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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玖拾陆     臻璇txt下载     臻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60章 跳井(一)

    第三百章v章,这么一数还是蛮开心的,捂脸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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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氏也只晓得这些情况,但其他事情还是晓得一些的。

    三房那里,周氏已经选好了婚期,也与季家商量妥当了,八月二十二迎娶郁琮进门。也因为这事,原本想来甬州拜年的季家也就打消了计划,两家虽然是姻亲,但郁琮半年多就要上轿了,这时候去婆家走亲并不合适。

    臻璇看了眼西洋钟,眼瞅着时间不早了,也不留孙氏,让挽琴送她出去。

    傍晚时去听风苑用晚饭,席间听郑氏和郑老太太商量,老祖宗近日里身子还不错,二月十五的家宴是照旧例还是取消。

    臻璇小口抿着茶,老祖宗病了之后,初一十五的请安各房都没有落下,只晚上的家宴取消了。

    上一回一家人坐下来吃饭还是除夕的那一顿团圆饭。

    这段日子既然精神好些了,还是一家人凑在一起热闹些,只是大老爷他们与夏奂卿去了云州,席面上少了些人。

    郑老太太端着茶盏撇了撇茶沫,半响没有说话。

    郑氏不明所以,也不敢催促,静静候在了一旁。

    臻璇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夏颐卿,见他眸色发沉,心里也不由一紧。

    最怕的就是回光返照。

    郑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明儿个问一问桂妈妈吧?看老祖宗是什么意思,按老祖宗的心思来吧。”

    郑氏应下。

    第二日去长生居里问了一声,老祖宗没有多想。自然是要一家人陪在身边的。

    郑氏见此。也不多劝。照旧例准备着。

    二月寒峭,天空挂了圆月,越发显得清冷。

    天刚有些蒙蒙亮的时候臻璇隐约听见了外头的脚步声。

    她睁开了眼睛,略醒了醒神,伸手摸了夏颐卿胸口的怀表看了一眼时辰。

    不算早不算晚,丫鬟婆子们起身的时间,他们夫妻若想睡倒还能再眯一会。

    只是今日不晓得怎么了,外头动静有些大。竟似压不住声音一般,悉悉索索的说话声传了进来。

    不仅仅是臻璇没了睡意,连夏颐卿也被吵醒了。

    既如此,也不睡了,夏颐卿握着臻璇的手轻轻啄吻了会儿,这才掀开了帘子叫丫鬟们进来伺候。

    哪知叫了两声,又等了一会,才见执画急匆匆进来。

    臻璇一怔,她记得昨夜守夜的是执棋。

    等梳洗妥当了,臻璇也没瞧见执棋和挽琴。屋里就执画和淮香两个人忙碌着,而院子里又时不时飘进来些细碎说话声。模糊着“井里”、“捞起来”一类的词语。

    臻璇心里泛上来些难以言明的不舒服的感觉,不禁抬眸去看夏颐卿。

    夏颐卿刚换好衣服,似是心有灵犀,亦转头看向臻璇,目光空中交汇,他的薄唇勾了勾。

    臻璇挪开不是,不挪开也不是,一时迟疑。

    夏颐卿眸色染了笑意,晓得她面子薄,没有当着丫鬟的面揶揄她,只扶着臻璇一块到东次间里坐下,问执画道:“出了什么事情?”

    执画面上一僵,犹豫着往外头看了眼,心里想着反正这些事早说晚说都是瞒不过去的,不如就由她来“告状”好了,捏着衣角狠狠心,道:“是前院那里的事情,奴婢只听到了零碎的。似乎是四爷身边一个丫鬟昨夜跳了井,早上有婆子去井边打水发现了,刚捞了起来。”

    这话一说,不单臻璇吓了一跳,夏颐卿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

    夏家的规矩,未成亲的男人住前院,夏景卿从十岁起就单独住在了前头院子里,夏恪卿也是一样的。两人身边具是两个小厮、两个丫鬟照顾起居,只是这好端端的,怎么夏景卿身边就有一个跳井了。

    夏颐卿吩咐了执画几句,让云在去把事情弄弄明白,便与臻璇一道先去了听风苑。

    听风苑里也已经收到消息了。

    郑老太太面无表情坐在罗汉床上,夏湖卿陪坐着,屋子里气氛压抑,她实在有些不自在,见两人来了不禁松了一口气。

    郑氏不在,大约是正忙着处置那丫鬟的事情。

    照平日里,这个时候正是郑老太太用早饭的时候,臻璇试探着问了一句:“祖母,我让她们摆桌了吧。”

    郑老太太刚要摇头,瞧见臻璇隆起的腹部,道:“你们几个用过没有?”

    夏湖卿会意,再大的事情也不能让郑老太太饿着,见臻璇摇头,便赶忙也跟着开口:“祖母,我也还没有用。”

    郑老太太见此,点头道:“既如此,摆饭吧。都一块用一些。”

    玉砌见郑老太太松了口,赶忙下去安排,没一会儿桌面上摆好了碗筷,上了粥点小菜。

    事情没弄明白,搁在心里也没用,郑老太太最初的那股子气过了之后,也有些胃口,按照往日里的量吃了早饭。

    玉砌正奉茶给郑老太太漱口,夏景卿愁眉苦脸进来了。

    见所有人都盯着他,夏景卿抬手摸了摸鼻子,也不让人催,自己先交代了:“跳下去的是素辛,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跳,好像昨天还好好的,我问了素琴,她也说不晓得。”

    素辛和素琴都是早几年郑氏千挑万选送到夏景卿身边的,看重的就是老实、勤快。

    郑老太太睨了夏景卿一眼:“你母亲呢?”

    夏景卿低着头,道:“在前头呢,素辛捞起来了,母亲让我先过来了。”

    臻璇偷偷打量着夏景卿,他的情绪低落,整个人怏怏的,显然是突然之间身边的人就自尽了给了他很大打击。偏偏他还不清楚究竟为何,绞尽脑汁思考着,越发显得没有精神气。

    又等了两刻钟,郑氏青着一张脸回来了,后头跟着紧张的温姨娘。

    一进屋,郑氏压着火气给郑老太太请了安,而后恶狠狠瞪了夏景卿一眼。

    夏景卿被她唬了一跳,缩了缩脖子,闷声喝茶不说话。

    温姨娘亦是不满地看着夏景卿,她心里揪着,恨不能仔细问一问夏景卿,只是屋里郑老太太和郑氏都在,轮不到她开口,只能站在一旁,一双晶亮眸子上上下下打量夏景卿,想瞧出些端倪来。

    玉砌通透性子,一见这架势,晓得事情不简单,赶紧把屋里的丫鬟婆子都领了出去,带上了门。

    郑氏本想让夏湖卿也出去,可转念想到这孩子也已经订了亲,过些日子就要嫁了,让她听听宅门里的这种丑陋事情也是一种教育,便没有提。

    等屋里门窗都被关上了,郑氏盯着夏景卿,问道:“你晕了头了?你知不知道素辛为什么跳井?”

    夏景卿是真的不知道,茫茫然摇头。

    “她肚子里的那个是谁的?”郑氏压着声音越发显得咬牙切齿,“你碰过她?”

    郑氏的声音都在发抖,她是最看不惯这种事情的,也防得格外小心。两个儿子,不管嫡出庶出,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她千挑万选的,最怕的就是闹出这个状况来。

    刚刚请了人查看了素辛的尸首,谁知给了她这么一个结论,要不是边上丫鬟小心,郑氏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她知道,男人到了这个年纪,开窍了想尝试并不奇怪,若碰到不要廉耻往床上爬的丫鬟,前院出了些什么,郑氏在后院也鞭长莫及;即便是丫鬟老实,做主子的逼得狠了,她们如何反抗?

    因此,她选人上小心又小心,对两个儿子也少不得盯得紧些,也让大老爷耳提面命训过几次。

    毕竟,夏家规矩在这里,庶子决不能生在嫡子前头。

    老祖宗跟前得宠如杜越娘,也要喝了打胎药,何况是一个小丫鬟。

    与其出了事来做恶人两手沾染了血,还不如一开始就多费些心思。

    素辛、素琴两个,郑氏是放心的,哪晓得就是这个让她放心的素辛,出了这种事。

    而夏景卿这个孩子,虽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但带在身边管教了这么些年,郑氏是知道他的性子的。

    胆儿是大,还淘气,为人也不像夏颐卿一般谨慎稳重,却不是个没轻重没脑子的。

    要让郑氏自己说,她也不信夏景卿会这般糊涂。可素辛毕竟是夏景卿身边的丫鬟,哪个会伸手伸到他屋里去?

    郑氏这话一出,屋里人人反应不同,而最惊讶的是夏景卿,他几乎是跳了起来:“什么?母亲,您是说她怀上了?”

    夏景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瞥见夏颐卿看着他的目光深邃沉湛,隐约透着些山雨欲来的味道,他背后一凉,赶紧摆手:“绝对不是我!”

    比起郑老太太和郑氏,夏景卿更怕夏颐卿,不住摇头否认:“哥哥,真的不是。我没碰过她,我发誓。”

    夏颐卿还是喜怒不明,夏景卿更急了,在屋里快步转了两个圈,一跺脚,涨红了脸,豁出去一般地道:“我没唬你们啊,我就一雏,别说素辛,我一个女人都没碰过,见过露得最多的就是上回在庄子上把我绑了去仙人跳的那女人,再多没有了。

    再退一万步说吧,我真要动丫鬟,肯定会让她喝避子汤,我们家什么规矩,我连媳妇都没抬进门怎么能先生个庶子出来?没这个道理。我又不是个迂的,素辛别的不说,伺候了我那么多年,我至于把她往死路上逼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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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章 跳井(二)

    这么大胆的言论一出,一时谁也没出声,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臻璇尴尬不已,夏景卿毕竟是她小叔子,听他这么一番发言怎么能当没听见,比她更不知所措的是夏湖卿,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都快埋到腿上去了,一只手紧紧抓着臻璇的手。

    郑老太太见夏景卿急得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着你嫂嫂和妹妹的面浑说些什么东西!没脸没臊的!叫你老子听见,不狠狠揍你一顿!”

    郑氏板着一张脸也有些哭笑不得,温姨娘一个劲给夏景卿打眼色,他却恍然未觉。

    夏景卿满脑子都是怎么让夏颐卿消消气,皱着鼻子琢磨了会儿,突然又冒出来一句:“哥哥,这事上头我跟你一样,不能碰的都不碰,尤其是身边的。”

    夏颐卿正想端茶盏,闻言动作一滞,眉梢一挑,余光瞥见臻璇快速扫了他一眼,他轻咳两声,缓缓道:“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两句?”

    夏景卿猴儿一样精明,一听这口气就晓得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垂头丧气站在原地,不说话了。

    郑氏很想让夏颐卿教训教训夏景卿,夏景卿怕他哥哥,让夏颐卿来做这事最合适不过,只是这会儿时间耽搁不起。

    今儿个是十五,按理说早该过去长生居了。

    不过这桩事总不能不弄明白,郑氏把夏景卿拉到身边,认真问道:“既然不是你,你觉得是哪个做的?”

    夏景卿苦着脸。半响摇了摇头:“儿子不知道。她们只照顾儿子起居。虽然是贴身的丫鬟也要避嫌不是?儿子又不一直让她们在屋里伺候。出了屋子她们说什么做什么,儿子也不明白。”

    郑氏叹了一口气,夏景卿这个说法也是个理,她与郑老太太道:“我让人再问问素琴。”

    夏景卿晓得自己脱了嫌疑,松了一口气,又转头去看夏颐卿,见他的神色依旧不轻松,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夏颐卿考量了一番。问道:“素辛有了身子的事情,几个人知道?”

    “知道的没几个,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有可能传扬出去。”郑氏是最明白这些的,宅院里的事情,即便是封了口又怎样?若有人有心想打听,多少是会有传言的。

    毕竟,这不是只有郑氏一个人知道,能咽到肚子里去的事情。

    夏颐卿闻言点头,与郑老太太和郑氏商量道:“若传出来。还是让景卿认下的好。”

    臻璇诧异,抬眸看夏颐卿。见他神色认真,不由把这事又琢磨了一番。

    她突然想到了在京城时的事情,那时候两人决议如何处置方显余时,臻璇便知道有些事只能糊涂账到底,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若不然,即便是争出一个对错,一样与己无益。

    夏景卿却不明白,见郑老太太和郑氏都是一副认同的模样,他怔怔看着夏颐卿,道:“为什么?明明就不是我,我为什么要认?”

    “那你要如何说?你屋里的丫鬟出了这种事情,你脸上有光?”夏颐卿反问道。

    “我……”夏景卿被堵回来了,撅着嘴不吭声了。

    脸上怎么会有光,贴身伺候的丫鬟,不管他碰不碰,在别人眼里那都是夏景卿的私有物。要是没什么事情将来嫁出去了,自然无所谓,但这丫鬟还未嫁就有了身子,偏偏还与夏景卿没有关系……

    要是素辛有孕这事传出去,他又不认的话,岂不是要叫别人笑话了。

    哑巴吃黄连,真的全部认下,夏景卿又实在不甘心:“那以后,叫我媳妇知道了,这事不是……”

    “还没媳妇呢就着急上这事了?”郑老太太打断了夏景卿的话,这个庶孙,底子是好的,也是个老实孩子,就是性子太跳脱,做事时想得不够清楚,“怎么说自己想去,这事全当买个教训,好好想想怎么约束身边的人。”

    夏景卿垂着脑袋,再不情愿,也应下了。

    见夏景卿不再坚持,郑氏把这事暂时放到了一边。

    没有传出去自然最好,若传出去了,也就只能这么处理了,至于真正和素辛有了关系的那个人,少不得要再费些心思查一查。

    郑老太太倒是有别的想法,夏景卿年纪说小也不小了,因着上头两个哥哥的婚期晚,连带着他也耽搁了。

    虽然男人晚些成亲也不无不可,但若再不定,怕是真的要来不及了。

    老祖宗的身体摆在哪里,按查大夫的说法,不过就是今年前半年的事情了,一入孝期,做曾孙的即便不要守上三年,但也不是能迅速成亲的。

    况且,夏家在孝期里,也不适合与女方商讨婚事。

    不如早些相看好了,来得及就早些进门,全当冲喜;来不及热孝里过门,也不算违背了规矩。

    四房的五爷夏桓卿和三房的六爷夏雁卿同岁,比夏景卿小了两年,虽然他们如今不在甬州,不用因为夏景卿未娶而一直拖着,但总归有些不合适。

    郑老太太考量了一番,琢磨着这事晚一些要认真和郑氏提一提了。

    上午的时间过了一半,郑氏询问郑老太太道:“这会儿过去长生居吗?”

    郑老太太颔首,让玉砌扶她起来,道:“过去吧。”

    一行人坐着青帷小车到了长生居,怡翮迎了出来,郑老太太笑着问了几句:“二房的还在吗?”

    怡翮摇了摇头:“刚才请了安就回去了,三奶奶在屋里伺候。”

    等进了屋,老祖宗抬眸看他们:“你们请安素来准时,今日怎么晚了这么久?”

    臻璇笑着请了安,几步到床边坐下,答道:“老祖宗,这全赖曾孙媳妇。刚才肚子里这个淘气鬼也不知道闹腾什么,打了好一通猛拳,我在祖母那儿歇了好久才缓过气来。”

    这番说辞是来时商量好的,素辛那些事情自有郑氏去处置,没有必要让病中的老祖宗挂心。

    老祖宗听了臻璇的解释不禁笑出了声:“这么厉害?”

    臻璇含笑点头。

    桂嬷嬷立在一旁,闻言赔笑着道:“老祖宗,一定是哥儿晓得要来见您,高兴坏了呢。也只有哥儿有那么大的力气。”

    这话老祖宗听得窝心,不住点头:“不错不错。”

    老祖宗抬手在臻璇肚子上抚了抚,眼底全是宠溺笑意:“心肝儿呦,老祖宗也想见你呀。”

    不晓得是不是孩子有些感应,突然之间就动了一下,臻璇没有防备,低低呼了一声。

    老祖宗感觉到了,越发心情舒畅,与桂嬷嬷道:“哎,心肝儿听到了。”

    老祖宗高兴,屋里伺候的自然各个顺着她的话讲,一时热闹。

    请了安,郑老太太不敢打搅老祖宗休息,先回了长生居。

    老祖宗不舍得臻璇来回奔波,让人铺好了寝房边上的软榻,叫臻璇躺下休息。

    郑氏送郑老太太进了屋,略坐了会儿便让人领了素琴来问话。

    素琴与素辛关系好,今日里见到从井里捞起来的湿透了的素辛,她被吓破了胆儿,哭了整整一上午了。

    这会儿见了郑氏,心中越发惶恐,一面抽泣一面跪下,两个肩膀颤个不停。

    郑氏问得直接了当,素琴起先不肯说,什么都推说不知道。郑氏却不是个好应付的,软硬兼施,没一会儿就叫素琴开了口。

    只是这答案让郑氏和郑老太太瞠目结舌。

    素琴说,素辛肚子里的孩子是夏恪卿的。

    郑氏强忍了许久,才没有把手中的茶盏狠狠砸出去,她只是盯着素琴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你再说一次。”

    素琴虽然抖得厉害,还是原原本本地又说了一遍。

    素琴把事情都交代完,整个人跟焉了一样跪倒在地上,她知道自己疯了,只有这个事实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可刚才她竟然有些鬼迷心窍一般,让郑氏逼着就把那些事全部坦白了出来。

    那都是辛密,是要被掩盖的存在,知晓这些的自己难道还有活路?

