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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玖拾陆     臻璇txt下载     臻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75章 送亲(二)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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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现码,估计晚上9点10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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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妈妈端茶坐着与臻璇说话,目光时不时扫一眼院子里,笑着道:“奶奶只管放心,有奴婢和执棋姑娘在,等您从京里回来,那几个不老实的都不会在院子里扎眼了。”

    高妈妈想处置她们好久了,只是孝期里随意增减人手不方便,这才忍下了。

    这段日子,她和执棋也弄明白了不少底下的弯弯绕绕,正好趁着主子们进京,好好清理一番,免得她们无所畏惧又成了下一个麝香、紫媛。

    臻璇颔首。

    丫鬟们争宠倾轧,不是稀罕事体,但做得过了,实在让人不舒服。

    “芸芙……”臻璇低低念了这个名字,问道,“妈妈如何处置?”

    芸芙和步月的确是争执过的,而且还以步月退让不追究收场,高妈妈原本还很意外,后来才弄明白过来,芸芙是孙婆子的外孙女,而孙婆子曾经是郑老太太身边的一等,步月认的干娘葛妈妈从前是跟着孙婆子做事的。

    步月不敢给葛妈妈惹麻烦,万事都让着芸芙一些。

    平日里话不多内敛的芸芙在面对步月的时候格外强势,在与其他丫鬟相处的时候却又十分的乖巧。

    水心与芸芙亲厚,芸芊、芸芍即便是提了二等,一样与芸芙无话不说。便是当初芸芙被调去伺候杜越娘的时候。也和紫媛关系亲近。

    臻璇望着芸芙。偶尔会把她和臻珧重叠在一起。

    高妈妈附耳与臻璇道:“狐狸总会露了尾巴的,又不是陷害她,孙妈妈不会与奴婢撕破了脸。”

    步月不敢开罪孙婆子,高妈妈和执棋却不会束手束脚,真让她们抓到了芸芙的尾巴,孙婆子也没脸去求郑老太太了。

    臻璇含笑看向手脚利索做事妥当的执棋,道:“高妈妈,我是越看越喜欢。若是离了身边,还真有些不习惯。”

    高妈妈亦是笑了:“那就和挽琴姑娘一样,将来留在奶奶身边伺候,也是大体面哩。”

    话说到这儿,也就不往下了。

    几个丫鬟的婚配,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明白的。

    上午时臻璇还去长生居里上了炷香,老祖宗过世之后,遣散了不少人,只留了桂嬷嬷、怡翮、湘翮看守着,并两个粗使婆子、小丫鬟打扫院子。

    桂嬷嬷这段时日精神不济。怡翮日日替她煎药,湘翮整个人瘦了一整圈。见了臻璇,她有些欲言又止。

    臻璇知道湘翮心思,她伺候了老祖宗那么多年,就算埋怨过老祖宗耽搁了她的年华,如今更多的也是伤心和不舍,但她也为将来迷茫。

    等她替老祖宗守足了灵,到底要何去何从?

    出发前一天,云氏过来坐了一会,她是头一回出远门,又没有长辈一路,事事都依赖臻璇一些。又是个爱听趣事的,听臻璇说了些路途上的见闻,期待胜过了不安。

    九月十八这一日,秋高气爽。

    夏湖卿由长辈领着,先到祠堂外磕头告别,又去长生居里磕头。

    臻璇看着夏湖卿笔挺的背影,恍惚间想到了从前自己出嫁的时候,竟也有些唏嘘之感。

    待全了礼数,临登车前,素来守规矩的温姨娘突然抱着夏湖卿失声痛哭,夏湖卿本就悲伤,叫她姨娘一招,双双哭成了泪人。

    昀哥儿最听不得哭声,嘴一裂大哭起来,引得曦姐儿也一道哭上了。

    又是劝又是哄,这才稳住了各人情绪,登车上轿。

    云氏陪夏湖卿一辆车,臻璇带着两个孩子坐另一辆,夏颐卿和夏苏卿策马而行,后头婆子丫鬟们又是几辆马车,再往后是夏湖卿的嫁妆,众人的行李,小厮护卫围着,往码头去。

    昀哥儿哭累了,缩在吴妈妈怀里睡着了,曦姐儿正是活泼时候,由臻璇抱着,小手掀了帘子一角,大眼睛东张西望。

    这趟进京,时间说不得宽裕,亦没有那么紧张。

    九十月的天气,北方虽日渐寒冷,河道还未结冰,船能行至京城郊外,比走陆路便捷许多。

    依旧是在渡口旁宿了一夜,客船货船前后五艘,扬帆。

    云氏头一回坐船,本是兴致极高,要与臻璇一道去顶层的花厅里看沿岸风光,谁知身子吃不消,晕得连连呕吐,只能躺在舱室里。

    臻璇过去瞧她,见她白着脸整个人奄奄的,道:“我头一回跟家里进京的时候,也跟你一样,等习惯了就好了。”

    云氏颔首。

    趁着船上空闲,臻璇和夏颐卿商量着婚宴的事体。

    臻璇从未自己操持过,吩咐执画道:“去请了廖妈妈来。”

    廖妈妈是跟着他们进京的,她是宅子里的老妈妈了,无论是红白事,都有经验,郑老太太特地让她一道去,臻璇要商量也不会没个人手。

    费了几日工夫,定下了要发帖子的人家名单,又细细商量了宴席上的各项事宜,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十月十四日,船在渡口靠了岸,路上又行了一日,总算到了青花胡同。

    如今守着青花胡同的是刘佩福一家,刘佩福前几年没了,刘佩福家的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儿子儿媳妇生活,知道主子们今日进城,大儿子刘天保就候在巷子口,见了车队便打千行礼。

    青花胡同前后五进,三进的内院,上一回臻璇和夏颐卿住了第四进,这次也就继续住了,夏湖卿一个待嫁娘子自然是住了第五进,夏苏卿与云氏住的第三进。

    挽琴是头一回来。执画熟门熟路。领着人手脚麻利地收拾妥当了。

    按规矩。臻璇夫妻隔两日要去侍郎府磕头,正让人准备帖子,挽琴笑着进来道:“奶奶,舅爷来了。”

    臻璇赶忙从窗口往外看去,见到臻衡,她扑哧笑了。

    姐弟两人最后一次相见是曦姐儿洗三的时候,一眨眼的工夫,都快两年了。

    臻衡个头又长了些。模样却和小时候无甚变化,规矩作揖,叫了声“姐姐”。

    臻璇上下打量了一番,少不得问些生活学习上的事体,臻衡一一作答,言谈之间添了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臻璇虽有些心痛,更多的却是自豪。

    再成长一段时日,臻衡定能与祖父、父亲一样,光宗耀祖。

    “曦姐儿有这般高了吗?”臻衡弯腰比了比。

    臻璇笑着点头。让奶娘把两个孩子都抱了过来。

    曦姐儿好奇地看着臻衡,臻璇教她叫“舅舅”。她哈哈笑着叫了,把臻衡逗得格外高兴,抱在怀里亲了一口,曦姐儿最喜欢别人与她玩耍,干脆抱着臻衡不松手了。

    昀哥儿趴在炕上,伸手去抓曦姐儿的脚丫子,够了几次没够到,呜哇一声哭了。

    臻璇失笑,抱过来哄了会儿,儿子又弯着眼笑了起来。

    “姐姐,大伯父说,你们匆匆进京来,办喜事要紧,侍郎府里晚些过去也无妨的。”臻衡一面逗曦姐儿,一面与臻璇道。

    臻璇应了一声。

    侍郎府里只何姨娘守着后院,段氏送臻琳回京之后,等五老爷和曹氏操持完臻律的婚事,一道回甬州伺候马老太太了。

    按照辈分,裴家在京中的只有裴大老爷和裴七老爷两个长辈,正妻还都在甬州,余下的都是臻字辈的兄弟姐妹,倒也不用急于一时。

    “你有一回在信里说,今年是要回甬州过年的吧?定了什么时日走了?”

    臻衡摇了摇头:“大伯父原说让我再半个月就走,我想着不如和姐姐一道回去?”

    臻璇问这话也是这个意思,臻衡年纪说大也不大,进京时还有人一道,回去的时候独身一人,她是放心不下的。反正他们也要在腊月前赶回甬州,让臻衡跟着一起,岂不是安全方便。

    “是要与我们一道。”臻璇颔首,叮嘱道,“我会和二爷说一声的,定了日子我知会你。你先给家里去封信,让祖母和母亲都放心些。”

    臻衡一一应了。

    等青花胡同里一应都准备齐全了,定远侯府送了聘礼过府。

    聘礼单子原就是看过的,但实物真的一箱一箱抬进门来,还是叫人吃惊了一番。

    看着送聘礼的队伍穿街走巷,人人都在打听这将要被迎进侯府里的是哪家的小姐,而翌日里,宫里抬出来的添妆又让百姓们开了眼界。

    臻璇自己是受过皇家添妆的,当时是在家中朝着正北方磕头谢了恩,但如今夏湖卿已经入了京城,是否该进宫里磕头,臻璇一时也没有底。

    廖妈妈跟了郑老太太多年,禁宫里的规矩略知一二,臻璇与她商量过后,便拿了主意。

    即便是进宫谢恩,也要有人领路,没有贸贸然去的道理。

    惠昭仪是臻琳的婆母,由她出面再合适不过。

    臻璇递了帖子去七皇子府,没多时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臻琳旁敲侧击了惠昭仪的意思,隔日里与臻璇、夏湖卿一道入宫。

    入宫问安是一点也马虎不得的,臻璇有乡君封号,穿戴都要依封号行事,幸亏来时就做过准备,倒也不用手忙脚乱。

    夏湖卿有些怯场,跟着臻琳派过来指点规矩的老嬷嬷学习了一整日,她的举止从小就是由郑老太太教导的,虽不像宫中那般严苛,却也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再由老嬷嬷指点一番,自是有模有样了。(未完待续。。)

376章 送亲(三)三更

    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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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入宫那一日,臻璇起了个大早,沐浴更衣,待准备妥当了,让人去夏湖卿那里问上一声。

    夏湖卿也已穿戴整齐,戴着惠贵妃添妆的首饰,整个人看起来明艳了不少。

    上了马车,先去了七皇子府邸。

    在侧门外候了一会,臻琳的车驾才缓缓驶出,两辆马车并排。

    臻琳透过车帘子露出了半张妆容精致的脸庞,笑着看向臻璇:“我啊,可是把你盼进了京城了。”

    臻璇闻言,不由笑了:“哥儿呢?”

    臻琳转了转眼珠子:“你不让我抱抱外甥外甥女,我才不给你抱哥儿呢。”

    这般亲昵打趣,仿若还在闺中,一日都没有分开过一样。

    夏湖卿向臻琳问了安,臻琳弯着眼儿道:“我听说今日定远侯也会入宫,不晓得他那孙儿去不去呢。”

    夏湖卿一怔,脸一点点红了起来。她知道的,臻琳是逗她的,即便是真的入宫了,定远侯是去前朝,她们去的是后宫,哪里能遇得到。可就算知道,还是抑制不住心跳。

    等马车出发,她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些有的没的的念头赶出了脑海。

    臻璇没有和夏湖卿说话,这种时候,还是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为好。

    马车行至宫门外,就不能再进入了。

    臻璇跟着臻琳下车,抬头望着眼前的宫门。

    很久很久以前。姐妹们说起过禁宫围墙。

    花朝踏青。她们对着永凉王府别庄的明黄琉璃。勾勒着臻瑛口中的皇宫围墙模样。

    直到亲身站在皇城脚下,抬头望着连绵层叠的朱红和明黄的交错,臻璇才明白那一年想得实在太过简单了。

    此处庄严,让人透不过气来。

    入了皇城,换了软轿,自有老宫人引路,往惠昭仪住的毓翎宫去。

    臻璇端坐在轿中,宫廷不比他处。即便是有些好奇,也不敢挑开帘子往外窥视。

    行了约一盏茶的工夫,轿子突然停下了,随行的宫女掀开帘子,柔声道:“乡君,前头是皇贵妃娘娘仪驾。”

    后宫里主子多,行走之时难免会相遇,低位给高位让路,外命妇给内命妇让路。

    臻璇扶着宫女的手下轿,过去和臻琳站了一处。见夏湖卿亦过来,冲她略一颔首。姑嫂两人跟着臻琳朝着仪驾过来的方向福身行礼。

    臻璇盯着石板面,等着仪驾过去,谁知到了跟前,仪驾竟然停下来了。

    女子清丽如黄莺一般的嗓音,含笑说道:“小七媳妇,是来给惠妹妹请安的?煜哥儿抱来了没有?我有一阵没见到他了,怪想的。”

