本想接了曦姐儿过来,夏颐卿却没有交给她的意思。依旧轻声哄着。臻璇干脆坐到夏颐卿身边,握着曦姐儿的小手安慰她。

    雷又打了一盏茶的工夫才歇了,倒下来铺天盖地的雨。

    曦姐儿哭累了,嘟嘴入睡。

    雨势太大,晚饭就在天一院里用了,等撤了桌,看一眼西洋钟,时间倒是还早。

    曦姐儿被奶娘抱了回去,臻璇支着下巴与夏颐卿说话:“今天见到三姐姐了,她病着。整个人瘦了一整圈,我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夏颐卿不会问她这些。但臻璇就是想说几句,不提那些阴谋,不提颜慕安,只说臻瑛。

    “我看她那样子,只怕是病了几个月了。”臻璇抿唇,眉头微皱,“我们姐妹之中,小时候人人都说三姐姐长得最好看,她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好看的样子了。”

    夏颐卿没有把话接过去,只听着臻璇讲,臻璇东说一些西说一些,没个前后没个因果,想到哪儿便说到了哪儿。

    等终于把想说的都说完了,便是长长的沉默。

    夏颐卿握着臻璇的手,在她的掌心微微用力捏了捏,臻璇不解,抬眸看他。

    夏颐卿却说起了别的事情:“七皇子快要回京了。”

    臻璇一怔,瞪大眼睛问:“什么时候能到京城?四姐姐怎样?”

    “估摸着七月能到京城,四姨也要进京了。”夏颐卿答道。

    臻璇算了算日子,七月里到京城,那么臻琳很快就要收拾东西启程了,正巧八月里臻律要娶柳十娘,五老爷和曹氏也会一同进京,路上也有个照应。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裴家就递了帖子过来,臻琳他们六月初八出发,在那之前想再见见臻璇。

    臻璇到了庆荣堂,只见里头丫鬟们忙碌,具是在收拾进京的行李。

    尤其是臻律大婚,大礼是摆在了京里,但很多东西要从甬州送进京去,曹氏正一一查点呢。

    臻琳在屋里照顾孩子,花露迎了臻璇进去。

    臻璇坐下之后,想了想,道:“我前些日子去看过三姐姐了。”

    臻琳闻言凝眸看过来,许久叹了一声:“七妹妹,你呀……打定了主意还真的就去了。”说罢,让人把哥儿抱出去,又屏退了身边人,等着臻璇细说。

    待听了臻璇与臻瑛的交谈,臻琳面上添了几分不满:“也没当她们是个好的,谁知竟是越发过了。世子侧妃的事情,王府里不提,裴家不会自己撞上去。若王府里提了要给世子抬侧妃,便是祖母想送那两个过去,王府里未必肯再抬裴家女进门。”

    “话是这么说……”

    臻琳止了臻璇后头的话,一本正经道:“那个可是三姐姐,我不认为她会坐以待毙。”

    臻璇垂眸,没有再说。

    她相信,若还是从前的臻瑛,恐怕真的会再折腾出匪夷所思的法子来,但那日她看到的憔悴的臻瑛,是不是还像几年前那样大胆决绝?

    臻瑛的事就此掠过,臻璇从半开的窗棂间往外头瞟了一眼,正巧看到臻环往陈姨娘的屋子里去,她冲那儿努了努下巴,问臻琳道:“十妹妹想明白了没有?”

    臻琳顺着臻璇的目光望出去,轻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十妹妹又不糊涂,怎么会想不明白呢。”

    臻环确实想明白了,她知道臻琳说得没有错,秀才家中虽清苦些,却也能够温饱,她又是裴家女儿,段氏给她的嫁妆也不缺,做个嫡妻总归比去大户人家做小要强。

    况且,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出路,莫欺少年穷,那周唯鸣孤儿寡母靠着族中过日子,如今中了进士娶了亲,有裴家在,无论高低谋个官位,臻琼就是官夫人,若能步步高升……

    周唯鸣可以,那个秀才也不一定不行。

    臻环在想清楚之后就去给段氏磕了三个头,认真道:“太太,等我成亲之后,请给我四年时间,若等到那时候哥哥没有出息,照顾不了姨娘,我想把姨娘接出去与我一道住。”

    饶是段氏沉稳,听了这番话也不禁诧异,她没有让臻环起来,缓缓道:“不是我要为难你,老爷还在,哪有让你接陈氏出府的道理。你只管放心,不论臻徽将来如何,陈氏的吃穿用度不会比现在有亏。她本分做人,家里也没人会再为难她。”

    臻环的头还碰着地面没有抬起来,心里琢磨着段氏这几句话。

    从前段氏若说不为难陈姨娘,臻环是不信她的,即便段氏不亲自动手,李姨娘还在边上盯着挑拨着,不错过一丝一毫的机会,可这些年……

    段氏自打茹素之后,越发心平气和了。

    这个当口上,她顶撞段氏不得,便规矩应道:“一切听太太安排。”

    段氏本就是大户出身,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媳妇,哪里会看不透臻环的心思。她靠着椅背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面上添了几分疲惫:“十丫头,我也不是什么心好的,只是不愿意一家子上下乌烟瘴气的。自当初四丫头出事,我想了很多。

    我总想着要积德、要累福,菩萨保佑,四丫头柳暗花明。对于你和臻徽,我也是一样的,积德累福。

    你念我好,不念我好,都没有关系,我这个嫡母,等到死的时候想想,总归是没有对不起你们。”

    臻环的身子僵了一僵,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磕了三个头。

    这段对话是段氏屋里的婆子传到臻琳这里的,臻琳听了失神了许久,段氏对臻徽和臻环是有心结的,要让段氏真心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可见其心伤。

    为了那一年臻琳的遭遇,段氏改变了很多。

    做母亲不易,在臻琳生下自己的孩子之后,她比从前更能体会段氏的心境。

    一个母亲,一个爱着亲生子女的嫡母面对庶出孩子时的心境。

    尤其是段氏生臻琳的时候,陈姨娘怀了臻徽;而在段氏怀臻德的时候,陈姨娘又有了臻环。

    段氏对臻徽和臻环,永远不可能像她对臻珂一般。

    臻琳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想那些,只与臻璇说了些回京的安排。

    倒是臻璇担心哥儿月份太小,路上颠簸不习惯,臻琳宽解道:“水路过去,还算平稳,哥儿日日吃了奶就睡,应当无妨。”

    孩子还没有名字,要等回京见过皇上之后再赐名,现在只能哥儿哥儿的叫着。

    “皇上和昭仪娘娘见到哥儿,指不定多高兴呢。”臻璇莞尔笑了,“七殿下也定然十分开心。”

    听臻璇提及七皇子,臻琳低低应了一声:“抱着儿子,又有哪个是会不高兴的。”

    臻璇虽然疑惑臻琳态度并不热络,可看她面色如常,并非是与七皇子不合的模样。

    臻琳此刻又添了笑容,指了指臻璇的肚子:“你也是,早些调养好身子,再生个儿子。听说曦姐儿洗三的时候,添盆的裸子几乎要把水都漫了出来,邢稳婆跟我说得有声有色的,我们都说呢,等你儿子洗三的时候,可一定要换个大点的盆儿,不然啊都没有水只有裸子了。”

    臻璇听着这番话,只觉得脸颊一点一点烫了起来,耳根都是烧着的,她红着脸嗔了臻琳一眼,啐道:“这都还没有的事,说得这般起劲。”

    臻琳可不管臻璇害羞,咯咯笑了会儿,才又道:“有机会进京来看我。”

    臻璇听着臻琳幽幽语气,不由转头看她,见她眉心有几分落寞,晓得她在京中瞧着风光,实则寂寞。伸手握了臻琳的手,臻璇轻轻应道:“好。”(未完待续。。)

345章 添喜(一)

    章节名人生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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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甬州入夏极快,伴着日日傍晚的雷雨,白天一下子热了起来。

    各个院子里都添了冰,便是如此,下午的西梢间还是闷热不已,臻璇便让奶娘带着曦姐儿在东次间休息,等落了雨散了些热气,夜里再回西梢间住。

    西边新修小院的图纸差不多绘好了,臻璇去夏颐卿外院的书房里看过一次,两进小院,头一进是平层,后一进的正房是个二层阁楼,等建成了推开二楼的窗户,能眺见府中的花园湖水,景致相当不错。

    臻璇满意,夏颐卿也喜欢,便定了过了八月开工,年前推了旧院起了新宅子的框架,年后粉刷装饰,等春末的时候就能建成了。

    一转眼到了七月初,臻璇估摸着日子,臻琳他们路上慢慢行,再过半个月也能入了京城。

    船舱里虽闷一些,好在一路北行,也没有甬州这般炎热。

    曦姐儿吃了奶,在榻子上趴着爬了会儿,执画拿着金裸子逗她,看着曦姐儿挥着圆圆的胳膊去够执画,屋里人都笑得开怀。

    执棋从外头进来,见里头热闹,也不禁笑了,她走到臻璇身边,福身道:“奶奶,二爷在前头书房,请您过去。”

    虽不知道夏颐卿寻她何事,臻璇还是把曦姐儿交给奶娘带着,去了外院。

    书房门外由云在守着,这倒是让臻璇有些诧异。平日里守门的都是普通小厮。臻璇止了步子。问道:“云在,谁在里头?”

    云在回话道:“奶奶,是昼锦回来了。”

    臻璇垂了眸子,为了玫州的矿产,昼锦走了半年多,此时回来,应当是那处已经握在了手里了吧。

    事到如今,臻璇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总归是都绑在了七皇子身上,就如臻瑛说的,现在各个都盼着这位四姑爷,他好了,他们才能都好好的。

    在门口立了一会,昼锦从里头出来,见了臻璇,他赶紧问了安。

    臻璇点点头,起步进了书房。

    书桌上东西不多,左手边堆了不高不低一叠账册。面前翻开了一本,右手边砚台笔墨。夏颐卿坐在书桌后头,闭着眼揉着太阳穴。

    臻璇走到他身后,手指轻柔帮着按了,低声道:“二爷寻我?”

    夏颐卿应了一声,又让臻璇按了会儿,才指了指面前被压在账册底下的图纸:“改了几处,你来看看。”

    臻璇闻言,取出图纸一张张看了,只是她只能看个模样,那些标注用料只有一个大致的印象,往细说了就不懂了:“二爷,我看不明白呢。”

    夏颐卿弯着唇角睨了她一眼,示意她俯身下来,一一把改动之处说与她听。

    臻璇仔细听完,道:“我是觉得挺好的。”

    夏颐卿定然也觉得这改动不错,若不然也不会叫她过来,直接就退回去了。

    把图纸收在了一边,夏颐卿道:“刚才见到昼锦了?玫州那里都还顺利,别念在心上。”

    这是怕她担忧在宽她的心,臻璇莞尔道了一声“好”。

    夏颐卿的目光又落回了账册上,臻璇瞥了一眼砚台,见里头墨汁不多了,便扶着袖子添了水,细细研磨起来。

    夏颐卿听到了研磨的声音,他抬眼看去,臻璇低头垂眸,漆黑的眸子如墨一般,墨香渐渐浓郁,夏日的午后越发宁静了。

    红袖添香,便是如此吧。

    他想到臻璇生曦姐儿的时候,他坐在书房里研磨,迫使自己静下心来,那一刻紧张躁动不安的心,在此刻竟然平静得如同无风时的池水。

    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所以才能这般心安吧。

    夏颐卿抿唇,轻轻唤了臻璇一声:“七娘。”

    臻璇却没有回应,她研磨的手没有停,人却出神了。

    等夏颐卿又唤了一声,臻璇才蒙蒙转过神来:“二爷唤我?”

    看她迷茫样子,夏颐卿不禁失笑,暖声道:“想什么呢?”

    臻璇轻咬下唇,一时没有应答。

    她刚才从矿藏想到了七皇子,又想到了进京已经一个多月的臻琳,日子来回一算,猛然之间发现,她的月事迟了快十天了。

    生过了曦姐儿之后,臻璇的月事不像之前一般准确,每个月晚上四五天都是有的,可像这样的十天……

    心中划过了念头,只是这也仅是她的猜测,没有确定的事,臻璇不想贸贸然说与夏颐卿听,尤其是这种大事。

    臻璇缓缓摇了摇头:“我就是在想四姐姐,路上还有半个月吧。”

    夏颐卿看得出这是臻璇的推托,也没有拆穿追问,顺着她的话,道:“差不多。殿下恐怕会比四姨早几天进京。”

    臻璇笑着点了头。

    这件事存在了心上,第二日便急急请了陈妈妈过来。

    陈妈妈进了屋,见里头只剩下挽琴伺候,曦姐儿都不在,她估摸着臻璇说的是秘密事,便依着在杌子上坐了。

    “妈妈,我这个月的葵水迟了十天了。”臻璇也顾不上羞涩不羞涩的,只压着声音把事情说了,“这几个月都会晚,却没有晚这么多过。”

    陈妈妈一愣,再一想又忍不住笑了:“也许是又怀上了,也许是没有,请查大夫来把个脉?”

    臻璇摇头:“月份这般浅,就怕切不准。万一弄错了,叫老祖宗、祖母那儿白欢喜一场。”

    这话说得有道理。

    臻璇生了曦姐儿才半年,无论是长生居还是听风苑里都不会催促,可万一闹个乌龙,下回就都盯着臻璇的肚子。越发添了压力了。

    “奶奶别着急。再等个十天半个月的。若还不来再叫查大夫来看看。”陈妈妈建议道,“这段日子吃喝都小心一些,冰碗虽然解暑,奶奶千万别贪嘴。”

    臻璇自然应下了。

    臻璇虽然没贪嘴,不想没几日之后,老祖宗那里贪凉快多吃了几口冰,半夜里身子就不舒服了。

    因着夜深,也没有往各院子里报。等天亮时各处起身,才晓得老祖宗病了。

    郑老太太匆匆用了些早饭,便叫郑氏、臻璇、夏湖卿一块往长生居去。

    刚进了门,外头又一阵问安声,何老太太领着二房女眷们来了。

    两房见了礼,臻璇并未见到杨氏,便悄悄问了云氏一声。

    云氏轻声道:“八个月了,大嫂想来都没哪个敢让她过来,老祖宗见了她越发要生气了。”

    老祖宗念着晚辈们的肚子,就怕有个闪失。若杨氏就这么过来,冲到了药味。更加不好。

    桂嬷嬷和湘翮伺候了一整夜,湘翮年纪轻些还好,桂嬷嬷岁数大了,整个人就有些没精神。

    郑老太太问了湘翮几句,晓得老祖宗就是受了些凉,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到底年纪在那边,少不得要调理一段日子。

    老祖宗晓得她们过来,不爱她们一群人在面前拥着,只留下了臻璇和云氏两个曾孙媳妇,其他人都散了。

    说是伺疾,其实也没有多少事情。

    桂嬷嬷去休息了,怡翮进来伺候,老祖宗阖眼躺在床上,听云氏说些趣事。

    “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就那么几口冰,年轻时吃上两碗都不觉得难受。”老祖宗自嘲,又笑着与她们道,“趁着年轻,想吃什么赶紧吃了,可别等到牙齿松了,盯着看了半日下不去筷子。”

    这话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臻璇赶紧换了个话题,与老祖宗说起了曦姐儿。

    提到曦姐儿,老祖宗面上笑容更盛:“我屋里都是药味,冲得厉害,回头通通风,把曦姐儿抱来。”

    臻璇应下了。

    等陪着老祖宗用了些午饭,又避开了正午的日头,老祖宗才让她们各自回去。

    臻璇出了长生居,想起许久不见的杨氏,便与云氏一道往二房去了。

    似乎是怕惊扰了杨氏养胎,采芙院里很是安静。

    正屋门口立着的小丫鬟见了臻璇和云氏,冲屋里传了一声,黄姨娘从里头出来,福身行礼。

    “嫂嫂在歇午觉?”云氏问了一声。

    黄姨娘笑着请她们进去:“奶奶孕中不喜睡,没有歇息呢。”

    杨氏见了她们,面上也有喜色,等她们坐下,问了老祖宗身体,松了一口气:“无事就好。”

    臻璇看着杨氏,她面色并不好,甚至有些消瘦了,显得肚子格外得大,正屋里也没其他丫鬟,端茶倒水全是黄姨娘亲力亲为。

    杨氏看出臻璇所思,笑着解释道:“不喜欢让她们围着,黄氏一个顶三个呢,我用得惯。”

    臻璇闻言,冲黄姨娘笑了。

    黄姨娘与杨氏,就好比当年桃绫与臻璇,一个人里里外外全部打理了妥帖,最是放心的一个人。

    “母亲!”响哥儿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也不等丫鬟打帘子,快步跑了进来。

    响哥儿脸上还有些汗水,黄姨娘掏了帕子替他擦了擦脸:“响哥儿当心脚下,可千万慢些。”

    响哥儿嬉笑着等黄姨娘替他收拾了,才蹬了鞋子爬上了榻子,坐在杨氏身边,笑着道:“二叔母、三叔母。妹妹呢,妹妹来了吗?”

    这般着急,竟是急着见曦姐儿。

    臻璇笑出了声,道:“曦姐儿没来,响哥儿想见曦姐儿,下回就到天一院里来。”

    一听曦姐儿不在,响哥儿面上有一些失望,又听说下回能去天一院,他期待着看着杨氏。

    杨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我大着肚子去不了,响哥儿要是想去,让奶娘带你过去。”

    响哥儿得了承诺,兴高采烈点头,又接过了黄姨娘递给他的切成块的梨,笑嘻嘻吃了起来。(未完待续。。)

346章 添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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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从采芙院回到了天一院,臻璇刚进屋里坐下,执画便拿着蒲扇打着风,与臻璇道:“陈妈妈等奶奶有一会了。”

    臻璇点点头,让执画去请了陈妈妈来。

    臻璇一时不知道陈妈妈要与她说什么,若是问起葵水……

    到底是没有作准的事情,叫执画听了去总归不妥当,正犹豫着,陈妈妈笑着进了屋来。

    “奶奶,”陈妈妈先开了口,“奴婢与杏绫的老子娘说了,八字也配得上,奴婢想来跟奶奶讨个日子。”

    原来是为了杏绫和罗兴清的婚事。

    臻璇闻言也是笑了,问了些流程上的事体,才又道:“你们自个儿可选了日子?”