    素琴抖成了刷子,被廖妈妈拖下去的时候,她惶恐地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事情牵扯上了二房,就不好随意处置了,但也不能光凭一个丫鬟的几句话就认定了夏恪卿的过错。

    查还是不查,郑氏看向郑老太太。

    郑老太太阖眼养神,交叠的双手置于盘坐着的腿上,许久才慢慢开口:“查,晓得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这是夏家的丑闻,夏景卿会背下所有的过错,那些知晓真相的人决不能让他们有开口的机会。

    “若是真的,就去趟屏翠园,跟她们说一声,看好恪卿。”

    郑氏应声去了。

    既然已经有了目标,查起来轻松很多,叫郑氏松一口气的是,知晓的人很少,除了素琴,还有夏恪卿身边的一个小厮。

    郑氏去了趟屏翠园,叫上张氏一块到了何老太太屋里。

    周姨娘在里头伺候,见郑氏来了一时有些诧异,她转着眼珠与何老太太道:“正说呢,大太太就来了。”而后又笑着问郑氏,“大太太,四爷身边一个丫鬟跳井了,可是真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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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2章 跳井(三)

    周姨娘提到的丫鬟跳井张氏还是听说了一些传闻的,但这事毕竟是长房自己的事情,郑老太太和郑氏具是雷厉风行的手段,哪里寻得到她去置喙。

    郑氏突然来了屏翠园,张氏也不清楚她的打算,但看她的认真模样,自然不会拒绝与她一道来找何老太太。

    谁知周姨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张氏不满地看了周姨娘一眼,屏退了丫鬟婆子,周姨娘却不肯乖乖出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妻妾争锋,二老爷跟前不去说,在何老太太跟前,张氏很少占到便宜。其中缘由没人弄得明白,明明是最看重嫡庶的何老太太,偏偏对张氏冷淡,与周姨娘反而亲近。

    郑氏是不爱搅和她们二房的妻妾之争,也不愿意与周姨娘这个隔了房的妾多费口舌,只不过夏恪卿是周姨娘生的,弄出这种事体来周姨娘竟然还想看他们长房笑话。

    郑氏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冷笑了扫了周姨娘一眼,把素辛的事情从头到脚都说了一遍。

    一听素辛肚子里的孩子是夏恪卿的,何老太太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

    周姨娘哪里还顾得上给何老太太顺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大太太冤枉呦,四爷是爷,我们八爷就不是爷了吗?怎么能让八爷来替他哥哥顶罪啊,这是陷害我们八爷。”

    张氏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叫周姨娘吵得烦闷,她扶着何老太太好一顿安抚顺气。又与郑氏道:“大嫂。这事可不是能随便说的。总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郑氏颔首:“素辛关在听风苑里,二弟妹你什么时候想听她说就过来听,恪卿身边叫元宝的小厮也晓得这事,我让人扣了。二叔母,要不要亲自审了?”

    何老太太双手拽拳,深吸了好几口气。

    若没有证据,郑氏不会上门来说这桩事。

    死一个丫鬟,这在后院里都算不上什么大事。一滩烂泥和一和就掩过去了。郑氏不来说,她们哪个知道那丫鬟肚子里还有一个孽种。

    即便是走漏了风声,她和郑老太太做了半辈子妯娌,怎么不知道她的心思。夏景卿做没做过,都是做过了。

    既然长房要让夏景卿吃这个哑巴亏,根本不用把事情往夏恪卿身上推。

    何老太太的手掌“啪”一声拍在床板上,忿忿朝外头吩咐道:“去把恪卿给我叫来!”

    周姨娘一愣,哭声都断了片,泪眼模糊瞅着何老太太,张了张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夏恪卿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素辛跳井。他就住在前院,早就知道了,但其实他也不清楚为何突然之间,素辛就想不开了。

    他可没逼过素辛,半推半就成了事,之后也好了三个多月,要是素辛不情愿,早就跳了,何必等到现在。

    等进了何老太太屋里,一眼瞧见郑氏也在,夏恪卿就更加紧张了。

    “跪下!”何老太太咬牙切齿,“那丫鬟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碰过了?”

    夏恪卿垂着头不吭声。

    周姨娘抱着夏恪卿一个劲摇头:“老太太,八爷肯定没做过,您怎么就定了他的罪状了。明明是四爷不对弄大了丫鬟的肚子,怎么能怪八爷,怎么能啊!”

    夏恪卿的身子僵了僵,恍惚抬头看了郑氏一眼,又缓缓垂下了头。

    原来是因为有了身子才跳的啊……

    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了,那是夏景卿屋里的丫鬟,他还能要过来不成?便是要过来了,这肚子也一样留不得。

    臻璇在长生居里用过了午饭,陪着老祖宗一块睡了会儿午觉。

    正迷迷糊糊着,突然听见外头匆匆脚步声传进来,再一看,夏毓卿冲了进来,后头跟着没有拦住她的怡翮。

    夏毓卿这会儿恨死了长房的人,见了臻璇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噗通”就跪倒在了老祖宗的床前:“老祖宗要替哥哥做主啊。”

    老祖宗不知夏毓卿来意,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叫怡翮扶了她起来:“有什么事,好好说。”

    臻璇的心漏跳了一拍,隐约觉得此事不妙,她赶忙坐起来:“六妹妹,老祖宗养着身子呢,二叔祖母可知道你过来了?她素来疼你和八叔,有什么委屈她怎么会不给你们做主呢?”

    臻璇的本意让夏毓卿千万别给老祖宗添堵,偏偏夏毓卿叫委屈蒙蔽了脑袋,又觉得是长房把过错往夏恪卿身上推,根本不理臻璇。

    “老祖宗,今天四哥哥屋里一个叫素辛的跳井没了,明明是四哥哥不检点让那个丫鬟有了身孕,她们长房的竟然说是八哥哥做的,怎么能这么冤枉人啊!”夏毓卿又是哭又是喊。

    刚才在屏翠园里,夏毓卿去何老太太那儿找周姨娘,谁知没靠近正屋就被拦了回来。

    夏毓卿不放心,悄悄绕到了罩房又躲在了正屋窗外,把里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听见何老太太冲夏恪卿发火,听见周姨娘急切地否定,却听不见夏恪卿一点声音。

    夏恪卿一定是被这些无端指责给伤透了心,她不明白,何老太太和张氏怎么能凭长房的几句话,就给夏恪卿带上这么匪夷所思的罪状。

    她要帮夏恪卿,她不能让周姨娘孤军奋战,可就算她冲进去了又有什么用处。

    夏毓卿突然想到了老祖宗。

    老祖宗答应过的,庶出的儿女也是夏家的儿女,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

    夏景卿明明也是个庶出的,他们和夏景卿是一样的,凭什么让夏恪卿替夏景卿背黑锅!

    夏毓卿下定了决心,跑到了长生居,要的就是让老祖宗知道,夏恪卿被欺负得太惨太惨了。

    老祖宗的身子颤了颤,看向臻璇道:“颐卿媳妇,有没有这回事!”

    臻璇坐在那里,只感觉背后一片冰凉。

    她相信,若没有证据,郑氏绝对不会把这事推给夏恪卿。夏景卿都已经决定背下罪过了,又怎么会在这个当口突然赖上了夏恪卿。

    恍惚之间,她想起了桃绫。

    对兄弟姐妹屋里的丫鬟下手,这算个什么事情!

    要不是应对得还算妥当,当年她可能就失去桃绫了。

    而夏恪卿的情况明显与臻徊不一样,桃绫当时有可能保命做妾,但素辛根本就只有死路一条。

    老祖宗察觉到了臻璇的迟疑,又追问了一声。

    臻璇一手拽着被角,一手悄悄给怡翮打手势,让她赶紧去搬救兵,这要是闹起来了,老祖宗的身子可扛不住。

    对着夏毓卿,她既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只能拖时间,臻璇缓缓摇了摇头:“六妹妹,你别着急,慢慢说。”

    夏毓卿却是火爆脾气,见臻璇和稀泥,她忍不住了,新仇旧恨搅在一起,眼里冒火,直直扑向臻璇。

    电光火石之间,臻璇惊讶之余只顾着护住肚子。

    老祖宗也被夏毓卿的突然发难唬了一跳,急得直拍床板:“毓卿你做什么!”

    云氏机敏,一看情形不对,冲过来把臻璇挡在背后,与夏毓卿扭成一团。

    桂嬷嬷也反应了过来,快步上前去拖夏毓卿,怡翮和湘翮也跟过去帮忙,等把两人脱开,夏毓卿的衣服乱了,云氏的手上被抓了两道红印。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老祖宗喘着粗气指着夏毓卿骂了两句,一股火冲在胸口,整个人往后仰倒下去。

    臻璇从软榻上下来,趿着鞋子快速走到床榻边,掐着人中轻声呼唤:“老祖宗!老祖宗!”

    云氏刚刚是脑袋一热冲过来的,她从小没打过架,被拉开了之后心里又慌又怕,转身瞧见老祖宗闭着眼躺在那儿,更是堵得慌,踉跄着到了床边跪坐下,泪眼朦胧问臻璇道:“二嫂,怎么办呀二嫂?”

    臻璇亦是心乱如麻,她轻轻抚着云氏的肩,逼着自己镇静下来:“别怕,祖母她们一会就过来了,我们照顾好老祖宗。”

    桂嬷嬷惊恐之余,亦是迅速冷静了下来,吩咐了外头去请大夫,又让人去各处报信,这才转回来看了一眼怔怔出神的夏毓卿。

    她是下人,处置不了一个小姐,只能让两个粗壮的婆子进来看着,不能让夏毓卿再动手伤人。

    传信的丫鬟跑得飞快,听风苑、屏翠园,各处晓得情况后,哪里敢有半刻耽搁,速度赶来了长生居。

    张氏心里跟着火了一样,夏恪卿的事情没收拾妥帖,夏毓卿竟然当着老祖宗的面和臻璇、云氏动手,把老祖宗都气得厥过去了。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郑氏和张氏一前一后进了屋,见夏毓卿眼神涣散傻傻站在那儿,张氏几步上前扬手一个耳刮子:“这里是长生居!对两个嫂嫂动手,你眼里还有长幼尊卑吗?”

    夏毓卿被打得眼冒金星,身子晃晃悠悠好不容易才站稳,她捂着脸愣愣看着张氏。

    张氏从不对他们兄妹动手的,张氏在何老太太跟前抬不起头来,甚至不如周姨娘那般受喜欢,仰仗着这些,夏恪卿和夏毓卿待嫡母疏远不说,连该有的敬意都很少。

    而张氏,竟然打她了!

    这是好不容易抓到了个机会,急着要给他们兄妹定罪不成?(未完待续。。)

363章 跳井(四)

    “太太好胸襟。”夏毓卿扯出笑容,语气满满都是嘲讽,“这是讨好他们长房?他们把什么事都往二房身上推,竟然就都要认下了?”

    张氏平素是温和性子,实在不喜欢训人打人,刚刚是憋着一股子气,扬手就打了。她自己都有些懵,谁知竟然换来庶女这么一句话,气得她浑身发抖,喝道:“你浑说些什么东西!”

    “你能做,我为什么不能说?”夏毓卿半边脸痛得不行,嘴里隐约有血腥味,她拿出帕子啐了一口,果不其然,染了些嫣红,“太太是不是觉得让哥哥背这么难听的罪名,就能打压我们打压姨娘了?你要讨好长房自己去,不要牵扯上我们。龌龊!”

    张氏的身子晃了晃,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不仅仅是张氏,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夏毓卿。

    臻璇与云氏交换了个眼神,夏毓卿未免太高看她和夏恪卿了,张氏作为嫡母,有嫡亲的儿子女儿,又是做了祖母的人了,夏毓卿和夏恪卿又不出挑,何必去打压这对庶出子女?

    何老太太坐在软榻上被抬了进来,她远远的就听见了夏毓卿的声音,待听清她说的话,何老太太气得差点从软榻上歪下来。

    周姨娘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眼睛时不时瞄向夏恪卿,听到夏毓卿的话,她脚下一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查大夫匆忙赶到,里头留给他诊断,所有人都退出来到了东稍间。

    云氏与臻璇彼此搀扶着出来。刚到外头抬眼就瞧见了夏颐卿。她抿了抿唇。挤出了一个淡淡笑容。

    夏颐卿是和郑老太太、夏景卿、夏湖卿一道来的,刚才在听风苑里,一听说这边出了事,各个都是心急如焚。他揽了臻璇的腰,低声问着里头的情况。

    “老祖宗没有醒。”臻璇轻声把经过与夏颐卿说了,又讲了夏毓卿顶撞张氏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八叔?”

    夏颐卿缓缓点头,又道:“一会让查大夫也给你看看。别冲撞了。”

    “我没什么事,亏得三弟妹反应快拦住了她,她没碰到我。”臻璇说完,转过头寻找云氏,却见云氏一人站在角落里,怔怔看着他们夫妻,一双眼睛发红。

    臻璇一愣,晓得云氏心思,她的脸不禁有些发烫。

    云氏是羡慕她此刻有丈夫相陪,而夏苏卿却不在身边。让她一个人独自难受。

    夏湖卿很会察言观色,自然也注意到了云氏的不自在。她走到云氏身边,小声问道:“三嫂嫂可伤了哪儿了?”

    云氏身子一僵,刚要把手收到身后去,夏湖卿眼尖瞧见了。

    “怎么这么红的伤口?指甲划开的?”夏湖卿从腰间香囊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凑到云氏鼻下,“我是喜欢这个药膏的清凉味道才随身带着,但它其实是退红肿很灵验的。三嫂嫂赶紧抹一些就不会火辣辣的了。千万不要留了疤,不然三哥哥回来会心疼的。”

    提起夏苏卿,云氏眼睛越发红了,她吸了吸鼻子想忍住眼泪,正好闻到那股子膏药味道,确实如夏湖卿说的一般沁人。

    抹了一点在伤口处,云氏冲夏湖卿笑了笑:“我舒服多了,谢谢三妹妹。”

    郑老太太端坐着,报信的丫鬟只说是夏毓卿和两个嫂嫂动手气到了老祖宗,多的就说不明白了。郑氏比她到得早,郑老太太便将她叫到身边问了几句。

    郑氏神色担忧,夏毓卿知道了,老祖宗怕也是知道了的。

    挂念着老祖宗的身子,这桩事原本是不想传到长生居里来的,这种不体面的事情让老祖宗气上一顿,又什么好处?

    她与何老太太和张氏说这事,不是要让夏恪卿认了全部罪过,毕竟这事若有传扬,罪名必须由夏景卿来背。

    郑氏是要给她们提个醒,也让夏恪卿自己心底里明白,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免得下次再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谁晓得屏翠园里还没处置完,就已经闹得老祖宗晕过去了。

    郑氏刚要开口与郑老太太说,二老太爷与二老爷快步进来了。

    二老太爷知道的情况与郑老太太一样,并不清楚夏恪卿的事情,只晓得是夏毓卿当着老祖宗的面放肆,他是个急脾气,指着夏毓卿喝道:“我不打女孩,也自有人收拾你!”

    夏毓卿倔强地仰着头,噙着泪道:“祖父不问问发生了什么,进来就说我的不是,又是什么道理?”

    “你还有理了?撒泼撒到了长生居,越发本事了!”二老太爷重重拍了两下桌面,道,“你说说,你的道理是什么?”

    周姨娘瞪大了眼睛,她知道夏毓卿什么话都敢说,来的路上她就想明白了,素辛的事大约夏恪卿真的脱不了什么干系,若让夏毓卿说出来,二老太爷说不定要动家法了。

    周姨娘扑过去要捂住夏毓卿的嘴,夏毓卿奋力挣脱开:“姨娘,她们欺人太甚!为什么不能说?我偏偏要说。”

    “把周氏拖开,让她说!”二老太爷发了话,哪个敢不从?

    桂嬷嬷安排的看着夏毓卿的两个婆子当即上前架开了周姨娘。

    夏毓卿一张嘴飞快,噼里啪啦说完夏景卿弄大了素辛的肚子,郑氏想把过错推给夏恪卿,张氏视他们兄妹为眼中钉,竟然真的要让夏恪卿去顶罪。

    二老太爷和二老爷的脸越来越黑。二老太爷拱手对郑老太太道:“大嫂,这事……”

    郑老太太揉着眉心,长叹了一口气:“别问我,问恪卿。”

    夏恪卿低垂着头,从在屏翠园里知道素辛是因为有了身孕才自尽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没有说过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混乱得不知道怎么开口。

    尤其是这事越闹越大,已经不是认了错就能揭过去不提的了。

    他动了动唇,嗓子却干涩得发不出一个音来。

    夏恪卿听见二老太爷在问他话,也听见夏毓卿哭哭啼啼地让他说出事实千万别背了黑锅,他只觉得脑袋被劈开一样的痛,双手捂住了头蹲了下来。

    事实?真相?

    那就是事实,只不过他那个傻妹妹根本不想接受而已。

    二老太爷没有继续问,夏恪卿可不是什么老实脾气,在不吃亏这一点上,比夏毓卿还要厉害。要真的是长房诬赖他,他老早跳脚着要和夏景卿拼命了,怎么会沉默?

    “你小子真是好样的!”二老太爷一字一字咬牙道,“你妹妹也是个好样的!出息,真有出息!”

    何老太太气得发抖,要不是腿脚还不方便,她一定要把夏毓卿抓起来好好教训一顿。

    本来几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甚至根本不用被二老太爷知道就能解决了,却叫夏毓卿闹开了。

    夏恪卿闹出这种丑事,让何老太太对着郑老太太和郑氏时,已经够尴尬够抬不起头来了,偏偏夏毓卿火上浇油,闹到老祖宗跟前。

    面子里子一样不剩!

    何老太太够不到夏毓卿,只好扬起拐杖狠狠往周姨娘身上砸过去:“只会生不会养的东西!两个孩子叫你带成什么样了!”

    周姨娘痛叫一声,却不敢躲开。

    在何老太太跟前,素来只有张氏吃亏,哪有她倒大霉的日子。

    可偏偏夏恪卿和夏毓卿就是在她身边大的。

    一来何老太太不喜欢让庶子在嫡母身边养,二来周姨娘自己舍不得孩子。

    何老太太还要训张氏,一眼瞧见长房众人都在,只能硬把那些火气压下去,这些丑事,等回了屏翠园她一个一个收拾。

    夏毓卿瞧见周姨娘被打,急得去推夏恪卿:“你说啊你赶紧说啊!”