    从话语里,臻璇便知道说话的人是皇贵妃,她称呼臻琳为“小七媳妇”,亦没有自称“本宫”,亲热得如同她们不是天家人,而是普通百姓人家一般,到是出乎臻璇的意料。

    皇贵妃没有等臻琳回答,凤眼在臻璇和夏湖卿身上转了转:“这两位是……”

    身边内侍提醒了两句,皇贵妃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小七媳妇的娘家妹子,是上一回皇上南巡时赐的婚吧?我那时留在京中,这才错过了。郡夫人当真好脾气,得了一个这么漂亮贤惠的孙媳妇,好生叫人羡慕。”说完了臻璇,皇贵妃对夏湖卿道,“抬起头来我看看,快出阁了吧?哎,瞧这水灵的模样,南方来的小姐果真一个个都跟水做的一样,便宜符家那傻小子了。”

    虽是夸奖,却不能谦虚,亦不能谢恩,只能垂着眼帘候着。

    皇贵妃从手上退下一只白玉镯子,交给内侍:“一只镯子,算不上添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夏湖卿双手接过,又福身行了全礼。

    皇贵妃这才命人起轿。

    等仪驾渐渐远了,臻璇才抬起头望了一眼,她没有看清辇轿上的皇贵妃,却留意到边上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回过头来,冷冷看向她们,在对上臻璇的目光的时候,她撇了撇嘴,又转过头去。

    臻璇不知那人身份,以眼神示意臻琳。

    臻琳抿了抿唇,压着声道:“四皇子府里的。”

    臻琳说得格外简单,但臻璇素来了解她,单看她的神情就晓得两人怕是不太对付,这种女人之间的你来我往自然不好在宫中多言,便各自上轿,继续往毓翎宫去。

    待入了惠昭仪的宫室,等宫女通传之后,才被迎了进去。

    惠昭仪已年过四十,深谙养生之道,整个人看起来也就三十上下。

    待她们行了礼,惠昭仪笑意盈盈一一看了,缓缓道:“都是自家人,不讲那些虚的。”略有些埋怨地看了臻琳一眼,“怎么不把哥儿抱来?”

    “哥儿昨夜里贪玩,早上起来没什么精神,这才让他在府里睡觉。”

    “过几日进宫来让我抱抱。”惠昭仪一脸遗憾,又与臻璇道,“夏二媳妇是一儿一女了吧?下回再跟你姐姐进宫来,把孩子也抱来,我整日在宫里,对着的都是宫女、嬷嬷,有孩子围着才是热闹。”

    等姐妹俩应了,惠昭仪认认真真打量起了夏湖卿:“那年郡夫人生日时还是小女儿一个,这一眨眼也要嫁人了,当真是太快了……”

    陪着惠昭仪说了半日的话,赐了午膳,又坐了会儿,才从毓翎宫退了出来。

    依旧是轿子到了宫门口,正要换马车,却见另一顶软轿停在了不远处。

    夏湖卿悄悄看了一眼,问道:“我们可要过去行礼?”

    臻琳往那处睨了一眼,摇了摇头:“等她过来吧。”

    轿上下来的是之前皇贵妃仪驾旁的妇人,见了她们。她的眼底闪过一缕不耐。她万分不愿意向臻琳行礼。但这是在宫门处,当着侍卫、随行的宫女太监的面,她不能违背了规矩。

    臻璇记得臻琳说那妇人是四皇子身边的,位份比臻琳这个七皇子侧妃要低,那便是妾或是通房一类的存在了,若她也是侧妃甚至是嫡妃,那就该臻琳去与她行礼了。

    那妇人莲步而来,臻琳悄声与臻璇道:“年氏玉婵。三个月前生了个儿子,被抱进宫里教养,今日大约是进宫来看儿子的。”

    年氏腰肢纤柔,行礼问安,姿势做得到位,语气却冰冷发酸,连看向臻琳的眼神都透着股嫉妒。

    “灿哥儿还好吗?”臻琳浅笑着问年氏。

    年氏眉头一皱,复又挂了笑容:“蒙皇贵妃娘娘疼爱,悉心照顾,哥儿很好。”

    臻璇见此。大约猜到了年氏对臻琳充满了敌意的缘由。

    臻琳是侧妃,年氏是妾。原本就低了一头,即便是年氏生了儿子,依旧没有被抬为侧妃,连她的儿子都被抱进宫里抚养,不像臻琳一般,儿子就养在了身边。

    年氏嫉妒又眼红,偏偏还要在臻琳跟前说着“哥儿养在宫里是体面事”这样的违心话,也难怪她心里不舒服。

    年氏抬眸睨了臻璇一眼,又看着臻琳道:“听闻侧妃与乡君闺中姐妹感情甚笃,连怀孕生子都是前后一个月的事体,当真是让人羡慕。不过乡君半年前新添了一个儿子,如今是儿女双全了。”

    年氏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句句都在臻琳这快两年的工夫肚子没有一点儿动静。

    臻琳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笑容却未减:“我不及她好福气呢。”

    年氏笑意越发深了,在臻琳面前,她很少能占到便宜,况且这里人多,臻琳再不满意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了,只能独自气闷,如此局面,年氏怎么会见好就收,张嘴又道:“妾之前是一直怀不上,我们殿下寻了一方子,妾用了一段时日,这才有了。妾明日让人把方子给侧妃送去如何?”

    这话说得未免太过了些。

    臻璇一直在看着年氏,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似乎在那儿听说过这个人。

    再见到夏湖卿略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臻璇灵光一闪,全然记了起来。

    这个年氏玉婵,应当就是秦伯琛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年玉婵原是年氏族中旁支的庶出女儿,后被认作了长房嫡女,被指给了四皇子为侍妾。

    那个让秦伯琛潦倒醉酒街头的人,竟会以这种方式相遇,臻璇的确有些意外。

    而她的闺名是“玉婵”……

    见年氏还要与臻琳提一提那方子,臻璇打断了她的话,笑意淡淡,道:“我曾经听过一首咏月词,‘天地隔,永世别,千载以后,都知羿思月,不知蟾宫人,心中可思羿。’你的闺名中亦有一个‘婵’字,这首咏月词你觉得如何?”

    年氏一愣,不知臻璇何意,但她怕落了陷阱,暗暗念了一遍,没琢磨出什么来。

    年氏正要开口再说,却听臻璇补了一句:“这首词是我夏家的秦表少爷念的。”

    秦表少爷,夏家……

    年氏的脸色迅速一白,她已经明白了臻璇指的是谁,想起那人模样,她又低低念诵了一遍,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两晃,再顾不上许多,匆匆行礼之后,咬着唇转身走了。

    夏湖卿也已经知道了一切,看着年氏的背影若有所思,臻琳不清楚其中缘由,亦知这些事不能在宫里多言,便招呼她们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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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槽已空,半死不活……

    说起来从来没有在短时间内更多这么多的经验啊,好羡慕其他高效作者的脑速和手速,96是渣渣,已经快断气了……

    明天的更新,12点半没有放出的话,就肯定要晚上了。

    96滚去补点血……(未完待续。。)

377章 送亲(四)

    那啥,其实这文没剩下多少了,最多一个月。

    养肥的书友可以开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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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徐徐驶回七皇子府邸。

    臻璇和夏湖卿去臻琳的院子里坐了一会。

    猜测她们姐妹有些要说,夏湖卿带着臻琳的儿子在天井里玩耍,独留那两人说话。

    臻琳坐在窗边,目光一瞬不瞬望着活泼的哥儿,漫不经心与臻璇道:“那个年氏……”

    臻璇并不打算瞒臻琳,把年氏曾与秦伯琛有些来往的旧事提了。

    在宫门口的一番对话,臻琳已经猜到了些许,但从臻璇口中听到了原原本本的故事,她脸上虽还有笑容,但落在臻璇眼中,只觉得那眼底的笑意里透着几分无奈和自嘲。

    “四姐姐……”臻璇一时不懂臻琳的心思。

    臻琳依旧看着哥儿,低声喃喃道:“谁都有点过去的事,她运气好,四殿下怕是不晓得吧……”

    声音虽轻,臻璇却是听到了的,她浑身一僵,抬眼盯着臻琳。

    臻琳支着下巴看着儿子,也许是留意到了臻璇的沉默,她偏过头笑着问道:“怎么了?”

    臻琳的眼底已经寻不到那些无奈与自嘲了,仿若臻璇注意到的那一个瞬间都不存在过一样,但臻璇知道,她没有看花眼睛。

    想着年氏攻击臻琳的这一年多肚子再无动静,再思及臻琳刚刚的话,臻璇轻咬下唇。犹豫着不知是该问还是不该问。

    臻琳的过去在京中根本不是秘密。从市井小民到宫中后妃。有哪个不知道。圣上也是一清二楚的,七皇子也知道,但他们还是选择了臻琳。

    臻璇和七皇子接触得很少,但从臻琳回门时的情形来看,他似乎也没有把那些事放在心上。

    不过,日日相对的是臻琳和七皇子,若两人真的没有为过去的事情有过一两句话语,臻琳不会有这样的感慨。

    臻璇不由伸手。轻轻握住了臻琳的手:“三姐姐生了个儿子。”

    臻琳挑眉,双眸凝视着臻璇的眼睛,她只说了一句,却含了千言万语。

    臻瑛生了个儿子,她坐稳了永凉王世子妃的位子,也会把儿子一步一步推上世子、王爷的宝座,同样的,臻璇在夏家,臻琪在傅家,都生活得很好。夏湖卿将入定远侯府,裴家的儿子、女婿官运平坦。他们每个人是皇上给七皇子选的助力,但反过来,他们同时会成为臻琳的后盾,成为在七皇子登基前绝对不能亏待了臻琳的后盾。

    而臻瑛能有儿子,是她真正认识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再无彷徨,即便是以她最厌恶的方式去得到,她也敢放手去做。

    与臻琳也是一样,她既然已经成了侧妃,生下长子,就不应该被迷乱了双眼,笔直沿着自己的路走下去。

    这是臻璇想告诉臻琳的。

    她的四姐姐不用害怕,他们都在她的身后。

    臻琳沉默片刻,缓缓弯着眼睛笑了:“没有你想得那么糟。殿下他没有什么亏待我的地方。”

    既然臻琳那么说,臻璇便选择相信,她懂臻琳,即便有为难的地方,臻琳一样会处理好。

    不单单为了臻琳自己,亦为了这群站在她身后的人,臻琳从小就是如此,如长姐一般护着所有的弟弟妹妹。

    臻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了另一桩事情。

    “六嫂偶尔会过来看我。”臻琳提起柳十娘时,不由叹了一口气,“六哥哥那个人,五叔母不在京里,哪个能拧得过他!”

    臻律与柳十娘成亲一年多了,柳十娘每每露面,眉宇之间都有些郁郁,臻琳追问了几次,柳十娘抱着她哭了一场。

    臻律的心思都在兵营与战场上,娶柳十娘也是马老太太的意思,他自己对成亲是有点排斥的。即便是迎娶了柳十娘,夫妻两个之间也不热络。

    臻律早出晚归,回来之后也是待在书房里,夫妻两人相敬如冰,柳十娘再是温柔似水,也根本使不上劲儿来。

    幸好臻律只是不喜欢理她,并没有在外头搞七捻三,否则这日子柳十娘都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了。

    若是曹氏在京里,好歹能压着臻律,但现在情况,哪个能管到他?

    他们夫妻只是不亲近,又没有大打出手,便是裴大老爷和七老爷,也不好插手管侄儿屋里的事情。

    柳十娘的委屈无处可说,只能闷在心里,这一年多的工夫,都病了好几次了。

    臻璇听着听着,不免也有些难受。

    她在柳十娘的身上看到了莫妍的影子。

    没有小妾没有外室,但就是夫妻不和,强被凑作了一堆,就算有曹氏压着臻律,也不过是让臻律越发不喜柳十娘而已。

    不过柳十娘还好些,臻律身边总算没有虎视眈眈的苏满玥。

    至于破解的法子,除非臻律回心转意,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臻琳是担心柳十娘才和臻璇提起此事的,却见她目光悲戚,担心道:“怎么了?”