    一说到这里,陈妈妈面上添了几分犹豫:“原是想来年春天就挺好的……”说到这里,陈妈妈又抬眼看了执画一眼。

    陈妈妈不明说,臻璇面上也瞧不出什么,执画不明所以,但到底是个机灵的,一见这样子,便笑着放下了扇子:“厨房里备了些百合莲子汤,拿冰凉着的,清热解火,奴婢去取些来,陈妈妈也尝尝。”

    臻璇冲执画颔首,待执画出去了,她又看向陈妈妈,道:“春天里啊……这么算来,杏绫差不多腊月前就该回家备嫁去了。”

    陈妈妈尴尬笑了笑,道:“奶奶这儿,只怕缺了人手。”

    话说到这里。臻璇也明白了。若她这里一切如常。杏绫放出去倒还不要紧,可万一真怀上了,少不得多些人伺候,杏绫是她身边老人,已是用惯了的,腊月时候换人手,实在不太方便。

    臻璇阖眼思量了一番,也不瞒陈妈妈。把心中想法说了:“我是想着该提人上来了,总归如今一等的缺了一个,先补上来,趁着杏绫还在,几个人带一带新人,总好过等她嫁出去以后再来补。”

    臻璇这话不是为了宽慰人的,陈妈妈听得明白,也就不乱推脱了,只是问了臻璇道:“那几个二等,奶奶觉得哪个合适?”

    淮香、洙香、步月和紫媛。

    紫媛是进屋子伺候过的。当日她与常嬷嬷两个人伺候药罐子杜越娘,做事也算是干净妥当。便是提到了屋里来,也不用费臻璇很大心思。只是她终究是杜越娘身边的,杜越娘没了不到一年,紫媛的心都还在那边,日日来屋里对着臻璇,到时候是彼此膈应;

    另三个是天一院里做了几年的二等了。淮香行事妥帖,话也不多,洙香更是内向性子,步月略显活泼,偶尔笑声大些还会被执棋教训。

    “淮香吧……”臻璇缓缓说了,“妈妈以为呢?”

    陈妈妈点头:“瞧着是她乖顺些。”

    这事说到这儿也就止了,执画拎着食盒进来,分了莲子汤,臻璇觉得冰了,只抿了两口,陈妈妈喝了小半碗。

    陈妈妈前脚出了正屋,后脚消息也就传遍了。

    杏绫腊月前就要回去备嫁,而淮香被提进了屋里。

    淮香规矩,也不多言,听了执棋几句吩咐,便跟着学做事。

    几个婆子闲聊,只说这淮香顶的是桃绫的缺,等杏绫一走,又要添上一个。洙香木讷不好说话,她们又与紫媛素来不亲近,便去向步月打听。

    步月被问得烦躁了,干脆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吭声了。

    这事也就一开始让人记挂些,等过了三五日,倒是哪个也不提了。

    臻璇揪着心到了八月里,葵水依旧没有来,搅得她越发不敢去碰凉的东西。

    夜里吹灯落账,夫妻两人说了会子话,夏颐卿的手扣在臻璇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

    说到一半,夏颐卿突然不做声了。

    臻璇不解,抬眸去看他,黑暗之中,神情瞧不清楚,只看到他漆黑如墨的双眸带了几分不确定,她轻声问:“二爷,怎么了?”

    夏颐卿轻咳一声,问道:“你的葵水是不是迟了许久了?”

    臻璇脑袋嗡的一下,脸一下子烧红了。

    做夫妻久了自然亲近许多,尤其是添了曦姐儿,越发感觉夫妻一体。只是这“葵水”二字从夏颐卿口中冒出来,臻璇还是觉得羞涩不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干脆就把脸埋在那人胸口,闷声含糊着应了两声。

    夏颐卿扣在臻璇腰上的手又紧了些,另一只手顺着抚她的长发:“既然你自个儿知道,怎么也不叫大夫过来看看。”

    臻璇轻轻哼了两声:“之前想着日子还浅,万一弄错了空欢喜一场,就一直……”

    夏颐卿抿唇笑了:“明日我让查大夫过来。”

    臻璇见他如此,便也点头应了。

    查大夫上午便过来了,夏颐卿也没有走,就等在一旁。

    搭了脉,查大夫舒眉笑了,拱手就给夏颐卿贺喜。

    一屋子人立刻明白了过来,各个面上都有了笑容,臻璇怔怔坐在那儿,虽然她这回知道得早,可到底还是等了一个月才请脉,这会儿得了准信,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下来了。

    这等喜事,自是各处都要去报。

    没过多久,郑氏与夏湖卿先后进来,细细问了一番,笑着道:“肚子争气是好事,只是你这两胎隔得近,少不得多养养。若有什么不舒服的,便是深夜里也要请大夫来了,别怕麻烦。小心些可不是坏事。”

    臻璇认真应了,郑氏是担心她的身体的,上一回就与她说过千万别怀得太急了,不过这等事情说不得准数,虽然她和夏颐卿尽量避开了那些日子,但到底还是怀上了。

    湘翮也过来了。笑着道了喜。直说老祖宗病中听了这等好消息。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老祖宗病了不少日子了,湘翮日日在长生居里伺候,也没在府里走动,趁着这个机会,也去和杏绫贺了喜,才又回去了。

    郑氏抱着曦姐儿又坐了会儿,突然想到西边院子,便问了一句:“本是说这个月就动工?那边动静起来可不会小。怕碍着你休息。”

    臻璇笑着摇摇头:“应当无妨的,也是该快些修了,不然这一胎落下来,这屋里可也住不过了。”

    郑氏想着这话倒也在理,便没有再多说。

    眼瞅着要到八月半,往年这时候各处都热闹,今年却不一样。

    老祖宗还躺着,二房那里杨氏快生了,长房这边臻璇又要安胎,只是这团圆饭的规矩不能乱了。

    十六夜里月亮圆。席面摆在了长生居里,家里人坐下来吃饭也简单些。老祖宗用了几口清淡的便搁了筷子,杨氏挺着肚子不方便,老祖宗让她早些退了席,又让臻璇与曦姐儿快些回去,免得吹了夜风。

    天一院里此时也安静,臻璇进了东次间坐下,执画端了盆月饼,切了小块拿给臻璇:“奶奶试试,这水晶馅儿是高妈妈下午做好的。”

    臻璇取了一小块尝了,皮子酥脆层次分明,里头的水晶甜甜的却又不腻,她席面上用得不多,被这月饼勾起了瘾,不由多吃了几口。

    “还有多少?”臻璇问道。

    执画以为臻璇还要,便笑着应道:“还有呢,水晶馅儿的最多,奴婢再去取一些来?”

    “这东西吃个应景,放到明日里就没什么意思了。”臻璇拿帕子擦了擦手,想着长生居里也摆了月饼,人人都会在那儿吃,而夏湖卿大约会喜欢这口味,便道,“水晶的这个不错,你送一些去给三小姐,剩下你们都分了,图个热闹。”

    执画福身应了,叫了淮香和挽墨在屋子伺候,自个儿去厨房装好了月饼,亲自送去夏湖卿屋里。

    她正往天一院大门口走,突然瞥见西边月亮门开着。

    紫媛虽然是在这边做事了,但她依旧住在西边小院里,为了当值方便,这门平日里也不关了,又因着没有旁人出入,守门的婆子也就不看着这儿了。

    只是这几日,为了改建,西边小院搬进了不少东西,后头又开了扇小门出入,两处钥匙紫媛收着,她回了小院就会关上门。

    新开的小门通往花园,绕过去便是夏湖卿的居所,比从天一院正门出去方便许多,执画图路近,又想今夜月亮大也不暗,便干脆从小院走了。

    执画熟门熟路,没一会儿就把月饼交给了夏湖卿的丫鬟,想着臻璇这边还要人手,也不多留。

    她欲原路返回,走到那新开的小门处,却见那门已经从里头锁上了,执画没有法子,只能调头。

    臻璇正听挽墨说着各式月饼馅儿的做法,见进来的执画衣角上添了不少露水,笑着道:“外头起露了?这般潮?赶紧回屋里去换身衣服。”

    执画应了,换好了衣服才又来。

    等到了快酉时时,夏颐卿才从长生居回来,喝了一碗醒酒汤,夫妻两人便睡下了。

    夏颐卿睡得沉,可隐约听见身边人翻来覆去动静,不由慢慢转醒,他抬手去揽臻璇,碰到臻璇的脖子才惊觉她出了一身汗,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就着月光,夏颐卿看清臻璇蹙着眉头,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轻声哼叫着。

    这是魇着了?

    夏颐卿把臻璇叫起来,又让外头值夜的挽琴点了灯,臻璇迷迷糊糊盯着床沿,半响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一摸身上,就跟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等重新换了亵衣睡下,已经快到了要起床的时间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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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48章 添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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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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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睡得不稳当,白日里精神也就差一些。

        用过了午饭,与曦姐儿一道睡了午觉,到傍晚时醒来,才总算舒坦了许多。

        陈妈妈来看了一次,笑着道:“八月里就是如此,夜里都发闷,奶奶忍一忍,等到了九月里就凉快了。”

        臻璇听了觉得在理,去年八月里她挺着比现在大得多的肚子也过来了,便不再提那些。

        可连着三日夜夜盗汗,便是夏颐卿都皱了眉头。

        天一亮,夏颐卿就打发了人去请查大夫,天一院里的气氛紧张了不少。

        执画站在正屋外头,与执棋说着话。

        昨夜里是她守夜,晓得这几日臻璇夜里睡得不踏实,她心里搁着这个事也没有睡死,夏颐卿唤她时就披了衣服进去点灯了,伺候臻璇更衣的时候,那亵衣湿得都将她唬了一跳。

        “奶奶怀曦姐儿的时候可没有这样……”执画压着声与执棋道,“夜里虽然闷,也不至于如此,是不是冲着了?”

        执棋一听这话,面色一凛,瞪了执画一眼:“可千万莫胡说,这话要是传出去……等查大夫来了再说。”

        执画晓得其中深浅,咕哝了一句:“也就只与你说。”

        执棋进屋里去了,执画看了一眼守在门外的紫媛,见她一张脸廖白。当她是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吓着了。睨了她一眼。也不多说,自己回去了。

        紫媛站在那儿,紧咬着下唇,连查大夫来了都没看到,听着他咳嗽了数声来提醒,才恍然回过神来,打起了帘子。

        查大夫请了脉,面上瞧不出好恶。而后开了方子:“奶奶是体虚,药补不如食补,如头胎一般细细调养就好了。”

        臻璇点头。

        中和院那里晓得臻璇请了大夫,郑氏匆匆来了一趟,问了臻璇几句,到底还是不放心,把身边伺候的几个都拎到院子里问了一圈。

        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吃喝都正常,除了夜里睡不好,样样都没有问题。

        郑氏想不透这些。去听风苑和郑老太太提了提,两人正说着。廖妈妈突然插了一句:“莫不是冲到了?”

        郑氏一愣,郑老太太抬眼看着廖妈妈:“怎么说?”

        “老太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些东西哪里是奴婢这等俗人能说明白的,但关系到二奶奶的肚子,奴婢才提了一句。”廖妈妈解释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话是对了郑氏的思路的。

        上一胎平顺,这一胎这般不稳,若说变化,便是杜越娘没了常嬷嬷和紫媛到了天一院里做事,又提了一个二等进屋,许是其中有什么讲究……

        郑氏不愿意耽搁,回去翻出了臻璇的八字,请了相熟的大师算了算。

        那大师掐指算了许久,才一派高深模样道:“府上二奶奶与属马的人犯冲,可千万别到跟前伺候。”

        郑氏记在心里,便来了天一院。

        臻璇今日精神尚可,正笑着抱着曦姐儿说话,曦姐儿也不管臻璇说什么,只顾着咯咯笑,时不时依依呀呀发几个谁也听不懂的音。

        郑氏进来便听见了,笑着逗曦姐儿:“呦,我们曦姐儿会说话了?”

        “说得我们都不懂呢。”臻璇把曦姐儿交给郑氏抱着,“就跟哭的时候一样,那几个音拎出来一溜儿叫了一遍。”

        郑氏抱着曦姐儿爱不释手,到底心中顾念正事,便开口道:“天一院里有没有哪个是属马的?”

        臻璇不解何意,也实在回答不上来,便叫了执棋进来。

        执棋一听,在心里把所有人都理了一遍,道:“太太,就只有紫媛是属马的。”

        当真有属马的人!

        郑氏皱了眉头,吩咐道:“让她先搬出去,她和你们奶奶相冲,孕中就不要她在院子里做事了。”

        执棋愣在原地,突然想起那日执画问过她“是不是冲着了”,谁知今日郑氏过来,就把这事坐实了。

        属相八字,自有其道理。

        臻璇搞不懂这些,也说不准她这症状是不是被冲到了,不过鬼怪神力世人多是信的,她自己也是重活了一世,越发信那些东西了

        又看郑氏,她信誓旦旦模样也不像作假,她是关心臻璇和腹中胎儿的,便是错罚了一千也不能放过了一个,只是让紫媛先搬出去,郑氏已经是留了情面了。

        既然是郑氏拿了主意,臻璇也不多言,冲执棋点了点头:“让紫媛先搬出去吧,找个地方谋个缺。”

        执棋福身应下去了。

        郑氏这时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臻璇若有所思模样,语重心长道:“信了总归没有不好,若她搬出去还是不行,也就晓得不是她的事情了。”

        臻璇点点头。

        正说着话,突然听院子里喧闹起来,其中执画的声音格外突出些。

        郑氏不禁皱紧了眉头,哼了一声:“这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挽琴出了看了一趟,回来禀道:“执棋让紫媛搬出去,紫媛却直咧咧去找了执画,说是执画在太太跟前胡说八道,才害得她要被撵出去,执画瞧着并不知情,被紫媛推了几下,这才吵起来了。”

        这都是什么事!

        郑氏沉着一张脸,神色凝重:“我倒是不晓得执画与我说了什么。把她们都叫进来,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等等。”见挽琴要出去唤人,郑氏又摆了摆手,“到院子说话。”

        臻璇见此,起身要跟着郑氏出去,又被郑氏止住了:“她与你犯冲,你别去跟前了,就在屋里坐着。”

        “不敢劳烦母亲替我管教丫鬟。”臻璇垂首道。

        郑氏拍了拍臻璇的手,示意她别在意这些小事:“今日我去看看,等你有精神了,一个个收拾都不迟。况且,你也不好插手。”

        臻璇一愣,再把郑氏的话捋了一遍,明白了过来。

        紫媛是肯定要走的,原本说是属相相冲,但紫媛去找执画,显然其中是有些情况的。

        若紫媛真有做错的地方,臻璇作为主子撵了打了,虽然说得过去,但传出去总归伤些名声。

        紫媛毕竟是从前伺候杜越娘的,而杜越娘没了不到一年,老祖宗那儿怕是会有些介怀。

        臻璇处置不方便,郑氏却简单许多,她出面是最好不过的。

        想清楚了,臻璇冲郑氏笑道:“谢谢母亲。”

        郑氏喜欢臻璇晓事通透,万事不求强出头,这等脾气做儿媳妇是个让婆婆舒服的,便理了理衣角走到了院子里。

        臻璇打开了窗子,看着院子里的动静。

        执画和紫媛已经被拉开了,紫媛委屈站在那儿滴滴答答掉眼泪,执画嗤笑着白了她一眼板着脸不吭声。

        挽琴让谢妈妈抬了把八仙椅过来放在阴凉处,扶着郑氏落了座。

        郑氏冷眼扫过一院子丫鬟婆子,执画晓得她是发了火了,又见执棋一个劲给她打眼色,她赶忙收了之前气鼓鼓的神情,上前在郑氏跟前跪下了。

        紫媛只顾着哭,被洙香推了一把,踉跄了几步,这才回过神,跪在了执画边上。

        “哪个先说?”郑氏冷冷开口。

        紫媛身子一缩,没吱声。

        执画才不管她,道:“太太,奴婢先说。奴婢刚才在屋里绣帕子,紫媛突然就冲了进来说奴婢的不是,奴婢根本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体。闹了半天才知道是太太要让她搬出去,却不知道她为何要说是奴婢告状。太太,奴婢有没有跟您告过状您是最知道的了。”

        郑氏缓缓颔首,执画没有来告过状,也没有别人来说过紫媛一句半句坏话,紫媛要么就是听了闲言碎语要么就是做贼心虚,不知道为何赖到了执画身上。她盯着紫媛,催促道:“你说吧。”

        紫媛说不出话来,她刚才是脑袋一热就冲出去了,却没想过那些情况当真不能提起来,尤其是当着郑氏的面。

        紫媛这般犹豫,郑氏身边的几个丫鬟看不下去,又催了几声。

        “是奴婢搞错了,奴婢突然被撵出去,还当是执画说我的不是了。”紫媛避重就轻,过错揽了过去,却不说理由。

        要不是郑氏在座,执画肯定要跳起来让紫媛把话说明白,莫名其妙泼了她一身脏水还想轻描淡写就把这页就翻过去?