    夏恪卿被夏毓卿闹得烦闷不已,一把推开了她,气急败坏吼道:“说什么啊!本来就是我做的,你让我说什么!你有完没完!还嫌我们不够丢人?”

    夏毓卿被推倒在地,怔怔望着夏恪卿,她不能相信也不能接受,傻傻问道:“哥哥这是怪我?我是为了你和姨娘……”

    “闭嘴!”夏恪卿红着双眼,喝住了夏毓卿,“为了我和姨娘?你根本就是连累了姨娘!要是老祖宗不好了,我完了,你完了,姨娘也完了。”

    二老太爷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何老太太闭着眼挥了挥手:“把他们两个先关起来,都带下去带下去。”

    夏恪卿是自己走出去的,夏毓卿似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叫婆子拖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没有哪个说话,也没有哪个动作。

    尤其是在里头伺候却听见了所有事情的丫鬟婆子,具是惊恐神情,听了这样的辛密事,她们还会有好果子吃?

    查大夫从寝房出来,东稍间里这么大的动静,他自然也听见了,这个当口他只能板着脸当傻子,只说老祖宗身体:“原本就是樯橹之末,这回又是气急攻心,最多三个月,拖不住了。”

    臻璇心中一痛,明明上午还有些精神与她和云氏说话的老祖宗,就因为夏毓卿气成了这样,恐怕醒来之后弄明白了来因去果,又要添了怒火。

    老祖宗究竟能不能等到她生产?

    臻璇转过头,身边的夏颐卿皱着眉,眼里亦是悲痛,她的心一紧,不由得把手覆在了夏颐卿的手上。

    夏颐卿反握住了臻璇的手,一声叹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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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4章 跳井(五)

    月底了,吼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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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闹剧匆匆结束,却没有哪个心里是轻松的。

    夏恪卿说得一点也没错,就因为夏毓卿的胡闹,这桩事情才彻底连累了周姨娘。

    素辛大着肚子去跳井,这是一桩丑事,无论是吃了哑巴亏的长房,还是始作俑者二房,谁都不愿意把这事放在台面上讲,乱和稀泥一番盖过去就事了。

    夏景卿得个教训,以后对身边人会越发约束;夏恪卿背地里挨一顿训,跪祠堂也好打一顿也罢,自有名目。

    别说不惊动老祖宗,连二老太爷跟前都能瞒过去。

    如今到好了,全部让夏毓卿捅了天,她自己也因为对张氏、臻璇和云氏的无理背上罪名。

    周姨娘艰难了。

    这些年二老爷原本就待她淡淡,看在一儿一女的份上才没有完全冷落她。

    今日亲眼目睹了两个孩子这般不懂事,二老爷让二老太爷恶狠狠训了一顿,恍然想起,孩子已经到了不能够用一句“年纪小”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开去的年龄了。

    能睡大了哥哥屋里丫鬟的肚子,能和嫡母嫂嫂顶嘴动手,这哪里还是小孩子的淘气捣蛋?

    二老爷请了家法,周姨娘想替孩子讨饶又实在不敢出声,咽呜着在房里哭泣。

    何老太太亦是满腔怒火,既不占理又丢人现眼。她不理会周姨娘。只让张氏跪在榻前。足足跪了两个时辰。

    “知道哪儿做错了吗?”何老太太好不容易顺过了气,目无表情看着张氏。

    张氏额头碰着地面,不让何老太太瞧见她面上一丁点情绪:“媳妇治家不严。”

    没有教导好庶子庶女,也没有把小妾治得服服帖帖,可要追究其中根本,张氏是有过错,更多的是因为何老太太对待周姨娘的态度让她投鼠忌器。

    何老太太哼了一声:“既然知道错了,知道怎么做了吗?”

    张氏身子一僵。如何做?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还能如何?

    周姨娘好收拾,卖了都可以,但夏恪卿和夏毓卿呢?她们从小到大都是由周姨娘带大的,对嫡母岂止是排斥,还有憎恶,无论张氏怎么对周姨娘,怎么对他们,也已经是扭转不过来的了。

    张氏摸不透何老太太的态度,她的身子伏得更低了:“媳妇愚笨,请母亲教导媳妇。”

    何老太太见张氏诚恳模样。心里总算舒服一些。

    二老太爷的脾气她是最晓得的了,恨铁不成钢处罚二老爷和夏恪卿是免不掉的。夏毓卿一个女儿,在二老太爷眼里是交由何老太太管教的,要是这个时候何老太太露出一点儿偏袒周姨娘的意思,连她自己都少不了挨一顿责骂。

    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让云姨娘看笑话,何老太太咽不下这口气,早早收拾了周姨娘,她在二老太爷跟前还有个话说。

    思及此处,何老太太道::“让周氏闭嘴,送去庄子上,告诉恪卿和毓卿,不想周氏病死在庄子上,就拎得清一些。看着给毓卿挑门亲事,门第一般,长辈俱在重规矩,你收拾不了她,让她婆家去收拾。至于恪卿,让他老子压着他,要不是前头还有那个多个,也该快点让他娶了媳妇收收心。”

    张氏背后发麻,咬牙应了一声。

    “闭嘴”、“病死”这样的词语意味着什么,张氏一清二楚,既然是何老太太做主,她也无需多顾忌,周姨娘要恨,就恨夏毓卿的口无遮拦吧。

    夏毓卿前头也还有三个姐姐未嫁,夏湖卿是订了亲的,四房的四小姐夏沐卿听说是订了人家了,五小姐夏冉卿刚刚及笄,也是要说亲的年纪,相比较起来,夏毓卿还小上两岁。不过女儿出嫁的顺序不比儿子严谨,何老太太这幅模样,大约是想让夏毓卿一及笄就嫁出去。

    夏恪卿行八,夏景卿都没说亲,同住在甬州只怕越不过去。

    该找个时候去和郑氏商量商量。

    张氏的脑海里所有念头转了一圈,又听了何老太太继续训斥,这才退出来了。

    屏翠园里关起门来有一堆的事情要处置,长房这边一样不可开交。

    这桩事情吵嚷开来,夏景卿一直沉默不语,他黑锅是不用背了,脸面也是一点都不剩了。

    长生居里头的丫鬟婆子,几乎人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人要是少些还能处置,人数这么多,难道一并打死或是发卖了?

    法不罚众,桂嬷嬷最有威信,把人聚在一起,恩威并施训了一顿。

    现在就指望着一个一个的嘴巴都闭得紧一些,传出去一个字,都是麻烦。

    老祖宗直到半夜里才醒过来,待知道了来龙去脉,一夜辗转反侧。

    如此五六日,精神一日比一日不济。

    郑老太太去探望了两次,与夏颐卿道:“给三房、四房去信,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送老祖宗最后一程。”

    这几日里,臻璇也是忙碌。

    无论是从前怀曦姐儿的时候,亦或是这次怀孕的前几个月,她都没有如此吃力过。

    老祖宗紧张她的肚子,免了晨昏定省,也不许她常常过去长生居,但到了这个时候,也许是老祖宗晓得大限将至,对她挂念的人和事越发放心不下了。

    只要是一睁开眼睛,老祖宗念叨的就是“颐卿媳妇”、“奂卿”,夏奂卿不在甬州,臻璇白日里多在长生居里陪着,也好让老祖宗安心。

    云氏那日受了些惊吓,这几天缓过来了,等老祖宗一入睡,就和臻璇一块坐在东稍间里说话。

    “周姨娘今日一早被送走了。”云氏一面用着点心,一面小声道,“我听说是哑了。”

    臻璇一愣,抬头看向云氏。

    云氏被臻璇一盯,心里也有些发毛,尴尬地添了一句:“哭哑的。”

    臻璇抿了抿唇,她们都知道周姨娘断不会是哭哑的,却也只能用这么一个说法来把这事带过去。

    周姨娘的命还在,就能让夏恪卿和夏毓卿做事多掂量掂量,但若不封住周姨娘的嘴,她豁出去的时候会说出些什么话来谁也预料不到。周姨娘不会写字,这是最稳妥的做法了。

    又说到了焦头烂额的张氏。

    何老太太不让庶出媳妇陈氏碰中馈的任何事情,杨氏过了之后,屏翠园上上下下全靠张氏。

    这一眨眼间,突然添了这么多事情出来,张氏跟个陀螺一般没个停歇,还要抽出空来替夏毓卿相看。

    臻璇隐约晓得些何老太太和张氏的心思,夏毓卿的亲事并不好说。

    门第低了,压不住无法无天的夏毓卿,门第高了,且不说攀不攀得上,夏毓卿闹得过了,丢的是夏家的人。

    如此几日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存了事的缘故,臻璇浑身上下都觉得疲惫。

    她想舒舒服服泡一泡热水,低头一看自己的肚子,也只能作罢,让挽琴过来替她捶捶放松一下。

    夏颐卿瞧在眼里,心疼是心疼,但也说不出让臻璇不去长生居里的话。

    三月里杏花冒了芽,夜里还是寒冷,白天多少有些暖意了。

    老祖宗睡到傍晚时才醒了,模模糊糊喊了几声“响哥儿”。

    床边伺候的人各个目光戚戚,臻璇看了眼外头天气晴好,便与桂嬷嬷道:“有些日头,不如把响哥儿和凝姐儿抱来?”

    桂嬷嬷略一思量,走到外头叫来个小丫鬟:“去采芙院看看,响哥儿和凝姐儿若方便,便让奶娘抱过来。”

    小丫鬟匆匆去了,桂嬷嬷正要回屋,余光瞧见门外夏颐卿从马车上下来,她便迎了上去。

    “桂妈妈,”夏颐卿理了理衣角,问道,“老祖宗醒着吗?”

    桂嬷嬷跟在夏颐卿后头往里走,道:“刚刚才醒,二奶奶在伺候老祖宗。”

    夏颐卿颔首,穿过东厢房前的抄手游廊,他在拐角处停下脚步。

    长生居一共三进,老祖宗住了头一进院子,东西两侧游廊可通往第二进,只是平日里无人出入,叫红漆大门隔开着。

    夏颐卿的目光就落在这大门上,红漆有几处发黑,却没有剥落,青铜门扣上挂着漆黑的铁锁:“桂妈妈,后两进院子还能住人吗?”

    桂嬷嬷闻言,也顺着夏颐卿的目光去看,犹豫着道:“第二进收缀收缀应当可以。大老太太做寿之前,长生居要做修缮,老祖宗在二进住过三个月。”

    夏颐卿这时才转过身,道:“麻烦妈妈让人把二进收拾出来吧。”

    桂妈妈诧异,又往夏颐卿身边挪了半步:“二爷的意思?”

    夏颐卿背着手,望着正屋方向,缓缓道:“我和七娘搬过来。”

    这个想法,夏颐卿在心里来回盘旋了几日。

    臻璇的肚子已经九个月了,随时都有可能生产,每次往返于长生居和天一院之间,臻璇身子吃不消,夏颐卿也实在放心不下。

    本来白日里还能小睡片刻,但臻璇日日在长生居,即便是老祖宗睡着,她也不方便小憩。

    若二进的屋子腾出来,等老祖宗睡下,臻璇便能回屋里休息,几个丫鬟贴身伺候着,亦是稳妥许多。

    曦姐儿这几日白天寻不到臻璇,哭闹起来不踏实,可又不能日日都带她到长生居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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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章 临终(一)

    为了一个章节名纠结了几个小时的我……

    9月最后一天,十一在向大家招手了,以及,十一加更在向96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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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仅仅是如此。

    再往后头说,老祖宗撑不了太久了,臻璇在天一院里生产,再怎么说也要到了洗三那日才能把孩子抱到老祖宗跟前,不如就在长生居里生了,一落地就能让老祖宗看一眼。

    桂嬷嬷晓得夏颐卿的意思,不由眼眶红了红。她是知道的,老祖宗这些时日里瞧着是还能说话吃东西,其实思绪已经不怎么清楚了,要不是如此,照老祖宗从前的性子,绝对不会让臻璇这么辛苦两头跑。

    老祖宗其实……

    好在夏颐卿和臻璇孝顺,老祖宗也一定欣慰。

    桂嬷嬷忍住了眼泪,声音喑哑道:“奴婢这就让人去收拾。”

    守在屋外的丫鬟挑了帘子,夏颐卿微微弯腰进屋。

    老祖宗身体好的时候,每日这个时辰都是在东稍间里坐着的,与晚辈们说笑,或是和丫鬟婆子随意闲聊。

    现在的东稍间格外冷清,为了散药味而打开的窗户刚刚才关上,屋里还有些凉意。

    寝房里,云氏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老祖宗吃药。

    臻璇不能叫药味冲着,她半靠在床边榻上,语调轻柔和老祖宗说着话:“三房那儿听说已经启程回甬州来了。我听桂妈妈说。三叔祖母不会坐车。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就晕车呕吐,估摸着他们要费些时日才能回来。”

    云氏弯着眉,顺着臻璇的话,道:“三房那儿也有好些年没回来过了,这女大十八变,老祖宗还能认出七妹妹吗?”

    老祖宗病重,如今能让她打起精神来倾听述说的,也只家中的孩子们了。

    三房、四房上一回回来。是十年前老祖宗爷过世的时候,等出孝期,他们又各自走了。

    臻璇和云氏是新媳妇,并没有见过他们,这几日拉着桂嬷嬷打听了不少,就为了能博老祖宗开心。

    果不其然,老祖宗眯着眼回忆了许久,才道:“芳卿啊……眼睛又大又亮……爱哭……”老祖宗说得很慢,她听见脚步声偏转头来,见是夏颐卿来了。她笑意更浓,“小七丫头的模样。你还记得吗?”

    夏颐卿从云氏手中接过了药碗,云氏挪了位子,他坐在床边亲手喂老祖宗吃药:“七妹妹现在也有九岁了,恐怕是不爱哭了。过年时四叔写家书回来,不是说六弟和七弟偷偷把七妹妹喜欢的镯子给藏了起来,就想骗七妹妹哭,哪知道七妹妹精明,不声不响把镯子找了出来,让六弟和七弟大失所望吗?”

    老祖宗喝完了药,漱了口:“是啊,都长大喽。”

    臻璇也在想着这几个小叔小姑。

    七小姐夏芳卿是卿字辈里最小的一个了,老祖宗爷去世的时候,四太太罗氏跟着公婆、丈夫来奔丧,舟车劳顿回到甬州,吐了几日才晓得肚子里有了一个,差一点就没保住。等落下来那一日,明明小小瘦瘦一个婴儿,哭声却格外响亮。

    老祖宗特别喜欢夏芳卿,原想把她留在甬州,可一瞧那离了母亲就嘟了小嘴要哭的模样,就没有再提。

    罗氏还生养了六爷夏雁卿,身边带着庶出的七爷夏晔卿。

    三房离开甬州二十多年,其中原因桂嬷嬷没有详说,臻璇猜测过是不是因为三老太爷是庶子,可想到老祖宗待几个庶出孙女曾孙女的模样,又不像是特别忌讳这些的。

    四房走得比三房还要早,明明是最得宠的小儿子,老祖宗却没有过多挽留,由着四老太爷去外头打拼谋生。四老太爷的嫡妻蒋氏走得早,留下嫡出的一儿两女,填房董氏进门后又生了一个儿子。除了与继母关系不合的六姑太太夏语辞,其他人那时候都跟着一道走了。

    到如今,原配生的三老爷膝下是五爷夏恒卿与四小姐夏沐卿一对龙凤胎,继室生的五老爷得了嫡女五小姐夏冉卿和嫡子九爷夏润卿。

    亏得郑老太太做寿时夏家大宅整体修缮过一次,这些日子又赶着再小修一遍,三房、四房举家返甬州,倒也不愁住的地方。

    突然之间,外头传来一声响亮的“老祖宗”,老祖宗睁大了眼睛,盯着门帘处,没多久就见一个小小人影快步冲了进来。

    响哥儿走得飞快,沈妈妈抱着凝姐儿跟在后头,进来请了安。

    凝姐儿在沈妈妈的照顾下,这些日子长了些肉,圆嘟嘟的有了襁褓中奶娃娃的样子,格外爱笑。

    老祖宗被响哥儿和凝姐儿围着,高兴许多。

    夏颐卿走到臻璇身边坐下,见她眼底微微发黑,心里一揪,道:“我让桂妈妈收拾了二进的院子,明日里就搬过来住。”

    臻璇错愕不已,动了动嘴,没出声。

    “我跟你一道搬过来,曦姐儿也是,老祖宗什么时候想曦姐儿了,也不用再从天一院抱过来。”

    夏颐卿提议要搬到长生居里住,臻璇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抬眸静静看着坐在身边抿茶的男人。

    这段时日,夏颐卿很少有笑容,从前他也不喜笑,眉宇间神色清浅,只对着她的时候会染上些温和笑意。

    这些日子里,面对她的时候夏颐卿依旧温柔,但臻璇能够分辨,夏颐卿的心情并不舒畅。

    眼看着老祖宗一日不如一日,谁又能够舒畅呢?

    而暂时搬到长生居里,臻璇也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桂嬷嬷指挥着人手麻利得收拾了第二进,主屋只有三间,东西配了厢房。

    夫妻两个住正屋。曦姐儿由奶娘带着住了东厢房。西厢房给了几个几个丫鬟们住。这里不缺人手伺候。也不用一二三等日日齐整在院子里候着,执棋点了人手排了当值,轮着跟去长生居里。

    正屋的西次间收拾成了产房,一应俱全,无论何时发作起来,都不会手忙脚乱。

    稳婆依旧请了邢稳婆,一听夏二奶奶要生第二胎,她喜气洋洋来了。一进门察觉出气氛不对,问了几句才晓得老祖宗病重,她赶紧收起了笑容,规规矩矩住进了替她安排好的小院子。

    挽琴和执画带了些日常行李,把正屋收拾妥当了。

    臻璇陪着老祖宗用了午饭,便穿过游廊到了暂住的第二进。

    床已经铺好,拿汤婆子烫着被褥,臻璇实在是累得慌,让挽琴替她去了首饰头面,躺床上睡了会儿。

    她是许久没踏实睡过午觉了。软榻毕竟比不得床,又是在老祖宗跟前。现在好不容易放松下来,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臻璇掀开床幔唤了一声,挽琴快步进来:“奶奶醒了?”