    臻璇微微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到了二嫂。”

    臻琳一愣,一时没有接话。

    莫妍去世的时候,臻琳年纪并不大,她只记得一日早上起来,庆福堂里的丫鬟来报丧,说莫妍昨夜里撞到了脑袋没了。

    对于那位二嫂,她来往得极少,到了如今连她的模样都记不得了,但经过苏满玥的事情,又偶然听人提起过些往事,她隐约猜到莫妍的死亡另有故事,却并不清楚,臻彻和莫妍的不和比臻律和柳十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还记得二嫂的事情?”臻琳问道。

    那年臻璇更小,又是内向性格,似乎也没有见她与莫妍有多亲近,为何还会有印象?

    臻璇晓得自己失言了,笑容讪讪,把话圆了过来:“我听二哥哥说过一些。”

    臻琳是知道臻彻与臻璇兄妹关系不错的,想到她曾经一道生活过的刘氏,她幽幽道:“三叔母她……她日日诵经,其实也是因为除了诵经,无事可打发时间了。”

    刘氏曾经是裴氏一族的掌事人,到如今青灯古佛的寡居,也就只有臻彻让她放心不下。因为臻彻在莫妍一事上的执拗,刘氏再不敢提及替他续弦的事情。

    臻彻怕也是无心再娶的,其中缘由臻璇能猜到一些,莫妍死后臻彻的迷茫渐渐变成了愧疚,而人总要到了再无处追寻的时候才会去反思过去,其中任何一点的错误都会无限放大,就如同夏黎卿对杨氏。

    臻律和柳十娘之间,难道也要走到那一步才算一个终点吗?

    没有答案。

    她们这些做姐妹的对于哥哥嫂嫂的事情也根本无可置喙,除了看着,帮不上任何忙。

    时间渐晚,有婆子来传话,说是七皇子已经回府,晚些来臻琳这里用晚饭。

    臻璇和夏湖卿不便再打搅,起身告辞。

    臻琳送到了屋外,而后又回去梳妆。

    臻璇踩着脚踏上车,回头又看了一眼小院,七皇子会过来,他们之间大约真和臻琳说的并没有那么糟糕。

    待回了青花胡同,云氏与廖妈妈过来说了会儿婚宴上的事情。

    其他事情都方便,只全福夫人一样,让几人都有些头痛。

    且不说出阁当日梳头的全福夫人,踩花堂的人选还未定下。

    踩花堂的必须是娘家女眷,而京城里只臻璇和云氏两人,云氏还未生育,算不得全福。

    臻璇想了一想,递了帖子去郑学士府上,郑夫人是全福,亦是夏湖卿的长辈,若她肯来,实在是合适的人选。

    出乎臻璇意料的是郑夫人没有回帖,而是亲自来了青花胡同。

    “沾福气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郑夫人格外高兴,拍着胸脯道,“我是湖卿叔母,自然要替她去踩花堂,明日里我嫂嫂也该到京里了,我让她一块去。要是不嫌弃,湖卿的头也由我也梳吧。”

    臻璇松了一口气,好生谢过了郑夫人。

    所有的事情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确认好了嫁妆,帖子往各家送了,请了戏班子,安排好了席面,一家人都等着婚期的临近。

    十月二十七日,两位郑夫人在青花胡同吃了些酒,等到了时辰,捧着瓷娃娃出发去踩花堂。

    臻璇和云氏送了她们走,各自回屋里休息,又在天亮前就起来准备。

    满目红绸,喜气洋洋。

    夏湖卿梳洗之后,换上了精致嫁衣,郑夫人笑着替她梳了头,送嫁喜娘笑意盈盈,待她像兄嫂行礼告别之后,在宅子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里盖上了红盖头。

    来观礼的亲友不少,臻德和臻徽拦在门口,把臻衡推出去与新姑爷比试文采。

    臻璇知道了,哭笑不得,传闻中符琰喜欢舞刀弄枪,与臻衡比文,当真是为难人家,谁知前头笑声一片,臻衡手下留情,符琰亦不是粗人,一来一去倒也不落下风。

    在文比上略给了符琰下马威,臻德也知道要让人家找回些场面,催着臻律与符琰说兵法。符琰最是擅长这些,侃侃而谈,让臻律佩服作揖。

    即拦了门让观礼的亲友凑足了热闹,又给了符琰面子,男女双方都满意。

    迎亲喜娘来了,催了三催,夏颐卿背着夏湖卿上轿,鞭炮声震天,花轿离开了青花胡同,越走越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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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章 送亲(五)

    新娘子走了,宴席即将要开席。

    青花胡同这里,主子们住得少,只刘家人看着宅子,如今摆宴,难免人手不足。

    臻璇从侍郎府借了厨娘来,何姨娘会做人,晓得要给足姑奶奶的面子,送来的厨娘皆是好本事的,之前臻琳出嫁与臻律娶亲时,都是她们备的席面。

    来的客人多是与夏家来往的生意人,亦有夏、裴两家在京城里的姻亲。

    云氏是新媳妇,不认识什么人,廖妈妈跟着她,一一提点,云氏是外向性格,爱笑好谈,与宾客们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宴席之后,戏班子登场,好生热闹了一番。

    等臻璇和云氏把宾客们都送出了府,前头男宾们也散了。

    臻璇和云氏亦是疲惫,向两位郑夫人真挚道了谢,这才回了花厅坐下,喝着茶休息。

    热闹了一天的青花胡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眼望出去,只余廊下的红灯笼显示着今日有喜。

    简单吃过了晚饭,夏颐卿和夏苏卿低声说着事情。

    臻璇漱了口,笑着与云氏道:“这么安静,倒有些不习惯了。”

    云氏眨眨眼睛,语气有些讪讪:“原来家里嫁女儿是这样的感觉……”

    臻璇淡淡笑着,亦是叹了一口气。

    这种滋味她也是头一回品尝,臻珂、臻珊不是在甬州宅子里出阁的,臻瑛成亲的时候她没有去庆荣堂,也不晓得那儿的情景,直到她自己出阁之后。即便是吃了臻琳、臻琪、臻琼的喜酒。她都是在傍晚前就回了。没有体会过这一顿晚饭的滋味。

    很寂寞,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嫁小姑已是如此,等以后曦姐儿出阁,臻璇不知道自己要难过成什么样子。

    天色已晚,也不多坐,各自回房。

    梳洗过后,臻璇怕凉,先躲进了被窝里。枕着手臂出神。

    夏颐卿从净室出来,见她低垂着眼帘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勾了唇角在床边坐下,一面脱鞋一面与她说话:“怎么了?舍不得?”

    臻璇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舍不得。”

    从臻璇嫁入夏家开始,夏湖卿就表示出了她的友善,这几年姑嫂两人也处得很好,她亲自操持了夏湖卿出阁,等真的把人送上了轿,心里那点儿不舍就一缕缕往外冒了出来。

    连望着院子里没有灭的红灯笼。都思绪万千。

    “想到曦姐儿以后也要嫁出去,越发不舒服。”臻璇嘟着嘴。嘀咕道。

    夏颐卿一愣,想到现在连跑几步都摇摇晃晃的曦姐儿,他不由失笑出声:“你这心操得也太早了些。”

    臻璇自己也知道,可就是静不下心思来,她抬眸看着夏颐卿,见他眼中亦有笑意,漆黑眸子里全是她的模样,她不禁脸上一红,转过头去:“现在觉得早,等真到了那时候,还不念着时间为何过得这么快。”

    夏颐卿吹灯落账,把臻璇箍在怀里,低声笑了:“是挺快的。玲珑阁外碰见你的时候,应当就只比七妹妹大一些吧?”

    说起从前,臻璇也来了兴致,仔细算了算,道:“比七妹妹大一些,也就十岁。”

    一眨眼之间,竟是八年已过。

    当时夏颐卿救桃绫的时候,也根本没想最后会娶臻璇这么一个比自己小了这么多的做妻子。

    “不过那之前,二爷应当遇见过我。”臻璇想了想,又道,“从傅家庄子下山的时候,二爷帮了我们一把。”

    夏颐卿挑眉,仔细思索之后,恍然大悟。

    那时他只是路过,与傅家人相识,帮上一把也是应该的,而那时马车边的几位小姐,他出于礼数并没有看仔细,岂知其中竟然有一个是臻璇。

    当真是姻缘天定。

    低头在臻璇额头上轻啄了一口,相拥而眠。

    夏湖卿回门的那天,臻璇和云氏都是一早起来,打扮妥当,耐心等着。

    刘天保在胡同口等着信,一见定远侯府的车驾,便急忙跑回来报信。

    符琰在大门口下了车,臻璇和云氏等在二门处,等马车停稳放了脚踏,核桃跳下车来,扶着夏湖卿下车。

    夏湖卿新婚,自是一身朱红,梳了妇人头,与从前闺中完全不同模样。

    云氏上下打量,扑哧笑了:“才三日工夫,我都要认不出三姑奶奶了。”

    夏湖卿晓得云氏打趣她,脸却抑制不住地发红,干脆躲到了臻璇身边。

    姑嫂三人回花厅坐下来说话,新婚夜夫妻之间的事体是她们从甬州出发之前,郑氏教给夏湖卿的,但回门时姑奶奶与姑爷的相处之道,这会儿只能由两个嫂嫂来问。

    晓得夏湖卿羞涩,云氏借口更衣避开了。

    臻璇红着脸,附耳与夏湖卿交谈,夏湖卿更是羞得耳根都烫了,一双手搓着帕子,半响才微微点头。

    问的答的,都不是厚脸皮。见夏湖卿颔首,臻璇也就不多问了。

    又坐了一会,夏颐卿与夏苏卿过来,同行的男子个头高大,模样俊朗,正是符琰。

    家里人少,回门饭一桌就够,臻璇置办了一桌子的酒菜,其中不少夏湖卿喜欢的菜色,惹得夏湖卿眼眶微红。

    夏苏卿不胜酒力,夏颐卿与符琰是棋逢对手,交谈甚欢。

    臻璇时不时往符琰那儿瞟上一眼,见他虽一杯接着一杯,目光却是常常停驻在夏湖卿身上,柔和温暖。

    这个发现让臻璇松了一口气,作为家里人,自是希望夏湖卿婚姻平顺,符琰瞧着是个实在人,应当会好好待夏湖卿。

    “嫂嫂,什么时候回甬州?”

    臻璇看着夏湖卿,柔声道:“后日就走。路上时间紧。无论如何也要在腊八祭祖前赶回去。好在我们从北往南走。河道应该还未冰冻。”

    夏湖卿缓缓点头,臻璇哪里不知她的心思,她是新嫁,这么快就和家里人一南一北,自然是舍不得的。

    “三妹妹,该说的,母亲与我都跟你说了。”臻璇握住了夏湖卿的手,安抚道。“你别想太多,得了机会,我和二爷会再进京来看你。我晓得你闺中姐妹多在甬州,京里不认识什么人,但空闲下来若要走亲,可以给叔母去信,也可以给我四姐姐递帖子。说起来四姐姐也喜欢热闹,你偶尔能陪陪她,也了我一桩心事。”

    夏湖卿弯着眼睛笑了。

    臻璇话没有说透,是因为符琰在座。但夏湖卿听明白了。

    臻璇是在告诉她,若定远侯府中受了委屈。可以去郑夫人那儿求援,亦可以去寻臻琳。定远侯要巴结七皇子,夏湖卿若和臻琳亲近些,亦能快些在侯府里站稳脚跟。

    这是怕她在京中孤弱无援,重蹈了夏奂卿的覆辙。

    回门宴,自然不能把姑爷灌醉,喝得差不多了,也就收拾了。

    等厨房送来了醒酒汤,又略坐了会儿,夏湖卿便回定远侯府去了。

    直到这一刻,才算是真正把夏湖卿嫁出去了。

    臻璇心中大石落定,挽琴便指挥着丫鬟婆子收拾起了返程的行李。

    这趟回城,虽然少了夏湖卿的嫁妆,却新添了不少东西,不仅仅是他们四个带回去的年礼,郑夫人那儿亦有东西捎给郑老太太,加上侍郎府、七老爷、臻琳、臻律等给裴家的年礼,几乎满了货船一层。