        郑氏也不肯,正要再问,突然见身边的徐嬷嬷快步过来,附耳与她说了一番话。

        郑氏的面色从青到白,双手紧紧握着八仙椅的扶手,气得浑身发抖。

        徐嬷嬷也是心惊胆颤,这消息也就她知道,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又见郑氏这幅面色,晓得她是怒火中烧。

        徐嬷嬷说完了,本想眼观鼻鼻观心,却见郑氏扫过来一眼,她暗自念了句阿弥陀佛,转身过去迅速一手捏住了紫媛的下巴,另一手重重甩过去一个耳刮子。

        啪一声重响。

        紫媛被打懵了,边上的人也都懵了。

        徐嬷嬷甩了甩发痛的手,啧了一声:“老实交代吧,十六夜里你在花园里烧了什么东西?”

        紫媛闻言,浑身簌簌发抖,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痛,她斜眼恶狠狠瞪着执画,啐了一口:“还说不是你。”

        执画也在回忆。

        十六夜里,花园……(未完待续。。)

    349章 添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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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棋做事不拖泥带水,一个晚上就弄明白了不少事体。

        水玉是家生子,调来天一院的时候她的娘去给费嬷嬷说了不少好话,而她下头还有一个妹妹水心,家里就想把小的也塞进天一院来。

        费嬷嬷帮了一次忙,却不愿意太招眼,这回不肯再帮,水玉被她老子娘逼得紧,就想走徐嬷嬷的路子。

        徐嬷嬷爱打马虎眼,一直不肯给个准信,偏偏水玉的娘又听说有几个小丫鬟也在谋路子,就急切起来了。

        天一院里肯定会补缺,补得越多机会越大。

        水玉没有急着告状是她无法确定中和院里对紫媛的态度,怕老祖宗病着,郑氏不会拿紫媛开刀。

        等紫媛和执画闹起来了,她自然不肯错过这个机会。

        只是生肖相冲,等臻璇出个月子,紫媛还可能回来,要是烧香,紫媛再无占着二等的可能了。

        而执画,若能因此惹了郑氏的厌恶,一并赶出去,自然是最好的了。

        臻璇听完这些,面无表情。

        还真跟臻瑛说的,为了好前程一个个都在折腾。

        背后捅刀子看戏,无关对错,就是手段。

        只是臻璇对于水玉当真喜欢不起来。

        “你看看三等里头哪几个好些,先补了淮香和紫媛的缺。再让费妈妈领几个小的过来,你挑一挑。余下的往后再说。”臻璇伸手揉了揉眉心。“水玉么。年纪小了些。”

        执棋听得格外明白。臻璇并不喜欢水玉,她不会让水玉成了二等,也不会让她的妹妹进天一院。

        要是躲在暗处使手段就能在天一院里随心所欲进出,那以后这院子岂不是乌烟瘴气各个勾心斗角了。

        提上来的两个是芸芊与芸芍,三等里头她们年纪大些。

        费嬷嬷送过来四个小的,其中并没有水心,执棋看了一圈,挑个两个实诚模样的。

        水玉是个很懂眼色的人。她隐隐觉得执棋和执画待她疏离,虽然从前她一个三等也没多少在大丫鬟跟前露脸的机会,但执棋管着院中丫鬟婆子,待她们几个小的也常指点照顾。

        现在却不同了。

        比起水玉,执棋更关照两个新来的。

        水玉心里惴惴,不晓得是不是她告密的事情走漏了风声,但执画只是不搭理她,并没有刻意为难,她又觉得怕是自己多心了。

        执画的脾气人人晓得,眼里见不得沙子。对贺妈妈也好麝月也罢,没留一点情面。

        不过。谁也不提那日事,就当这桩事已经揭过去了,水玉再有怀疑,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去问。

        不晓得是紫媛离开了天一院,还是几场秋雨扫去了暑气,臻璇夜里渐渐睡得踏实起来。

        一转眼便是半月工夫。

        臻璇收到了臻衡的家书,里头细细写了这段日子他在京中的功课和体会,亦结交了不少学子朋友,他们以文会友,臻衡出身又不一般,倒也没有人因为他年纪小而看轻了他。

        裴大老爷格外喜欢这个隔了房的侄儿,亲自教导了不少东西,他还经常与臻德、臻徽跟着臻彻出门访友,比起小时候的顽劣,臻德、臻徽懂事许多,不像从前一般不喜欢他跟着,反倒是常来寻他。

        臻律娶了柳十娘,新宅子离侍郎府不远,地方不大,度日却不显得拥挤。

        在京里的裴家兄弟们之间的关系,比在甬州时好了太多太多。

        不仅段氏欣慰,裴大老爷也喜欢他们兄友弟恭。

        臻衡今年要留在京中过年,请臻璇方便时多回去看看李老太太和季氏。

        臻璇合上了信,心里止不住替臻衡高兴,有个勤奋上进又有天分的弟弟,当真是一家人的荣耀。

        九月里秋雨越发凉了,臻璇多披了件衣服,抱着曦姐儿说话。

        曦姐儿开始长牙了,牙床上冒出了小白点,一张嘴叫唤就能看到。她又格外喜欢东拍拍西摸摸,只要是醒着的时候,一刻也闲不住。

        高妈妈贴心,做了一些格外小巧的软糯点心,放在小食盒里让曦姐儿玩耍,即便一个不留意,曦姐儿含到了嘴里亦或是咽了下去都没有关系。

        曦姐儿很是喜欢这些,一会捏进一会捏出,咯咯笑个不停。

        母女俩正玩得高兴,杏绫进来福身禀报:“奶奶,门房上说,永凉王府来了一位陈妈妈,说是来报信的。”

        臻璇闻言狐疑,问道:“三姐姐身边的?”

        “是这么说的。”

        既然是来报信的,就断没有轻易赶回去的道理,况且她上回去王府见过了臻瑛,两人之间虽不算愉快,但也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臻璇冲杏绫点了头:“去迎进来吧。”

        略坐了一会,杏绫便领着陈嬷嬷来了。

        臻璇上下打量了几眼,陈嬷嬷一副富贵人家得势嬷嬷打扮,面上带着没有暖意的笑容,规规矩矩行了礼。

        臻璇不是头一回见她了,陈嬷嬷跟了臻瑛许多年,臻瑛在京里时就伺候着她,回来甬州时没带一个丫鬟独独留下了陈嬷嬷,她深得臻瑛信任。

        挽琴收拾了曦姐儿的玩具,曦姐儿不高兴依依呀呀叫着,臻璇暖声哄了几句,让奶娘抱了曦姐儿回西梢间里玩耍。

        臻璇请了陈嬷嬷坐下,道:“妈妈亲自来报信,是出了什么事了?”

        陈嬷嬷也在不动神色地打量臻璇,一进夏府她就看了很多想了很多,这里虽不及王府显贵却也不是一般的土地主人家,宅子建得颇为讲究。而臻璇住的天一院,丫鬟婆子聚着很有人气,比起臻瑛那里的冷冷清清,天差地别……

        她心疼臻瑛,尤其是在看到曦姐儿被众星捧月一般宠着的时候,越发难过了。

        陈嬷嬷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倒还平静,她双手交叠,不亢不卑:“奴婢是来给七姑奶奶报喜的,我们世子妃有喜了,刚刚两个月。”

        臻璇端着茶盏的手一颤,差一点滑落,挽琴接了过去放在了桌上。臻璇一瞬不瞬看着陈嬷嬷,问道:“妈妈说什么?”

        “世子妃有喜了。”陈嬷嬷语调平稳,重复了一遍。

        臻璇有些难以置信,先不说臻瑛和颜慕安之间的关系,她五月里去看王府时,臻瑛还病得皮包骨头,不过刚入了九月,竟然有了两个月身孕!

        臻璇揉了揉眉心,半响道:“回裴家报了吗?”

        “遣人回去报了,只是七姑奶奶这里,世子妃吩咐奴婢亲自来一趟。”陈嬷嬷说到这里,不再如之前一般平静,她的眼神变得阴郁,连声音都微微发颤,“世子妃说,谢谢七姑奶奶提点,她已经想明白了。世子妃让奴婢给七姑奶奶带句话,她要走的路,即便是用上一切不屑的手段,她都会走下去。”

        陈嬷嬷留下了这句话,起身告辞,挽琴送了陈嬷嬷出去。

        陈嬷嬷最后又看了臻璇一眼,她还有些印象,那年她跟着臻瑛从京城回到甬州,在见到五房这个小姐的时候,她照臻瑛的意思递上了一个荷包做见面礼,臻璇却笑容淡淡驳了回来。

        出乎她的意料,这看不对眼的两姐妹后来的关系倒也算得上不错,直到那一天。

        颜慕安腰上的荷包成就了臻瑛的念想,臻瑛亲手毁了她在裴家的一切。

        也许命中自有定数,姐妹俩以荷包开始,又断在了荷包上头。

        陈嬷嬷走后,臻璇怔怔坐了许久,一碗茶凉,亦没有动上一口。

        她明白了为何陈嬷嬷看到曦姐儿的时候会那么难过,不是因为臻瑛没有孩子,而是她心疼臻瑛要用那样的法子去谋个孩子来,谋到的孩子还未必能让王府里喜欢。

        一切不屑的手段。

        臻瑛最最不屑最最厌恶的东西。

        臻璇想起了那一年,一样是秋天,她和臻瑛遇见了捧着瓷罐的苏满玥,臻瑛闻过其中味道之后骂了一句“下作东西”,那是催情的药膏,是尤氏经常使用的东西。

        臻瑛恨尤氏,亦恨这些让尤氏死死霸占了父亲的东西。

        她依旧记得那时臻瑛的表情。

        臻瑛怀孕的消息会让所有人吃惊不已,她却独独告诉了臻璇,她用了药,用了她最不屑的手段。

        臻瑛不算赢家,也许她还是输了。她明明厌恶,却做了最厌恶的事情,把自己变得比尤氏的“两情相悦”更不如,与苏满玥当日行径相比,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

        她把从前的臻瑛否定了,高傲如臻瑛,也没有什么事比让她去亲自否定从前的自己、成为自己最恨的那种女人更折磨更痛苦的了。

        但臻瑛想明白了,就像她要陈嬷嬷告诉臻璇的一样,她要走的路,她会走下去。

        所以,深深了解臻瑛的陈嬷嬷会那么痛心难过,却又不得不接受。

        臻璇阖眼,长长叹了一口气,思量许多,到最后也不过是一丝苦笑。

        对自己狠,这一点,家中那么多姐妹没有哪一个比得了臻瑛。

        臻瑛对她自己真的下得了狠心,但是,比起那日王府里病倒在榻想要谋求姐妹帮助的臻瑛,臻璇突然觉得,这才是她的三姐姐。

        大胆、狠绝。(未完待续。。)

    350章 玉碎(一)

        新的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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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顾一切,就跟那时候一样豁出去了,伉俪情深、贵女名声,什么也比不上坐稳世子妃的位置重要。

        臻瑛为自己劈开了路,也断了臻珧、臻玟和其他女人的机会,甚至能叫颜慕安连带臻璇一块恨上。

        臻瑛用药,是在见过了臻璇之后,颜慕安不可能来问臻璇她们姐妹到底说了些什么,臻瑛真真假假的话,颜慕安信多少信哪些也是一个问题。

        但是,那些都没有关系了。

        这些年走来,臻璇明白了什么是家族,什么是一荣俱荣,什么是对家族发展最好的选择。

        就如同马老太太和周氏以及裴家许多人对莫妍真实的死因闭口不提,就如同孙氏晓得那两人行事猫腻却埋在心里。

        因为都姓裴,因为裴家绝对不能败落了。

        永凉王世子妃的位置,裴家女既然已经坐上了,就断不能下来。臻璇不想让臻珧、臻玟如意,臻瑛怀孕是最好的解决法子。

        只要臻瑛这一胎是个儿子。

        臻瑛看准了要脸面的老王爷不会把这种丑事张扬出去,也不会在裴家水涨船高的今天逼她下堂,只要臻瑛有嫡子在手,裴家官运亨通,她就能做世子妃,做将来的王妃、老王妃。

        她们每一个都倚仗着裴家,也更想成为裴家的倚仗。

        臻璇虽然是有孕在身,却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想到老祖宗挂念曦姐儿。她带着孩子过去了长生居。

        老祖宗屋里正在通风透气。进去时候没有什么药味,曦姐儿不怕人,见谁都笑,老祖宗欢喜不已,但怕病中手上无力,不敢抱曦姐儿,只让奶娘抱着坐在了床边。

        逗了会儿曦姐儿,老祖宗又问起了臻璇的肚子。晓得一切都好,她不住点头:“不要大意了。黎卿媳妇也快生了,我可又要添个心肝儿了。”

        臻璇不由笑了,问道:“老祖宗可想好名字了?”

        “想好喽。”老祖宗笑的时候眉目舒展,脸上的褶子都平整些,“儿子就叫宁哥儿,女儿就叫凝姐儿。”

        出了长生居,又往杨氏屋里去了一趟。

        杨氏娘家嫂子已经送来了催生包,稳婆住进了府里,一切有条不紊。

        只是杨氏的精神更加差了。

        臻璇见她眼下发青。皱眉道:“嫂嫂夜里歇不好?”

        杨氏苦笑着摇头:“我怀响哥儿的时候可没那么折腾,这一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真是闹。”

        “老祖宗取了名儿的,哥儿用宁,姐儿用凝。”臻璇在手心写了两个字给杨氏看,“这般闹,倒是和这两字反了。”

        杨氏失笑,抬手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我可巴不得他安宁些。亏得也就这七八天了,等落了地我就轻松了。”

        话是这般说的,可谁也没想到,三天之后杨氏的肚子发作起来,竟然痛了整整两天两夜。

        云氏白天去看了好几回,吓得一张脸蛋惨白,来天一院寻臻璇:“生孩子竟然这么可怕,嫂嫂,我不敢怀了。”

        臻璇心中担心杨氏,又不得不安慰云氏。

        她是生产过的,晓得那时候最需要力气,可杨氏精神不济,力量也就小了些,偏偏痛了这么久,羊水都没有破。

        第三天天一亮,等了两个通宵的夏黎卿等不住了,他眼中满是血丝,哪里管什么男人不能进产室,冲进去陪杨氏。

        到了这天下午,在采芙院里等消息的陈妈妈才回转来。

        见陈妈妈面色如常,臻璇稍稍松了一口气,问道:“可生下来了?”

        陈妈妈颔首回话:“大奶奶刚刚生了个姐儿。”

        臻璇闻言放心不少,又追着问:“情况如何?”

        “大奶奶还好,睡过去了,大爷几日没睡,连姐儿都没抱一下就回去歇了。”

        陈妈妈说到这事也不知道该如何评断。

        按理说,夏黎卿是很重视杨氏的,要不然怎么会不管不顾就冲进产房去了,还不顾张氏反对在里头陪到了孩子出生,可杨氏千辛万苦生下了凝姐儿,他却是抱也不抱。

        夏黎卿对曦姐儿这个侄女是相当喜欢的,就算他偏爱儿子,也不会对女儿这般排斥。

        这个样子,倒是像责怪一般,责怪凝姐儿让杨氏吃了这么多苦。

        若真是这般心理,倒也能说一句他们夫妻感情深厚了。

        这些细节事体陈妈妈没有跟臻璇提,她说到了凝姐儿:“很小一个,比曦姐儿生下来的时候小多了,这么小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得那么辛苦。”

        曦姐儿刚出生的时候个头不算大,凝姐儿比曦姐儿还小,养起来是要费杨氏不少心血了。

        好在是母女都平安,这几天悬着的心也总算能落下了。

        这天晚上又开始落雨了,天一院里吹灯吹得早,等臻璇和夏颐卿睡下了,不当值的丫鬟婆子们也都歇了。

        臻璇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她头一回见到杨氏。

        她新婚的第二天认亲,老祖宗给了她一盒子首饰,而后夏黎卿似笑非笑说了一句:“婧衣,你看老祖宗偏心的,这一盒沉甸甸的,可比给你的重多了。”

        一声“婧衣”叫得分外亲切。

        而杨氏就坐在夏黎卿身旁,笑容温婉,神色文静。

        画面一转,她看到席面上的自己挺着大肚子,泉响吵着还要吃螃蟹,杨氏不敢让他多吃寒食,给他喂了一口肉。

        “你这一胎是个儿子呢。”杨氏笑着与她道。

        臻璇一个劲摇头,她肚子里的是曦姐儿,明明是个女儿。

        杨氏却还是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是个儿子。”

        天还未亮。臻璇睁开了眼睛。

        梦里杨氏说的话回旋在她的耳边。臻璇的手抚着还未显怀的肚子。脑袋一片混沌。

        院子里隐约有脚步声,臻璇听不清楚。

        此刻,天一院的门外,一个婆子用力拍着门,一声急过了一声。

        守门的婆子睡得正香,被敲门声惊醒,不满地嘟哝了几句。她不敢大声问话,只好披着衣服摸黑走到门边。低声却没好气地道:“外头哪个房的?这才什么时辰,还懂不懂规矩了!”

        外头婆子声音发颤,不晓得是急的还是叫雨淋得发抖了:“我是采芙院里的,赶紧开门。”

        “采芙院的这个时候来我们天一院做什么?”守门婆子一面抱怨,一面摸钥匙。

        “老姐姐你快些!”那婆子急得跺脚,不住催促,“我们奶奶没了!奶奶没了!”

        守门婆子的手一抖,哐当一声,钥匙掉在了地上。

        天一院里的灯迅速亮了起来,执棋穿上衣服。来不及拢好头发就走出了屋子,拉着来报信的婆子道:“妈妈再与我说一遍。”

        婆子伸手抹了一把脸。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颤着声道:“姑娘,我们奶奶没了!老太太赶去采芙院时摔了腿,现在屏翠园里乱成了一片。已经往各处去报了。”

        执棋怔了怔,来不及多想,吩咐起来的丫鬟婆子做事,又去正屋通传。

        值夜的是执画,她已经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正要出来问,就见执棋快步过来:“出了什么事情?”