    “老祖宗那儿如何?”臻璇一面起身,一面问道。

    挽琴笑着伺候臻璇梳洗,道:“奶奶放心,老祖宗才醒了没一会儿,让桂妈妈抱了曦姐儿过去。”

    臻璇颔首,却不耽搁,准备妥当了就去了前头。

    既是住在了长生居,晚饭自然也是在老祖宗跟前用的,夏颐卿似是有事脱不开身,老祖宗便让臻璇和云氏两妯娌陪着用了几筷子。

    老祖宗吃得极少,日日喝那些汤药搅得她胃口都不好,湘翮取了蜜饯过来,老祖宗含了一颗,慢慢品味着。

    “颐卿媳妇,”老祖宗唤道,“惠祥回来吗?”

    臻璇抬眸看向老祖宗,她半阖着眼,疲惫不堪,语气里却满是期待。

    大姑老太太是否会回来,臻璇并不清楚,但她知道,比起几个儿子,老祖宗最疼爱的永远是这个长女。

    “老祖宗,二爷给姑祖母去信了,姑祖母看了信,一定会回来的。”

    臻璇的话让老祖宗满意,她颔首道:“快些回来。”

    等老祖宗睡下,云氏送臻璇回去,低声道:“三爷他们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臻璇摇了摇头。

    云州路远,这一趟过去又不是什么轻松事情,路上有些耽搁亦是难免,可老祖宗的身子却不一定等得住,别说是等三房、四房赶回来送终,连等夏奂卿抱着歆姐儿回到甬州都很难说。

    云氏略坐了会,先走了。

    臻璇瞄了一眼西洋钟,老祖宗睡得早,这个点不算晚,便吩咐了淮香道:“去请邢妈妈来。”

    邢稳婆见识了夏家对曦姐儿的出手阔绰,为了图喜气,她这回进府是带了不少鲜艳衣服的,现在夏家这么个状况,她便把那些都收拢了,又让家里送了些半新不旧的色调稳重的外衣过来,这会儿身上是一件檀色杭绸褙子。

    邢稳婆落了座,叹息道:“去年过年的时候,老祖宗身子还挺健朗的,这才一年多些,怎么就……”

    夏家其他事体,邢稳婆是不晓得的,她知道的只有一样,那就是杨氏过了。

    杨氏生凝姐儿的时候,夏家曾想请她进府帮忙,邢稳婆是真心想来的,夏家的赏银丰厚,杨氏又是生过一个儿子的,这一胎无论男女,都不会让婆家不满意,但她实在是脱不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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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361章里,四房五爷的名字是夏桓卿,因为和奂卿名字一个音了,所以做了更改,以后就叫夏恒卿了。

    再ps,更新了之后发现了一个bug,已经改过来了,捂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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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章 临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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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璇听了邢稳婆的介绍,她的女儿就嫁在绍州,头一胎时邢稳婆没有去帮忙,叫女儿吃了一顿苦头。

    邢稳婆伺候了那么多女人生孩子,这次女儿二胎,再舍不得让别人伺候,便亲自赶去了绍州。

    她女儿的产期与杨氏的前后没差几日,二房那里也不能拦着邢稳婆不去照顾女儿,便请了其他人。

    “也是不巧,若是我伺候的大奶奶,兴许就……”邢稳婆对杨氏印象很好,长得清丽不说,待人也极为和气。一想到杨氏竟然因为胞胎滑入体内而失血没了,她也觉得难受。

    世事难料啊!

    臻璇也是忍不住叹息一声:“我这肚子就交给妈妈了。妈妈帮我看看,还有多少日子?”

    过了九月,什么时候生都是正常的,有些人早十来天,有些人晚十来天。

    邢稳婆仔细端详了臻璇的肚子,又覆手轻轻揉了揉:“半个月吧。”

    又说了些这段日子要注意的事情,邢婆子先回去了。

    夏颐卿到了酉初才回来,梳洗过后,在臻璇身边坐下。

    臻璇握了夏颐卿的手,柔声问道:“怎么这么晚?”

    夏颐卿的手指轻轻刮着臻璇的手背,半响道:“父亲他们应该回程了。”

    臻璇一愣。随后笑了:“三弟妹今天还在记挂着三叔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这个时候回来。比她预料得早。却依旧不知道会不会“晚”,生死之数,凡人岂能看透?

    夏家人在云州的事情办得还算顺利,刘家是有钱,但在夏家面前,那些钱又能算得了什么。

    刘十三以夏奂卿生了个聋女为由休妻,昼锦早就找好了证据,赵家老祖母过世多年。但还有人记得她是听不见的,加之隔房七婶娘的奶娘作证,那个失足落水的小姐亦是个聋的。歆姐儿的先天不足明明是刘家赵家的过错,不该推到夏奂卿身上来。

    对簿公堂,云州人人侧目。

    这种事毕竟是家丑,但凡关起门来能商量解决的,绝对不会吵嚷出去。

    尤其是夏家所求的“和离”。甬州一带人家宠女儿,若女儿婚后在婆家生活得太苦太委屈,本身又无过错,还是有不少娘家支持和离的。反正都是守活寡,在娘家守怎么也比在夫家守着少受些窝囊气。但云州不一样。云州那就是男人为尊,从来都只有休妻下堂,和离什么的根本就是听天书一样。

    刘家没有想到夏家会为了个庶出的女儿强出头到这个地步,什么面子里子都不管了,家事嚷得人人皆知,甚至连刘家在云州的生意都被夏家四房那亏本也要搅局的狠劲给打压得抬不起头来。

    刘家有苦说不出,这事不管如何解决,夏家人拍拍屁股回了甬州,不痛不庠的,刘家的根都在云州,这岂不是要让城中百姓笑话上一辈子?

    他们想塞银子去府衙,怎么也要把这事压下来,却又被不咸不淡挡了回来,便是与刘家交好的主簿都打了马虎眼,直到被逼急了,才跳脚蹦出来一句话:“且不说你们休妻没道理,便是有理的,当着夏家的面收你刘家银子?我们老爷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夏家其实也不是一帆风顺,和离是肯定的,刘家却不肯老老实实交还夏奂卿的嫁妆,更让他们头痛的还是歆姐儿,要带走歆姐儿,夏家并不多占理,除非能证明刘七太太夭折的女儿是让刘家人害死的。

    事情胶着了小半月,转机却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昼锦打听到了一个情况,刘十三那还未进门的新欢怀上了。

    刘十三是要给那新人嫡妻名分的,要让那肚子里的新儿做嫡子,只要夏奂卿在一日,那新欢就是个连妾都算不上的外室。

    再拖下去,即便将来八抬大轿进门,月份上也瞒不过去,谁不晓得这孩子是在旧人未去的时候有的?

    将来非议、质疑便会跟着他们,婚前就怀上的孩子,算个哪门子的“嫡”。

    刘十三急了,他怎么舍得让新人受一丁点委屈?样样要给她最好的,又怎肯在这件事上授人话柄?

    刘家也急了,刘家的长辈素来都是刘十三想要什么拿就是什么,当年他闹着要娶夏奂卿,刘家答应了,现在闹着要早些让新人进门,刘家也不舍得不答应。

    反而是夏家,抓到了软肋,摆出一副慢慢算账的模样。

    刘家晓得大势已去,巴不得早早了解了这件事情,送了夏奂卿这尊菩萨离开云州,他们也好娶新人进门。

    至于歆姐儿……

    强留着歆姐儿,夏家不肯善罢甘休,当年的事虽然过了好些年了,但指不定怎么就有了证据被夏家人翻出来了。

    虎毒尚不食子,刘家却推了聋女儿下水,传扬出去了刘家还怎么在商场上生存?

    又来回磨了几日,刘家同意了夏家的条件,退嫁妆,从族谱上去掉歆姐儿的名字,让她跟着夏奂卿回甬州。只要能让夏家太太平平走了,怎么样都好。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本打算休整几天再出发,四房那里收到了传书,老祖宗只怕是等不了多久了。

    一行人哪里还能放松,与四房商量了几句,他们先行一步,四房收拾妥当了也回甬州。

    昼锦快马加鞭送了信回来,夏颐卿才晓得他们其已经启程。

    臻璇听完,心上大石落下去一块:“明日里老祖宗听了。不晓得多高兴呢。二妹妹和歆姐儿能一道回来就是好的。”

    夏颐卿颔首。这一回为了夏奂卿。长房二房不去说,四房那里是损了不少银钱的。

    四老太爷是出了名的护短,看不得夏家子孙叫人欺负,如果刘家不识相,无论是用唾沫星子还是金银锭子,他都要淹死了刘家才算数,但夏颐卿的两个叔父却是亲兄弟明算账,夏奂卿必须帮。那是一致对外,夏家可不是好欺负的,而对内,他们四房不白白损了银钱。

    可要二房吐银子出来,只怕何老太太心里存了刺,回头就挑剔上了夏奂卿和歆姐儿。

    这银子只怕还是要公中来出。

    夏颐卿倒不至于舍不得花钱,他只想着早早解决了这些事,堵上三老爷与五老爷的嘴,千万别起了风言风语传到老祖宗耳朵里,晓得子弟们“斤斤计较”。又平添伤心。

    “七娘……”

    臻璇听出夏颐卿的声音有些犹豫,她低低应了一声。也不催促,等着他继续说。

    “家里人多了,难免起矛盾,要是处不来,不用勉强。”夏颐卿搂着臻璇的腰,柔声道。

    臻璇眨了眨眼睛。

    人多添是非,这是肯定的,牙齿和嘴唇还有打架的时候,何况是人与人之间。留在甬州的长房和二房之间亦有不少不愉快,离开了那么多年的三房、四房回来,不顺心的地方那一定是有的。

    臻璇也不是没打算过,她听从老祖宗的教诲,作为卿字辈如今的长嫂,对于小叔小姑们能帮的帮,能处的处,可要真的彼此看不对眼,那就保持距离,就好像在裴家的时候,与贾老太太那里,她们姐妹从来都是能少走动就少走动,省得彼此厌烦。

    可这话让夏颐卿说出来……

    一般不都是劝媳妇忍耐,便是受了委屈也别计较吗?他竟然反其道而行,告诉她处不来就不用去理会了。

    不知不觉间,唇角上扬,带了笑意。

    这是心疼她爱惜她舍不得她受委屈,那她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臻璇放松了身子靠在夏颐卿怀里,莞尔应道:“我听二爷的,若处不来,就留在天一院里带孩子。”

    这般软糯又带着些娇嗔的声音,挠得人心痒痒的,把因为老祖宗病重而深埋在心底的那些旖旎情绪都勾了出来。

    夏颐卿打横抱着臻璇上床,对着她圆滚滚的即将临盆的肚子又甚感无奈,只能亲吻胭脂似的樱桃小嘴,埋首于白皙颈窝里窃香,寥解相思。

    也只能如此,再过一些,引得臻璇情动,怕会对腹中胎儿有碍。

    臻璇羞涩之余,亦明白此时撩拨不得。

    这一夜睡得还算沉稳,因着就在长生居,免去了路上时间,臻璇稍稍多睡了一会,这才起身梳洗。

    去前头打探的淮香回来,说是老祖宗还睡着,臻璇送了夏颐卿出门,搂着曦姐儿玩闹。

    这些时日,臻璇很少有时间陪曦姐儿,现在方便了,自然要好好补偿。

    曦姐儿坐在软榻上,嘴巴闲不住,把刚刚能说的几个字来来回回叫着,口齿算不上清楚,她却说得格外高兴。

    臻璇笑着教她说话,“老祖宗”三个字太长,曦姐儿学不会,倒是能发出“祖”这个音来,没一会儿就“祖祖”“祖祖”地叫唤上来。

    挽琴正好从外头进来,听见曦姐儿不住叫着,不由笑话道:“怎么这个词儿学得这么快?二爷让曦姐儿叫‘爹’就半天叫不出来。”

    臻璇扑哧也笑了,亲了曦姐儿的脸蛋:“你看她叫‘祖祖’像不像以前吹泡泡?都是撅着嘴的。我猜曦姐儿以后叫‘姨’都比叫‘爹’流利。”

    听臻璇一说,屋里人笑得更开心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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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7章 临终(三)

    曦姐儿不晓得她们在笑什么,她只知道有趣,咧着嘴哈哈大笑。

    臻璇正拿着帕子替曦姐儿擦口水,前头传了话来,说是老祖宗刚刚醒了。

    把曦姐儿交给奶娘,臻璇略收拾了一番,起身去了老祖宗屋里。

    云氏正在伺候老祖宗喝粥,见臻璇来了,扭头冲她笑了笑。

    臻璇坐下,把昨夜里得来的消息与老祖宗说了一遍。

    不仅仅是老祖宗,云氏听了都面露笑意:“既然启程了,四月中旬大抵就能到了。”

    老祖宗轻轻咳嗽了两声,才笑着道:“不亲眼看到奂卿和歆姐儿,我还是不踏实。”

    “不用多少日子,就都到了。”臻璇顺着老祖宗的话,道,“我也只是听二爷说了个大概,细节之处也没明白,还是等二妹妹回来,让她来跟老祖宗说道说道。”

    云氏重重点了点头:“可不是嘛!二妹妹这一回是出了一口恶气。”

    对于那些伤心愤恨的经历,每个人有每个人处理的方式,有些是埋在心里再不愿意提起一个字,独自舔舐伤口;有些是与亲友发泄一番,说出来了就过去了。

    夏奂卿的性子便是后一种,她脾气又倔又直,她不适合压抑,大哭大闹发作一次才是最好的解脱。

    老祖宗也是知道的,闭着眼缓缓道:“我要等着,等着奂卿回来。”

    等老祖宗喝了药,臻璇又让奶娘把曦姐儿抱来。

    看着白嫩漂亮的曦姐儿,老祖宗的目光柔和了不少。可不愿让自己身上那股子药味冲了孩子。只远远看着。

    奶娘晓得臻璇心思。刚刚教了那么久,不就是想让老祖宗听曦姐儿叫人吗?她一手抱着曦姐儿,一手握着曦姐儿的小手,指着老祖宗道:“姐儿,那是老祖宗。”

    曦姐儿微微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咯咯笑了。

    臻璇接过女儿,在她耳边轻轻念着“祖祖”。曦姐儿笑得越发开心,拍着小手叫道:“祖祖,祖祖。”

    老祖宗怔了怔,待反应过来曦姐儿在叫她,她眼眶一下子红了:“我的心肝啊!”又偏过头与桂嬷嬷道,“与我换了这衣服被褥,不要药味的。”

    桂嬷嬷亦是鼻子发酸,怡翮进来伺候老祖宗更衣,新的被褥拿汤婆子捂着,这时候热度刚好。

    老祖宗自己闻了闻。身上总算少了那股子味道,这才让奶娘抱了曦姐儿到床上。道:“好孩子,再叫几声。”

    曦姐儿不明白,看看臻璇又看看奶娘,而后一双乌黑大眼睛又看着老祖宗。

    臻璇引着曦姐儿,曦姐儿咯咯笑着又唤了几声。

    老祖宗忍不住眼泪,搂着孩子亲了又亲,末了又哀戚道:“也不晓得能不能挺到凝姐儿叫人,最苦的还是歆姐儿,这听不见以后怎么说话啊。”

    桂嬷嬷忍着眼泪,低声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祖宗放宽了心,过半个月还要抱二奶奶肚子里的哥儿呢。”

    提起臻璇的肚子,老祖宗神色越发温和慈祥,招了臻璇过去,抬手抚着她的肚子:“快了快了。”

    臻璇垂眸浅笑,不知怎么的,只觉得这肚子很沉很沉。

    夏颐卿回了长生居,听说曦姐儿今天叫了“祖祖”,欣喜之余,又抱着女儿教她喊“爹”。

    臻璇从净室出来,转过屏风就见他们父女两人模样。

    曦姐儿在吃着果泥,夏颐卿正亲手喂她,曦姐儿吃得专注,父亲说什么她都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臻璇怔怔看了会儿,不知不觉间就笑了起来,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如此和美。

    “曦姐儿是个馋鬼,吃东西的时候谁叫都不理。”臻璇笑着走过去坐下,低头拿指尖抹了抹曦姐儿嘴角的果泥,逗道,“是不是呀,曦姐儿。”

    曦姐儿冲臻璇咯咯一笑,两只眼睛又盯着夏颐卿手中的小碗,吧唧吧唧嘴,说了一声还算清晰的“吃”。

    夏颐卿见此,眼底亦有笑意,舀了小半勺喂给曦姐儿吃。

    待吃完了,曦姐儿来了精神,不肯再窝在夏颐卿怀里,吵着要落地走动。

    这个事情臻璇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挺着肚子没法蹲下身来扶着曦姐儿,奶娘要过来帮忙,却被夏颐卿止住了。

    厨房里送了碗蛋羹来,都是山上庄子里送下来的鸡蛋,按照郑氏的意思,每天夜里臻璇要多添一顿蛋羹补补身子。

    臻璇一面吃,一面看他们一大一小玩闹。

    丫鬟都退出去了,奶娘坐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全然一副没看见的模样,不打搅他们一家子相处。

    等曦姐儿玩够了,又馋着问臻璇讨了两口蛋羹,这才心满意足地犯了困,由奶娘抱去睡了。

    屋里收拾妥当,夫妻两人吹了灯歇息。

    臻璇睨了一眼身边人,不禁又想起他陪曦姐儿时的样子。

    明明是清冷性子,只有在面对家人的时候才那般温和,而对着她们母女的时候,愈加是宠爱怜惜的。

    不仅仅是对曦姐儿,对现在肚子里的这个,夏颐卿一样会宠着护着。

    臻璇抬手抚上肚子的时候,猛然之间又想起了老祖宗。

    与进门那年的精神气相比,现在脸上满是褶子和斑点的老祖宗苍老了太多太多,哪里像只过去了三年,更像是一眨眼之间走过了十三年。

    老祖宗一日比一日消瘦,那双眼睛亦模糊了,却依旧晶亮晶亮,尤其是在看着臻璇的肚子的时候。

    她那般期待着……仿佛人生最后一切的一切,都在等着这一刻。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个儿子呢?如果又是个女儿呢?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中盘旋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之前她没有仔细想过。老祖宗病中。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又不少。也实在没有心思去想这些。这会儿是临盆在即,眼瞅着孩子要出生了,她突然感觉到了害怕。

    杨氏没了的时候的那个梦是臻璇唯一能抓到了的浮木,若真如她所说的,真如她告诉她的那样,该有多好。

    臻璇不想让老祖宗带着遗憾离世。

    老祖宗若身子康健,能够等她过些年再生养,那么这一刻臻璇也不会如此害怕。

    老祖宗的希望。就是她现在肚子里的这一个了。

    夏颐卿闭着眼,隐隐有些睡意,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到边上臻璇的身子有些僵硬了。

    猛得就清醒了过来,他转过身轻声问道:“怎么了?”