    臻衡与他们一道回去,两边人在城门外会合,便往渡口去了。

    许是腊月越来越近的关系,渡口格外热闹,无论是各府捎年礼的,亦或是游子归家,码头四处都是人。

    虽说夏家的船能停在官船的码头处,可官宦女眷出门的也不少,等了小半日才总算是让船靠了过来。

    驶离了最拥挤的京城水域,一路往南,水道开阔,又是顺风,行得极快。

    云氏晕船晕怕了,这一回依旧不能幸免,只盼着能早早脚踏实地,不再受这舟船之苦。

    腊月初四时,船舶靠岸。

    水边风大,臻璇捧着汤婆子还是觉得寒冷,一行人也不耽搁,在客栈歇了一夜,等行李货物卸了装车,第二日上午便往甬州城赶。

    初六那日入城时,已见到不少城中大户在城门外搭起了帐篷,打算腊八那日施粥。

    入了城,臻衡向臻璇告别,先一步回了裴家。

    而夏府里已经收了信,等着她们回家了。

    踏进熟悉的天一院,臻璇的心一下子踏实了下来,执棋备好了热水,臻璇沐浴更衣之后,两位奶娘也把梳洗干净的曦姐儿和昀哥儿抱了过来。

    等夏颐卿收拾妥当,夫妻俩带着孩子去了听风苑。

    郑老太太翘首以待,见他们平安归来,又抱着几月不见的两个孩子,亲了又亲。

    郑氏问了夏湖卿的婚宴,晓得回门时他们夫妻和睦,而符琰又是个规矩人,不由放心下来,与温姨娘道:“你也放心吧。”

    温姨娘含泪点点头。

    这一日的晚饭添了不少菜色,昀哥儿困了,早早送回了天一院,曦姐儿到了喜欢自己拿勺子的年纪,郑老太太给她支了一张小桌子,让奶娘带着吃。

    臻璇时不时回头看看,曦姐儿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讨喜。

    夏景卿也在看,见曦姐儿下巴上沾了不少汤汁,扑哧笑了,曦姐儿听见声音,抬头寻来,晓得是在笑话她,不满地嘟着嘴偏过了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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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章 妄想(一)

    曦姐儿的小动作让看到的人都跟着笑了,只夏景卿一脸纠结,但他也没有纠结多久,等这边吃完撤了席,他又跑过去逗曦姐儿。

    曦姐儿逢人就笑,却不知道为何,就是与夏景卿不太热略,偏偏夏景卿又格外喜欢她,三天两头带一堆小玩意来给她。

    郑老太太又仔细问了京里的事情,等臻璇一一答了,眼瞅着时间晚了,便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

    腊月里事情多,虽是回了府,却也没有多少空闲。

    腊八那一日,人人都起了个早,梳洗妥当之后去了祠堂。

    夏颐卿抱着昀哥儿进去了,臻璇牵着曦姐儿站在郑氏身边。

    曦姐儿年纪小,又怕冷,一张小脸冻得红彤彤的。

    二房的人一到,她扭头去看,见到了响哥儿她咧嘴笑了。

    响哥儿待曦姐儿亲近,与沈妈妈说了一声,快步过来与曦姐儿说话,直到时辰差不多了,才依依不舍跟着夏黎卿进祠堂。

    臻璇扭头看沈妈妈,她怀里的凝姐儿一双大眼睛闪亮,目光一直跟着夏黎卿和响哥儿,可从头到尾,夏黎卿都没有把视线落在女儿身上。

    臻璇暗暗叹了一口气,依着规矩跪下了。

    今年祭祖,比往年复杂些。

    三房、四房都在,人一多,跪了满满一院子。

    昀哥儿新生,老祖宗去世,族谱上要增减不少内容,也就格外久些。

    等再回到天一院里,臻璇吩咐陈妈妈道:“快些上了腊八粥。过了时辰就不吉利了。”

    夫妻两人坐在桌边。面前各府各院送来的腊八粥小十碗。臻璇胃口小,夏颐卿又不喜甜,还是照着老样子,各碗里盛一勺,拌匀了,也不顾上味道好坏,吃个彩头。

    臻璇吃完,喂了曦姐儿小半碗。又把不好咀嚼的果仁花生挑出来,只余下薄粥,喂了昀哥儿。

    “粥还剩了不少吧?”臻璇一边喂,一边问挽墨。

    挽墨管着吃食,自然一清二楚:“送来的都还剩不少,我们院子里清早熬的也还有大半锅。”

    臻璇颔首:“你们几个都分了吧,再给两位妈妈盛一些。”

    两位奶娘自是福身谢过。

    曦姐儿年纪大些,奶娘张妈妈一家都住在府里,她回去一趟还算方便,便告了假。领了粥先去了。

    吴妈妈放心不下昀哥儿,让张妈妈给家里人带了口信。让人来角门处取粥。

    没过一会,张妈妈的小姑子就来取了,见那粥满满当当,不由吃了一惊:“这么多?”

    张妈妈比了个噤声手势:“我向奶奶多要了些,家里吃一些,你再给程妈妈家里送一些,他们日子难,沾点福气也是好的。”

    小姑闻言,点了点头。

    吴妈妈回了东次间,把昀哥儿抱过去,叹息道:“奴婢替程妈妈谢了奶奶赏赐。”

    一点儿腊八粥的事情,臻璇不会放在心上,只是这程妈妈她并不认识,不由问了几句。

    提起与吴家为邻的程家,吴妈妈忍不住叹了口气:“也是苦哦。”

    程妈妈一家不是夏家的家生子,三年前一家老小一块卖进了府里。

    “程家原来也是读书人家,家道中落,程妈妈她公爹是个拧的,一心要科考,这读书、交友、盘缠哪一样不花钱,原本就没什么进项了,这不更是只见出不见进了嘛!

    等她公爹年纪大了,总算想开了,程妈妈她男人叫马车一撞,没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哪里扛得住,公婆前后一蹬腿,亏得儿子是个好的,跟着念过些书,就替人写信写状词,赚点家用。好不容易熬到娶了个媳妇,生了个女儿,那媳妇月子里得了病,日日吃药,无底洞一样,养了两年,养不过来。

    这看病的两年能借的钱都借了,到最后连给媳妇卷块席子的铜板都没有,还欠了一屁股债。也幸好府里管事看中了他一手字好看,买了他们一家。

    程妈妈在浣衣处做事,她儿子在回事处写写帖子,小孙女乖巧,也就五岁大。

    听说半夜做梦都喊娘,抱着她爹一个劲的哭,当真是叫人心酸。”

    臻璇缓缓摇了摇头。

    同样是年幼孩子,人人都是境遇不同。

    曦姐儿受尽宠爱;歆姐儿听不到声音,受父族排斥却有疼爱她的母族亲人;凝姐儿一生下来就没了娘,虽是吃穿不愁,夏黎卿却不愿意看她一眼;程家这个小孙女失去了母亲,还好还有父亲照顾。

    这投胎还真是一样本事,好坏天注定。

    吴妈妈说完,见臻璇眉间添了几分郁郁神色,不禁暗道失言,这腊八节里,她怎么净说些不高兴的事情让奶奶难过?

    吴妈妈赔笑着要劝几句:“奶奶,福运不同,如今卖了身,好歹是不用受那风吹日晒之苦,日子虽难,总归是能吃上饭能睡好觉。程家人还真不糊涂,要是满心都是读书人的酸味,不肯卖身为奴,只怕已经被债给逼死了。”

    “我是在想孩子可怜,单有父亲带着,少了个娘。”

    “可不就是嘛!”吴妈妈赞同臻璇的想法,“不是没想过续弦,但哪家女儿肯嫁过去做填房?程家是一穷二白,聘礼钱都拿不出,又有一个拖油瓶,谁家愿意呢。”

    这倒是大实话。

    程家人的事情,说到这儿也不多提了。

    过了几日,臻璇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趟裴家。

    马车停在了庆安堂外头,季氏与臻衡等在门口,高高兴兴看着臻璇下车。

    李老太太和季氏都是头一回见昀哥儿,见他模样可爱,抱着不舍得放手。回甬州路上。曦姐儿就和臻衡熟稔了。由舅舅抱着在庆安堂里四处转悠。

    臻璇陪着李老太太和季氏说了会儿话。这才带着孩子往各处去请安,在午饭前回到庆安堂里。

    秦嬷嬷亲自下厨,收拾了一桌子好菜。

    晓得臻衡还在花园里,臻璇也不打发人去唤,自个儿寻了过去。

    在庆安堂里住了那么久,臻衡喜欢的地方她这个做姐姐的了然于心,拐过一处月亮门,就瞧见臻衡坐在石凳上。支着下巴望着梧桐树的树冠。

    臻璇扑哧笑了,臻衡在思考的时候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她正要走上前去,突然见另一边快步走出一个鹅黄身影,从背后靠近臻衡,而后伸出双手捂住了臻衡的眼睛。

    臻璇脚下一顿,待见那人的身子几乎都扑在了臻衡背上,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臻衡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挣开了那人,起身侧开了几步。一脸不满地看着她:“做什么!”

    臻璇这时才看清了那人模样,却是梨合。

    梨合神情无辜。讪笑道:“见爷出神,就……没做什么……”

    臻衡蹙眉,本要训斥几句,余光瞥见臻璇,他脸上一红,又退开几步拉开了与梨合的距离。

    梨合留意到臻衡的变化,抬眸看过来,面色发白,颤颤巍巍福身道:“姑奶奶。”

    臻衡快步走到臻璇身边,尴尬着道:“原就是姐姐身边的丫鬟,姐姐处置了吧。”说罢,臻衡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臻璇错愕,见臻衡走远,她看向梨合的眸子越发暗沉了。

    她的弟弟她知道,臻衡的脾气素来是好的,对身边人从不打骂,便是做错了事,认真认了错,臻衡也不会计较。臻衡这会儿摆出这么一个态度来,显然梨合绝对不是头一回做出这种出格的举动。

    臻衡已经十四岁了,不再是一无所知的年纪,而十八岁的梨合若存个异样心思,自然瞒不过臻衡。

    还好臻衡是个懂事的,若像夏恪卿一样与丫鬟纠缠不清,再惹出人命来,李老太太和季氏不把梨合生吞活剥了!

    臻璇走到梨合边上,一字一字道:“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把你配个人了。”

    梨合浑身一震,道:“姑奶奶,奴婢想继续伺候爷。”

    高妈妈没见到臻璇,一路寻过来,正好听见这么几句话,她这把年纪什么事情没看过,一下子就明白了,快步过来止住了梨合的话:“还敢胡言乱语!”

    梨合还要狡辩:“奴婢就是和爷开个玩笑,不是……”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高妈妈狠狠甩了个耳刮子,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上。

    臻璇对这种行为的丫鬟从来都不手下留情,麝月就是个例子。

    看着嘴角流血的梨合,臻璇冷声道:“按说我一个出嫁的姑奶奶原本不应该再管娘家这些事情,但你也未免忒大胆了一些。你原本是我身边伺候的,是我没调教好。爷那儿不消你伺候,收拾了东西回去吧。之后去哪儿,自有人去告诉你老子娘。”

    话说完了,再不理梨合,高妈妈扶着臻璇往回走。

    梨合瘫坐在地上,抱着身子痛哭起来。

    她本就是豁出去了的,当年被杏绫抢了一等,让她老子娘念了好久,亏得后来调去了臻衡那儿,也算是出了头。

    可眼看着臻衡长大了,又过了乡试,偏生有长舌的在她娘面前嚼舌根,说等十一爷及第,如今庆安堂里的丫鬟还能剩下几个?难道梨合能成为下一个挽琴?又见杏绫热闹出嫁,替臻璇管了嫁妆铺子,回门来看她爹娘时亦是满面喜气。

    梨合难受,尤其是看着习书、菀娘那两个年纪又小,又得李老太太喜欢的,还有人说,过两年指不定这两个就要被指去臻衡身边,梨合越发迷茫自己的出路了,与其稀里糊涂被指个家生子,不如孤注一掷试探下臻衡。

    可她竟然忘了,她被那些心思冲晕了脑袋。

    裴家上下,最不满意的就是爷还未娶亲就让丫鬟爬了床,臻珧就是一根刺,还横在那里,她的勇气根本就是盲目的,没有希望的妄想。(未完待续。。)

380章 妄想(二)

    高妈妈的目光不住往臻璇脸上瞄,偏偏她一脸沉静,看不出喜怒。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高妈妈心里愤愤道。

    这些话语,她当时就想训梨合了,可那些秽语哪里能落到主子耳朵里,这才一直忍着。

    等送臻璇到了李老太太的屋外,高妈妈低声道:“奶奶,奴婢去看看秦嬷嬷。”

    臻璇知道她是要与秦嬷嬷去商量这事,点了点头,等丫鬟挑了帘子,抬步进屋。

    臻衡坐在八仙椅上,面色并不好看,眉心微皱,几分凝重,听见脚步声,臻衡赶忙抬起头来,见是臻璇,他扯了唇角笑得有些尴尬。

    李老太太敏锐,见他们姐弟两人都有些不对劲,一时不明所以,她没有直接问,而是冲季氏抬了抬下巴。

    季氏会意,把怀里的曦姐儿交给了张妈妈,朝臻璇招了招手:“快过来坐下。这是怎么了?衡儿,与你姐姐置气了?”