        执棋面色阴郁,摆了摆手没有多言,只是问:“二爷和奶奶醒了吗?”

        “这个时辰,按理还睡着。”执画皱眉道,“不过外头这么吵,怕是要惊醒的。”

        执棋往里走到了寝房外头,竖起耳朵听了听。

        臻璇已经彻底醒了,她听到有人站在了外面,开口问道:“执画?”

        “奴婢执棋。”执棋回道,“奶奶,采芙院来报信,大奶奶没了。”

        臻璇一惊,失声呼道:“你说什么?”

        “七娘,怎么了?”夏颐卿也是半睡半醒,臻璇这一声把他也叫醒了,揉了揉眉心,道,“外头进来说话。”

        执棋进了寝房,点了灯,才又说了一遍:“采芙院来报信。大奶奶没了。”

        臻璇一把握住了夏颐卿的手,两人面面相窥。

        明明在下午的时候还说杨氏没什么不妥当的,明明她刚刚在梦里还见到了杨氏……

        这一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臻璇和夏颐卿也不在床上耽搁了,几个丫鬟进来替他们梳洗更衣,原先预备要穿的衣物已经不适合这个时候上身了,执画从底下的箱笼里翻出了素衣,臻璇头上手上首饰都不带,只插了一根乌木簪子。

        来传信的婆子被请到了东次间,这时候可不顾上她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合不合规矩。

        臻璇从里头出来,急着问道:“妈妈,大嫂怎么会没的?”

        婆子强压下眼泪,把这一夜的情况一样样说了:“下午时是好好的,哪知道夜里突然开始出血了,这才晓得奶奶生产完之后胞胎没有取干净留下了一部分,胞胎已经缩回去了,怎么也取不出来,奶奶的血止也止不住,就……”

        胞胎留在体内的危害,臻璇是听过的,却没有料想到,这个事会让杨氏遇上了。

        也许是生产了三天三夜,伺候的稳婆、婆子们都已经精疲力尽,这才会疏忽了。只是这个疏忽,让杨氏赔了性命。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又问:“凝姐儿呢?可还好?”

        “奶娘看着凝姐儿。”婆子说了二房这时候的情况,“老太太知道奶奶不行了就急忙赶去采芙院,路上崴了摔了腿,大爷抱着奶奶拉都拉不开,就靠太太主持着事情了。”

        说到了后头,婆子的眼睛里又落了泪下来,想到一动不动浑身是血的杨氏,她忍不住痛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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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1章 玉碎(二)

        臻璇愣神坐着,婆子的哭声近在咫尺,却又仿佛离她很远。

        前几天还鲜活着与她聊着肚子、孩子的杨氏,怎么突然之间就会没了呢?

        也许是太久没有直面过这种分离了吧?

        莫妍的父母去的时候,她还太小太小,小到伤心都没有那么清晰透彻,直到邵老太太去的那一年,她才清楚地明白,失去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亲近之人是一种什么感觉。

        那时裴府中忙成一片,她就穿着寿衣跪在灵堂,看着进出忙碌的人,看着痛哭流泪的人,而她没有哭。

        直到夜深人静时,她才会抱着锦被不住掉眼泪,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邵老太太待她太好太好,而她与臻彻的关系是邵老太太心中的那根刺,到闭眼时老太太都没有放心,满是遗憾和担忧。

        等莫妍死在牌坊前,臻璇在庆安堂里醒来,生死之隔的痛楚远了许多。

        裴家这几年也有人过世。

        包老太太、八姑太太、查姨娘,还有几个丫鬟婆子,但这些人对于臻璇来说,并不熟悉亲近,听说她们离世的时候会有些惆怅,想起生老病死的无常,而后,这情绪也就过了。

        而过世不到一年的杜越娘,臻璇的心情更是简单,她们往来不多,彼此恪守妻妾之道,谁也不给谁惹事添堵,因为她们都太清楚,杜越娘活不久的,连她的病故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连老祖宗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何况臻璇。

        可杨氏呢。杨氏不一样。

        臻璇和杨氏这对妯娌算不上贴心交肺、情同姐妹。却也是相处融洽。彼此喜欢。

        相处时间虽不多,但话题是家中琐事、孩子养育,这样的交谈让她们心生亲近之感。

        臻璇原本以为,她们两个能继续说孩子成长说婆媳相处,谁知……

        太过突然了,突然得她根本没有准备。

        那婆子哭得伤心,陈妈妈赶来把她扶了出去。

        夏颐卿走到臻璇身边,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带到怀里:“七娘。莫多想,先过去听风苑吧。”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她就覆在夏颐卿的胸膛,呼吸之间全是他的气息,清冷平和,添了些许平日里没有的低沉。

        臻璇闷闷应了一声,又靠了会儿平复心中伤感,这才抬起头来。

        对上一双沉沉湛湛的眼睛,眸子里似有些情绪,只是一时之间臻璇实在辨不清明。

        屋里的丫鬟已经避出去了。这让臻璇略略松了一口气。

        两人出了屋子,执棋麻利地指挥着一院子人。

        杨氏是二房屏翠园里的奶奶。她没了,长房的天一院里不用挂白绸,但也不能有鲜亮的东西。

        不合规矩的都要收起来,摆放在外头的是颜色清雅的白菊、青松盆栽,所有人身上亦都是素色。

        臻璇和夏颐卿往听风苑里走,偌大的夏府有些空荡,偶尔才见一个丫鬟婆子的身影闪过,具是行色匆匆。

        行到半路,突然看到一个丫鬟飞奔而来。

        怕臻璇受到冲撞,夏颐卿把她护在了身后。

        那丫鬟见到他们,眼睛一亮,跑到跟前才止住脚步,喘着气请安。

        这个当口,自是不怪罪她的无状失礼,只等她说话。

        执画看了一眼,附耳与臻璇道:“长生居里的,叫织云。”

        织云跑得太急,一时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二爷、二奶奶,老祖宗、听说大奶奶、没了,厥过去了。”

        臻璇脚下一软,一个踉跄,亏得身边人离得很近,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夏颐卿面色发沉,追问道:“请大夫了没有?”

        织云猛一阵点头:“二老太太伤了腿,查大夫正在屏翠园里,湘翮姐姐安排了人手去请了,奴婢就是来天一院里报信的。”

        夏颐卿颔首,转头去臻璇道:“直接过去长生居吧。”

        湘翮安排了人四处报信,听风苑和中和院里应该也已经知道老祖宗厥过去了,郑老太太他们不会耽搁,很快就会往长生居里去。

        臻璇和夏颐卿没有必要再绕去听风苑,便取了近路往长生居那边走。

        两人步行,速度自然比不过坐车的郑老太太,等他们到了长生居外头,其他人都到了。

        查大夫在寝房看诊,所有人都坐在东稍间里等待,臻璇看了一眼,二房的二老太爷红着眼坐在一旁,双手交握,没有其他动静,六老爷和夏苏卿坐在二老太爷边上,亦是一脸凝重,一言不发。

        二房别的人都没有来,尤其是女眷,一个人都没有露面。

        杨氏的身后事、何老太太伤了腿,这会儿安排的安排、伺候的伺候,团团转。

        臻璇坐下,边上夏湖卿抬眼看了她一眼,眸子晶莹含泪,臻璇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别哭。”

        夏湖卿咬着牙点头。

        又等了两刻钟,查大夫才从里头出来。

        所有人都盯着他,二老太爷颤着声问了一句:“怎么样?”

        查大夫的额头上一层薄汗,他没顾上擦:“老祖宗醒是醒了,只不过到底上了年纪,又是病中,大奶奶突然过世她心里过不去,悲从中来,只能调养着。”

        查大夫说的这些,所有人都明白。

        老祖宗的确是年纪大了,因而只是夏日里贪吃了几口冰,就一直病到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些起色了,却因为杨氏受了刺激,一口气上不来就厥过去了。

        夏颐卿站起来,薄唇紧抿着往里头望了一眼,问查大夫道:“比那一年如何?”

        查大夫一愣,复又明白过来,那一年便是老祖宗急病、夏颐卿抬杜越娘冲喜的那一年。

        臻璇垂眸。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那年老祖宗病得严重,也是一下子就倒下去了的。现在不一样,一来年纪越发大了,二来之前拖了那么久,底子大亏,不是轻易能够补救回来的了。”查大夫说得如此直白,“也许三个月,也许半年,也许一年。”

        二老太爷原本还坐得笔直的身子突然脱力,瘫倒在椅子里,抬手覆住眼睛,无声长叹。

        郑老太太站起来,向查大夫点点头:“我去看看老祖宗。”

        大老爷与郑氏扶着郑老太太进去,夏颐卿看了臻璇一眼,臻璇会意,与夏湖卿、夏景卿一道跟着进去了。

        寝房里并不亮堂,老祖宗躺在床上,面白如灰,了无生气。

        臻璇突然想到了前几天,她抱着曦姐儿来看老祖宗的时候,老祖宗身体算不上好,但好歹精神尚可,说到杨氏即将出生的孩子,她还满怀期待。

        不过几日,老祖宗看起来越发苍老了。

        见晚辈进来,老祖宗阖着眼睛,轻轻咳嗽了几声:“我自己清楚,大限要到了。”

        一句话,说得人人嗓子发酸。

        夏颐卿在老祖宗床边坐下,他握着老祖宗的手,老人的手已经没有什么肉了,就是一层皮连着骨头,皮肤发黄,褐色斑点满布。

        老祖宗爷过世前的半年,也是这样的情况。

        夏颐卿强压着心中悲痛,开口喑哑:“老祖宗,再等等吧,等到七娘生产……”

        老祖宗睁开了眼睛看着夏颐卿,而后缓缓转过头看向臻璇。

        臻璇鼻子一酸,几步到床前跪下,伸手握住了老祖宗的另一只手:“老祖宗……”

        老祖宗看着她还未显怀的肚子,直直的,也只有此刻,她的眼睛里盘旋着希望和期待。

        臻璇有一瞬间的慌神,她突然想到了她的梦,梦里杨氏笃定地告诉她,她怀的是个儿子。

        杨氏是这个意思吗?

        “老祖宗,我今天天没亮的时候梦见大嫂了,大嫂跟我说,我肚子里这个肯定是个儿子,老祖宗,您等到我生下来,等我生下来……”

        泣不成声,也不知道是哪个先开始哭的,臻璇察觉到的时候,屋里啜泣声一片,而她亦是泪流满面,伤心难以自抑。

        进门两年,老祖宗待她十分照顾和关爱。

        老祖宗喜欢杜越娘,也没有疏忽她,在陆续了解之后,待她格外亲近。

        她给老祖宗抄经文,陪她听空尘大师讲经,与她说经文理解。

        那么期盼她生下儿子的老祖宗,在晓得她头胎是个女儿的时候也没有丝毫为难她,曦姐儿洗三时一大把金裸子添盆。这不是有钱没钱的事,而是老祖宗在给她体面,给曦姐儿体面,告诉了所有人,这个玄孙女儿一样是她的心尖尖。

        臻璇想要回报,想要让老祖宗心满意足,她想让老祖宗等到她生产的时候。

        不要像从前那样,不要像莫妍与邵老太太,她有心回报却无以为报。

        手上吃痛。

        明明没有什么力气的老祖宗突然反握住了臻璇的手,力量大得掐得她发痛。

        泪眼模糊看向老祖宗,老祖宗的目光坚毅,艰难沉声道:“我也见到黎卿媳妇了,她也跟我说了,我一定会等,我无论如何也要等到亲眼见了长房嫡长孙。”

        臻璇不住点头,眼泪落在老祖宗的手背上。

        老祖宗放开了臻璇的手,看向夏颐卿:“扶你媳妇起来,我就盼着她了,若她……”

        老祖宗的话没有全说完,但臻璇明白她的意思,如果她这胎有个什么意外,或是她也步杨氏后尘,老祖宗一定挨不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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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2章 玉粹(三)

        整个十月,夏府各处都无比压抑。

        杨氏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夏黎卿就在灵前守了四十九天,除了去长生居看老祖宗和去看何老太太,他所有的时间都在陪杨氏。

        没有一个人不劝他,可谁劝也没有用。

        钟姨奶奶和黄姨娘也劝了,甚至还领着响哥儿劝他,一样没有成效。

        到了后头,也没人劝了。

        钟姨奶奶陪着夏黎卿,黄姨娘照顾响哥儿和凝姐儿。

        何老太太的腿摔断了,伤筋动骨比不上杨氏离世对她的打击大,她虽没有把杨氏当孙女儿一般,但心里还是满意这个听话孝顺稳妥的孙媳妇的,又看着夏黎卿一日比一日颓废,不由痛哭一声“作孽哦”。

        张氏支撑起了屏翠园所有的内务。

        陈氏伺候何老太太,云氏日日守在长生居里。周姨娘平日里无状,这个当口也不敢闹出些事情来,拘着夏恪卿和夏毓卿,就怕他们惹事。

        停灵时日足了,夏黎卿红着眼睛亲手钉上了棺椁,响哥儿捧着牌位由父亲牵着手,一路送杨氏上山。

        吹吹打打的声音隔了老远都能听见。

        臻璇没有去送,站在天一院外头望着二房方向,久久没有言语。

        老祖宗的身子起起伏伏,好不容易有了些胃口,又被一阵秋风凉得咳嗽起来。

        桂嬷嬷心里有数,每日翻来覆去讲着响哥儿、曦姐儿,还讲臻璇的肚子。

        二奶奶怕油腻,二奶奶有些孕吐……

        云氏就陪在一边。端茶倒水。模样乖顺。

        老祖宗听得久了。突然开口问了一声:“凝姐儿呢?”

        桂嬷嬷气息一滞,半响讪讪道:“奶娘带着。”

        老祖宗隐隐觉得不对,可到底太累了想不动其他,也就不再问了。

        这四十九天里,能让臻璇高兴一些的是将军府里传来的消息。

        臻琪怀上了。

        家中治丧,也不能让两位妈妈过府去看望臻琪,只让传信的婆子代为道喜。

        十一月半的天气已经寒了,屋里添了炭火。臻璇肚子有些突起来了,只是格外怕冷,火盆多放了两个,反倒让曦姐儿一张小脸热得红通通的。

        院子里传来问安声音,臻璇听到了,让挽琴出去看了看。

        挽琴回来,面上带着几分古怪神情:“奶奶,钟姨奶奶和黄姨娘来了。”

        臻璇一听,也是一怔。

        这两位可都是稀客了,却不知道为何一道来了。

        请了钟姨奶奶和黄姨娘进屋。臻璇看着两人,心跟着一紧。

        在臻璇的印象里。无论是从通房丫鬟爬上来的钟姨奶奶还是杨氏带过来的陪嫁黄姨娘,两人的模样都是没得挑的,又都是温婉懂事,性子也不错。

        但现在站在跟前的两个人,具是消瘦了一圈,眼下乌黑,精神不济。

        杨氏的死,对这两个人来说也是一场巨变。

        “坐下说话吧。”臻璇让奶娘带了曦姐儿出去。

        曦姐儿活泼,依依呀呀叫个不停,白嫩小手不断挥着,看得黄姨娘眼睛通红。

        “二奶奶,”黄姨娘不再去看曦姐儿,她的声音发哑,似乎是强压着哭腔,“奴婢来天一院是有事求二奶奶,请二奶奶看在我们奶奶的面上,给我们出个主意吧。”

        黄姨娘咽呜哭了,钟姨奶奶拍了拍她的背,叹了一口气。她情绪还算稳,就由她来说这个事情。

        黄姨娘是为了凝姐儿。

        凝姐儿刚生下来就不得夏黎卿喜欢,在杨氏出血归去之后,越发不愿意接近凝姐儿了。

        其中心理所有人都明白,夏黎卿是无法接受杨氏过世,把心中郁郁都转嫁给了凝姐儿,他对着这个小女儿就会想起杨氏,所以避而不见。

        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凝姐儿的奶娘不是一个擅长带孩子的。

        杨氏当初选中她,是看她的奶水好,至于带孩子这事,杨氏根本没想过假于人手,她自己会带。

        结果到了现在,这事就麻烦了。

        没有人帮凝姐儿重新选奶娘,张氏根本没那个工夫也没精力来带凝姐儿。

        由秋入冬,凝姐儿就病了。

        奶娘手忙脚乱,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随便吃药,黄姨娘心疼得不得了,白天还能帮把手,夜里实在鞭长莫及。

        黄姨娘去求了夏黎卿,她是杨氏的陪嫁,又是屋里人,断不会待凝姐儿不好,求他让自己养了凝姐儿。

        夏黎卿没有同意,这事合不了规矩,从来只有庶女去嫡母跟前养的,哪有嫡女给妾带的道理。

        黄姨娘不肯放弃,想让钟姨奶奶帮忙去说些好话。

        钟姨奶奶受过杨氏恩惠,待主母也是敬重,想到小不点一样的凝姐儿,亦是于心不忍,只是她的身份比黄氏也就高那么一点点。

        姨奶奶、姨奶奶,到底不是正经的奶奶。

        两人心烦意乱,商量来商量去没个结果,干脆心一横,来求了臻璇。

        “二奶奶,只求有个合身份的能好好带凝姐儿,可这一时半会哪个能做了凝姐儿嫡母的,便是将来寻了一个,也未必能真心待响哥儿和凝姐儿。若太太空闲些还能接过去养了,但屏翠园现在这个情况……”钟姨奶奶说着说着,也不住抹眼泪。