    臻璇嗓子一涩,伸出双手搂住了夏颐卿的脖子,咬着唇不说话。

    “是不是肚子痛了?”夏颐卿不明所以,正要出声唤外头值夜的丫鬟,脖子却被臻璇搂得越发紧了。

    臻璇吸了吸鼻子,咽呜道:“不是肚子痛。就是怕……”

    夏颐卿放松了些。低头啄了臻璇一口,耐心安抚着:“邢妈妈有经验。生曦姐儿的时候她伺候得就很好。”

    臻璇晓得夏颐卿误会了,以为她是怕生产时出意外,会步了杨氏后尘。

    可真实的情绪要如何告诉夏颐卿,便是说了,夏颐卿又能如何安慰她?不等到孩子降生,谁都不知道答案,说出来了也是徒添了夏颐卿的烦恼。

    毕竟不是头一胎的时候,那时她能问他若是个女儿当如何,现在却不好再问了。

    即便还是个女儿,臻璇相信夏颐卿依旧会捧在手心上,曦姐儿有的,她也不会少,但若老祖宗最终见不到长房嫡长一面,夏颐卿心中也会有遗憾和不安。

    这种遗憾和不安,会远远比臻璇的更重。

    臻璇吸了吸鼻子,到底没有说真话:“恩,邢妈妈来看过的,说挺好的。”

    夏颐卿的眸色沉了沉,夜深人静,臻璇又心不在焉,自然是没有瞧见。夏颐卿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臻璇情绪的变化,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臻璇到底在怕什么。

    从何安慰?

    便是夏颐卿说了生女儿也无妨,臻璇也不会真的放下心来,她的害怕来源于她对老祖宗的感情,在臻璇的心中,老祖宗已经是她尊重喜欢的长辈了,并不是夏颐卿说什么就能把这些情绪带过去的。

    况且,夏颐卿自己也是牵挂着的。儿子女儿他并不过分在意,毕竟两人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其他孩子,但老祖宗那里……

    老祖宗爷没有等到他娶妻生子,没有等到期颐之年由他奉养,起码在老祖宗人生最后的时间里,能让她了了这桩心事。

    谁也没有再说这事,夏颐卿吻了吻臻璇的乌发,握紧了她的手。

    一眨眼入了四月里,淅淅沥沥春雨缠绵,石缝处添了青苔,甬州城的青砖灰瓦融入了这连绵雨水之中,抬头望去,只觉朦胧。

    路越发不好走了,臻璇进出走避雨的抄手游廊还算稳当,从天一院过来长生居伺候的丫鬟婆子就没有那么方便了,尤其是有几段路无处避雨,走在湿滑路面上,一个不小心就会滑倒。

    执棋吩咐了要小心再小心,步月还是重重摔了,四月初身上衣服还算厚实,这一下摔得厉害,依旧是把撑地的左手腕划开了口子,青紫里夹杂着鲜红,看一眼就心头一紧。

    臻璇孕中闻不得血腥,执棋把步月留在了天一院里,又请了医婆子替她清洗了伤口包扎,这才到臻璇跟前禀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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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章 临终(四)

    今天的第一更。

    晚上8点还有二更,至于三更嘛,96加油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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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璇在屋里与高妈妈说着闲话。

    正巧说起了上个月嫁过去的杏绫,高妈妈笑着道:“听说是夫妻和睦的,陈妈妈瞧着也高兴,奶奶只管宽了心,您身边出去的姑娘们都是好好的。”

    臻璇也不由露了笑容:“还是妈妈晓得我,我心里啊就记挂着她们。”

    “再过几日,杏绫该进府里给奶奶磕头了,到时候好好瞧瞧。”高妈妈应和着道。

    执棋快步进来,福身说了步月的伤势:“听说是运气不好,正好撞在石头上,小臂上好长一道口子,人都吓得愣愣的了。奴婢让她屋里躺着,等伤好透了再回来伺候。”

    臻璇和高妈妈对视了一眼,步月这个二等,臻璇还是挺喜欢的。

    步月不是家生子,认了郑氏身边不算亲近也不疏远的葛妈妈做了干娘,她圆脸微胖,人又白皙,瞧着便是喜气的好面相,又是爱笑的脾气,在天一院里人缘不错。

    臻璇叹了口气:“可怜见地,你从我那儿找些伤药给她,千万别留了疤。”

    见执棋点头,高妈妈又问了一句:“哪个顶了步月的活?”

    “芸芍。洙香这几天小日子。”

    臻璇抿唇,嘱咐道:“芸芍和芸芊经验浅,长生居里规矩重。可别疏忽了。你也多指点指点她们。”

    话说到这儿。虽无人说破,各个心里都是明白的。

    执棋应声出去了。

    高妈妈见臻璇阖眼不做声,也就没有开口,她是拿了些主意的,趁着臻璇还没生产,要把天一院里几个不老实的拎出来收拾收拾,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分不清轻重。

    杀鸡儆猴。紫媛的事才过去多久,这就又动了心思了。

    臻璇也在想这个事情,她是空着位子要看看哪几个得用哪几个用不得,却不想有几个这般糊涂,想往上爬不是错,挑不准时机就是个傻的。

    刚刚那几句话,执棋定然明白了臻璇的意思,有她看着,暂时不用臻璇多操心。

    只可怜了步月,亏得只是伤了手。没有伤了脸。

    思及此处,臻璇睁眼看着高妈妈。道:“妈妈替我去看看步月,小丫鬟爱漂亮,指不定多难过呢,让她先养伤,其余事体别念在心上。”

    高妈妈一怔,步月这会儿是吓着了,等事后想明白了其中道道,不肯吃这个亏,闹起来了反倒是不好收拾,便应道:“奶奶放心,奴婢一会就过去。”

    臻璇颔首,正要准备去前头,郑氏新挑的奶娘过来了。

    为了臻璇肚子里的这一个孩子,郑氏是费心挑了奶娘的,前后相看了一个月才总算定下了这一个。

    奶娘夫家姓吴,吴家老大是夏家回事处的一个小管事,吴妈妈二月里生了个大胖小子,奶水足,晓得府里要添奶娘便来了。

    吴家识字,吴妈妈从前做丫鬟的时候也跟着主子念过些书,规矩好,又知理。

    臻璇问了些家里情况,又抱了抱吴妈妈的儿子,只要孩子愿意吃吴妈妈的奶,那这事就定下来。

    吴妈妈笑着谢了恩,等着孩子出生过来试奶。

    约莫快到了午时,前头才传了话来,老祖宗醒了。

    臻璇起身去了老祖宗屋里,这几日老祖宗睡得越发久了,一日十二个时辰,七八个时辰是睡着的。

    不仅仅是臻璇担忧,等在屋里的云氏亦是揪着眉头,趁着无人注意,云氏把臻璇拉到了一边,附耳低声问道:“二嫂,我听人说,甬州人讲究清明……”

    臻璇抬眼看云氏,见她一脸紧张模样,心里也不舒服。

    甬州人有个说法,清明就是鬼门关,重病的人要是一觉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若那日还清醒,就还能再拖上半个月一个月的。

    这个说法也不知道从哪儿传下来的,但说的人多了,信的人也就多了。

    清明那一日,所有人的心都惴惴不安。

    天未亮时,夏颐卿开了祠堂拜了祖宗牌位,大老爷不在甬州,这些事情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因着是杨氏过世后的头一个清明,夏黎卿不在,沈妈妈带着响哥儿、凝姐儿去给杨氏上坟,可老祖宗今日耽搁不得,他们也只能来去匆匆。

    夏颐卿回来换了身衣服,与臻璇一道在老祖宗屋里坐着,静静等候,云氏到了之后也不言语,捧着茶盏坐在桌边,从头到尾都没有抿过一口。

    每隔两刻钟,各处都有人过来打听消息。

    提心吊胆到了午初,寝房里头才有了动静。

    怡翮出来传信:“老祖宗刚刚醒了。”

    臻璇跟着松了一口气,夏颐卿起身出去,让人往各房传话。

    云氏伺候老祖宗喝了些粥填了肚子,又伺候她用了药。

    老祖宗躺在床上,虚弱着道:“阎王爷还不收我,你们都去用饭吧,吃完了再过来。”

    清明里用寒食,东稍间里备下了,几个人都是简单用了。

    郑氏陪着郑老太太,领着夏景卿和夏湖卿过来,才刚进了院子,就见一个丫鬟飞奔了来了。

    “出了什么事?”郑氏赶紧拦住那丫鬟。

    丫鬟喘着气,道:“是三老太爷和三老太太,与老爷、太太、爷和小姐们到了。”

    郑老太太闻言,略松了一口气,这是赶上了的,也不晓得大老爷一行与四房的人何日能到。

    老祖宗听了消息,眼神里添了期待,不住念叨着:“小七丫头,我的小七丫头回来了……”

    三老太爷也记着清明这一日,怕见不到老祖宗最后一眼,拼了命地赶路,总算在这天进了城,又不敢耽搁片刻,让下人收拾行李物什,自己领着一众晚辈到了长生居。

    郑氏与夏湖卿在长生居外头迎三房,彼此见了礼,来不及多说话,低着头往里头走。

    三老太爷直接进了寝房,见病床上的老祖宗虚弱成了这副模样,不由眼睛发红,也不等怡翮把蒲团放好,直直跪在了地上:“母亲,不肖儿子回来了。”

    三老太爷跪下了,三房没有哪个敢站着,三老太太唐氏坐不惯马车,这一路来日日煎熬,刚刚又干呕了几声,却不敢耽误给老祖宗请安,叫人搀扶着来了,现在也推开了拐杖,颤颤巍巍地跪下磕头。

    老祖宗面露笑容,她想看清每一个人,眼睛却是模糊的,她已经人不清楚他们的模样了。

    费了老大精神,隐约分辨出小巧玲珑的女孩儿身段,她急切道:“小七丫头,快让老祖宗瞧瞧。”

    夏芳卿乌黑的大眼睛里全是泪水,跪着挪到了床边。

    对于老祖宗,夏芳卿没有什么印象,离开甬州时她才两岁半,根本记不得事情,却听母亲罗氏无数次提起,老祖宗是格外疼爱她的,七个嫡出庶出的曾孙女之中,最最宠爱她。

    老祖宗费力气抬起了手,枯燥的手指拂过夏芳卿光洁的脸庞:“我的小七丫头,还是这么爱哭。颐卿,我说得对吧,小七丫头一点也没变。”

    老祖宗和夏颐卿之前说过什么,三房的人自然无从得知,但听的这么一番话,依旧忍不住眼中热泪,咽呜出声。

    尤其是夏芳卿,女孩子本就敏锐,即使只短短数句话,亦让她体会到了老祖宗对她的怜惜,她扑在床榻上哭泣。

    老祖宗却是笑了,子孙们围在身边,她是最最喜欢的。

    不由又想起了还在路上的晚辈,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她等得望眼欲穿。

    老祖宗累了,只留了夏芳卿作陪,其余人全部退到了东稍间。

    臻璇和云氏头一回见三房亲戚,由郑氏引着一一见了礼。

    唐老太太的目光一直停在臻璇的肚子上,缓缓开口问道:“还有多少日子?”

    “稳婆说,差不多十来天。”臻璇答道。

    唐老太太颔首,没有再多言。

    三老太爷更关心老祖宗的身体,便细细问了问郑氏:“腊月里遣人送年礼回来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这么严重……”

    郑氏斟酌着这话要怎么回答,眼神却飘向了郑老太太。

    老祖宗去年夏天虽然病着,但再拖个三四年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却因为杨氏突然没了,老祖宗受了刺激,身子一下子就垮了下去。

    晚辈们孝顺,云氏只要不是来了葵水,日日都在老祖宗跟前伺候,到了元月里,其实老祖宗是有些好转的,便是为了夏奂卿和歆姐儿的事气愤伤心,也是顶着一口气。

    真正把老祖宗打倒的是夏恪卿和夏毓卿,尤其是夏毓卿当着她的面,对两个嫂嫂动手,老祖宗气急攻心,便是大罗神仙也没有法子了。

    如今只能拖过一日算一日,撑到了大老爷一行与四房回来,撑到了臻璇生产,也总归是能安心去了。

    郑老太太明白郑氏的心思,把话接了过去,只是闭口没提夏恪卿睡大了素辛的肚子,只说夏毓卿和嫂嫂动手。

    唐老太太菩萨一样的心肠,听了这话心惊胆颤,连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女人怀胎多么重要的事情,亏得没有动了胎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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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章 临终(五)二更

    二更来了。

    原本想再更一章的,比了比进度,还要再修。

    so,打个鸡血,明天四更,第一更早上8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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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氏往寝房方向似是随意地扫了一眼。

    夏芳卿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在老祖宗爷的孝期里,因为和其他姐姐们差得岁数更多,罗氏经常让夏芳卿和年纪最接近的夏毓卿一起玩耍。

    虽然夏芳卿是三房嫡女,但三老太爷是庶子,罗氏自然没法挑剔夏毓卿的庶出身份。彼时孩子们还小,便是夏毓卿霸道些,但小孩子推来挪去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体,两姐妹自己都不在意,没一会儿就又抱到一起去了,因此罗氏也没往心里去过,只是周姨娘时不时会抱怨夏毓卿吃亏。

    两个孩子差了四年,夏毓卿能吃什么亏?罗氏与身边的婆子嘀咕过几句,到底不想跟周姨娘计较,反正出了孝期,三房就会离开。

    在外头这么些年,夏芳卿一个女孩儿闺中难免无趣,罗氏原想着回来了与夏毓卿一道还能添个伴,这会儿听了郑老太太几句话,那些心思赶紧都扔得远远的了。

    夏毓卿没轻没重不懂规矩,可千万别把她的夏芳卿给带坏了,晚些告诉夏芳卿,一定要离夏毓卿远远的。

    要玩耍,也与夏湖卿一道去。

    罗氏从刚才起就在打量夏湖卿。模样长开了。比小时候好看许多。瞧着和气温顺,尤其是说了一门好亲,这可是个大福气。

    四房还有两个小姐,也不晓得教成了什么样儿,若是好的,也要多来往,若是不好,就避开些。

    除了姐姐们。臻璇和云氏这两个做嫂子瞧着也是好相处的,既然要在甬州住上几年,就让夏芳卿与她们都熟悉一些。

    毕竟都姓夏,多走动走动难道还会有坏处?

    罗氏就不喜欢三老太爷和四老爷的做法,离开甬州也就算了,偏偏还和其他几房关系疏远,在别人看来,这哪里是嫡兄和庶弟,都跟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一样了,害得她想给几个孩子谋些好路子都使不上劲。

    三老太爷不知道儿媳妇那些心思。他只是气愤夏毓卿行为,待听得二房那儿已经处置了。略舒了一口气,又问道:“大姐那儿传了信儿了吗?”

    臻璇闻言,亦转头去看夏颐卿。

    “去了信了,姑祖母没回信。”夏颐卿回答道。

    夏惠祥那儿是第一时间送了信去的,她的丈夫前些年丁忧,出了孝期之后,想着年纪也大把了,干脆告了老,与妻子一道在祖宅边上开了学堂授课。

    路途遥远,夏惠祥便是有心要赶回来,她的身子骨也不好,不晓得路上要费多少工夫。

    三老太爷叹息,没有再提。

    清明这一日,老祖宗的精神尚可,下午睡了会儿,晚饭前又醒了。

    云氏依旧伺候了老祖宗用饭。

    三房还要收拾住处,也就早早散了。

    罗氏悄悄冲夏芳卿抬了抬下巴,夏芳卿大抵晓得母亲的意思,与云氏道:“三嫂,我明日也过来。”

    云氏自然是答应的。

    不晓得是不是应了清明的规矩,后两天老祖宗整个人清明了一些。

    夏芳卿坐在床边,巧笑着与老祖宗说三房在梧州的事体。

    梧州的风土人情与甬州大不相同,老祖宗虽见多识广,梧州却从未去过,只在三房搬去梧州时打听过一番。那些打听来的,哪儿比得上夏芳卿亲口说的。

    老祖宗听得津津有味,桂嬷嬷和湘翮时不时问上几句,有问有答,越发有了味道。

    臻璇也认真听了一会,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的时候,才见到云氏在冲她打着眼色。臻璇不知何意,轻手轻脚从榻子上下来,缓步往外走,云氏过来搀着她。

    桂嬷嬷注意到了,见她们妯娌面色如常,互相搀扶着,便没有出声。

    两人到了外头东稍间里坐下,云氏附耳轻声与臻璇道:“我听说,二伯母今日带着六妹妹出府去了。”

    臻璇一愣,诧异看向云氏,嘴巴微微动了动:“你的意思是……”

    云氏轻轻点头。

    张氏不会无缘无故带夏毓卿出府,尤其是她这段日子忙得前脚不沾后脚的,连三房回来之后过去请安张氏都是匆匆忙忙,今日里出门怕是为了相看了。

    她们早就晓得了张氏在替夏毓卿找人家,却不想这么快就到了要彼此相看的时候了。

    云氏也只知道这些,相看的具体是哪一家她亦不知道:“不过,似乎四叔哪里,大伯母也有了人选了。”

    夏景卿的年纪不小了,臻璇晓得郑氏最近也忙着选媳妇,虽然着急,但郑氏又不愿意随便选一个,东挑西看了一番,心里才有两三个满意的。

    也仅仅只是如此,还未到媒婆上门去说亲的时候,大约是要拖到出了老祖宗的孝期了。

    下午时,臻璇回屋里小憩了会儿,刚睁开眼,就见挽琴从屏风外头绕了进来。

    “有事?”臻璇撑坐起来。

    挽琴过来扶住了臻璇,脸上笑容淡淡:“永凉王府那儿,陈嬷嬷过来了。”

    臻璇身子一僵,抬眼看挽琴,见她神色里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略放下些心,问道:“可是三姐姐生了?”