    臻衡讪讪,不知如何解释,臻璇接了话过去,还算是心平气和地道:“祖母、母亲,也没旁的事体,我就想着弟弟屋里的丫鬟也该放一放了。”

    季氏一怔,臻璇连自己屋里的丫鬟都舍不得放,哪里会突然就插手弟弟房里的事情,她这么说……

    季氏抬眼看着臻衡,试探着问:“你的意思呢?”

    臻衡摸了摸鼻子,点头附和。

    李老太太此刻明白过来了,吩咐习书道:“去厨房看看,午饭准备妥当了没有。”

    习书应声而去。两位奶娘也是机灵人。寻了个借口带着曦姐儿和昀哥儿避开了。

    “说吧。出了什么事。”李老太太缓缓道。

    臻璇也不隐瞒,把刚才的事体说了一遍。

    李老太太怒不可遏,再看臻衡除了因为遇到了这种事体有些尴尬脸红之外,并没有别的情绪,她放心不少。只要臻衡不糊涂,那些贼心思就还能防得住。

    秦嬷嬷告了罪,从外头进来,她已经听高妈妈说了。见里头气氛沉重,心下了然:“老太太,打发梨合收拾了东西回去了。”

    李老太太哼了一声:“便宜她了。看在她是家生子的份上这般手下留情,若是外头买来的,哪里能这么放过了。”

    臻璇晓得梨合家里,她的娘管着庆和堂里的厨房,老子又管着府里车马,是个有体面的。不过梨合做出这种事情,这份体面怕也没多少了。

    秦嬷嬷也是有火气,臻衡是她看着大的。那是五房的独苗,将来都指望他了。要是带坏了,可怎么了得!

    秦嬷嬷暗暗吸了一口气,问道:“十一爷屋里总要有个大丫鬟,老太太、太太,让谁去接了事?”

    这些事情,季氏便是有些想法,也不好越过李老太太,便不开口,只听婆母的。

    李老太太闭着眼睛想了想:“把萝函叫进来。”

    萝函这些年都跟着季氏,她女红好,为人又勤快开朗,颇得季氏喜欢。

    季氏听李老太太提及,也是暗松了一口气,萝函她调教了几年,是个得用晓事的。

    萝函进屋里行了礼,等听了李老太太的吩咐,她微微一怔。她是看到梨合离开的,再听李老太太一席话,大约晓得发生了什么,她倒是不排斥接了梨合的活,认真磕了头,又给臻衡见了礼。

    午饭摆在梢间里,一顿饭下来,那些事情就放到了一旁,谁也不提。

    而庆安堂上下,都晓得萝函成了臻衡屋里的大丫鬟。

    习书和菀娘寻了萝函,笑着道:“姐姐,这可真是好差事呢。”

    萝函面上没什么笑容,淡淡道:“都是伺候主子的,哪有什么好坏之分。”

    碰了这么个软钉子,习书还是继续道:“我听说过了年,爷又要进京里念书去,不晓得会不会带姐姐去呢。”

    上回臻衡进京,只带了书童小厮,没有带一个伺候的丫鬟,梨合也是留在了府里的。

    以后的时候,那就越发不好说了。

    萝函道:“我不知道,要听爷和老太太、太太的吩咐。”

    习书还要再问,被菀娘拉开了,这才一道走了。

    萝函看着她们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一声轻哼:“当我和梨合一样好哄吗?”

    等萝函走开,高妈妈才从拐角处出来,她刚刚是经过,谁知正好所有对话都落到了耳朵里,细细一琢磨,倒是有些明白了。

    臻璇伺候李老太太歇了午觉,又陪着季氏说了会子话,便起身回府。

    马车上,两位奶娘都在,高妈妈不方便开口,直到回了天一院,这才去寻了臻璇。

    臻璇是格外重视臻衡的,高家又是管着臻衡名下的铺子,高妈妈自然是全心全意要为臻衡考量,事事都上心,想到之前听到的话语,她心里就一阵不舒服,当真是一群不消停的!

    臻璇请高妈妈坐下,又打发了屋里人。

    高妈妈低声把事情说完后,道:“梨合心思不正是一回事,但估计也少不了那两个的教唆。”

    臻璇端着茶盏许久没有说话,习书和菀娘一直伺候着李老太太,当初也是看中她们年纪小,调教好了能多伺候几年,谁知一个个心思都往歪了长。

    “萝函这丫鬟,我记得是三伯母陪房的女儿吧?”臻璇回忆了一番,“三伯母管教人可是严厉,她的陪房应当不是什么糊涂的。她既然不愿意和习书、菀娘凑在一块,应该是个明白人。妈妈回裴府的时候与秦嬷嬷说一声,几个都要盯着。”

    高妈妈应下。

    年节一日一日近了,各个铺子庄子奉帐的人手不停。

    夏颐卿格外忙碌些,便是用了晚饭,也少不得在书房里处理一番事宜。

    臻璇送了一碗参汤过去,见夏颐卿神色凝重,她一面替他按着肩膀,一面问道:“可是账目上有什么不妥当的?”

    夏颐卿慢条斯理喝了汤,半响才道:“明年恐怕要去一趟玫州,青崖庄子那里,殿下看重,要多花些心思。”

    刚听到玫州,臻璇的心漏跳了一拍,就怕是金矿暴露惹了麻烦,待听到是七皇子看重的缘由时,她才放松下来:“二爷打算什么时候走?”

    “夏天吧。”

    臻璇颔首,没有再问。

    因着老祖宗去了不到一年,府里过年便一切从简。

    四房都在,便整理了一处暖阁花厅,地方宽敞,容得下五六桌摆开。

    全是自家人,也就不隔了屏风,依次落座。

    长房女眷少,夏湖卿一嫁,就郑老太太、郑氏、温姨娘和臻璇,曦姐儿年纪太小,上不了桌面,腾了一小桌,让曦姐儿、凝姐儿、歆姐儿一处玩闹去,四房董老太太带着两个媳妇、两位小姐与长房的并了一桌。

    夏毓卿称病没有来,何老太太也乐得轻松,免得她一个不留心,夏毓卿又说出什么混账话来。

    一顿团圆饭吃得也算热闹和气。

    袁氏端着酒杯敬了郑氏,浅笑着道:“女儿就是这样让人心疼,昨儿个还是捧在手心里的,今天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尤其是嫁得远,这逢年过节的坐下来吃顿饭都不行。”

    郑氏叹息着点头,温姨娘眼睛微红。

    这是夏湖卿出嫁后的第一个除夕,当娘的哪里能不思念呢。

    袁氏看了一眼坐在身边乖巧的夏沐卿,一手抚着她的背上下摩挲:“这也是我跟沐卿吃的最后一顿年夜饭了,明年啊就轮到我哭了……”

    夏沐卿脸上一红,靠着袁氏不说话。

    “怎么?婚期定了?”郑老太太问道。

    袁氏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丝笑容:“沐卿夫家在催日子了,沐卿年纪也不小了,夫家想过了年开春时就办喜事。”

    之前是因为夏湖卿未嫁,袁氏舍不得女儿,这才拖着男方,如今是不能不嫁了。

    说起儿女婚事,苗氏也是一脸的揪心。

    夏冉卿已经及笄了,原本相看过一位,却因为老祖宗病重,四房急着要赶回来,便把那边给推了。

    等上头姐姐们一嫁,苗氏怎么说也要把女儿的婚事定下来,总不能再拖两年等四老太爷守完了孝回去了再相看吧?到了那时候,这么大年纪的姑娘,能说来什么好亲?

    只是甬州这地方,苗氏实在不熟悉。

    “大伯母、大嫂,”苗氏试探着问了一句,“我是怕耽搁了冉卿,你们帮我看看,甬州可有合适的人家,我这真是两眼一抹黑啊。”

    袁氏闻言一怔,郑老太太和郑氏帮着相看的亲事怎么会差?苗氏这是趁机要占个大便宜了。

    袁氏懊恼沐卿婚事已定,好在还有个胞胎哥哥恒卿,她附和着苗氏道:“可不是嘛,我就恒卿一个儿子,左看右看的,就是不落位啊。”

    郑老太太细细咀嚼着菜品,她看得出她们妯娌争先,也不说穿,只淡淡道:“不是我不揽事,实在是年纪大喽,操不了那么多心思,景卿的婚事我都还在愁呢。”

    这话合情合理,景卿确实没有定亲,袁氏和苗氏一时无言。

    董老太太放下了筷子,冷声道:“晓得你们心急,可这种事情有当着小姐们的面说的吗?”

    被董老太太瞪了一眼,袁氏和苗氏也就不多说了。

    臻璇不好掺合长辈们的这些话题,一直眼观鼻鼻观心。

    隔壁一桌也在说笑,罗氏正好坐在臻璇背后,她听见了这边动静,稍稍把椅子往后挪了一些。(未完待续。。)

381章 妄想(三)

    “总归是要在甬州住上几年的,我们几房都要娶媳妇,是要请大嫂帮我们琢磨琢磨,三嫂、五弟妹,我们回头一道打听相看?”

    背后突然传来了声音,把之前袁氏和苗氏的话又接了过去。

    臻璇一愣,回头看了一眼。

    罗氏已经转过了身,笑眯眯地对着她们道。

    罗氏瞧见臻璇看过来,笑容更是亲切了几分,扶着她的肩,道:“像颐卿媳妇这样的好儿媳,当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我啊,可是羡慕大嫂了。我们雁卿没他几个哥哥本事,就寻个懂事体贴的,苏卿媳妇那样的也是讨人喜欢。”

    罗氏有自己的小九九,她趁着离三老太爷与四老爷那桌远,这才与各房妯娌套近乎。

    唐老太太其实也是和热络性子,只要罗氏不出格,她是不会去三老太爷跟前多嘴的。

    罗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和其他几房,尤其是长房拉好关系,三老太爷已经是庶出了,还对隔了房的亲戚这般疏远,不肯借宗族一点力量,难道几个孩子真要随意婚配了不成?

    她嫡出了一儿一女,又带着个庶出的儿子,这要是不好好打算,以后可怎么办?

    要是夏雁卿能娶个甬州好人家的姑娘,即便是将来几房全分了家,也能有机会和甬州这边的多来往。

    带着媳妇省亲什么的,来了甬州自然要回祖宅请安,一来一去,不就越发熟悉了吗?