        臻璇听到这里,心也揪着了。

        不为人母,不知做母亲的苦。

        身上掉下来的肉,哭一声都心痛,不仅对自己的孩子,对别人的孩子也越发亲厚。

        她记得凝姐儿刚落地时,陈妈妈与她说过,孩子很小,比曦姐儿更小。臻璇想过这孩子不好带。哪里知道杨氏一日都带不得了。

        两个月都不到的孩子病了。想想曦姐儿,这个月份的时候当真是日日捧在手心里的,而凝姐儿失了母亲,父亲又不管,实在可怜。

        “我心疼凝姐儿,但我没法带她。”臻璇叹了口气。

        不是她推责,虽然夏家有过四房嫡女夏语辞由长房伯母郑老太太带大的先例,但臻璇此刻心有余而力不足。

        曦姐儿还小。臻璇肚子里还有一个,哪里有办法再带凝姐儿。

        这个道理钟姨奶奶和黄姨娘都懂,面面相窥,一时无言。

        “总要想出个法子来。”臻璇也没有完全拒绝,三个人认真想了许久,都没有个说法。

        钟姨奶奶看着闭目养神的臻璇,心知她也是无能为力,再勉强也没有意思,便想着要开口告辞。

        臻璇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手指轻轻点着身边几子。迟疑道:“我曾经听大嫂说过,她有一个奶娘是跟着她嫁过来的。后来因为奶哥哥摔了腿,才放了奶娘出府。”

        黄姨娘听到这里,愁眉苦脸的面上闪过一丝惊喜,她怎么忘了还有这号人物,她一个劲点头:“二奶奶,是沈妈妈,沈妈妈与我们奶奶感情很是亲厚。如今就住在城西门外头十里路的小村里。”

        臻璇既然拿了主意,也就不耽搁了,冲两人颔首,道:“这事我应下了,今日里不方便,我改天就会提出来。让沈妈妈回府里照顾两位小主子,于情于理都合适。”

        黄姨娘感激万分。

        沈妈妈带孩子的能力毋庸置疑,又是杨氏的奶娘,把响哥儿和凝姐儿交到她手上,那是再放心不过的了。

        凝姐儿虽不受夏黎卿喜欢,响哥儿依旧是他亲近的嫡长子,何老太太那个人嫡庶观念相当严重,而原配和继室的区别她也认得很明白。

        沈妈妈总归是杨氏身边的人,所有人都要忌讳些。即便将来有新的主母进门,沈妈妈是个硬气的,断不会让人随便拿捏,欺负了孩子去。只要响哥儿能被教导得懂事孝顺,哪个会不疼爱他?有响哥儿在,凝姐儿也不会吃亏。

        便是继母凶狠,以黄姨娘对夏黎卿的了解,他不会让哪个爬到响哥儿的头上去。

        只要响哥儿争气。

        沈妈妈绝对能把两个孩子养得妥妥当当。

        黄姨娘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由添了喜色,不住谢过了臻璇,与钟姨奶奶一道回去了。

        要接沈妈妈进府,虽然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总归不好没个交代就做了。

        毕竟隔着长房二房,虽然臻璇是为了孩子好,但也不想让何老太太和张氏不自在。

        夜里半躺在夏颐卿怀里,臻璇柔声把这桩事体说了。

        见夏颐卿沉默不语,臻璇轻轻拍拍他的胸口:“我看在眼里,实在不忍心不帮。凝姐儿那么小的孩子,想想都可怜。”

        夏颐卿握住了臻璇的手,带到唇边缓缓啄着:“我懂你意思,我也不想凝姐儿出事。”

        与臻璇不同,夏颐卿是想到了夏黎卿。

        他们两兄弟是从小一块大的,虽然郑老太太和何老太太彼此看不对眼,但那时家中卿字辈的就他们两个,老祖宗爷就喜欢把他们养在长生居里。

        一块念书,一块强身,一块捣蛋,一块挨骂。

        一转眼就是成家立业的年纪。

        夏黎卿早早成亲,夏颐卿却没有,做哥哥的说了他几次,男人要早些娶个贤内助,夏颐卿不置可否。

        杨氏一进门与夏黎卿的关系就很好。

        夏黎卿这些年没有白白做长兄,待底下弟妹好,待媳妇更好,杨氏也体贴,采芙院里太平,妻妾和睦。

        对夏黎卿来说,杨氏不仅仅是妻子,更是懂他的贴心人,非美妾可比。

        灵堂里夏颐卿几次见到兄长,见他颓废得不成样子,除了叹息别无他法。

        劝解,再多劝解也比不过躺在那儿冰冷的那个人。

        夏颐卿能做的,不过就是这段时日里多看顾些二房的铺面生意,仅此而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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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3章 玉碎(四)

        半夜里又是稀稀疏疏落雨声。

        臻璇本半躺在夏颐卿怀里,听着外头动静,不由皱眉:“这天气真是不爽快。”

        凝姐儿病中,要是再受了寒气,小身子骨越发受不住了。

        夏颐卿也是这么个意思,略思量着问了一句:“大哥身边那两个,你怎么看?还妥当吗?”

        臻璇垂眸。

        她和那两位来往很少,但直觉告诉她,那两个还是靠得住的。

        钟姨奶奶的位子已经顶了天了,她这辈子只能做姨奶奶,没法再爬,杨氏待她不错,换一个主母来,她这种打小伺候的屋里人是头一个会被收拾掉的,

        黄姨娘与杨氏,感情十分深厚,只要杨氏在一天,黄姨娘就能顺畅过一天日子,等她生个一儿半女,杨氏说不准也会抬举她做了姨奶奶。

        这两个人,没有扳倒杨氏的必要。一个完全不知道会是什么性格什么脾气的新主母,和知根知底宽容大度的杨氏,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就好像周氏和袁姨娘的关系一样,是一种平衡。

        “我以为妥当。”臻璇道。

        夏颐卿也不多问,内宅女人们的事情臻璇比他明白,只是接了话过去:“这事你与老祖宗去提一提,旁的不用担心。”

        臻璇莞尔,笑着应了。

        清晨起来,外头地上还是湿滑的。

        臻璇等中午出了太阳之后,才坐了车去了长生居。

        怡翮得了信,站在外头等她。

        臻璇让挽琴扶着下了车。等怡翮行了礼。她笑着问:“老祖宗今日精神可好?”

        “一早喝了羊奶羹。又歇到了午饭前,刚刚用完饭,与三奶奶说话消食呢。”怡翮一面扶了臻璇往里走,一面道。

        正屋里头中午刚通过风,此刻药味也不浓郁,老祖宗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云氏坐在床边绣墩上,手里捧着一本经文。嘴巴动着念念有词,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云氏见了臻璇,赶忙起身。

        臻璇在老祖宗床边坐了,轻轻唤了一声:“老祖宗,我来看您了。”

        老祖宗缓缓睁开了眼睛,见是臻璇,她露了几分笑容:“怎么过来了?”

        “让您看看我的肚子。”臻璇笑盈盈的。

        目光落在臻璇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老祖宗神色更加温和,她颤着要抬起手,臻璇见状。便握了老祖宗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

        “会动了吗?”老祖宗一面抚着一面问。

        臻璇摇了摇头:“还不会动。”

        老祖宗眉头舒展:“是我着急了。”

        桂嬷嬷见老祖宗高兴,心情也舒畅许多。立在一旁赔笑着问:“二奶奶,曦姐儿可好?”

        “太皮了。”提起女儿,臻璇忍不住失笑,“一刻都闲不住,不是在爬就是想站起来走,又摇摇晃晃的,叫人心惊胆颤。”

        “响哥儿小时候也这样。”老祖宗微微点头。

        话题绕到了响哥儿,臻璇面上一沉,犹豫着与老祖宗说了一声:“我这段日子没有过去采芙院里,也不知道响哥儿和凝姐儿好不好。”

        老祖宗皱眉:“怎么了?”

        臻璇轻咬唇,略有些迟疑模样:“老祖宗,我昨夜里梦见大嫂了。她问我的,我答不上来。大嫂很担心他们兄妹两个,尤其是凝姐儿,剩下来就没了娘。大嫂说,凝姐儿的奶娘年纪轻,怕带不好姐儿,钟姨奶奶与黄姨娘一来没有生产过,二来不合规矩,可这家里现在谁带也不合适。大嫂的意思是让她从前的奶娘沈妈妈再进府里来带孩子,沈妈妈就住在城外不远,既全了规矩,大嫂也能放心。”

        老祖宗听了这番话,长叹了一口气。

        信佛之人相信轮回,相信梦境,杨氏过世的那天,老祖宗梦里就见到了杨氏,臻璇也见到了,说的都是同一样事情,老祖宗自然记在了心里。

        现在臻璇又提起了杨氏梦中托付,老祖宗亦不免牵挂起来。

        响哥儿是二房嫡长孙,凝姐儿又是可怜孩子,若有个万一,杨氏地底下也不得安心了。

        老祖宗不知道钟姨奶奶和黄姨娘去过天一院的事情,桂嬷嬷是晓得的,她不动声色打量着臻璇,也明白她为何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桂嬷嬷不会多嘴,她也在担心凝姐儿,只是老祖宗病中,二房的事她不好随意置喙,这才压在了心里。

        全当是积些功德,趁着这个机会,桂嬷嬷也帮着劝了几句:“沈妈妈是个会带孩子的,大奶奶就是她带大的,教得那么孝顺懂事、知书达理,响哥儿很喜欢沈妈妈的,奴婢记得沈妈妈出府了之后,响哥儿还提起来了好几次。”

        “我真的是年纪大了。”老祖宗看着自己干瘪的手,摇了摇头,“我要有精力就能把凝姐儿抱过来,这院子啊还是有孩子才热闹,黎卿和颐卿小时候就是我养的,现在比不上那时候精神的一成了。说起来,仲祥媳妇这两年也是伤病不断,我看她的身子过些年就要比我都不如了。”

        老祖宗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不由有些发喘。

        臻璇帮老祖宗顺着气,又接过桂嬷嬷递上来的茶盏,喂了老祖宗一些。

        “我都不敢抱孩子了,一身骨头,把他们都磕痛了。”老祖宗自嘲着笑了笑,“请人去问问沈妈妈,多出些月俸,好好带他们。”

        臻璇听了这句话,心里松了一口气,规矩应道:“老祖宗放心吧,一会就使人去问。”

        云氏从经文里抬起头来,指着其中一段,问道:“二嫂,我这里念不来。”

        臻璇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经文是有些拗口的,多念念就通顺了。倒是三弟妹,怎么突然捧起经文来了?”

        云氏是不念经的,她只跟着拜佛。

        上香、磕头,云氏都熟悉,只是这经文她从前就未碰过,她性子活泼,这些要耐着心思来的东西她不喜欢也学不来。

        如今是没了办法了。

        老祖宗病中,她日日床前伺候,便是一肚子有趣事也已经说干净了,老祖宗偏爱经文,她便学着念给老祖宗听,选的都是相对简单些的,她念了不少日子了,还有一些段落读不明白。

        云氏实话实说,臻璇让怡翮打了水进来,净手之后才捧起了经文,就坐在床边,从头念了起来。

        《地藏经》,臻璇并不陌生,念诵起来也流畅。

        午后云层低,虽然出个太阳,却不温暖刺眼。

        臻璇神色平和,声音柔和,与庙中高僧诵经不同,却一样让人心安。

        等她念完手中这一卷的时候,老祖宗半阖着的眼睛才又慢慢睁开。

        臻璇又念了回向文,这才把经文合上。

        时间不早了,云氏送了臻璇出长生居,小声道:“辛苦二嫂了。”

        臻璇摇摇头。

        “那位沈妈妈什么时候能来?我昨天听到几个妈妈说,凝姐儿这一个多月都没长大多少。”云氏苦着眉头,担心不已。

        臻璇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沈妈妈住得不远,很快就能到。”

        沈妈妈比臻璇预料得来得还要快。

        夏颐卿一早就派人去寻沈妈妈,中午时寻到了,沈妈妈一听杨氏没了,再认清了夏家的腰牌,当时就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也不管儿子儿媳不在家,沈妈妈收拾了东西就跟来报信的人回了甬州。

        门房上已经得了消息,沈妈妈赶到杨氏的牌位前,通红着眼睛跪下就哭了起来。

        她自责、她悲痛!

        如果知道会如此,当日她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夏家。

        杨氏生产辛苦,可害了性命的是缩回体内的胞胎,要是她还在杨氏身边,她会盯着会记着,怎么也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疏忽!

        她怎么能不在杨氏身边呢?她怎么就把亲手养大的杨氏留在了这里呢?

        沈妈妈嚎啕大哭,肝肠寸断。

        响哥儿一听说沈妈妈回来了就急急忙忙寻了过来,扑到沈妈妈怀里痛哭。

        沈妈妈抱着响哥儿哭了半天,直到黄姨娘来了,她跳起来就往黄姨娘屁股上打:“阿舒啊阿舒,你怎么也糊涂了啊,你怎么就没照顾好奶奶呀!你怎么不使人来寻了我,我也能送奶奶一路啊!”

        阿舒是黄姨娘做丫鬟的时候的名字,她簌簌落泪,躲也不躲:“妈妈,我巴不得能替了奶奶受罪啊!”

        沈妈妈打了几下就打不动了,抱着黄姨娘哭成了一团。

        待哭出来了,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一些。

        沈妈妈抱了响哥儿,与黄姨娘一块去看凝姐儿。

        等梳洗一番,见到了小小的病怏怏的凝姐儿,沈妈妈差点又要哭了出来。

        沈妈妈去给张氏磕了个头,张氏知道她肯进府里带孩子,大松了一口气:“你来了就好,你带着我放心,我实在是分不出心思,也有疏忽的地方,孩子缺什么只管跟我说。”

        沈妈妈对张氏让凝姐儿生病有些不满,又不好直言,面上冷冷应了。

        这些事自有人来禀臻璇,臻璇听完缓缓点了点头:“盼着凝姐儿能好起来。”

        高妈妈正好在边上,闻言叹息:“没娘的孩子总是吃亏的,大爷又不喜欢她……”

        这件事就真的无可奈何了,臻璇道:“急不得,也许过些年心伤过了,就不会这么排斥凝姐儿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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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4章 璞玉

        明天争取把更新时间调整过来。

        家里无线太可怕,我笔记本要上来更新已经落魄到拿手机开热点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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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的最后几天里,杏绫收拾好了行李。

        不大不小的房间一下子显得空旷了起来,就好像桃绫出嫁时一样。不一样的是,这里放着淮香的东西,而那时剩下的是杏绫。

        挽墨轻轻敲了门:“杏绫,准备好了就去给奶奶磕头吧。奶奶在屋里等着。”

        杏绫看着手腕上翠绿的镯子,低低应了一声。

        臻璇抱着曦姐儿,曦姐儿今日格外安静,也不玩闹,就趴在母亲身边睡得很香。

        晓得杏绫来了,臻璇颔首:“让她进来吧。”

        杏绫是家生子,跟来夏家的时候卖身契都收在了臻璇这里,她让挽琴拿了出来,放在了桌面上。

        杏绫缓缓跪下,磕头唤了一声“奶奶”。

        “杏绫,你和桃绫不同,你有爹娘,你要从裴家出嫁。”臻璇打量着她,几年时间,杏绫成长不少,眉目清秀性情温和,要说待人贴心如春风拂面,哪个也比不过她,罗兴清那小子是得了个大便宜了,“三月里,我是送不了你上轿了。”

        杏绫睫毛动了动,一双眼睛渐渐泛起了泪光,一言不语看着臻璇。

        “哪个丫鬟不嫁人呀。”臻璇笑了,心中是有不舍,但这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你就嫁在我身边。我自己的铺子里。有什么不顺心的就进府来跟我说。”

        杏绫点点头:“奴婢、奴婢会给奶奶管好铺子的。”

        话未说完,泪如雨下。

        臻璇也红了眼睛,又嘱咐了几句,便让杏绫先回去了。

        杏绫怔怔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看着正屋,一时感慨万千。

        这么不舍,这么难过,桃绫那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境?