    挽琴点了点头。

    陈嬷嬷就等在外头,她扫了一眼长生居,这里与她之前去的天一院完全不同。

    臻瑛的肚子比臻璇还晚上半个多月,不过两人孕中心境全然不同,便是臻瑛全然不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也不管颜慕安的态度。但到底是大肚子。脾气有一阵没一阵的,昨日里还是让穆夫人不咸不淡几句话给搅乱了心神。

    臻瑛不肯吃亏,当着颜慕安的面顶了穆夫人几句,话里话外全是穆夫人应当感谢她,若坐在世子妃位子上的不是她而是臻璇,此刻穆家有些人还能在郁惠跟前作威作福?再说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要是穆夫人有什么不方便的时候。臻瑛会为了从前的帮助拉穆夫人一把的。

    穆夫人一张脸黑透了,当年那些子心思,虽然王府里人人心知肚明,却没有哪个说开来过,便是颜慕安也是清楚的,只要不说破,各自端着面子就好。臻瑛偏偏当着颜慕安的面翻旧账,这离间的意思**裸的。

    她自己也艰难,作为填房肚子一无所出,原配留下的儿女里。嫡子与她不亲近,慕恩、慕艺原还与她和气。自从臻璇和臻瑛的事情之后也有些疏远埋怨。等她们出嫁之后,愈发显得她在王府里孤家寡人一个。

    被臻瑛这么将了一军,穆夫人心里不落位,仗着长辈身份刚说了臻瑛几句,臻瑛当场就捧着肚子喊痛了。

    穆夫人一开始还当臻瑛装样子,谁知没一会就见臻瑛下身湿了一片,已经破水了,这才知道不好。

    九个月多一点的肚子,虽说也足月,但比预计的早生了大半个月。

    就算事后王妃抱着孩子埋怨着看了穆夫人几眼,陈嬷嬷依旧不痛快。

    陈嬷嬷进了屋子,直视臻璇依旧高耸的肚子,福身道:“姑奶奶,我们世子妃上午刚刚生了个儿子。”

    陈嬷嬷的面上瞧不出喜气,臻璇不知道臻瑛和穆夫人针尖对麦芒,只当是发作得早。

    臻瑛母子平安,得一个儿子解了围,不管这儿子怎么来的,总算是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永凉王府与裴家还能保持面子上的关系,就如臻瑛与臻璇说过的,盼着七皇子继承大统,否则,即便臻瑛有儿子,失去了裴家这个依靠,她的日子会比这几年更加煎熬。

    对裴家来说也是一样,臻瑛永远是裴家女,儿女前程似锦,裴家在甬州才能屹立不倒,远远强于其他世家。

    臻璇让挽琴取了些金裸子,又拿出一对金脚镯:“妈妈,添盆时我是去不了了,妈妈替我交给三姐姐。”

    陈嬷嬷礼数周全,收下了东西。

    打从心底里说,陈嬷嬷也不希望洗三时臻璇去王府。

    上一回姐妹两个是把话都放在台面上说了的,但说到底都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和好也行撕破脸也行,都是自家关起门来的事体,何必叫外人当谈资看笑话?

    洗三时是不一样的,各府各家的亲戚都会到场,指不定就有哪个不长眼的胡乱说话,让一众人都下不来台面。

    臻瑛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除了裴家几个长辈,才不肯让别人指指点点,当场闹起来都有这个可能。

    到时候一个做月子的,一个快临盆的,万一出了状况,这就是大罪过了。

    不如就这样,安安稳稳的,反正臻璇快生了,不出门也是正常的。

    陈嬷嬷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跟着丫鬟退出去了。

    臻璇抬手覆在眼睛上,半响与挽琴道:“她倒是心想事成,得了个儿子。”

    挽琴手上的活计顿了顿,回头看向臻璇,安慰道:“心想事成是好事,奶奶不也希望三姑奶奶能生儿子吗?”

    臻璇扯了扯唇角,笑着道:“盼着我的这个,也是个儿子。”

    “奶奶放宽了心吧,也就这几天了。”挽琴替臻璇整了整薄毯,道,“刚刚前头传了信来,杏绫和罗兴清明日里来给奶奶磕头。”

    臻璇听了这事,心情轻松起来:“要赏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挽琴点头:“都备好了,奶奶要不要看看单子?”(未完待续。。)

370章 临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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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上午,杏绫和罗兴清就候在了长生居外头,等臻璇这边妥当了,才由执画引着进来。

    罗兴清依着规矩,只低头看路,并不四处张望。

    杏绫听陈妈妈提过老祖宗的身体,心里越发记挂臻璇,轻声与执画交谈着。

    臻璇半倚在软榻上等着,身边嫁出去的丫鬟与丈夫一道来磕头,这还是第一次。

    桃绫是配了良人,脱了奴籍做了主子,自然没有这种规矩了,杏绫的老子娘还在裴府里当差,罗兴清家中亦是臻璇的陪房,这才要回来磕头。

    臻璇听到外头脚步声,抬眼看过去,执画挑了帘子,杏绫进来,见了臻璇,眼睛一红跪下了。

    小半年未见,杏绫的变化不多,只是梳起了妇人头,整个人显得成熟了些,再看罗兴清,大约亦是成家了的关系,越发显得沉稳了。

    待磕了头,赐了赏,臻璇要留杏绫说话,罗兴清去了外头候着。

    “罗兴清待你好吗?”臻璇看向杏绫,杏绫羞赧着点头,臻璇笑道,“那就好。他要敢亏待你,你告诉我。我收拾他。”

    杏绫抿唇笑了。

    打量了一圈这屋里的摆设。因着是暂住。东西比在天一院的时候少些。而刚才进来的时候,见这边伺候的人并不多,这让杏绫有些担忧:“可是新提上来的小丫鬟不得用?奶奶这几天就要生了吧,奴婢进府里伺候几日?”

    杏绫神情真切,臻璇扑哧笑了,道:“你这是新婚,哪有让你来伺候的道理。且安心吧,不缺人伺候。”

    杏绫有些失望。知道即便是磨破了嘴皮子臻璇都不会答应,也就不提这事了:“奴婢听说步月伤着了?”

    见臻璇点头,杏绫犹豫了一会,终还是开了口:“奴婢出府有几个月了,怕弄岔了误会了人,但也担心有些事不说出来没人留意到。芸芙和步月在园子里吵过一回,奴婢是正巧经过才发现的,步月那时候哭得厉害,让奴婢别告诉执棋和挽琴。”

    臻璇微皱了眉头,在几个三等里头。芸芙并不起眼,却没想到她敢和步月争吵。偏偏步月把这事都瞒了下来,这倒是稀罕了。

    之前她们都以为是几个二等争来抢去的,害的步月受了伤,可若真如杏绫提到的与芸芙有些干系,那就要连三等的一块敲打敲打了。

    “这事你回头与执棋说一声。”

    杏绫应下了,陪着臻璇又说了会儿话,前头老祖宗醒了,她也就不留在长生居里,回天一院探望了步月,这才与罗兴清一道出了府。

    四月十四,臻璇正陪着老祖宗说话,怡翮眉梢带笑,进来禀道:“老祖宗,大老爷他们回来了,刚刚进了门,再过一会就过来了。”

    听了这话,老祖宗一脸期盼,云氏眼睛里全是喜悦之情,夏芳卿已经听说了夏奂卿的事,闻言亦是添了笑容。

    夏奂卿换了身干净衣服,没有多休息就抱着歆姐儿到了长生居。

    抬眼一看老祖宗比她走时更加憔悴,虽有心理准备,还是叫她心里发酸,眼泪簌簌。

    云氏接了歆姐儿过来,抱到老祖宗身边,道:“老祖宗,我们歆姐儿可算是回来了。”

    臻璇轻声安慰夏奂卿,道:“回来了就好,可受委屈了?”

    这是要引夏奂卿说话,夏奂卿抬手抹了泪,只挑解气的事情说,会给老祖宗添堵的一个字都没有提。

    老祖宗是不愿意再为了刘家人生气了,只要夏奂卿和歆姐儿好好的,那便是样样好。

    没一会儿,郑氏陪着大老爷来给老祖宗磕头。

    云氏等了又等,不见二房的人过来,不免有些疑惑,偷偷问臻璇道:“怎么这么慢?”

    臻璇也不清楚,宽慰道:“六叔父与大伯、三叔一道,大伯许久没见到响哥儿和凝姐儿了,说不定就耽搁了。”

    这个解释云氏能听得进去,又等了三刻钟,六老爷才和夏黎卿、夏苏卿来了。

    随着六老爷与夏黎卿、夏苏卿跪下磕头,老祖宗缓缓点了点头:“回来了就好。”

    礼数齐全后,夏黎卿陪着老祖宗说了会儿话,夏苏卿抬眸去看云氏,见她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不由笑了。

    臻璇打量了夏黎卿几眼,只觉得比之前看着稍稍精神了一些,也仅仅只是一些而已。

    依着老祖宗的意思,当晚在长生居里摆了两桌,老祖宗虽然不能下床,听着外头晚辈们的声音,亦觉得心满意足。

    为了让老祖宗高兴,席面上人人说的都是高兴事体,便是有女眷忍不住红了眼眶,也不敢哭出声音来。

    光从声音听起来,每个人的兴致都很高,男人们行酒令彼此灌着酒,女人们说着丈夫孩子,仿若之前所有的矛盾都没发生过一样。

    席面摆在东稍间,地方不够宽敞,人数又不少,彼此挤得有些紧,臻璇挨不住久坐,先退了席,起身去了寝房。

    老祖宗见臻璇进来,示意她在身边坐下:“都吃了些什么?”

    臻璇压住心中伤感,巧笑着说道:“一桌子的菜。四叔母从梧州带回来些熏肉,与我们甬州的做法完全不一样,瞧着不起眼,味道还真不错,很香呢;有笋儿,说是天未亮的时候挖的,庄子上送来。炒了一盆。又做了碗汤。新鲜爽口;庄子上还送了些虾来,做的盐水口味,很是肥美……”

    臻璇一样样派给老祖宗听,说完了菜,又说吃饭的人。

    老祖宗听得津津有味,挡不住精神不济,最后还是睡了过去。

    臻璇替老祖宗掖了被角,吹了屋里灯。与桂嬷嬷和湘翮一道退了出来。

    东稍间里举杯的、聊天的人都停下来,转过头看向臻璇,臻璇回头望了寝房一眼,这才轻声道:“老祖宗睡着了。”

    臻璇看得明白,在微怔过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再也粉饰不了太平,不再有人交谈,各自垂眸喝着闷酒。

    亦有压不住哭声的,夏芳卿泪流满面。罗氏安慰了几句,到底怕惊扰了老祖宗。带着女儿先回去了。

    有人先离席了,也就慢慢都散了。

    臻璇回屋里休息了会儿,梳洗妥当了,夏颐卿才回来。

    臻璇端了醒酒汤,夏颐卿一口喝完,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揽着臻璇一言不发。

    越是到了最后时刻,每个人的心情就越复杂。

    翌日晌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比大老爷他们晚出发几日的四房竟然赶到了。

    四房这一路是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敢停歇。

    四老太爷干脆让马车直接停在了长生居的门口,颤颤巍巍下了车,顾不上揉一揉因坐车而发胀的腰腿,催着让三老爷与五老爷扶着他,快步进了屋。

    老祖宗得了信,正着急等着,见了幺儿回来,不禁捶打着大哭了起来。

    身边的人又是安慰又是劝的,才让老祖宗止了眼泪,老祖宗让桂嬷嬷领着臻璇和云氏认了亲,但她到底是病体,大起大落的扛不住,沉沉睡了。

    云氏和臻璇伺候老祖宗擦脸,四房的人就候在东稍间里,谁知里头还没收拾妥当,外间又传来惊呼声。

    臻璇不由心跳加快,挑了帘子出来,待看清外头情况,双手捂了嘴才没有叫起来。

    四老太爷一心挂念老祖宗,一路上根本没休息,这会儿得见了老母亲,整个人松了劲,竟然仰倒厥了过去,歪歪扭扭躺在椅子上。

    董老太太慌了神,三老爷和五老爷把四老太爷挪到了罗汉床上,五太太苗氏想让丫鬟去请大夫,可长生居里外伺候的人她一个也认不出来,愣在那儿没出声。

    三太太袁氏瞧见了臻璇,赶紧过来握住了她的手,道:“颐卿媳妇,这大夫……”

    臻璇点点头,打发了人去请查大夫。

    查大夫匆匆来了,病症与大伙预料的一样,路途上劳累,屏着的一口气松了,这才倒下了,好在身子底子并不亏,调理一段日子就好了。

    等把四房的人送出了长生居,臻璇的下腹坠得厉害,再不敢坚持,回屋里躺了半日。

    夏颐卿亦晓得四房回府了,之前挂在心上的事情他特地和三老爷、五老爷通了个气,那两位答应得爽快,总归他们不吃亏,何必在乎这银子是哪儿出的,私底下解决了更好,免得摆到台面上一口一个银子的伤了家里人和气,又惹了长辈不快。

    到了夜里,老祖宗醒了,臻璇有心过去伺候,可实在是直不起腰来,酸胀得连晚饭都没什么胃口。

    夏颐卿见此,让厨房备了些好克化的,又劝臻璇道:“不吃东西,明日里更加没力气,多少吃一些。”

    臻璇不忍拂了夏颐卿好意,又念着双身子,想着鸡蛋羹方便又补身子,刚吃了小半碗,那股子腥气一下子冲了上来,张口吐了。

    挽琴上前扶住了臻璇,夏颐卿倒了水给她漱口,臻璇缓了几口气,躺在床上没吭声。

    丫鬟们还未收拾好,臻璇突然就“哎呦”一声,整个人都要缩起来了,夏颐卿在床边坐下,抬手覆着她的额头,道:“怎么了?肚子痛?”

    臻璇白着一张脸,缓缓点头。(未完待续。。)

371章 临终(七)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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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点半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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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曦姐儿的时候,臻璇发作得突然,夏颐卿没见到当时样子,这会儿一时也分辨不出,略作思量,稳妥起见,让人去请了邢稳婆。

    臻璇痛了一会儿,没有再痛,开口与夏颐卿道:“应该不打紧的。”

    等邢稳婆进来看了,笑着道:“就明后两日了,奶奶养足精神,等着破水吧。”

    这个日子倒和一开始预计的差不多,臻璇是生过一胎的,晓得生孩子一定要有力气,她今日劳累,夜里吃下去的东西又都吐了,这样是不行的。

    “挽琴,我想吃些东西。”

    挽琴闻言,看了桌上一眼,舀了小半碗粥,添了几筷子清口小菜,道:“奶奶先喝粥垫垫肚子。”

    夏颐卿叫了执棋进来,吩咐道:“再去厨房看看,不要油腻腥气的。”

    执棋抿唇想了想,道:“高妈妈今日蒸了糯米饭,放了些豆瓣、笋丝和腌肉,奴婢让人去天一院里取些来?”