    苗氏看穿了罗氏那些心思。笑了笑没说话。

    袁氏也知道。但总归目标一致。便应和了几句。

    郑氏没有和郑老太太一样把话说得直接,含糊着应了:“等景卿定了,再一道相看。”

    臻璇听着她们你来我往,心里想着的却是屋里几个丫鬟的将来。

    不管心思如何纯正,拖得年纪越大,心思越容易被左右。采翮当初妒忌杜越娘,梨合被挑拨,湘翮对老祖宗亦有不满。

    现在的几个大丫鬟她都信得过。但是几个小的心思多,虽然这回被执棋和高妈妈收拾了一番,换了几个人手,但怕人多嘴碎,一来添了风言风语坏了丫鬟们名声,二来万一被设了圈套乱了想法,反倒是损了这些年情谊。

    是该一个个放出去了。

    只盼着能寻个好的,日子平顺些。

    等年夜饭散了,夫妻两人带着孩子回听风苑守夜。

    郑老太太精神尚可,见昀哥儿睡了。便让吴妈妈带去碧纱橱里。

    曦姐儿抱着臻璇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话,众人都只听懂了一半。剩下的谁都不明白。曦姐儿也没想让别人弄清楚,说得累了就歪在母亲怀里睡了。

    等守足了时辰,郑老太太回寝房休息,看了一眼睡着的孩子,她道:“曦姐儿和昀哥儿今夜就睡我这儿,夜里风凉,一来一去的吹了风可不好。”

    这话说得在理,臻璇便笑着应了,与夏颐卿回了天一院。

    外头时不时有鞭炮想起,臻璇倒也不困,吹灯落账之后就靠着夏颐卿说话。

    “二爷从前说过云在没有婚配?”臻璇抬眸看着夏颐卿,问道。

    夏颐卿听她的口气就知道了她的意思,想了一想,才道:“云在倒是夸过挽墨,一手好厨艺。”

    这个完全出乎臻璇的预料,几个丫鬟里,云在和执棋打的交道最多,模样好的执画挽琴他也算熟悉,没料到竟然是一直喜欢躲在厨房里的挽墨让云在惦记了。

    臻璇不想乱点鸳鸯谱,若云在有心,倒是可以提一提这事。

    夏颐卿不见臻璇回答,低头看她,见她一双眸子晶亮,似有期待一般,他不由抿唇笑了:“我会问问云在。”

    毕竟是夏颐卿的小厮,他去问最是合适。

    云在要是真的愿意,再由他自个儿来和臻璇要人,也不算委屈了姑娘。

    剩下的几个大丫鬟,挽琴肯定要留在身边做管事娘子的;执棋的性子臻璇也喜欢,只是不清楚她的意思;执画心直口快,不好随意配人,回头少不得也要问一问她的心思。

    约是在想这些事体,臻璇突然之间想起了吴妈妈说过的程家人。

    “二爷晓得回事处一个姓程的主笔吗?一家子都卖了进来。”臻璇想到了,便直接问了。

    夏颐卿一怔,他是晓得程昔知的,有一回见了他写的字,当真是漂亮,便让云在去问了一次。云在打听事情周全,自然把他一家老小的情况都摸了一个透。

    但让夏颐卿疑惑的事,为何臻璇会问起程昔知来,他家的情况在夏府一众奴仆之中算是下乘,又是死过一个妻子留下了个女儿的,这样的男人实在算不得良配。

    若要把身边丫鬟嫁过去,这日子只怕也清苦。

    “识字懂礼是最要紧的,他在回事处也不是什么好位置,他的娘又是浣衣处的……”

    夏颐卿一听这话便明白了,臻璇是想给管事娘子寻个丈夫。

    要留在屋里做娘子,夫家绝不能有人在前院居要职,在这一点上,程家是符合的。

    夏颐卿微微挑眉,眸子沉沉:“你舍得?”

    臻璇沉默了。

    执棋爹娘在府中太体面了,要把她指给程家,恐怕会让她家里有些想法,而挽琴呢,她舍得让她去吃这个苦头吗?

    若要符合条件,比程家好一些的人家也是有的,但臻璇想来想去,就是念着程昔知是个真的“读书人”。

    和一般认过字的男仆不一样,程昔知能断文写状书,显然是有水平的。

    他的原配重病,明晓得是无底洞,程妈妈和程昔知还是借着银子给她医病,可见是个有情谊的。

    在困难时能够放下读书人的所谓傲气,卖身为奴,在成为奴籍之后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认真做事,想来不是心胸狭小之辈,便是娶个能干的、月俸赏银比他还多的媳妇,也不会计较落差。

    臻璇替管事娘子选人的要点就是这一点,决不能是个看不得媳妇比自己好,又或是看媳妇有本事就拿着媳妇的银子游手好闲的,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看,程昔知不会是那种人。

    况且,她要为挽琴的将来考虑。

    做娘子,做嬷嬷,可再老一些呢?

    程昔知自己是念书的,得了儿子自然不会让他做个睁眼瞎,要真的是个能读书的料子,脱了奴籍得功名亦不是不行。裴家有这种例子,夏家也有。

    儿子有出息了,挽琴也有个奔头。

    臻璇琢磨着这些事情,到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没睡上一会就要起来梳洗打扮,往各处去拜年。

    又依着日子,等臻衡来迎,回了一趟娘家。

    夏颐卿不拖沓,问了云在的意思,云在涨红了脸,尴尬着傻笑了许久,冒出一句“全凭爷的吩咐。”

    臻璇知道了也是乐了,这就是愿意的意思了。

    打发了人守在中屋,臻璇单独与挽墨提了提。

    挽墨哪里想过这一层,当时就有些发愣,半响回了一句:“为什么是奴婢?”

    臻璇失笑,道:“怎么就不能是你?要是愿意就点了头,不愿意也与我说,我回了他,免得让他惦记着。”

    挽墨皱了皱鼻子,一时没个答案。

    这种事情也不是马上就有答案的,臻璇不催她,让她自个回屋里去想。

    又叫了挽琴来,耐心与她说了程家的事情。

    挽琴脸上看不出悲喜,从头到脚就安静听臻璇说,待臻璇说完,才接了一句:“奴婢只要能留在奶奶身边,配给谁都行。”

    这么耿直又拧的性子,臻璇不由叹了一口气,抚着她的背,道:“你是个认死理的,我旁的不跟你多说,你得了空去浣衣处,先和程妈妈跟她的小孙女打个照面,看着顺眼,再寻个机会让你见见程昔知,要是不顺眼,这事就当我没提过。”

    臻璇说完这话,抬眼见挽琴若有所思,心里一紧,就怕挽琴觉得嫁谁都是嫁,早嫁早了,她又补了一句:“挽琴,反正你是丫鬟也好娘子也好,都在我身边,一日脱不开身的。我不急,你也不急,看过再议。”

    挽琴点点头,应了一声,从东次间里退出来。

    执画守在中屋里,听见动静抬眸看了过来:“怎么?奶奶与你说亲事?我刚好像听见奶奶也和挽墨说过,似乎是云在。”

    臻璇对挽墨的安排,挽琴并不清楚。在她看来,若真和执画所说,那也是桩好事,云在跟着夏颐卿,也是府里格外体面的人。

    冲执画微微颔首,挽琴刚要开口,外头传来曦姐儿的笑声,张妈妈带着她过来,两人也就不再多言了。

    夜深人静时,挽墨和挽琴说起了亲事。

    挽琴枕着手臂看向挽墨的方向,淡淡道:“你并不是讨厌云在,只是一时之间觉得意外而已。要我说,奶奶这般考量是有道理的,云在是个不错的选择。”

    挽墨幽幽叹了一声:“我就是不明白而已。”

    挽琴笑了,又想着臻璇给她的安排,缓缓道:“明日得空陪我去趟浣衣处。”

    挽墨不知何意,但她一向听挽琴的,便点头应了。

    挽墨考虑了几天,又让挽琴劝了几次,这才到了臻璇屋里,点头应了。(未完待续。。)

请个假

今天太累了,吃不消写了。

    明天傍晚一章晚上一章。(未完待续。。)

382章 妄想(四)

    这章是补昨天的章节,今天的更新晚上7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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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落花有意,流水也有情,这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云在不是拖沓性子,一样样的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的,到了二月末,天一院里人人晓得挽墨要配给云在了。

    相熟的丫鬟人人道贺,亦有些流言蜚语。

    也不知道是哪个婆子嘴碎,从一等要添人上说到了几个大丫鬟的婚事。

    桃绫、杏绫嫁得都如意,挽墨又是许了云在,臻璇从娘家带来的这一个个都是费心费力给了平坦前路的,反观执棋、执画,谁晓得将来如何。

    这话传到执棋那儿,她听过也就算了,偏偏执画是顶真脾气,非要那几个婆子说出个长短来,幸好在闹将起来之前,让执棋拖回了屋里去。

    “你与她们置什么气?不过是嘴上胡扯一番。”执棋倒了一盏茶递给执画,“她们连奶奶屋里都进不去,难道会比你我日日在奶奶身边伺候的更晓得奶奶心思?”

    执画嘟着嘴,半响才道:“我是心急,这万一被没头没脑地放出去了,可怎么办?”

    “奶奶不是那种性子的人。”执棋又劝,“奶奶替桃绫她们几个可真是操透了心了,我们好好伺候着,即便不是打小的情分,也没有胡乱打发我们的道理。再退一万步说,奶奶带过来的就四个。她们嫁得好,我们嫁得差。这以后提进屋里伺候的可都不是裴家丫鬟,岂不是凉了人心?”

    这话说得有理。执画听了进去,支着下巴沉默了会儿,才又道:“你还好些,万一奶奶不给你指个好的,你还有老子娘可以撑腰,我可无处说理去。”

    执棋不爱听这话,亦晓得执画只是抱怨几句,思绪上应当是已经想开了,便想敞开窗子透透气。

    刚推开窗。便见对面东厢书房亦打开了门,夏颐卿背手出来往正屋去,守在门外的步月顺势带上了门。

    执棋余光瞥见执画,见她直直看着夏颐卿,一时心头一紧,压着声儿问执画:“你可千万别打了那样的主意!咱们二爷是什么脾气?你可别犯浑!”

    执画闻言一愣,待明白过来执棋指的是什么,她脸上没红,反倒是白透了。眉宇之间全是气恼:“你这话说的,难道我是那样的人?我又不是个傻的,二爷那脾气,但凡这院子里谁有那一丁点心思。可就别想在府里当差了。麝月的车辙子,我还要去重蹈了不成?”

    执棋松了一口气,她可不就是怕执画做傻事吗?

    两人一道多年。执画是个聪明人,她可不想看到她一时冲动做了浑事。

    执画心里是有主意的。但她的主意绝不会往夏颐卿身上打,如今这院子里事事都是臻璇说了算。她又把执棋的话听了进去,为了将来夏家一拨一拨进了天一院里的丫鬟的忠心,臻璇应当不会拿她和执棋开刀。

    与其在这里彷徨犹豫,不如和臻璇把话说明白了。

    今年初春到得早,园子里杏花早开,执画领着小丫鬟们剪了花枝,收缀整齐,插好瓶放在了东次间里。

    臻璇抬眸见了,不由笑了:“开得可真好,一看这花儿啊,屋里都暖和起来了。”

    执画见臻璇心情好,轻声与她道:“奴婢有事想和奶奶说。”

    臻璇睨了执画一眼,见她垂眸,虽不知何事,还是打发了屋里其他人。

    等人都出去了,执画规规矩矩跪下,磕了一个头:“奶奶,奴婢厚着脸皮求奶奶恩典。”

    执画这般郑重其事,臻璇有些意外,只是不晓得她所求何事,没有回应,只静静等着她继续说。

    “奴婢想将来也能留在奶奶屋里伺候。”执画维持着磕头的姿势,声音平和。

    从语调就听得出来,执画很平静,她是做好了打算的,并非临时起意。

    臻璇原就想过要试探下执棋、执画的意思,不管如何,她也不想随意就决定了她们的将来,只是臻璇没有想到,执画先与她来说了这桩事情。

    “为什么?”既然是开诚布公的交谈,臻璇便问得直接,“留在屋里就意味着嫁得极其普通。”

    执画轻咬下唇,认真道:“奴婢喜欢把银钱捏在自己手里。奴婢家里有父母弟妹,生活不易,几乎全靠奴婢的月俸和赏银度日。若奴婢出府嫁人,手上银子少了,拿什么补贴娘家人?”

    这是大实话。

    臻璇是晓得的,天一院里一等的月俸并不少,况且这几个都极其体面,就算只是传个口信,拿到了赏银也不少,一两个月下来,甚至比得过庄稼汉一年的收成。

    执画嫁人之后,即便夫家手头宽裕,也不能让她这么大把大把的支援娘家,若是留在屋里做个娘子,攒些私房还是简单的。

    一心一意为了父母弟妹,做女儿做姐姐,这份孝顺和体贴,谁也指责不得。

    “家里现在在做什么?”

    提起家里人,执画情绪缓和许多。

    “奴婢的爹身子不好,娘一个人主内又主外的,隔壁大娘有家裁缝铺子,娘就帮着做些衣物。弟弟如今在一家制墨的作坊里当学徒,每个月都要交学银,等过些年出了师就能拿月钱了。妹妹给娘打下手,她年纪也不小了,甬州嫁女嫁妆丰厚,家里现在要给她攒嫁妆银子。”

    这是甬州下层人家的生活,若不是清苦,又怎么会卖了长女呢?