        她又想到了沈妈妈。沈妈妈在杨氏牌位前痛哭自责为什么没有留在府里的时候,所有候在边上的丫鬟婆子都哭了。

        杏绫摇了摇头,她不该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天一院里还有陈妈妈和高妈妈,有挽琴挽墨,她们会把臻璇照顾得很好。

        若是……

        挽琴不会走的,若是挽墨、执棋、执画她们都嫁了,臻璇身边少了得力人手……

        杏绫缓缓握紧了双手,若是那个时候,她说什么也要回府里来。她是臻璇的丫鬟,她要回来伺候。

        当天下午。一辆小车接杏绫回了裴家。

        臻璇搂着曦姐儿,看着离开的杏绫,喃喃道:“太快了,也只会越来越快。”

        执画正在添茶水,闻言手上一僵,扭头看了臻璇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腊月里年味渐浓,只是杨氏新丧,老祖宗和何老太太又在病中,各处都简单了许多。

        祭拜祠堂时,臻璇见到了夏黎卿。

        他牵着响哥儿的手站在祠堂外的院子里,目光一直望着边上的小院落,满目悲伤。

        那小院落的屋里供奉了夏家女眷,其中最新的一块是杨氏的。

        女眷们都站在祠堂外,臻璇扫了一眼,见到了被沈妈妈抱在怀里裹得严实的凝姐儿,等祭祖开始时,张氏过去接过了孩子。

        老祖宗病中无法下床,郑老太太跪在了女眷的最前头。

        曦姐儿今天穿得很厚实,也算听话,全程偎在臻璇身边一声不响。

        除夕夜里的团圆饭依旧摆在了长生居里。

        老祖宗病着,却吩咐了要热闹些。

        郑氏劝过,老祖宗只摆了摆手,道:“也许是我的最后一次除夕家宴了。”

        郑氏闻言一惊,强忍了泪水,没有再劝。

        因着这句话,长生居里摆了七八桌。

        除了里头主子们的,只要是府里有头有脸的丫鬟婆子都坐下了,又另在前院开了五桌席面,给府中男仆。

        何老太太的腿还伤着,坐着软轿来了。

        老祖宗看她辛苦,让她在自己的罗汉床上一块用宴。

        伴着外头鞭炮阵阵,席面还算热闹。

        臻璇往边上夏颐卿那一桌看去,不过两刻钟,坐在他边上的夏黎卿已经大醉。

        那时除夕笑语晏晏,不过两年光景,已大不相同。

        时间跨过一年,曦姐儿满了周岁。

        正月初一礼数太多,曦姐儿抓周挪到了初五。

        桌上放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曦姐儿东看看,西看看,到最后干脆扑在桌上,把所有够得着的东西往怀里一拢,咯咯笑得开心。

        臻璇也笑了,别家孩子顶多左右手各拿一个,曦姐儿倒是好,什么都要。

        桂嬷嬷观完礼就回去了,绘声绘色说与老祖宗听:“曦姐儿是个好福气的,样样都有了。可见我们夏家福禄绵长,曦姐儿样样不缺。”

        老祖宗听完亦是面带笑容:“颐卿宠闺女,会缺她什么。”

        笑了会儿,老祖宗又想到了凝姐儿,长叹了一口气:“我就担心她,我以前从不觉得黎卿性子拧,谁知道拧起来竟然如此。”

        桂嬷嬷心里应和,嘴里只能安慰道:“凝姐儿瞧着比之前好多了,脸上有些肉了。”

        剩下的,桂嬷嬷不敢提了。

        前些日子张氏寻过她,试探着问了一句,若给夏黎卿再娶个继室,会不会渐渐就从杨氏殒命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桂嬷嬷没有回答,其实张氏也知道答案,她是病急乱投医,只想求个心安了。

        臻璇带着曦姐儿在听风苑里陪郑老太太说话。

        郑老太太看多了生死,也没有过分纠结。

        玉砌进来时后头还跟着几个婆子,手中捧着各式礼物。玉砌福了福身。道:“老太太。这是京里定远侯府上送来的年礼。”

        正和曦姐儿玩闹的夏湖卿闻言,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玉砌又从中拿出一个小巧乌木盒子,捧到夏湖卿面前:“三小姐,这是给您的。”

        夏湖卿一愣,刚想说一句“放下吧”,瞥见郑老太太凝视的目光,她把话咽了下去,双手接过了盒子。

        臻璇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盒子精致。面上雕刻了盈盈湖面,几片莲叶浮于水面,远处一尾扁舟,舟上有两人,执伞并肩而立。

        夏日、湖面、卿卿,以夏湖卿的名字雕刻出来的画面。

        盒子底面刻了两个字:符琰。

        定远侯长孙符琰。

        夏湖卿知道,两家交换的婚书她看过,只是她兴致不高,只匆匆一眼,但这两个字是头一次这么清晰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比刻在这乌木盒子上的更清晰。

        夏湖卿和他已经定亲,这样的礼物不算私相授受。却没有料想到,送给她的第一样东西会这么直白。

        直白得仿若他在等待,等待与她牵手游湖、替她执伞挡风雨。

        而她自己,从未想过要和他如何生活。

        一次都没有想过。

        夏湖卿深吸了一口气,郑老太太还在看着她,她不能流露出其他情绪来。

        臻璇就坐在夏湖卿边上,自然看到她情绪起伏,伸手握住了那盒子,道:“三妹妹,借我瞧瞧。”

        夏湖卿愣神,盒子就叫臻璇拿了过去。

        “刻得真不错,外头光线好,我去外头看仔细些。”臻璇说完,见郑老太太点头,便拉着夏湖卿出了屋子。

        等呼吸到外面寒冷空气的时候,夏湖卿整个人舒坦了不少。

        姑嫂两人略走开了些,寻了个无人的地方。

        夏湖卿又把盒子拿了回去,淡淡道:“嫂嫂,你说他在刻这个盒子的时候在想什么?”

        明明是被迫娶她的,要不是定远侯为了亲近七皇子和惠昭仪,以定远侯府中小侯爷的身份,京中权贵、官宦人家的女儿,符琰有很多选择,而不是娶一个与京城千山万水的甬州城中皇商人家的庶女。

        他是怎么接受的?又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准备的这份礼物?

        是不得已?是认命?亦或是带了一些期待?

        臻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夏湖卿也并不像要臻璇回答,她看着他呈现给她的夏日湖面,道:“传言里,他习武、擅长骑射、性子清冷独行,但这个盒子好像跟那个人截然不同。”

        臻璇刚要说话,突然听见听风苑门口传来夏景卿的笑声,还有两三个少年人的说话声。

        夏湖卿面上一白,不用转过去看,她也知道是谁在说话。

        见臻璇不解,夏湖卿低声道:“是郑氏族里的兄弟们来给祖母拜年。”

        臻璇点点头,突然回味过来这话里的意思。

        夏湖卿整个人都有些僵硬,那些声音不住传到她耳朵里,明明是寒冷冬日,却浑身发起烫来。

        直到泌出了一层薄汗,才知道在这个季节里,她慌乱了不安了,只是听见了那个声音,就已经乱了心神。

        明明知道与那个人之间只能是表兄妹,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婚约,可还是会忍不住紧张,忍不住心跳加快。

        那个人,和之前相见时变化多少?

        这种心境,臻璇能够体会,但这种事只能由夏湖卿自己克服,旁人的点拨意义不大。

        夏湖卿直直立了一会,轻轻打开了手中盒子。

        盒子里是一根玉簪,没有任何雕刻,玉质干净细腻,平实无华。

        不是绚烂步摇,不是繁复珠花,璞玉有璞玉的动人。

        只一眼,不仅夏湖卿明白了,臻璇也明白了。

        臻璇伸手抱住了夏湖卿,轻轻抚着她的背:“很好,不是吗?”

        夏湖卿便是璞玉,而符琰接受了她的平实。

        许久,夏湖卿收拾了心情,取出玉簪交到臻璇手中:“嫂嫂,替我插上吧。祖母等着我们回去呢。”(未完待续。。)

        ps:  感谢书友sunflower889的平安符

    355章 和离(一)

        长房人口简单,年节里走动的姻亲也少,二房亲眷多,逢年过节总少不得上门问安的。

        尤其是今年,一来杨氏新丧,来上一炷香,二来何老太太病着,问候几句。

        臻璇和夏湖卿回到正屋里,夏景卿和几个郑家兄弟围着郑老太太说话,彼此见礼一番。

        夏湖卿有些尴尬,只说是累了,去了碧纱橱里休息。

        郑老太太心里透亮,瞄了一眼她头上突然多出来的玉簪,笑着点了点头。

        臻璇一面喝茶,一面打量郑家兄弟。

        具是十六七岁模样,郑家书香,举手投足之间,进退尺度合适,无论是在长辈跟前,亦或是姐妹之间,这样的兄弟们总归是受人喜欢的。

        廖妈妈从外头进来,见屋里热闹,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郑老太太瞧见了,晓得廖妈妈定然有话要讲,吩咐夏景卿道:“也别陪我这老太婆唠嗑了,带你兄弟几个去园子里吧,别疯过了头,一会过来吃饭。”

        夏景卿嘿嘿笑了几声,郑家兄弟起身告辞。

        臻璇正想着是不是也该回避,就见廖妈妈已经到了郑老太太身边。

        “二房那里,二姑奶奶回来了。”廖妈妈低声道。

        郑老太太眉头一皱。

        臻璇诧异郑老太太和廖妈妈的反应,二姑奶奶回来省亲也是年节里寻常的事情,怎么她们这番神情。

        “二姑爷跟着来了没有?就奂卿一个人?”郑老太太追问了一句。

        廖妈妈面色更沉了:“二姑爷没有来,只二姑奶奶带了孩子回来了。”

        郑老太太抿了一口茶,半响又道:“仔细瞧着屏翠园里的动静。有什么事都别传去长生居里。”

        廖妈妈点了头。下去安排。

        玉砌轻轻替郑老太太揉了揉太阳穴。

        臻璇坐在那儿。一时弄不清楚情况,干脆闭嘴不出声。

        等夜里回了天一院,臻璇叫了执棋来,想细细问一问夏奂卿的事情。

        夏奂卿在臻璇进门之前就出嫁了,她是章姨娘生的,陈氏待她亲近,可因着六老爷是庶出,何老太太对这个孙女儿也不怎么看重。

        不过女孩儿就是女孩儿。何老太太虽不喜欢,但也不至于像打压夏苏卿一般对她,祖孙两人面子上都过得去。

        夏奂卿嫁的是云州城的一个行商人家,姓刘。

        刘家是云州大户,家里人口多,刘家十三爷来甬州做生意,在寺里偶然撇见了一个貌美女人,四处打听才晓得是夏奂卿。

        刘十三爷是家中心尖,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也不顾长辈意见。执意求娶夏奂卿。

        陈氏原先是不肯的,云州路远。夏奂卿又是个刚强脾气,不会低头说什么软话,万一与长辈处得不好,有些什么事夏家根本顾不上。

        刘十三爷不是轻易放弃的性格,何老太太思前想后,心里全是刘家会开出来的聘礼单子。

        何老太太混归混,到底是听进去了二老太爷一句劝,成也好不成也好,一定要让刘家长辈来说句话,不然夏家嫁了小姐,在云州人眼中就是刘十三爷私娶的,根本不是妻,成了妾了。

        何老太太要面子,夏奂卿沉鱼落雁,便是庶出身份差些,也不用去给旁人做妾,尤其是以妻礼出嫁却成了妾,传扬出去,丢的是何老太太的人。

        刘十三爷到底是说通了刘家长辈,两家你来我往的,把这亲事定下来了。

        夏奂卿是风风光光上了轿子的,去了云州之后就没有回来过。

        这一次突然回来,其中缘由执棋说不清楚。

        臻璇听完也有些疑惑,按理说当年这亲事结得并没有什么问题,为何今日郑老太太和廖妈妈是那种反应?

        而且,这会儿连正月初十都没有过,夏奂卿已经到了夏家,可见她根本没有在云州过年。

        刘十三爷没有来,只夏奂卿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这其中到底……

        吹了灯,臻璇靠着夏颐卿把心中疑惑提了提。

        夏颐卿握着臻璇的手心,缓缓开口:“这事没有问过二妹妹,只是我推断,刘家那边可能想休妻。”

        “休妻?”臻璇忍不住一声低呼,惊讶地看向夏颐卿。

        黑暗之中,夏颐卿的神情辨不明,只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沉沉湛湛,看起来平静,底下却有暗潮。

        夏颐卿轻柔拍了拍臻璇的背,把他知道的一些事体讲了出来。

        夏奂卿出嫁的时候是听了老祖宗几句话的,远嫁的女儿没有亲人在身边,让她收敛些直脾气,与长辈妯娌多添些和睦。

        嫁过去半年,夏黎卿还让人去云州打听过,晓得夏奂卿婚后日子平顺,家中人也放心不少。

        直到之前昼锦去了玫州。

        玫州沿路经过云州,也是意外听到了传闻,刘家生了个聋子姑娘。昼锦上了心,打听过后才知道,生了个聋小姐的就是夏奂卿。

        这事昼锦报了回来,夏颐卿和郑老太太商量过,便决定瞒下来,既然刘家不来报,他们也大可当做不知道。

        谁知突然之间,夏奂卿就带着孩子回来了。

        “若不是闹翻了,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夏颐卿思量一番,看了眼臻璇的肚子,“七娘,你明日辛苦走一趟屏翠园,看看二妹妹到底什么意思。”

        臻璇与夏奂卿从未见过,可事到如今,她反倒是成了合适的那个人了。

        陈氏与章姨娘关心则乱,张氏没有空闲,何老太太又病着,若是杨氏这个大嫂在,她出面询问夏奂卿是最好的,现在这个事要落在臻璇这个二嫂身上了。

        “隔了房的事情,二叔祖母那边……”臻璇有些顾忌,毕竟是二房的私事,可转念一想,要真是休妻那样的大事,便是整个夏家的事情了,她点了点头,“我明日过去。”

        这事暂且先如此了。

        休妻这样撕破脸的事,在甬州的大户里很少见。

        都是要脸面的,只要不是女方太不像话犯了淫佚,日子都是一样过的。

        就算是生不出儿子,养庶子、过继他房,都是行的,至于不敬公婆这样的罪状,不用婆家收拾,娘家人先把姑娘制服帖了。

        便是几次三番把休妻挂在嘴上的裴家三老太爷,也没有真的就把贾老太太赶出家门。

        云州刘家真的这般不管不顾?

        也难怪今天郑老太太这般小心,就怕这事传去了长生居让老祖宗挂火。

        臻璇定了上午去屏翠园。

        夏奂卿的女儿比曦姐儿大不了多少,原想带曦姐儿过去,但想到传言里那个孩子不会说话,臻璇还是作罢了。

        夏奂卿住在屏翠园西角的小院,这原也是她未嫁前的闺房。

        守在门外的丫鬟是夏奂卿带回来的,不认得臻璇,里头小声说话的妍翠听见动静,赶紧迎了出来。

        “二奶奶怎么来了?”妍翠扶了臻璇,与守门的丫鬟道,“这是长房的二奶奶。”

        妍翠是章姨娘身边的,臻璇轻声问她:“可是你们姨娘在?我进去寻二姑说话方便吗?”

        妍翠猛一阵点头:“二奶奶可进去劝劝,姨娘把奴婢们都拦在外面,哭了半个时辰了。”

        章姨娘见了数年未见的女儿本就激动,谁知还有这些矛盾,怎么能不伤心。

        妍翠在屋外报了一声。

        里头应了几句,等了一会才有丫鬟从里头出来迎臻璇进去。

        臻璇抬眼一看,章姨娘重新梳妆,眼睛发红坐着,身边女子应该就是夏奂卿。

        夏奂卿是美人胚子,便是长途跋涉回来,瞧着疲倦消瘦,也难以掩盖动人美貌。

        夏奂卿看了一眼臻璇的肚子,柳叶眉一皱,不满地看向几个丫鬟:“怎么不说二嫂有孕在身?大冬天的在外头等了这么久。”

        训了几句,夏奂卿过来请臻璇坐下:“我刚回来,不晓得二嫂有喜,做事疏忽了。”

        臻璇摇了摇头,浅笑道:“是我突然过来的,成日里坐着,偶尔站站走走,也有好处。”

        章姨娘抹了抹眼睛要站起来,之前她们娘俩没什么忌讳,臻璇就不一样了,她一个妾还是站着好。

        臻璇看到她动作,让执棋过去止了:“姨娘,屋里没外人,不讲究那些。”

        章姨娘犹豫着看看臻璇,又看向夏奂卿,夏奂卿点头,她才缓缓又坐了回去。

        等添了茶水,一屋子的丫鬟都退了出去,只留她们三人说话。

        臻璇开门见山说了来意:“昨日知道二妹妹回来,祖母很是挂念,二爷也有些担心,我便来看看。”

        话说到这里,夏奂卿晓得自己是个什么情况,自然听明白了。

        章姨娘捏紧了手中帕子,红着眼梗咽道:“这是要给姑奶奶做主吗?是吗?”

        臻璇脑海中浮现夏颐卿昨夜目光,若夏奂卿没有过错,刘家一意孤行,夏家是不肯就这么吃个哑巴亏丢了脸面的。虽然是隔房的女儿,郑老太太不是什么软脾气,也不会轻易就算。

        至于二房这边,何老太太是个什么心思,臻璇一时不好说,二老太爷性子爆,要是云州就在隔壁街上,他一转眼就能去把刘家大门给拆了。

        “是。”臻璇点点头,“夏家的女儿哪里能叫人这么欺负。”

        夏奂卿紧咬了唇,狠狠道:“二嫂,反正我不跟姓刘的过了。别想这么容易休妻,我要和离。”(未完待续。。)

    356章 和离(二)

        夏奂卿说完,一双星目一瞬不瞬看着臻璇,想从她的表情里品出一些态度来。

        她是下了决心的,若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带着孩子回来。刘家那些不如意,她再不想去经历一次。

        这才是回来的第二天,晓得家里变故,她再大的委屈都只能先埋在心里,先与章姨娘说一说。

        这世上,真心待她为她考量的也不过这么几个人。

        父亲、母亲与姨娘。

        父亲老实规矩,母亲逆来顺受,姨娘不喜惹事,说到最后也不过那么几句话:看在孩子的份上,和离了这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夏奂卿不接受,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她才不能和刘家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账过下去。

        老祖宗病中,何老太太对她又不温不火的,此刻若能有长房那儿的支持,好歹还有个奔头。

        臻璇听着“和离”两字,神色平静。

        意料之中的事情。

        刘家有心休妻,夏奂卿的脾气倔,回来不会是搬救兵要押着刘十三爷跟她过下去,定然是要搏个更有利的。

        臻璇瞄章姨娘一眼,见她眉头皱着一脸不赞同,便道:“二妹妹别急,人都回来了还急这一时半刻的事情?和离也好什么也好,先跟我把事情说说明白。”

        夏奂卿点头,正要把这两年的事情说一说,候在外头的妍翠突然出了声:“二奶奶、二姑奶奶、姨娘,老太太那儿来请二姑奶奶过去。”

        夏奂卿面色一凝,不过这些事总归是要告诉何老太太的。择日不如撞日。就这会儿说明白吧。

        章姨娘叫了妍翠进来。她怕夏奂卿受责难,问道:“谁在老太太那儿?太太在吗?”