    臻璇素爱吃糯米,甜口的八宝饭亦或是今天高妈妈做的这咸口的,都很是喜欢。

    夏颐卿弯了唇角,问了臻璇一声,见她点头,便与执棋道:“去取吧。把肉都拣出。免得腥气了。”

    一趟来回。糯米饭从笼屉里刚取出来,送到长生居里温度刚好。

    不晓得是胃口开了,还是一心想要多长些力气,臻璇没有再吐,吃了半碗。

    “多了不好克化。剩下的热一热,明日一早吃。”

    臻璇这么说了,挽琴便收拾了碗筷。

    吹灯落账的时候,外头又飘起了细雨。因着风大,挽琴又拿着烛台进来,把窗户合上了。

    臻璇下午睡了会儿,原本以为会睡不着,谁知没多久就觉得眼皮子发粘,靠着夏颐卿睡着了。

    兴许是记挂着臻璇的肚子,夏颐卿睡得不沉,半夜里醒过两次,怕惊搅了臻璇,也没有翻身。

    睡得浅。对身边的动静很是敏锐,模模糊糊听见臻璇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他抬手按了按额头,微微转头看她。

    黑暗之中,瞧得并不真切,只臻璇低低的叫声钻入了耳朵里,夏颐卿一个激灵,什么瞌睡都没有了。

    夏颐卿下床点了灯,臻璇鼻尖出了薄汗,一阵痛楚之后,整个人也惊醒了过来,大口喘着气。

    守夜的挽琴也披了衣服起来了,绕到床边看了看,又抬头看向夏颐卿。

    臻璇挤出笑容,强作镇静,道:“可能要生了。”

    挽琴闻言一愣,又迅速反应了过来。夜里宿在长生居里的只有淮香、执画、洙香和芸芍,打发了洙香去请邢稳婆,芸芍回天一院叫人,淮香去厨房里准备热水,挽琴和执画一道回来伺候臻璇。

    臻璇缓过了气,等执画把产室准备好,夏颐卿打横抱起臻璇,把她挪了过去。

    邢稳婆这一行做得久了,半夜里发作的情况也见了很多,听见声音就赶紧起来,迅速收拾好赶了过来,一进产室见夏颐卿还坐在床边,不由失笑道:“二爷,男人不能在里头待着,赶紧出去吧。二奶奶交给我,您只管放心。”

    臻璇脸上发红,又是痛又是羞,冲夏颐卿努努嘴:“二爷出去吧,我无事的。”

    夏颐卿握着臻璇的手,突然低下头在她唇上碾了碾,这才松开了出去了。

    臻璇一时大窘,他跟个无事人一样,她却要面对邢稳婆和屋里几个丫鬟的笑容,臻璇气恼之余,干脆别过头去,当一屋子人都不存在。

    邢稳婆看多了夫妻相处,一眼就知道臻璇羞恼了,她也不点破,一本正经做事,过来替臻璇看了看,道:“刚开了口,奶奶忍一忍,恐怕要痛到天亮了。”

    这次和生曦姐儿的时候不同,那时是先破水慢慢等开口,这回口先开了,水还没有破。

    臻璇心里惴惴,邢稳婆安抚了一番,等肚子一阵接着一阵痛起来的时候,也就顾不上那些了。

    毕竟是在长生居里,臻璇想到睡在东厢里的曦姐儿,和前头睡觉的老祖宗,即便是痛了也不敢叫,让挽琴拿了布条给她咬着。

    生产不是小事,厨房烧水,丫鬟进出,便是再小心,也会吵到的。

    曦姐儿呜呜哭了会儿,叫奶娘哄着又睡了,桂嬷嬷却是彻底被吵醒了,过来看了一趟,与陈妈妈道:“缺什么就跟我说,人手不够也跟我提。”

    陈妈妈应了。

    四月中旬的天气说不上热乎,又怕臻璇着凉,屋里拢着地火,臻璇痛出了一身汗,挽琴不住替她擦拭。

    趁着肚子没有那么痛,臻璇与挽琴道:“糯米饭还热着吗?我再吃一些。”

    挽琴去厨房取了,臻璇在发作的间歇吃上几口,一碗饭用了三刻钟,到碗底时都发凉了,才算是吃完了。

    夏颐卿等在东稍间里,与产室隔得近,有些什么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丫鬟们进出的脚步声,越发明显。

    晓得女人生产要费上不少时间,他一开始是耐着性子坐着,可眼看着外头一点一点亮堂了,臻璇压不住的叫声时不时传过来,他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烦乱起来。

    生曦姐儿的时候,他站在书房里研墨静心,但这里是长生居,没有他的书房,哪里去寻笔墨砚台来,只从一旁随手抽出一本书来,随意翻开一页看。

    产室里动静大了,夏颐卿听到了执棋的声音。指挥着小丫鬟们端热水进出。

    夏颐卿把书往桌子上一放。挑了帘子出去。执棋站在中屋,闻声转过头,急急行了礼。

    “怎么样了?”夏颐卿背着手,目光盯着产房入口。

    执棋虽然忙碌,面上神色还算轻松:“刚刚破了水,二爷再等等,邢妈妈说,最晚到中午的时候就生下来了。”

    夏颐卿闻言。略松了一口气,打开怀表看了眼时辰,吩咐道:“辰初时去听风苑里报了信。”

    执棋应了,见夏颐卿半宿未睡,神情疲倦,执棋端了水盆要进东稍间伺候夏颐卿梳洗。

    夏颐卿自个儿接了水盆过去,道:“你做你的事。”

    这个时候,人人都恨不得有四只手,执棋分得清轻重缓急,也不坚持。出了屋子去安排其他事情了。

    夏颐卿净了面,又捧着书坐了会儿。思绪却全然没有落到那整齐的文字上,等到院子里传来郑氏的声音,他才回过了神。

    信传到听风苑的时候,郑氏正陪着郑老太太用早饭,一听臻璇昨儿半夜就发作了,不由沉了脸,道:“这么大的事,也不早些来报。”

    埋怨归埋怨,亦是因为心里着急,郑老太太让郑氏先行,她和夏湖卿晚一步过去长生居。

    郑氏径直到了二进,站在院子里问了执棋几句,听得里头一切都还顺利,这才有了些许笑颜。

    东厢房里,曦姐儿刚醒,似乎是听到了臻璇的痛叫声,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夏颐卿与郑氏行了礼,见孩子哭了,亲自抱过来哄了会儿,才又交到奶娘手里:“抱曦姐儿去天一院。”

    奶娘往正屋扫了一眼,她听得出来,这还没到使劲的时候,那时候声音更大,曦姐儿肯定又会哭起来,便赶紧按着夏颐卿的意思,让小丫鬟收拾了些东西,先带着曦姐儿回去了。

    郑氏往老祖宗屋里去,正巧遇见了云氏,云氏一脸惴惴不安站在朱红圆门处,不进也不退。

    见郑氏过来,云氏张了张嘴,颤着声道:“大伯母,二嫂还好吗?”

    郑氏拍了拍她的肩:“女人生孩子,都是如此的,没什么事。”郑氏说完,抬眸见云氏依旧白着一张小脸,突然就悟了过来。

    云氏对这些事经验极少,头一回遇见就是杨氏难产红颜薄命,这回听到臻璇叫声,又勾起那股子惊恐来了。

    她过门没多久,年纪也轻,若是心底里害怕了,以至于排斥了夫妻相处损了感情,并不是什么好事,郑氏揽了云氏的肩,耐心安抚道:“痛是痛些,但真的无事的,颐卿媳妇生得也算顺利,你再等等,到了下午就能抱上奶娃娃了。”

    两人一道进了老祖宗屋里,即便是在这里,臻璇时高时低的声音时不时传了过来,而老祖宗却依旧沉睡着。

    等郑老太太到了,晓得夏颐卿站在院子里候着,笑着摇了摇头,对夏湖卿道:“去把你哥哥叫过来。”

    夏颐卿立在高大的樟树下,一瞬不瞬望着西梢间的窗户。

    天刚亮的时候雨就已经停了,青石板地面还有些湿滑,随着日出,渐渐淡了雾气。

    呼吸之间,清新之余,也有淡淡的血腥味。

    即便是西梢间的窗户关着,也还是有气味溢了出来。

    夏湖卿一脚踏进二进院子,见了此景就是一愣,半响才回过神,小步靠了过去,道:“哥哥,祖母让哥哥去前头。”

    夏颐卿这才缓缓收回了目光,他虽有心在这里陪着,却不好违背了郑老太太的意思,点了点头,随夏湖卿一道去了。

    刚落了座,郑老太太还没有说话,守门的小丫鬟脆生生问安了。

    是四房的人过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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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章 临终(八)三更

    第三更。

    四更晚上7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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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老太太歇了一宿,精神好了许多,四老太爷自己下不来床,心里挂念老母亲,一定让要其他人在长生居里伺候着,便让董老太太带着孩子们过来了。

    等到了才知道臻璇快生了,听见痛喊动静,三老爷、五老爷和夏恒卿、夏润卿这些男子有些尴尬,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端坐着。

    董老太太拉着郑老太太问着情况,她信佛多年,又是茹素的,捏着手上佛串无声诵着经文。

    巳时三刻时老祖宗醒了,面上喜气洋洋,又听桂嬷嬷说了几句,越发高兴,再顾不得休息,让云氏伺候她吃饭喝药,一心等着孩子落地。

    老祖宗心急,每隔一会儿就问一句时辰,夏颐卿原就挂心,反反复复看怀表就更是紧张了。

    眼瞅着快到午时了,夏颐卿等得心焦,干脆退了出来,又往二进去了。

    五老爷听了一上午,不自在得厉害,见夏颐卿匆匆,不知怎么的就失笑出声:“别看颐卿平日里沉稳,碰见媳妇生孩子,一样是坐立不安了。”

    “哪个能跟个没事人一样?”董老太太嗔了他一眼,“你媳妇生的时候,你就差跪下来拜菩萨了。”

    这么一说,不仅五老爷不好意思,苗氏更是涨红了脸,夏润卿捂嘴直笑,冲着姐姐夏冉卿眨了眨眼睛。

    夏颐卿站在了正屋外头。为了不妨碍到丫鬟婆子进出。他稍稍站开了一些。

    这一回他清楚地看到了丫鬟手中水盆里的颜色。红得刺眼,浓郁的血腥气充斥在空气里,让人不由的紧张万分。

    生产竟是要损了那么多血气的,想到臻璇小巧的身形,又想起她生完曦姐儿时白得没什么血色的脸庞,夏颐卿心疼不已。

    臻璇的声音已经哑了,脑子一片空白,只听到邢稳婆一声一声地告诉她吸气呼气使劲。下身几乎麻木,汗水湿了额发,沾染在脸上,视线都模糊了。

    陈妈妈不时忙臻璇擦拭,却是效果甚微,她抬眸往窗外看了一眼。

    外头亮堂极了,虽是关着窗子,阳光依旧透过窗纸洒了进来,暖洋洋的,而窗子上映了一个负手而立的人影。挺俊如青松。

    陈妈妈弯了眼睛,在臻璇耳边道:“奶奶。二爷等在外面等着抱孩子哩,您再使把劲,已经看到脑袋了,快出来了。”

    邢稳婆亦附和着道:“奶奶,脑袋要出来了,使劲呀。”

    臻璇看不到窗外情形,但她记得上一回夏颐卿就守了整整一夜,想起那人温柔模样,想起他离去前在她唇上留下的吻……

    双唇在忍痛的时候已经咬破了,此刻舔了舔,只觉火辣辣的痛。

    再痛,也要使出劲儿来。

    所有人都在等着,郑氏等着,郑老太太等着,老祖宗等着。

    夏颐卿等着……

    最后的那丁点儿力气是从哪里来的,臻璇已经不知道了,她恍惚着跟着邢稳婆的节奏,听着她说的“头出来了”、“身子出来了”、“到腰了”,而后邢稳婆把孩子带离了她的身体。

    臻璇握紧了陈妈妈的手,见她喜悦地冲她点头,长吐了一口气,歪着头睡了过去。

    邢稳婆把孩子交给陈妈妈,因着杨氏的前车之鉴,她格外仔细处理了胞胎,确定完整之后才放下心来。

    陈妈妈擦了孩子的身子,手上添了些劲打了两下,就听见呜哇一声大哭,声音亮得整个长生居都传遍了。

    几个大丫鬟忙碌了大半日,来不及喘口气,洗手净面,笑着出了屋子来。

    见夏颐卿站在门外,几人心领神会,齐齐福身,执棋脆声道:“恭喜二爷,奶奶生了个哥儿。”

    夏颐卿背在身后的双手握成了双拳,日盼夜盼,当真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心里的那一点空旷、不安一下子被填满了。

    手松开,又握紧,是喜悦,是自豪,是满足,他亦是儿女双全了,他的七娘,给了他人生至宝。

    郑氏在听到孩子哭声的时候也坐不住了,不等丫鬟来报喜,快步往二进来。

    正好瞧见几个丫鬟与夏颐卿贺喜,那高兴的样子让她充满了希望,走到近前,邢稳婆抱着孩子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大太太、二爷,二奶奶得了个哥儿,母子平安。”

    郑氏双手合十直念佛号,她是真真正正地安心了,上一回这么放心还是她自己生夏颐卿的时候,做长房嫡长媳妇的压力她最能体会。

    邢稳婆接过了红包,入手一掂,饶是有心理准备也不禁吓了一跳,与上一回臻琳生儿子时裴家给的不相上下,若不是不好越过皇家孙儿,只怕还要重上三分。

    夏颐卿抱着襁褓中的儿子看了又看,眉眼皱着瞧不出来,嘴儿和曦姐儿一样,像足了他们的母亲。

    产室里血腥气未散,染血的床单被褥也没有处置,夏颐卿不能进去,只隔着窗看了里头几眼,与郑氏一道抱着孩子往老祖宗那儿去了。

    老祖宗已经知道了消息,让丫鬟散去了屋里药味,又换了干净的亵衣被褥,翘首企盼着,见夏颐卿来了,伸出双手,急切道:“快把哥儿抱过来。”

    老祖宗病了那么久,皮包骨头的双手没有多少力气,但抱着孩子的时候却格外安稳,仿佛还跟从前一样。她打开了孩子的襁褓,看清楚了之后,重重点了点头:“争气,真是争气!”

    紧紧搂了孩子一会,老祖宗突然红了眼眶,叹息道,“是个哥儿。黎卿媳妇没有骗我。真的是个哥儿。”

    提起了杨氏。长房的人都有些戚戚然,夏湖卿背着身子抹眼泪,夏沐卿和夏冉卿没有见过那位大嫂,但已经见过响哥儿和凝姐儿了,想到她留下两个孩子去了,心里也有些发酸。

    担心老祖宗伤心损了身子,袁氏赔笑着赶紧岔开了话:“老祖宗,哥儿的名子可取好了?这么俊俏的哥。老祖宗要赐个好名字。”

    赐名是头等大事,老祖宗压下悲痛,握着哥儿的小手,道:“我想过了,曦姐儿是正月初一头一缕阳光里出生的,哥儿的名字也是一样,颐卿,外面日头如何?”

    夏颐卿浅笑着道:“刚过了午时,日头很好。”

    老祖宗含泪笑了,在哥儿的头顶轻轻蹭了蹭:“昀。夏泉昀。”

    昀,意为阳光。这个孩子,就是老祖宗心中的阳光。

    老祖宗今日的兴致特别高,打发了其他人回去用午饭,让郑氏请了吴妈妈过来,亲自看昀哥儿试奶。

    吴妈妈来了之后略坐了一会,昀哥儿睡醒了,撇了撇嘴哭了起来,她抱了孩子过去,轻声哄着,姿势标准地喂奶。

    昀哥儿一开始有些排斥,试了两回才大口喝了起来,大约是饿极了,喝了不少。

    老祖宗见昀哥儿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笑着与郑氏道:“这么能喝,以后肯定是个壮实的。”

    郑氏亦是满意,冲吴妈妈点了点头,道:“老祖宗,壮实些好,颐卿和他媳妇都偏瘦些,恨不得让他们多长些肉。”

    “一点没错。”老祖宗颔首,“颐卿还没景卿结实。说起来,你在替景卿相看吧?”

    郑氏闻言,也不瞒老祖宗,把她上了心的几个小姐都细细说了一番:“老祖宗帮我谋个主意,哪个合适些?”

    老祖宗认真听了,末了眯着眼睛,微笑道:“你呀,关心则乱。我们瞧着合适有什么用,要景卿喜欢才好,你问我不如去问景卿。你看看颐卿和他媳妇,成亲前就见过的,这日子过起来不是有滋有味的?我们甬州没那么多死板规矩,去拜佛也好什么也好,相看一眼。”

    郑氏连连称是,心里却有些不安起来。

    老祖宗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精神”了,不仅有力气抱孩子,还能慢条斯理说出这么长的一番话来,这到底是因为添了均哥儿让老祖宗格外高兴,还是回光返照……

    这些心思郑氏一个字不敢多提,只盘旋在心里,老祖宗在兴头上,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能扫兴。

    想到老祖宗平日里最喜欢孩子,郑氏建议道:“老祖宗,要不要把几个哥儿、姐儿一道抱来?”

    老祖宗眸子一亮,刚要答应,又摇了摇头:“趁着我有精神,还要做些事体呢。桂妈妈,取了纸笔来,我说什么你就记什么。”

    听了这话,郑氏浑身一震,桂嬷嬷的身子晃了晃,慢慢低下头,应了。

    吴妈妈抱着昀哥儿出去了,桂嬷嬷把纸笔摊在了桌上,等着老祖宗说话。

    “老大媳妇,你也听着吧。”老祖宗阖眼,慢吞吞地一条接着一条说,把家中事情一样样都吩咐妥当,“这份东西交给颐卿媳妇,我关照过她,以后这家也是交到她手上的。老大媳妇,你也记着我的话,不懂事的就狠狠管教,你们是长房,有什么事管不得?几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也千万别亏待了,奂卿和歆姐儿,我交到你们手里了。其他几房能帮衬的就帮衬些,一笔写不出两个夏字,夏家比不上官宦权贵显赫,也有他们盼不来的荣耀,别让外头以为我们夏家好欺负。”

    夏家无官位,却得圣上御驾亲临举杯做寿,长房嫡子得圣上指婚,与皇子做连襟,庶女得后妃添妆,成侯门夫人,此等盛宠,谁敢小觑。

    郑氏晓得这是老祖宗的遗言,含泪应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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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章 寿终 四更

    第四更。

    以及,明天三更,第一更早上10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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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十六,月光皎洁。

    臻璇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帐幔上,久久才认清楚。帐幔是石青色的,这是长生居,她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月了。

    想明白了,臻璇翻了个身又要再睡,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又偏头看了一眼,这才醒悟过来。

    她中午时才生了儿子,理应睡在西梢间产室里,可这帐幔,明明是东稍间里的。

    张了张嘴想要人,嗓子干涩发痛,只好抬手掀了帐幔一角。

    执画守在一旁,听见响动,走到了床边:“奶奶醒了?”

    臻璇指了指嗓子,执画会意,把帐幔挂在勾上,又去倒了热茶,伺候臻璇喝了。

    臻璇四周一看,果真是在东稍间里,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挪回来的?她竟然睡得那么熟,一点都没察觉到。

    执画观察得仔细,见臻璇面露疑惑,笑着道:“傍晚时,二爷让挪了奶奶过来的。今日老祖宗高兴,精神头也好,留了二爷在前头用饭,奶奶且等一等,二爷一会就回来了。吴妈妈带着哥儿歇在东厢北首的屋子,与曦姐儿相邻。”

    执画把臻璇关心的事情一次说明白了,臻璇放下心来,脖颈枕着引枕,清了清嗓子道:“我有些饿了。”

    声音依旧喑哑发干,好在没有那么火辣辣的。

    执画点头,出去吩咐了几句。又与挽琴一道进来了。

    “各府里都去报喜了。陈妈妈说。老太太与太太拿着红蛋可高兴坏了,等哥儿洗三的时候就过府来看奶奶。”挽琴含笑说完,见臻璇亦眉目带笑,便问道,“要不要抱了哥儿过来?”