    家里开销大,确实需要执画这些银子。

    执棋、执画这两个,臻璇素来是看重的,只是相比执棋,执画快人快语,也容易得罪人。

    可除此之外,挑不出执画其他毛病,她做事勤快,规矩老实,从没有那些歪七腻八的心思,留在屋里也让人格外放心。

    既然执画一心所求,顺了心意倒也不是不行。

    臻璇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缓缓道:“我现在只能答应你,绝不会让你随意就嫁了人。并非敷衍你,而是实在没有合适的人能给你定下。你自己既然是这个心思,也就留些心,若有看中意的,我给你做主。总归屋里要留娘子,你伺候了我几年,我用惯了人手还真舍不得换。”

    执画听完了这话,长松了一口气。

    臻璇能给她这么一个回复,已经让执画喜出望外了,起码现在她的将来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又郑重磕了三个头,执画才起身。

    这边才说完了事情,那边听风苑里来请臻璇过去。

    臻璇收拾了一番,匆匆赶到,见院子里丫鬟比平日里多些,再仔细一瞧,有几个是其他几房的。

    果不其然,进了屋去,在座的人不少,具是在商量清明时的事体。

    老祖宗过后的头一个清明,夏家上下格外重视些,而紧跟着清明后小半个月,就是老祖宗忌日,不能马虎,因而前一日昀哥儿周岁都要简单些。

    晓得这些都是规矩,昀哥儿在家中受宠,也不用靠盛大的周岁宴来抬身份,臻璇并不太在意这些东西。

    清明也好,忌日也罢,都是长房为大头,所以定下了个大概,其余几房的人便先走一步。

    郑老太太又吩咐了几句,余下的便让郑氏和臻璇商量。

    说是商量,但臻璇从没有操办过这些,认真听了郑氏意思,照着吩咐,把要准备的一样样准备起来。

    清明那一日,全家拜过了祠堂,男丁们上山烧香,女眷们留在府里,从天未亮一直忙到了下午,等男人们回来,才各自回房歇息。

    昀哥儿周岁小办,抓周却是不能免的。

    拜过了天地神明,桌上放了各样东西,昀哥儿坐在桌上还未动手,曦姐儿扭着身子要去抓。

    郑氏眼含笑意,抱过了曦姐儿,认真与她说着道理,曦姐儿这才不闹了,咬着指尖盯着看。

    昀哥儿左看右看,突然伸手抓住了一只笔,还不等观礼的人说吉祥话,他又迅速出手抓起了一柄小算盘。

    作为皇商人家的嫡长男丁,抓笔和算盘那是最最合适最最让人欢喜的了。

    郑老太太都格外高兴,罗氏笑着夸赞:“昀哥儿可真出息,等长大了接了家中生意,更是要蒸蒸日上了。”

    昀哥儿不知道旁人在热闹什么,他只管抓着自己的东西,乐呵呵地不放手。

    等夜里聚在一块吃了顿饭,这喜悦气氛也就过了。

    天一亮到了四月十七,就是老祖宗的忌日。

    烧纸、哭泣。

    不过跪了半日,云氏撑不住,哭得几乎晕厥,挪到了边上厢房里歇息。

    袁氏见了,不由叹了一声:“孝顺孩子,老祖宗最后那些日子全是她伺候的,也难怪会扛不住了。”

    闻言人人戚戚,却突然冒出一声低低冷哼。

    臻璇吃了一惊,悄悄抬眼打量,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一脸不屑的何老太太身上。

    何老太太的心思,臻璇还真琢磨不透,按说袁氏这是夸赞云氏,何老太太即便不喜欢也不该如此反应。

    夜里散了的时候,众人情绪都是低落。

    袁氏抬眼看了董老太太一眼,见她颔首,这才挤出些笑容开口:“单家那儿选好了日子,沐卿五月初二上轿。”(未完待续。。)

    ps:  感谢书友sunflower889的平安符

383章 妄想(五)

    下午更了一章补昨天的更新,大家不要看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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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全为了活跃气氛,夏沐卿出嫁,这是桩喜事,一时姐妹相贺,也就没有那么沉闷了。

    夏沐卿的亲事定得早,袁氏又是操心性子,早早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因此这半个月工夫并不显得紧张。

    苗氏与罗氏都是会看眼色的,脸上带了笑容,凑在一块说着底下几个孩子的亲事。

    何老太太的脸色愈发沉了,见他们各房都说得热闹,偏偏二房未嫁的毓卿是个那种脾气,哪好让张氏与妯娌一道说道去?

    唯一让何老太太满意一些的,便是张氏在老祖宗没了之前,就依着她的意思替夏毓卿选好了能狠狠收拾她的婆家,何老太太冷冰冰道:“你们是该快些,沐卿一嫁,冉卿也早些定了,等毓卿及笄了我这里也好办个喜事。”

    苗氏连连称是,等二房的人一走,她低声与袁氏咬耳朵:“真是办喜事?毓卿也好,恪卿也好,二伯母能高高兴兴的?”

    这些闲话,郑氏无意和她们多说,让臻璇扶着她,与郑老太太一道回了听风苑。

    四房那里办喜事,又随着春意渐浓,人人面上都多了些笑容。

    臻璇和云氏相约去了趟四房,与夏沐卿添了妆,她们姑嫂来往不算多。但四房两位小姐性子脾气都是温柔和气的,也算是处得来。

    等两人出来。正说笑间,云氏突然止住了脚步。指着稍远处匆匆而过的身影,道:“是不是四叔祖父?怎么走得这么着急?”

    臻璇顺着云氏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是四老太爷的背影。

    两人出了四房,正欲登车,臻璇扭头问守门的小丫鬟道:“四叔祖父匆匆,是出门去了?”

    那小丫鬟笑容憨厚,道:“老太爷是去听风苑了。”

    臻璇一愣。

    去听风苑需要走得这么着急?

    云氏听了也是惊愕,但她毕竟是二房媳妇,这种事情还是回避了得好。便与臻璇说了一声,先回了屏翠园。

    臻璇赶到了听风苑,院子里空荡荡的,正要往正屋里去,玉砌突然从角落里出来,拉住了臻璇。

    “奶奶,先随奴婢来。”玉砌附耳轻声道。

    臻璇颔首,随着玉砌进了西边厢房。

    “委屈奶奶先在这儿坐会儿。”玉砌请了臻璇坐下,正要倒茶。拎了茶壶起来才意识到是空的,厢房平日里没有人,哪里会添水,她无奈地放下。冲臻璇笑了笑。

    臻璇心中疑惑,问道:“谁在祖母屋里?一院子人呢?”

    玉砌神色尴尬,眨了眨眼睛。道:“里头谈的可不是好事体,哪个敢听啊。全躲屋里了。里头大老爷和大太太陪着老太太说话,后来二老太太来了。刚刚四老太爷也来了。”

    臻璇越发不解了,这些人凑一块是个什么意思?

    玉砌俯下身,道:“二老太太说祖宗规矩太过了,应该给嫡次多分一些。”

    臻璇心中大惊,突然就明白了过来,现在来说分多分少,这是打算着分家了?

    坐在厢房里,听不见正屋的动静,臻璇忐忑坐了大半个时辰,突然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

    玉砌悄悄探头去看,告诉臻璇道:“二老太爷来了,一脸的沉郁。”

    等二老太爷进屋,没过多久,正屋里的声响一下子大了起来。

    二老太爷一个人的声音盖过了其他人,几乎是怒吼一般:“你折腾些什么东西!”

    这个口气和态度,臻璇分辨得出,是冲着何老太太去的,大约是二老太爷并不晓得这事,亦或是他知道但并不赞同何老太太直接来和郑老太太谈。

    那边噼里啪啦的,也不知道摔了什么东西,闹了一盏茶的工夫,才总算是消停了。

    此刻安宁比刚才的摔砸更让人不知所措,臻璇端坐着,一颗心都悬着,玉砌一直在悄悄观察。

    又过了会儿,廖妈妈从正屋里出来,走到门房吩咐了几句,门房一个腿快的婆子一溜烟去了。

    之后又是等待,直到二老爷、六老爷前脚到了,后脚夏黎卿、夏颐卿、夏苏卿也到了,廖妈妈这才寻了雕栏、玉砌进屋里去。

    瞧见臻璇也在,廖妈妈有些诧异,悄声与臻璇道:“奶奶,再坐会儿,二老太太她……”

    臻璇会意,点了点头。

    廖妈妈这么安排,倒不是把臻璇排开,而是二老爷与何老太太怕是闹得有些过了,何老太太面子上不大好看。

    何老太太原本就不喜欢臻璇,再让这个隔房的媳妇瞧见了自己的狼狈样子,下回越发不好处了。廖妈妈只请了几位老爷和爷,也是怕何老太太以后寻媳妇们不痛快。

    臻璇也不想进屋里去寻不自在,便继续留在厢房里。

    过了一刻钟,二老太爷先走了,何老太太被二老爷和六老爷扶着出了听风苑,夏黎卿和夏苏卿与夏颐卿低声说了几句,这才跟着走了。

    四老太爷留得久了些,等缓和了脾气,背手离开了。

    玉砌来请了臻璇进去,躲在屋里的丫鬟婆子一个个探头出来,规矩做事。

    臻璇进了屋,地上不见杂乱,想来刚才摔碎的东西都已经收拾掉了。

    郑老太太一脸疲惫,靠着引枕半躺在榻子上,臻璇过去,仔细替她揉着太阳穴。

    大老爷面上依旧铁青,郑氏低声劝着,夏颐卿坐在一旁,脸上看不出喜怒。

    郑老太太压根不愿意提刚才的事情,问了臻璇四房里夏沐卿婚事的进展,又与郑氏说了些府中琐碎事,等夏景卿回来,便让下面人布桌备菜。

    夏景卿隐约察觉了气氛不对劲,他虽然大咧咧的,也知道这个当口不好随意多嘴。

    待收了席面,郑老太太便让众人都散了。

    回了天一院,夏颐卿在书房里看帐,臻璇陪着两个孩子玩闹了会儿,依着时辰让奶娘带他们回去休息。

    小厨房里备了参汤,等夏颐卿回屋里,臻璇便让挽琴去取。

    挽琴从食盒了取了两盅热汤,放下勺子,退了出去。

    夫妻两人在桌边坐下,臻璇细细琢磨了,试探着问了一句:“二叔祖母是想分家了?”

    夏颐卿慢条斯理喝着参汤,淡淡道:“二叔祖父不是糊涂人,不用挂心。”

    臻璇赞同这一点,乱改祖宗规矩不是小事,是要背罪名的,二老太爷未必肯做这种事情,再说了,老祖宗才过了一年,三年孝期未出,几位老太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就谈分家?也就是何老太太一头热,妄想早早订了这些事情,不愿意被长房压着。

    臻璇猜不到的是四老太爷的用意,他匆匆赶去了听风苑,自然也是为了这事。

    “四叔祖父……”臻璇一面想着,一面嘴上不自禁就念了出来。

    夏颐卿缓缓抬眸看了她一眼,也不瞒她,道:“四叔祖父气得不轻。二房是嫡出,他四房也是嫡出,他不想被拖下水。”

    这么一说,臻璇也是明白过来了。

    若何老太太的那些心思成了,得了好处的就不单单是二房,还有四房。

    到时候别人怎么看这桩事情,岂不是要以为四房也掺合其中?不拿吧,他四房虚假,拿了吧,将来无颜见祖宗。以后夏家子孙说起来,他四房夏季祥也是要背了骂名的。

    莫名其妙惹了一身腥,四老太爷打从心底里不愿意。

    “即便是要分家,也要再等两年。”夏颐卿放下勺子,道,“之前与你说过,夏日里要去趟玫州。我刚才和祖母商议了,六月里先进京,再从京里去玫州。”

    臻璇闻言,略微算下了路程,夏颐卿这一走,四五个月是最少的,若慢一些,只怕是要过年前才会回来。

    路途辛苦,多准备些东西带上才好。

    臻璇犹自想着,却听夏颐卿又道:“七娘,你也准备准备,与我一道进京。”

    臻璇惊讶,原本以为这趟路程太远,又要去玫州青崖庄子那机要地方,她应该是留在甬州的,却没料到竟是要带她进京的,至于京城之后去不去玫州,此刻倒不用多想了。

    “曦姐儿和昀哥儿呢?”臻璇问道。

    夏颐卿似乎是早早就打定了主意的:“坐船走,路上方便。”

    倏地笑了,臻璇冲夏颐卿点头:“好。”

    要准备进京,事情一下子忙碌起来。

    云在家里的意思是早些把婚事办了,不然等云在从玫州回来,不是要再等一个年头?