        “听说太太在的,余下的奴婢不知。”

        章姨娘看向臻璇。

        臻璇让执棋扶了她起来,道:“一起过去吧,我也有段日子没给二叔祖母请安了。”

        闻言章姨娘松了一口气,何老太太死要面子的人,不会当着长房媳妇的面为难二房出身的夏奂卿。

        等到了何老太太屋里,不仅是夏奂卿吃了一惊。连臻璇都很是意外。

        二老太爷在座,二老爷、六老爷也在,便是忙碌的张氏都和陈氏坐在一起,夏苏卿陪着精神不济的夏黎卿。云氏倒是不见身影,估计是在长生居里伺候。

        周姨娘并不在,夏恪卿和夏毓卿两个未成家的小辈也不在。

        见臻璇陪着夏奂卿过来,何老太太哼了一声:“我当是老大媳妇会过来。来了就赶紧坐下,你这肚子金贵着,要是不好好伺候,老祖宗不扒了我的皮。”

        臻璇也不去在乎何老太太说话的语气。道了一声谢,规矩坐下了。

        二老太爷板着脸喝茶。二房素来何老太太说话,她脚上有伤,精神倒挺好,便道:“奂卿,多余的话不说,就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

        夏奂卿噗通一声跪下,眼睛盯着地面,说了起来。

        云州那边不喜欢夏奂卿,她直性子也好低头做小也好,人家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但好歹都顾及着些,没有撕破了脸皮。刘十三爷待她不错,夫妻两人处得拢,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直到夏奂卿怀了孩子。

        刘十三爷有了新欢。女人孕中心思细想法多,有一阵子夏奂卿都觉得是自己想岔了,可肚子一日比一日大,那些流言一日比一日多,到底是闹了一场,把这事坐实了。

        夏奂卿动了胎气,刘家人不高兴,喜不喜欢夏奂卿是一码事,关系子嗣又是另一码事,把十三爷训了一顿,暂时压下去了。

        若是夏奂卿生了个大胖小子,也许母凭子贵,日子稳当些了,可偏偏是个女儿,还是个聋子女儿。

        刘家里外闹成了一片,甚至有人说是夏奂卿不懂事,动了胎气伤到了孩子。

        夏奂卿哪里咽得下这口气,闹腾了几个月,想转了过来。

        “祖母,刘十三那个人的脾气我最晓得,喜欢的时候那就是掌心上的宝贝,要星星都给你摘下来;不喜欢的时候,就是抱着他的腿求他都一脚踢开了去。他要给他喜欢的人最好的东西。”夏奂卿说到这里突然扯出了一个笑容,眼底没半点儿笑意,只余满满嘲讽,“就跟他要娶我的时候一样,一定要是嫡妻,不让受做小的苦。如今他满心里都是那一位,怎么舍得让她做小?歆姐儿不会说话就是个幌子,他要逼我下堂,给那一位腾位子。”

        章姨娘是听夏奂卿说过了的,再听一遍又是满面泪水,跪下抱着夏奂卿道:“我的姑奶奶呀,那你也不能就这么回来了,这哪里还占一点理啊。”

        夏奂卿心里不舒服,说话声音都高了些:“他们就有理了?歆姐儿不会说话是我的缘故?知道他们各个怎么说的?我不回来,我不回来难道在云州等着刘十三写休书吗?我回来了这里还有娘家人做主,在那里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哪个会替我着想?不过就是拿着休书被赶出门,我到时候再一路要饭回甬州来吗?”

        章姨娘张嘴犹豫着要说什么,只听哐当一声,放在床上的美人捶被何老太太砸到了地上,碎成了两段。

        “轮到你说话了?”何老太太训斥章姨娘,“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还舍得让她给人作践?”

        二老太爷青着一张脸:“去把歆姐儿抱过来,我倒要看看,我们歆姐儿哪里像个妖怪!他刘家才是一群妖魔鬼怪!”

        屋子里气氛凝重,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直到奶娘抱着歆姐儿来了,二老太爷一把接到了怀里。

        歆姐儿听不见,却是格外爱笑,也不管谁抱着,咧嘴就弯着眼笑了。

        二老太爷一怔,把歆姐儿交给了何老太太。

        何老太太见歆姐儿白白嫩嫩,笑容可爱,不由就想到了凝姐儿,又想到了杨氏,再一看坐在那儿颓废的夏黎卿,心就越发痛了:“就该回来!”

        二老太爷背手来回踱步:“好一个刘十三,求娶奂卿的时候说了什么?那可是厚着脸皮就给老子跪下了啊,一口一个毒誓,歆姐儿听不见谁知道是不是他小子胡说八道惹恼了菩萨!”

        这边正冒着火,外院又突然传了信。

        云州来了刘家的管家,送来了休妻的文书。

        二老太爷抓起桌上的茶盏猛一扬手砸到了地上:“让他滚,一个管家来甬州耍什么威风,真他妈当我们夏家好欺负?让刘十三自己来,去他娘犊子,什么玩意!”

        何老太太躺不住了,也不管其他人,只看着臻璇:“颐卿媳妇,去跟你祖母说,我一会就过去跟她说这个事情。”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有些发愣。

        何老太太和郑老太太不和睦多少年了,竟然会提出要和她去说一说。

        二老太爷转身睨了何老太太一眼,还未开口就被何老太太顶了回去:“不去跟她说,我难道跟你们说?你们哪个能把这事给弄得干净?”

        二老太爷不吱声了,骂人打架他行,他巴不得立刻就带人冲去云州把刘家人揍一顿,但要怎么个做主,他没主意。

        臻璇起身应了,回了听风苑。

        听风苑里,郑老太太正和廖妈妈说着闲话,晓得臻璇从屏翠园来,少不得问上两句。

        臻璇把夏奂卿说的事情转述了一遍,又提了何老太太要过来。

        郑老太太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要来就来吧。”

        在等待的时候,臻璇不住想着,何老太太那样脾气的人,怎么肯为夏奂卿出这个头?若说要面子,向长房低头更损了她的面子。

        没有等太久,二老太爷一马当先,何老太太坐在软榻上叫人一路抬进了屋里。

        夏奂卿跟在后头,郑老太太见了她,心里忍不住唏嘘,她记忆里的夏奂卿不仅模样好,性子也有些傲,跟朵牡丹花似的,明艳得叫人挪不开目光。哪晓得就这么几年,整个人就换了种气质了。

        白白糟蹋了一个好丫头!

        郑老太太冲夏奂卿招了招手:“来大伯祖母身边坐。”

        何老太太是来和郑老太太商量的,却又不愿意多说废话:“虽说男人都这个样子,嘴巴没个遮拦什么话好听挑什么话讲,一转头又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家里屋子多,空着不高兴是吧?抬回来一个又一个。”

        二老太爷正喝水,闻言呛到了,一阵咳嗽。

        晓得往事的都知道,这是何老太太在骂二老太爷。前一刻还伉俪情深,后两天又要抬云姨娘进门。要不是当初老祖宗爷压着,谁知道还要再添几个。

        只不过长辈的事情,谁也不敢胡乱插嘴。

        二老太爷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尴尬地道:“黎卿那不是……”

        “我还巴不得黎卿别那样呢!”何老太太白了二老太爷一眼,夏黎卿心中,钟姨奶奶和黄姨娘怎么也比不过杨氏,“抬小的就抬吧,怎么也没有宠妾灭妻的道理。刘家想休妻,门都没有!我也不会让奂卿回刘家去,那个龌龊地方,奂卿能来求一次救,刘家可不会给她下个机会。指不定哪天她爹娘要去云州给她收尸了。和离,说什么也要和离!送出去的嫁妆一样不少拿回来!”(未完待续。。)

    357章 和离(三)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何老太太这一刻能这么帮她说话,夏奂卿就心满意足了。

        她起身到了何老太太软榻边,跪下哭着道:“祖母,千万救救我,救救歆姐儿,我不想死在那边。”

        何老太太强势了一辈子,上了年纪之后越发渴望能受晚辈依赖,只是这个家里除了响哥儿爱与她亲近,其他人都是规矩又有些疏离,这会儿夏奂卿这般低头请求,让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别胡说八道,哪个敢把你往火坑里推,我不打死他!”何老太太拍着夏奂卿哭得起伏的肩膀,又与郑老太太道,“刘家不是个东西,不能就这么算了。”

        郑老太太不置可否,只是低声吩咐了廖妈妈几句,廖妈妈不住点头,先出去了。

        臻璇一言不发看着夏奂卿。

        这些话绝不是夏奂卿危言耸听,那刘十三爷若真想把最好的都给了新欢,那占着嫡妻位置的夏奂卿就是眼中钉、肉中刺。这一回要是夏家逼了刘家妥协,让他们继续过日子,那往后的生活对于夏奂卿来说真的就是水深火热。

        后宅之中对付女人的法子很多,不动声色弄死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在已经扯破了脸皮的情况下。

        当初贾老太太和苏满玥对付莫妍,还要忌讳着裴家其他人,这才用了那样的手段。

        刘家没有人帮夏奂卿,真要逼死她,下/毒就可以了。

        夏家不在云州。等得了信赶过去。夏奂卿也已经成了棺材里的一具尸体。难道还闹得开棺验尸不成?

        这个家里,即便是不心疼孩子的,也没有哪个愿意去拿夏奂卿的命赌一把。

        万一真出了事,刘家丢人,夏家难道不丢人吗?尤其是夏奂卿已经回家求过一次救了,却还被送回了云州。在别人嘴巴里,夏家等于是害死了自家小姐的凶手。

        “大嫂,您给个意见。”二老太爷沉不住气。又听不得夏奂卿痛哭,先开口问了一句。

        郑老太太微微颔首,道:“说句实在话,夫妻两个过日子,素来都是劝和不劝分,不过奂卿这情况,劝和实在没什么意思了。我们夏家养出来的小姐哪有让人这般作践的道理!”

        这句话是说到何老太太心坎里去了。

        她想到了夏雅辞。

        夏雅辞婚后过得不好,其中原因各种各样,何老太太自己心知肚明,夏雅辞能叫夫家挑出一堆过错来。她就是再心痛也没有一丁点办法。

        不占理,怎么闹?

        但夏奂卿不一样。除了歆姐儿听不见,她没有一点过错,刘家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我们不是养不活孩子的人家。二房是没长房有钱,但养个姑奶奶难道还养不活了?”何老太太忿忿道,“不就是多奂卿和歆姐儿两双筷子,云姨娘手上也有闲钱,总不会饿死。”

        前头说得义愤填膺,后头这一句让臻璇不由睁大了眼睛。

        原来何老太太这是打主意打到云姨娘身上去了,虽然夏奂卿是六老爷的女儿,但谁家听说过要让妾拿出银子来补贴庶出的孩子?

        这个当口上,也没有哪个抓着这个点不放和何老太太争执,只当没听到这句话。

        廖妈妈此刻回来了,后头还跟了查大夫。

        郑老太太请了查大夫坐下,问道:“我隐约记得生下来就耳聋的孩子,有一部分是因为父母的缘故?”

        查大夫点了点头,道:“有一些是突发的,但也有很多是长辈就有这个毛病,虽然不是每个孩子都会发病,可也会有那么一两个。”

        话说到这里,众人都明白过来了。

        二老太爷拍了下大腿,追问夏奂卿:“他刘家有没有哪个是聋子?”

        夏奂卿咬着唇一一回忆,刚要摇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不仅刘家有,赵家也有!”夏奂卿有些激动,她仔细想了想,解释道,“刘家老祖宗娘家姓赵,我好像听说过她的母亲就是个聋子,只是去世得早,很多人都不知道。三房七婶娘前两年没了,她的陪嫁都遣散了,只一个奶娘必须赡养不好打发,我生了歆姐儿之后她来看过我,悄悄跟我说七婶娘原来生过一个女儿,也是听不见,两岁的时候失足落水没了。这事刘家谁都不让提,奶娘说,孩子肯定是让刘家弄死的。”

        一个聋子小姐养活大了也没有什么用,刘家好脸面,抹去她的存在也是正常。

        二老太爷听了这番话,跳了起来:“好一个姓刘的,自家那些龌蹉事害得孩子受罪,还把屎盆子往我夏家脑袋上扣,我去他的!我夏家往上十几辈,各个没这个毛病!”

        刘家因为歆姐儿要休妻,但歆姐儿的毛病是传自刘家的,刘家已经站不住脚了。

        只要再使些手段逼一逼,和离也没有问题。

        郑老太太尤自谋划着,雕栏匆匆进来,福身道:“老祖宗晓得二姑奶奶回来了,请二姑奶奶过去。”

        臻璇闻言,眉头微皱,夏奂卿也是一脸惊讶模样。

        示意雕栏去打水,臻璇安慰夏奂卿道:“净面梳妆了再过去,老祖宗病中,别叫她难过。”

        夏奂卿点了点头。

        长生居里,老祖宗已经抱着歆姐儿打量了。

        歆姐儿白净,模样漂亮,便是襁褓中的女娃儿夸不得,也让人舍不得说她一句不好看。

        当真是把夏奂卿的好皮相给印了个十成十,所有人一看,全是夏奂卿小时候的样子。

        这个月份的孩子对声音是敏感的,只要听见说话声,就会转着脑袋四处找声音的来源,老祖宗抱了歆姐儿许久,也不见她有一丁点动作,不由心中诧异。

        “歆姐儿怎么听不见一样?”老祖宗抬头问奶娘。

        奶娘一愣,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老祖宗精明,一下子就知道自己说中了,抱紧了歆姐儿叹了一句:“可怜的孩子。”

        臻璇与夏奂卿前后进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祖宗示意臻璇坐下,又上上下下盯着夏奂卿看,神色越发凝重:“怎么瘦了这么多!”

        夏奂卿强忍着心中情绪,不说自己,只问老祖宗身体。

        老祖宗握住了夏奂卿的手,语重心长:“歆姐儿听不见,他们为难你了?”

        夏奂卿身子一僵,再看老祖宗皮包骨头的手,不由眼睛就是一红:“我是想老祖宗了,就回来了。”

        “还骗我!”老祖宗喘了喘气,一脸的不赞同:“难道我病糊涂了?现在正月初几?你就带着歆姐儿回来了?刘家人呢?刘十三呢?”

        郑老太太让玉砌扶着进来了,她猜到老祖宗这儿瞒不过,这才过来看看。

        在一旁坐下,郑老太太安抚老祖宗道:“刘家不厚道,我们也不会看着奂卿受欺负,老祖宗放心吧。这事情二叔和二弟妹都是这个意思,不能让奂卿受委屈了。”

        老祖宗挑眉,哼了一声:“她这回倒是难得明白。”

        老祖宗一定要知道刘家的事情,郑老太太斟酌着挑了词儿慢慢讲,还是把老祖宗气得不轻。

        云氏和夏奂卿又是顺气又是喂水,老祖宗好不容易缓过来,吩咐桂嬷嬷道:“晚些把所有人都叫到长生居里来。”

        桂嬷嬷不敢不从,让人四处传话去了,又让厨房晚上多备些饭菜,今日里大约是都聚在长生居里用了。

        眼瞅着时辰,臻璇到了长生居外头,等了没一会,夏颐卿便到了。

        见她候在外头,夏颐卿过来揽了臻璇的肩,道:“怎么出来了?”

        臻璇揣着汤婆子,倒也不觉得冷,看夏颐卿目光关切,心里一暖:“也没等多久。”

        夫妻两人走在前头,后头丫鬟们识趣,落下几步,臻璇低声把事情和夏颐卿都说了一遍,末了道:“看这样子,是要拼一个和离了。没人会同意把二妹妹送回云州去受罪。”

        夏颐卿紧抿了唇角,颔首点头:“是不用去受那个罪。”

        原配夫妻感情不和的,其实并不少,一般来说都是太太平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日子,妻子坐稳正房位子,丈夫流连小妾院子,撑一年是一年,但刘家已经下定决心要休妻,那夏家也不会让夏奂卿继续去做刘家的十三奶奶。

        甬州和周边的城镇人骨子里都是疼女儿的,谁愿意让自家掌心里捧着的女儿在夫家被作践?

        裴世逦闹着要和苏满玥回甬州,裴家上下虽然不赞同,但母女两个回来了,也没因此受一分责难;臻璇父亲过世的时候,季老爷和金氏闹着要带季氏回去,也是不忍心让季氏在夫家苦一辈子。

        就如何老太太说的,夏家又不是养不起夏奂卿和歆姐儿,何苦让她在云州心惊胆颤度日。

        夏颐卿进去之后,老祖宗留他单独说话,把原本在寝房的云氏和夏奂卿都请了出来。

        里头讲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所有人都到了东稍间,老祖宗才让众人都进去。

        臻璇明白,这是商量好了对策了。

        寝房里一时进了这么多人,有些拥挤,按着辈分嫡庶,坐着或者站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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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8章 和离(四)

        老祖宗看了一眼屋里的人,这一眼她扫得很慢,似乎是要把在这里的每一个人的神情心思都摸得明明白白一般。

        长房的意思她是晓得的,不介意夏奂卿回家来;二房那儿,陈氏和章姨娘虽然希望女儿女婿能和平相处,但心底里是向着夏奂卿的,不会刻薄她,其余人都不用担心,只周姨娘和夏恪卿、夏毓卿神色不明。

        她是真的老了,这家里也不是她一句话就能压得下去的时候了。

        如今在座不过是长房、二房,要是三房、四房也在,不晓得她这一眼要看多仔细才能把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庶出的女儿也是我夏家女儿,我一样不会让她受委屈。”老祖宗强打起精神,目光在夏毓卿面上一晃而过,扔下了这句话。

        夏毓卿一愣,茫然看了眼周姨娘,又低下头去。

        周姨娘心里百转千回,昨日夏奂卿回来,她是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但隐约感觉不太妙,只是主子们都没问话,她作为伯父屋里的妾能说些什么?就闭着嘴看情况。

        今日来了这里,她倒是闹明白了。

        周姨娘并不介意多两双筷子,反正多不多,她都是领月俸的,夏恪卿和夏毓卿一样是份例,不会因为夏奂卿回来就少了他们的。她介意的是脸面,好端端添了一个和离的姑奶奶,说出去丢人呐,夏毓卿也是庶出,还没说亲。这将来怎么办?又不像夏湖卿。姻缘已定。

        不管刘家什么情况。夏奂卿嫁过去了不就是该忍着吗?再说了,歆姐儿那毛病哪个夫家没点意见。她要生一个聋的哑的,夏家会给她好脸色?