    臻璇生产时耗尽了力气,还未看过孩子一眼就睡着了,闻言点点头:“都抱来。”

    两位奶娘一前一后抱着孩子来了,臻璇接了儿子过去。他沉沉睡着,小手却不老实,一动一动的,臻璇失笑,偏过头亲了一口。

    臻璇又看女儿,曦姐儿娇气,特别依赖父母,如今添了个弟弟,不晓得会不会不习惯。

    让曦姐儿在身边坐好,臻璇搂着她说话。曦姐儿的兴趣却全在弟弟身上,手指点了点昀哥儿的鼻子。又指了指昀哥儿的小手,咯咯笑道:“手,手。”

    曦姐儿正在认身体部位,平时都是指着她自个儿认的,现在全往昀哥儿身上招呼。

    臻璇问她“脚”、“头发”、“嘴巴”,曦姐儿指着昀哥儿不停笑。

    这幅趣味样子,把屋里的丫鬟奶娘都给逗乐了。

    夏颐卿绕过屏风进来,就见臻璇抱着昀哥儿搂着曦姐儿玩闹得起劲,脸色略有些白,晶亮眸子里笑意盈盈,格外好看。

    曦姐儿听到夏颐卿脚步声,扭过头伸出了双手,奶声奶气道:“抱!”

    夏颐卿弯了唇角,抱了女儿坐在了床边。

    想着他们夫妻有话要讲,挽琴正想带着人退出去,厨房里送来了吃食。

    夏颐卿哄了会儿曦姐儿,把她交给了奶娘,又抱了昀哥儿亲了亲,让吴妈妈带他回去睡。

    臻璇快一天没吃过东西了,厨房送来的都是清口又好克化的,挽琴伺候臻璇用了。

    夏颐卿去了净室梳洗,出来的时候,臻璇也吃得差不多了。

    挽琴和执画赶紧都收拾了,规矩退了出去。

    夏颐卿在床边坐了,一手握着臻璇的手,另一手抚着臻璇的额头,四目相对,静默着对望了许久,各自笑了。

    夏颐卿俯下身来,含住臻璇的双唇勾勒,红唇上有伤口,不比平时柔软,可一想到这伤口因何而来,夏颐卿只觉心疼不已。

    臻璇没有动,承受他温柔的亲吻,半阖着的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他的眉梢眼角,心中一动,哥儿像极了他。

    知道臻璇体力不济,夏颐卿不敢索取太多,略撑开身子,柔声道:“老祖宗赐了名了,左日右匀,昀哥儿。”

    臻璇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笑着点了点头:“总算没有让老祖宗失望。”

    夏颐卿眸色一沉,臻璇这段日子背负了很大的压力,她没有明说过,他也能感受得到。

    彼时安慰不得,安慰也无用,而此时,更是千言万语也描绘不了心境,半响只吐了一句话来:“七娘,让你吃苦了。”

    臻璇一怔,见他目光真挚,情深之中亦有愧疚心痛,她笑着摇摇头:“生孩子哪有不辛苦的。”

    生孩子苦,担着心事更是苦,但为了面前这个男人,她心甘情愿。

    这一夜,臻璇靠在夏颐卿怀里睡得格外安稳,连天亮时夏颐卿起床都没有惊醒过来。

    两个孩子睡得也很好,曦姐儿醒来后由奶娘带着在屋里玩耍,昀哥儿半梦半醒间吃了奶,又睡着了。

    怕惊搅到她们,长生居里格外安静。

    云氏到了的时候,老祖宗屋里也没什么动静。她轻手轻脚进到东稍间,见湘翮在擦拭博古架,便低声问道:“老祖宗还未醒?”

    湘翮笑着颔首,轻声道:“昨日里高兴,说了不少话,今天大约是累着了。”

    这半个多月,老祖宗一直都是睡到午时前后的,云氏听了这话也不觉得意外,走到帘子边竖耳听了听,里头并无声响,想来还睡得沉。

    湘翮进出做事,云氏倚在软榻上看书,不知不觉到了午时前后。

    寝房里依然没有任何声响,桂嬷嬷有些不放心,隔着帘子轻轻唤了两声,又等了片刻,没有听见任何回应,她挑了帘子进去。

    云氏放下了书,盯着晃动的帘子若有所思。

    里头猛然传来噗咚一声响,云氏赶忙下了榻子,提声唤道:“桂妈妈?”

    湘翮和怡翮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唤了两声,跟着快步往里走的云氏一道进了寝房。

    阳光透过窗子撒入,一室温暖。

    竹青色帐幔落下,隐隐能看到老祖宗睡着,桂嬷嬷瘫坐在床脚,脸上布满了泪水。

    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云氏心里跟打鼓一样,硬鼓起勇气,三步并两步到了床边,一把掀开了帐幔。

    云氏脚下一软,差点摔倒,湘翮透过那摇晃的帐幔看清楚了。

    老祖宗睁着眼睛,一动不动,湘翮手脚并用爬到了床前,颤颤巍巍抬手试了老祖宗的鼻息,没有一丁点的气息了,再一摸老祖宗被褥下的手,凉得她猛得又把手抽了出来。

    怡翮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会不懂,踉跄着跑出了正屋,哭着喊道:“老祖宗殁了!”

    撕心裂肺一般的憾哭传遍了长生居。

    执棋正伺候臻璇喝汤,突闻此声,她的手一抖,瓷碗掉在地上,碎了,热汤沾湿了她的裙角鞋面,她全无感觉,只是愣愣看着门外。

    臻璇愕然不已,脑海一片空白,待听到外头动静越来越大,她才回过了神,猛得撑坐起来,却被闻讯赶来的陈妈妈一把按了回去。

    “奶奶,您千万不能下床,前头三奶奶在,已经去各房传信了。”陈妈妈不住劝着,“昨日才生了哥儿,这几日可千万动不得。”

    臻璇颓然躺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老祖宗的音容笑貌盘旋在脑海里,与她说佛经时的平和,抱着曦姐儿时的疼爱,抚着她的肚子时的期待,以及她未亲眼所见却能勾勒出的老祖宗抱着昀哥儿时的满足和喜悦。

    明明昨日里还好好的,一夜之间竟是睡过去了。

    从一开始就晓得有那么一天,可真的来临的时候依旧震惊得无以言表。

    为何不能再多给些时日……

    好在三房、四房都赶回来了,好在夏奂卿和歆姐儿能回到甬州,好在她让老祖宗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长房嫡长孙。

    老祖宗走得安详,应当是心满意足,了无牵挂了吧……

    各房得了消息,具是伤心不已,尤其是听风苑里,因着添了昀哥儿,郑氏今日一身红色袄子,喜气洋洋,待得了信,不敢耽搁一刻,回屋里换了孝衣。

    长生居里要布灵堂,臻璇不能留在这儿做月子,躺在软榻上被挪回天一院。

    臻璇睁大眼睛看着已经挂起了白绸的长生居,胸口一闷,终是哭出了声来。

    郑老太太和郑氏替老祖宗换了寿衣,梳了头,可老祖宗的眼睛一直睁着,抚了几次都不阖上。

    郑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与众人道:“老祖宗这是挂念着大姑姐……”

    夏府外头,管事正指挥着小厮把红灯笼换成白灯笼,几辆马车停在近前,车帘子迅速掀开,坐在里头的老妇人一瞬不瞬盯着那白色灯笼,喃喃道:“母亲没了?”

    夏惠祥顶着一口气冲进了长生居,没有看一眼跪在屋里屋外哭泣的男丁女眷,冲到了老祖宗的灵前:“母亲!您怎么不等等我,不等等我啊!”

    哀泣声引得本就悲痛的夏家子弟伏地痛哭。

    夏惠祥扑倒在老祖宗身边,哭得几近晕厥,随行的几个儿孙根本劝不住她,泪眼婆娑瞧见老祖宗睁着眼睛,她颤着已露老态的手覆在老祖宗的眼睛上,如同年幼时闺中与母亲玩闹时一般,她带着哭腔,低低道:“母亲,我回来了,您安心吧……”

    等手移开的时候,老祖宗终于阖目。

    夏惠祥的身子摇了摇,脱了力气,矮倒在了地上。(未完待续。。)

374章 送亲(一)

    今天的第一更。

    第二更下午五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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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讣告发往了各处,整个夏府沉浸在了悲伤之中。

    臻璇躺在床上,从窗户望出去,天一院里挂了白绸,人人素服。

    夏颐卿要守灵,一夜未归,直到天亮时才一身疲惫地回来,略休息了会儿,又往长生居去了。

    这日里,姻亲家眷上门吊唁,灵堂内外哭声一片。

    裴家人原是欢喜地来贺臻璇生子的,哪知收了红蛋的第二日,又收了讣告。

    在灵前拜了,这才来看臻璇。

    孙氏在床边坐下,柔声与臻璇道:“夏府治丧,十四叔母不能过来。你到底是坐月子,不要逞强。”

    臻璇微微颔首。

    白事为重,昀哥儿洗三都很是简洁,匆匆完成。

    老祖宗停灵四十九天。

    虽然是月子里,有些规矩相冲,臻璇多数时候都躺在床上休养,但总归是休息不好,身上都没多少力气。

    刚出了月子,臻璇便过去了长生居,跪下哭了一场。

    等男丁们抬了老祖宗出门上山,臻璇看着满天飘扬的纸钱,心情愈发沉重。

    孝期里规矩多,各房各处小心翼翼过着日子。

    天一院里,有几个小丫鬟不懂事,让执棋挑了错,狠狠训了一顿,一时老实了不少。

    孙氏又来探望过臻璇两次,带了些消息过来。

    臻琪在六月里生了个女儿。傅家男丁兴旺。女儿却很少。又因着傅老将军唯一的孙女傅凌遥远嫁和亲,全家上下都盼着能添个女孩,臻琪生的这个成了家中的宝贝疙瘩。

    臻玟的婚事定下了,是她母亲赵氏族中远房的亲戚,四房虽然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但臻玟毕竟是年纪拖得太大了,便依了赵氏的意思。

    裴家女儿里头,只臻珧一人前途未明。姜老太太和张氏说了好几次,张氏都百般拖延,姜老太太沉不住气了,想学赵氏一样,在姜氏族中挑个人出来。

    八月里,臻径迎娶郁琮进门,了了周氏的一桩大心事。夏家还在孝期里,臻璇没有回去吃酒,只听孙氏说他们夫妻瞧着和睦,安心不少。

    而把夏家从悲伤里拖出来的是夏湖卿的婚事。

    定远侯府和夏家定下了婚期。十月二十八娶夏湖卿进门,亦能在今年腊月里赶上开祠堂。让夏湖卿在祖宗跟前磕头。

    郑氏算了算日子,与郑老太太道:“九月半出门,时间不算宽裕但也够了,嫁妆都是备好的。”

    郑老太太拿着嫁妆单子来回看着,夏湖卿红着眼坐在臻璇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臻璇拍了拍她的手,宽解道:“正好五个月,你也是出了孝期了,是该嫁过去了。四妹妹也是订了亲的,三叔母上个月还提过,夫家想把日子定在开春的时候,可现在都在甬州,他们也不好越过了你。”

    夏湖卿垂着眼帘,低低应了一声。

    郑老太太按了按眉心,道:“你和颐卿媳妇商量着来。”

    郑氏颔首,再抬起头来时,眼底添了些坚持:“我想让湖卿从京中青花胡同出嫁。”

    不仅是郑老太太一怔,夏湖卿和臻璇都对视了一眼。

    臻璇细细想了想,倒能明白郑氏的意思。

    九月半的时候,甬州这里依旧治丧,大办喜事并不妥当,若京中宅子就不用顾忌许多,风风光光办了,亦不用委屈夏湖卿。

    只是京里有京里的不方便。

    夏家所有亲眷都在甬州,谁替夏湖卿操持?若跟着进京,为了赶上腊月祭祖,等夏湖卿回门之后便要马不停蹄地返程,路途辛苦。而因着辈分不同孝期不同,能送夏湖卿进京的亲眷只有同样卿字辈的兄嫂。

    二房那里,夏苏卿和云氏的意思暂且不论,夏颐卿和臻璇这里……

    臻璇不晓得夏颐卿会怎么打算,当年老祖宗爷过世的时候,他是服丧了三年的,现在只五个月……

    夏湖卿又怎么会猜不到臻璇的为难,可她作为新嫁娘,实在不能随意出主意,只能惴惴坐着。

    郑老太太暗暗叹息,抬眸看向臻璇:“你问问颐卿的意思。”

    臻璇应下。

    这种事情,自是要避开人说的,等夜里吹灯落账,臻璇枕着手臂侧身望着夏颐卿,把郑氏的意思说了一遍。

    夏颐卿看了臻璇一眼,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便如此吧。”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臻璇亲自去了一趟夏湖卿院子里,却见核桃一人守在屋子外头,她瞄了屋里一眼,问道:“三小姐呢?”

    “小姐在屋里。”核桃正要通传一声,臻璇摇头止了,挑了帘子进屋。

    夏湖卿不在外间,而是端正坐在寝房的梳妆台前,她的面前放着乌木盒子,手中一根玉簪,一瞬不瞬盯着看,许久没有动作。

    过了好久,夏湖卿才留意到臻璇的到来,她红着脸把东西收了起来,羞赧着问道:“嫂嫂怎么来了?”

    臻璇抿唇笑了:“我是来告诉你,我和二爷送你进京。”

    夏湖卿一怔,眼中神采奕奕,不由笑了。

    离出发的日子已没有多久,夏湖卿心中不安,却无人能言。

    远嫁,高攀,对未知的将来,夏湖卿有她的惶恐,而能有兄嫂陪同进京,真的让她轻松了许多。

    靠着臻璇,夏湖卿低声道:“嫂嫂,谢谢。”

    “该谢谢你哥哥。”虽然夏湖卿极力掩饰了,臻璇依旧从她的神色里寻到了一抹犹豫和迟疑,她柔声宽慰,“不管那一位为何娶你,他既送了你簪子,你就别太担忧了。婚后的日子,是自己脚踏实地过出来的。”

    夏湖卿被臻璇看穿了,不好意思地撇过了头:“不是,我就是在想他到底什么模样……”话一出口,越发觉得尴尬羞涩,匆匆抬眸看了臻璇一眼,见她笑容温和友善,心中一动,垂下眼道,“恩,我是在怕,真的怕的。

    我从没有见过他,京城和甬州相距千里,在定远侯府上门提亲之前,我连京里有个定远侯都不知道,更不晓得符琰这个人,他高矮胖瘦,从未听任何人提起来过。

    本来跟我都没有一丁点关联的人,突然就要娶我了,他的性情脾气,我两眼一抹黑全部不清楚。

    他是送了我亲手雕刻的盒子,送了我玉簪,可我还是会怕,怕在京城没有一个亲人,怕高攀侯府被其他人小瞧……”

    这些心思,从来都是深深埋在心底的,夏湖卿没有对人说过一句,与郑老太太、郑氏她不敢说,对着温姨娘更加开不了口,她只能一个人徘徊。

    臻璇亦知道夏湖卿秉性,她愿意对她敞开心扉,是无比的信任她的。

    搂着夏湖卿,臻璇说了一番心里话:“我明白你的这些心情,毕竟是完全陌生的人,要跟他过一辈子,怎么会不怕呢。小侯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但那些都是道听途说的,还远远不够,是要靠你自己去了解。

    我比你好一些,我婚前见过二爷几次,他帮过我,但也仅仅就是这样,除了二爷的模样之外,我不了解他的性情脾气,不了解他的喜好。不单单是我,几乎全部的待嫁的小姐都不知道。三弟妹也一样,她也从没见过三叔。

    京城是远,亲事是高攀了,可三妹妹你要记住,你是由祖母和母亲带大的,是郡夫人亲自教养的,祖母是怀安王爷的奶娘,她教养出来的小姐难道会没有名门气度?

    他既有心与你好好相处,你也要抬起头来,不亢不卑。”

    夏湖卿沉默了,她反复咀嚼着臻璇的话,久久才仰起头来:“我听嫂嫂的。”

    郑老太太翻着黄历,定了九月十八日启程。

    郑氏去二房问了何老太太的意思,她来回反复了几次,还是没定下是不是让夏苏卿和云氏跟着一道去。

    何老太太那些小九九,家中上下谁人不知,眼瞅着日子近了,郑氏不愿和她多费唇舌,让大老爷去问了二老太爷的意思。

    二老太爷是个明白人,夏湖卿从京里出嫁,即便臻璇再能干,也是头一回操持这种事体,难免分身乏术。会来吃酒的是与夏家有生意来往的人和一些姻亲,尤其是臻璇那边的亲戚,皆是贵人,若照顾不周失了礼数,夏家面子上也不好看。夏苏卿夫妻俩年轻,也没什么经验,但好歹多几个人手。二老太爷做了主,让他们一道进京。

    三房、四房得了消息,少不得送些东西与夏湖卿添妆。

    袁氏是很想有这样接触权贵的机会的,但三老爷孝期未过,她哪里能够远行,惋惜到了最后,竟懊恼起了没早些替夏恒卿娶了媳妇,要不然,就能让他们也进京去了。

    天一院里,丫鬟婆子们收拾着行李。

    常嬷嬷心里欢喜,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认真查看着小丫鬟们整理好的箱笼。

    杏绫刚刚有了身子,臻璇让陈妈妈留在甬州好有个照应,又让高妈妈留守了天一院,便点了让常嬷嬷跟着去,她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了机会了。

    而随行的丫鬟中,一等的带去四个,留下执棋打理天一院内外事,又洙香、步月两个二等,又添了年纪最小的两个三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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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581/ 第一时间欣赏臻璇最新章节! 作者:玖拾陆所写的《臻璇》为转载作品,臻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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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介绍:
这桩婚姻于她而言,不过是逃离族亲的工具, 只因挡了别人的道,被人陷害,清白难辨,不得不以死明志。 醒来后,从二奶奶变成了七小姐臻璇,是拼命复仇?还是走自己的路? 唯有一样她很确定,她要做为臻璇活着,好好活着,决计不能再被人逼迫到那番田地。 菩萨让她再世为人,她又怎么能辜负这第二次! 96的QQ读者群69620185欢迎大家来玩臻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臻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臻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