        这话她只能在心里说,嘴上不敢吐露一个字,毕竟连何老太太都吵嚷着要给夏奂卿做主,她怎么会唱反调。

        不过老祖宗这话有点意思,那是在给他们保证,将来夏毓卿要是有个不如意的。夏家一样给她撑腰。

        周姨娘眯着眼笑了笑,坏处不见的有,好处是能捞到的,她当然见好就收,垂下头一副听话模样。

        老祖宗深吸了一口气,道:“刘家再有不三不四的人上门,都晾着,也不看看什么身份!我夏家虽无功名,这也是皇上御驾亲临的府邸,岂是他们刘家可以放肆的。再胡搅蛮缠。一律打出去。”

        老祖宗说完这些,余下的就都不说了。闭目养神。

        夏颐卿接了话过去,说了老祖宗下面的安排。

        既然耳聋是刘家和赵家的毛病,那就要去云州打听清楚,明明白白呈上,哪里能让刘家以此休妻。

        再让家里人陪着夏奂卿回云州,压着刘家和离,再回甬州来。

        老祖宗的意思,六老爷是父亲,夏苏卿是胞兄,一定要去的,但这两位性子压不住场面,让大老爷陪着去,也好叫刘家知道,这不仅仅是夏家二房,长房一样当仁不让。

        再要添一个夏黎卿,他这精神状态,日日闷在府里也不是个事情,不如去趟云州,既给夏奂卿撑腰,又能散散心,一举两得。

        而夏家四房有两位老爷做着云州那一带的生意,也要请他们帮个忙,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在云州的关系比起甬州过去的人来说,总是强硬些的。

        刘家不肯轻易和离,那就一纸状书告上衙门,最要紧的不是嫁妆,而是一定要把歆姐儿抢过来。

        说完了安排,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歆姐儿姓刘,夏奂卿还能靠和离离开云州,歆姐儿要跟着母亲不跟父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刘家虽然要逼走夏奂卿,却未必肯放弃歆姐儿,没有哪家愿意血脉流落在外,即便这个血脉他们并不喜欢,甚至是想要抹杀她的存在。

        可夏奂卿不会扔下女儿,万一刘家拿歆姐儿做文章,夏家投鼠忌器。

        夏奂卿垂着头跪下,咽呜着道:“长辈们肯替我出头,我感激涕零,歆姐儿是我的命,她要是留在云州哪里还能长得大,我不能把她留在那儿……”

        张氏上前拉了夏奂卿起来,安抚道:“好孩子,什么也别怕,让他们几个男人想主意去,你好不容易回来,又要走这一趟,养好身子是关键。”

        “刘家是白丁吧?可与哪位大人交好?”郑老太太问夏奂卿。

        夏奂卿摇了摇头:“捐过个官,不入流的。与云州衙门里的主簿似乎有些关系,每年孝敬的银子也不少,可能与知府的关系也可以。”

        民不与官斗,而官是最能压住民的。

        郑老太太转头问夏颐卿:“云州知府是哪个?”

        夏颐卿回忆了一番,印象却不深刻:“只知道姓丁。”

        郑老太太许久不问官场事了,一时也没人能说明白,她与夏景卿吩咐了几句,夏景卿一阵点头出去了。

        郑老太太这才与老祖宗道:“郑家几个小子来拜年,我让景卿去问问,看看认不认识。”

        老祖宗颔首。

        大老爷犹豫着开了口:“这一去少不得两三个月,老祖宗的身子……”

        老祖宗明白他的担忧,她今天是强打起精神来,胸口憋着一股子气,但这气劲过了,人就要虚上不少。摆了摆手,道:“你们早去早回。我闭眼前就两桩事挂在心上,一个是颐卿媳妇的肚子,一个就是奂卿。你们不在云州把事情处置好了,我安不下心。”

        话说到了这份上,无人再多说什么,认真应了。

        夏景卿动作快,没半个时辰就回来了,把从郑氏兄弟那里打听来的说了一遍。

        丁知府年纪不小了,又没什么背景,三代单传供出来一个官老爷,政绩普通,若寻不到门路他这辈子做到知府也就顶天了。

        丁知府的儿子孙子都没什么出息,他现在做官,就是一个无功无过,方便时攒些银子,等到了年纪告老还乡,不愁吃穿罢了。

        郑老太太心里有了底,越发放心下来,与大老爷道:“真不行就告官,我看那姓丁的敢收夏家的银子还是刘家的银子。”

        长生居里摆了饭,吃过了之后彼此商量着去云州的事情。

        老祖宗请了臻璇进去,臻璇在床边坐下,看着倦意浓浓的老祖宗。

        “其实,我今天挺高兴的。”老祖宗握着臻璇的手,阖着眼说话。

        臻璇知道老祖宗指的是什么,郑老太太和何老太太不对付了那么多年,老祖宗早就不指望她们彼此和睦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尽量不叫她们凑一块。

        结果为了夏奂卿,何老太太出人意料地低头了。

        虽然算不上摒弃前嫌,但好歹也不是争锋相对,能坐下来商量事就是好的。

        “都是一家人,外头有事自然是冲着外头。”臻璇空着的那双手帮老祖宗按了按被角。

        正月里的天气寒冷,屋里点了不少熏笼铜炉,可老祖宗那只手依旧是冰凉的。

        臻璇探了探被子里头,也不热乎,问道:“要不要再添个汤婆子?”

        老祖宗慢慢摇头:“添几个都一样,我不冷。倒是你,千万注意些身子。要说奂卿的事,黎卿媳妇不在了,我看他那样儿,几年内也不会续弦,卿字辈里头你就是长嫂,有什么事多担待些。别的几个都好,就恪卿和毓卿,他们要是说错话做错事,你别跟他们计较。一日不分家,你是长房长孙媳,管他们几个总能管的,等分了家,也够不着了。不过啊,颐卿媳妇,长房总归是长房,是族宗,便是分家了也不能让旁支被人欺负了去。”

        老祖宗语重心长,这些话今日里不说,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精神与臻璇说这么一番话。

        郑老太太年纪也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管不动事情了,郑氏掌家有本事,只是长年累月跟着郑老太太,与二房的实在不亲近。

        臻璇垂眸顺目听着教诲,她晓得老祖宗的心思,就怕两房不合在将来分家的时候彻底闹掰了。虽然嫡次子分多少家产都有规矩,但何老太太那个人显然不是会按常理出牌的。

        “老祖宗,我都记下了。二妹妹和歆姐儿,不管分不分家我都不会让她吃亏的。”臻璇顺着老祖宗的话应下了。

        “不单单是奂卿。”老祖宗阖眼长叹了一口气,“响哥儿和凝姐儿,嫡长就是嫡长,要是将来黎卿续弦,新妇敢待他们不好,你就让她下堂。我会把想到的事情都让桂嬷嬷写下来,你就收好,有什么事你去做了,就说是我的意思。”

        臻璇凝神看着老祖宗,这话说到这里,越来越像交代后事,她不由心惊胆颤。

        似乎是察觉了臻璇的担忧,老祖宗淡淡笑了:“别慌,我还能撑上几个月,我还没能安心闭眼呢。等你生了儿子,取什么名字好呢?”

        臻璇皱了皱鼻子,压着喉头酸涩,哑声道:“这名字一定要让老祖宗来取,老祖宗取的才有福气。”

        老祖宗笑意更深,乏意越发浓了:“回去吧,我睡一会就好了。”

        臻璇应了两声,却没有起身,直到老祖宗平稳睡去,她才抽出被老祖宗握着的手。

        桂嬷嬷双眼发红,送了臻璇出来。

        东稍间里的众人晓得老祖宗睡下了,也不多打搅,各自散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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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9章 和离(五)

        臻璇睁开眼的时候,外头漆黑一片。

        她搞不清楚时辰,身边的夏颐卿睡得很沉,呼吸绵长。

        臻璇又阖上眼,却是半点睡意没有,思绪越发清醒起来。

        脑海里翻来覆去想了很多,可又抓不到重点,跟寻不到头的线团一样绕在一块,想不清楚。

        若说执子之手、伉俪情深,但是夏黎卿从前并未冷落过钟姨奶奶和黄姨娘,对杨氏似乎没有那般宠爱,为何在杨氏身故之后会失魂落魄到这个地步?仿佛他心中从始至终挚爱的都只有杨婧衣。

        以后呢,夏黎卿会不会如老祖宗所说的一样续弦?在填房和响哥儿、凝姐儿起冲突的时候,他会向着谁?还会再念着杨氏吗?

        夏奂卿倾城美貌曾打动了刘十三爷,让他一意求娶,臻璇想他曾经是深深喜欢过夏奂卿的,不过几年光景,物是人非,惊鸿一瞥抵不过新颜,为了那个新人把夏奂卿逼到了这个地步。

        臻瑛那么恨尤氏,最根本的原因是曾经七老爷与马氏琴瑟和鸣,可在马氏过世之后转身就娶了尤氏。仿若那个为他生儿育女拖垮了身子骨的马氏没有存在过一般。

        五老爷和曹氏如今的感情自然是好的,但在五老爷心中,还有没有那个病故的葛氏的一席之地?

        臻璇又想到了臻衍和孙氏,她们姐妹心中最最羡慕的长兄长嫂,若是孙氏有个意外,臻衍又会如何?会像夏黎卿这般痛苦。还是如七老爷一样另娶新人?

        那么她呢。她和夏颐卿呢?

        夏颐卿是宠着她护着她。甚至承诺了不会抬新人进门,可此情是不是会变?她要是有个万一呢?

        臻璇睁大了眼睛,深吸了几口气。

        她知道自己想太多了,可这些小情绪就如同破茧的蝴蝶,在这个深夜里,从内心最深处一点点挤出来,振翅飞去再也收不住了。

        惶恐。

        这是不是夏奂卿说的怀孕中的女人太过敏感,可在这之前。在怀曦姐儿的时候,臻璇明明一点也不担心那些事情,今夜就是被夏奂卿的事一勾,又因为杨氏的早逝,整个人都纠结了起来。

        夏颐卿还在睡梦中,臻璇转过头看他,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隐约辩得清他的五官模样。

        臻璇伸出手,指腹轻轻沿着夏颐卿的轮廓勾勒。

        剑眉入鬓,薄唇微抿。长发散开遮挡了半边清俊容颜,与臻璇的青丝纠缠在一起。

        结发情深。

        臻璇有一个小荷包。那是圆房第二日,廖妈妈剪了一小段两人的头发绑在一起,装进了荷包交给臻璇的。

        荷包收在床头小格子里,一直没有动过。

        从前臻璇很少去想那些事情,夫妻就是夫妻,结伴过日子的两个人,慢慢亲近眷恋也是本应如此的顺其自然,可直到今夜,她思绪里盘旋着那些念头的时候,她突然才发现,不仅仅如此。

        她对他,不仅仅如此。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出了更多的情绪?

        依赖着喜欢着,为他待她的好而欣喜,又怕他的转身而去。

        还记得见到夏颐卿的第一眼她就觉得分外熟悉,是不是就注定了她会喜欢上他?不单单是被圣旨绑在一起的,不单单是想认真过好婚后生活,而是真正的喜欢上这个人,喜欢上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

        只是这些心思她从前从未琢磨过,直到了这一刻才恍然大悟,已经是那么那么的喜欢了。

        喜欢到不愿和任何一个人分享。

        她想起夏颐卿曾说过,每对夫妻相处之道各有不同,他们之间也许少了许多缠绵情话,但这份平实清浅细水长流一般的相处让臻璇觉得踏实,偶尔的打趣与告白让人甜着腻着羞着,缠绕心田。

        想靠得更近。

        臻璇往夏颐卿那一侧挪了挪,挺着肚子不好翻身,她只能尽量让自己更贴近夏颐卿,熟悉的体温让臻璇一点点安心起来。

        夏颐卿没有醒,他只是本能地抬手拥紧了臻璇,模糊地唤了一声“七娘”。

        臻璇一愣,近距离看着他的睡颜,心一下子变得格外柔软,微微抬头在他的唇上印了印。

        却不够。

        刚刚拉开点距离的唇又贴了过去,舌尖轻轻划过夏颐卿的薄唇,轻舔着勾画着。

        夏颐卿是真心待她的,她要做的就是让他真心待她一辈子,不像父亲一般英年早逝,不像杨氏一般红颜薄命,她要与他执手前行。

        在每一个冰冷的夜里,在他身边汲取那一份温暖。

        ----

        没有耽搁太久时间,略歇息了几日,等收拾妥当了,大老爷与六老爷带着夏黎卿、夏苏卿与夏奂卿、歆姐儿一道出发了。

        为了路上有个得力的能跑前跑后,又熟悉夏家商户在地方上的人员,夏颐卿让昼锦跟着一道去。

        昼锦听从安排,回去准备了行李,只不过他前年年尾时去了玫州,一路辛苦了到了夏天才回来了,不过半年多一些,又要跑一趟远差,他媳妇心里多少有些不愉快,临行时悄悄抱怨了几句。

        云氏与夏苏卿成亲还未一年,到底有些依依不舍的滋味,一路送到了二门外头。

        夏奂卿过意不去,拉着云氏小声赔了几句罪。

        云氏猛一阵摇头:“我怪二姑姐做什么?明明就是那刘家可恶。二姑姐别怕,早些去早些回来。三爷要是不出力,你就训他。”

        夏奂卿听了这话,不由失笑,哪有她一个做妹妹的训哥哥的道理。

        上了车之后,这话又在心头绕了几圈,到底是忍不住笑,掀开了车帘子一角,低低叫了声夏苏卿。见他转过头来,她笑着道:“三哥哥要是欺负嫂嫂,定不饶你。”

        夏苏卿一愣,夏奂卿已经放下了车帘子,他没琢磨明白是个什么事情,再看站在不远处抬头望着他的云氏,微红着脸笑了。

        夏家人启程去云州,这事是瞒着在甬州的刘家管家的。

        刘家官家不知道情况,几次三番上门递帖子,都叫门房挡了回去。过了小半个月,隐约察觉出味道来,可要打听些夏府里的事情,他们又都没有门路。

        没有其他办法,刘家人想去玲珑阁里寻夏颐卿,被云在东一句西一句扯了小半日,也明白探不出什么信来。干脆扔下了一封休书,反正夏奂卿是自己离开刘家的,又不在云州过年,也没个什么说法,哪家媳妇能这般做事?

        云在也不恼,收下休书让掌柜的送客。

        等刘家人一走,休书到了夏颐卿手上,他展开一看,果真和预想中的内容差不多,主要就是为了歆姐儿的事休妻。

        夏颐卿又把休书交给云在,吩咐道:“给昼锦送去。”

        臻璇这几日精神一般,肚子往下坠的感觉比生曦姐儿时还要厉害,为了缓解一番,她尽量都躺着。

        淮香仔细查看了屋里的铜炉,这才在软榻边坐下,认真给臻璇敲着腿。

        执画含笑着从外头进来,禀道:“奶奶,裴大奶奶来了。”

        臻璇闻言,不由想坐起来往外看,就被进来的孙氏又按了回去。

        “别多那些规矩。”孙氏笑着道,“从前你去我屋里的时候,我不也一样常常躺着吗?”

        说起从前事,臻璇不禁跟着笑了。

        孙氏是来送催生包的。

        臻璇一愣,他要到四月里才生,如今才刚刚入了二月,问道:“这般早?”

        孙氏扑哧笑出了声:“说明我心急了。”

        这般亲昵调侃的话,让一屋子丫鬟都一块笑了。

        姑嫂两人说了些孕中的事情,孙氏抱着曦姐儿又是亲又是哄,还把手上的镯子褪下来给了曦姐儿:“我想起圆姐儿小时候了,现在跟个小大人一样,跟在辰哥儿后头,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孙氏一脸的舍不得,臻璇转着眼打趣她:“嫂嫂再生一个呗。”

        “我也是这么想的。”孙氏掩嘴笑得更高兴了,“趁着这两年身子好,再过几年可就生不动了。”说到这儿,孙氏眨眨眼,附耳低声与臻璇道,“你连生两胎,即便顺利对身子也不好,等肚子里这个下来了,千万歇个两三年。”

        知道孙氏是为她好,又怕婆家人猜忌,这才与她说的悄悄话,臻璇也心急感激,脸却有些红了。

        孙氏是在生圆姐儿的时候伤了根本,所以后来的胎一直养不住,花了几年工夫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对这些事越发注意了。

        又说了些裴家事情,话题绕到了臻瑛身上。

        臻瑛的肚子与臻璇差不多月份,孙氏待臻璇是直接的,缓缓道了一句:“求着她是个儿子,以后也不用折腾了。”

        事到如今,除了几个心怀鬼胎的,哪个不想臻瑛肚子里的是个儿子,便是永凉王府里头,永凉王这会儿也是这么个心思了。

        又提到了臻玟和臻珧,孙氏微微皱着眉头,道:“不管如何,总要说亲嫁出去的,说起来年纪都很大了,再拖下去,十妹妹也要一块被耽搁了。”

        以臻玟、臻珧的年纪,还未说亲的实在是相当少的,只是她们两个情况特殊些,便是族里有心,两人都是父母皆在,不好随意插手。

        孙氏低低道了一句:“不会拖过今年的。”(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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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581/ 第一时间欣赏臻璇最新章节! 作者:玖拾陆所写的《臻璇》为转载作品,臻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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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璇介绍:
    这桩婚姻于她而言,不过是逃离族亲的工具, 只因挡了别人的道,被人陷害,清白难辨,不得不以死明志。 醒来后,从二奶奶变成了七小姐臻璇,是拼命复仇?还是走自己的路? 唯有一样她很确定,她要做为臻璇活着,好好活着,决计不能再被人逼迫到那番田地。 菩萨让她再世为人,她又怎么能辜负这第二次! 96的QQ读者群69620185欢迎大家来玩臻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臻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臻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