    臻璇想了想,便从云在家里选的几个日子里挑了一个,定了五月二十二。

    挽墨在屋里安心备嫁,执棋和臻璇商量了一番,提了步月和洙香进屋里伺候,至于空下来的二等位置,没有急着补人。

    臻璇叫了挽琴来,细心问她程家的事情。

    臻璇之前没催过挽琴,几个月的工夫,让她想仔细些也是好的,晓得挽琴偶尔会过去浣衣处,臻璇是安心等着的。

    眼瞅着要出远门,这才想好坏总要听个意见。

    挽琴微红了脸,答得也是认真:“程妈妈瞧着敦厚,挺和气的,语姝年纪小,却很乖巧懂事,那程昔知,奴婢没见过,不晓得。”

    臻璇听完扑哧笑了。(未完待续。。)

384章 龙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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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到结尾越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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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二,四房格外热闹些。

    夏沐卿笑意温婉,一面梳头一面与姐妹们说着话儿。

    臻璇过去看她,见她如此模样,不由打趣道:“当真是女孩儿大了就留不住了,四叔母,瞧四妹妹这喜气。”

    袁氏原还有些戚戚,闻言也是乐了,睨了夏沐卿一眼:“白疼了这么些年,小没良心!”

    夏沐卿娇娇唤了一声“娘”,又道:“等再过两年,母亲从甬州回去,我们不还是在一个城里吗?就跟二嫂一样,逢年过节都能见到,我才不怕的。”

    袁氏听了这话,眼眶微红,用力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女孩儿嫁在跟前就是这个好处。

    送了夏沐卿上轿,臻璇回了天一院,又要准备挽墨的婚事。

    这人一忙碌,时间也就过得飞快,等稳稳妥妥办了挽墨的事,臻璇也有些疲惫。

    见挽琴进出做事身影,她不由就笑了。

    虽然不方便,但前些日子臻璇还是安排着让挽琴与程昔知见过一面了,挽琴心里是有谱的,程昔知却全然不晓得内院这里的这些心思,还以为冲撞了天一院里的大丫鬟,很是尴尬了一番。

    这一对面,挽琴有些吃惊。

    之前见程语姝,只觉得小姑娘眉目干净、笑容甜美,想着大约是继承了母亲的容貌。可等见了程昔知。才晓得这份好姿容也是沾了父亲不少光的。

    相貌堂堂。又是个正经读过书的,冲撞了大丫鬟时尴尬归尴尬,也是进退有度,挽琴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不过这种事情,总没有女方先开口的道理。

    但要程家开口,只怕也不容易,他们打从心眼里就没想过要去和内院的体面丫鬟们牵扯上关系。

    念着吴家与程家是邻居,臻璇婉转和吴妈妈提了几句。

    吴妈妈大吃一惊。愣了半响,才道:“奶奶,这事可玩笑不得。”

    “没有玩笑,只要他程家愿意,我这里就点头。”臻璇缓缓道。

    吴妈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人生就是际遇神奇,人人都看不上的程昔知,竟然入了臻璇和挽琴的眼。

    即便是让人背后说几句靠媳妇,也比不过踏实平顺的日子,她与挽琴交往不少。自然是清楚,能娶得到挽琴。那绝对就是福气。

    吴妈妈也想帮程家一把,这透口风的事儿就应下了。

    隔了几日,吴妈妈来回话,悄悄把经过都和臻璇说了。

    刚开始,虽然吴妈妈暗示了几次,程妈妈都没往那事上想,后来琢磨过味儿来,程妈妈唬了一跳,犹豫了一夜,却没个准信。

    吴妈妈奇怪,转着弯儿问了,程妈妈这才说了自家想法。

    程妈妈见过挽琴,模样脾气都好,听说也是天一院里得宠的,臻璇从娘家带来的几个都嫁得好,没道理轮到了挽琴就找上了程家,莫不是这里头有什么讲究?是不是挽琴惹恼了臻璇,这才被随意打发了?

    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吴妈妈也不好再说一半留一半,把挽琴是要做屋里娘子的事儿给提了。

    程妈妈从前也做过主子,这么一说也明白过来,又听吴妈妈夸赞了挽琴一番,便说要和程昔知商量。

    今儿个程家给了信儿,吴妈妈才兴高采烈来回禀。

    程家是高攀了挽琴,又是那么一个状况,礼数上定是会周到的,但聘礼实在是囊中羞涩。

    这个倒是在臻璇的意料之中,不过这些都不着急,挽琴马上要跟着她进京,两家把婚书定了,其余的事情等她们回来再商议也不迟。

    夏颐卿是定了六月半启程的。

    程家确实如他们说的,认真规矩地一样样事情做下来,在出发前,把婚事定了。

    六月十四,夫妻两人带着孩子去听风苑里磕了头,便坐马车出发,一路往渡口去。

    这段路,这两年臻璇也是走了几次了,对周遭都算熟悉些。

    马车颠簸,昀哥儿不习惯,幸好不过两日路程,等登了船,也就安稳了。

    七月末时,一家人进了京城。

    青花胡同里,一切都收拾得妥妥当当。

    臻璇歇息了两日,便往各府里送帖子。

    夏颐卿陪着臻璇去了趟侍郎府,之后就变得忙碌起来。

    臻璇去了一趟定远侯府,马车停在二门外,核桃翘首以待,见了臻璇,一脸喜悦。

    夏湖卿许久不见娘家人,抱着臻璇哭了一场。

    臻璇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再看这屋里摆放的东西不单是夏湖卿的,也有符琰的,又见院子里丫鬟待夏湖卿并没有怠慢的神情,才略略松了一口气:“怎么好端端就哭了起来了。”

    夏湖卿擦了眼睛,净面梳洗,红着脸道:“嫂嫂怎么才来看我。”

    臻璇笑了,轻点夏湖卿额头:“好好好,我该早些来的。”

    姑嫂两人聚在一道,说的自然是家常事,臻璇说了甬州的情况,又问了夏湖卿婚后日子,夏湖卿略有些羞涩,沉默了片刻,这才点头应了声:“挺好的。”

    隔了几日,又往七皇子府里去。

    臻琳比去年圆润许多,见臻璇进京来,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这段日子,殿下很忙碌。”

    臻璇颔首,低声道:“二爷也差不多。”

    臻琳抿唇,许久扯了个笑容:“许是我多心,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前几日我进宫去,昭仪娘娘瞧着精神也不好。”

    “四姐姐的意思……”臻璇垂眸。臻琳既然这么说。总有她的道理。能让她忧心的,不可能是儿女情长,“平静不了太久了?”

    臻琳又往臻璇身边挪了挪,附耳道:“说不准,但我就觉得会有些事情。”

    直觉,说不清道不明。

    臻璇还是记在了心里,夜里与夏颐卿提了两句,却见他皱眉。

    “七娘。五天后我出发去玫州。”夏颐卿说完,见臻璇愕然,他伸手把她揽到怀里,“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明明之前的安排是在京里住上小一个月,可现在却变成了连半个月都没有,突然之间怎么变得这么着急了?

    “是殿下的意思?”臻璇靠着夏颐卿,问道。

    “恩,商量了之后定的。”夏颐卿缓缓道。

    臻璇没有接腔,她想,臻琳的那些预感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只是她们姐妹都是后院女眷,不可能完全知道男人们在做些什么。这风雨欲来的味道。到底是哪一个“贵人”稳不住了要先动手?

    见臻璇久久不语,夏颐卿低头看怀中人,见她眉心微蹙,他轻柔拍了拍她的背:“今天刚传了上谕,殿下三天后要和钦差陆大人一道南巡。”

    “这么突然?”臻璇越发惊讶了。

    “一路有人护卫,殿下不会有事,即便要有事,也是京里。”夏颐卿安排道,“我去玫州路上赶,不方便带上你和曦姐儿、昀哥儿,你直接回甬州去。”

    臻璇对此没有意见,便应下了。

    谁知第二日,突然收了张帖子,颜慕恩六日后设宴,请臻琳和臻璇作陪。

    臻璇看着这日期有些犹豫,夏颐卿回来也看到了,笑着道:“别草木皆兵,没那么紧张,你只管赴宴,回来之后再出发,不差那一两日。”

    听夏颐卿这么说,臻璇也觉得自己太过小心了些,便给颜慕恩回了帖子。

    夏颐卿按着计划往玫州去,臻璇又歇了一日,翌日一早去了七皇子府。

    臻琳也梳妆妥当了,她笑着与臻璇道:“殿下出了京,我反而安心了许多。”

    颜慕恩闺中时就喜欢设宴,她做东的宴席自然是样样稳妥,不用格外操心。

    七月里暑气重,宴席摆在水阁里倒是添了不少凉意。

    一时热闹,席间臻琳想要更衣,臻璇也正想透透气,姐妹两便随着丫鬟往外走。

    等臻琳的时候,臻璇突然一个女人尖锐的叫声,而后是一阵咒骂:“眼睛往哪儿长的?”

    臻璇抬眸望去,见是一个小丫鬟冲撞了一个妇人,今日人多,有些意外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她是客人,还是不插手的为好。

    那妇人喋喋不休,说到了后头越来越激动,颜慕恩匆匆赶来,这才这事平息了。

    臻琳过来挽了臻璇的手,她刚才就听见了动静,见事情了了,便柔声与臻璇道:“走吧。”

    臻璇没有动,怔怔站在原地。

    臻琳不解,抬眼看臻璇,却见她面色发白,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她压着声问臻璇:“怎么了?”

    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臻璇低声道:“一会问问慕恩姐姐,那个妇人是哪个府里的。”

    姐妹之间,无需多言,臻琳虽不晓得臻璇问这个的缘由,也知道其中事并不是现在该解释的,便点了头。

    颜慕恩与臻琳、臻璇相熟,见她问起,也没有多想,道:“是辅国公的嫡孙媳妇的陪嫁,生了个儿子抬了贵妾,今日是跟着她主母一道来的。”

    等回到了七皇子府,臻璇才问臻琳:“辅国公的嫡孙媳妇是个什么出身?”

    “是四皇子正妃的亲妹妹。”臻琳道。

    答案原来在这里。

    臻璇长吐了一口气,一字一句与臻琳道:“我认得那个贵妾的声音,我和五姐姐被绑,出现在小院里的那个女人就是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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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5章 龙争(二)

    整理了下大纲,后面真的没多少东西了。

    有种可能坚持不到月底的感觉,我的全勤啊

    养肥的开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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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琳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看着臻璇。

    那一年的事情,每每回忆之时,臻琳都是内疚的。

    若不是她想要去拜佛,怎么会让两个妹妹遇见那样的事情?那些人的目标明明是她,却连累了臻琪和臻璇。

    臻琪大病了一场,臻璇腹中还有胎儿,要不是最终化险为夷,她这个做姐姐的,便是赔上性命也抵不过妹妹们的命。

    与列祖列宗无关,臻琳想着的也不是傅家、夏家,而是两个妹妹。

    无数次诵经,都是感谢佛祖保佑。

    那日经过,臻琳是认真了解过的,后来也和七皇子提过,可除了那些人为了嫁祸六皇子而留下的所谓证据之外,并没有任何线索。

    那些死士到底是谁的人?那个出现过又消失了的女人究竟是谁?又去了哪里?

    没有答案。

    茫茫人海之中,找一个只有臻璇和臻琪才听过声音的女人,根本就没有可能。

    而现在,这个人出现了。

    她还是侯门深处的女人,也难怪她能避开所有的搜寻而一直不见踪迹。

    谁会想到那个女人会是辅国公孙子的贵妾!

    臻璇说完,也是许久没有再开口,她想到了那天小院里的情景。竟是比刚刚在颜慕恩那里寻到端倪时更是心慌。

    背后密了一层薄汗。不知不觉间。连手心都是湿漉漉的。

    直到臻琳察觉到了臻璇的变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臻璇才艰难扯出一个笑容。

    “我还好,真的。”臻璇动了动嘴唇,安抚臻琳,也是安慰自己。

    臻琳用了些力道,握得更紧一些:“今日被我们发现,也是一桩意外。”

    臻璇亦是如此觉得。

    辅国公孙媳与那贵妾主仆赴宴。颜慕恩请了不少人,虽然说不上每个人都热络,起码都是晓得彼此身份,含笑致意的。尤其是臻琳,不少官宦娘子与她攀谈,那两人不可能不知道她们姐妹在场。

    那贵妾后来训斥丫鬟,是没想到臻璇会听到这边动静,还是以为就这么几句话不会让臻璇想起过往?

    可事实是,虽然已经过去了快三年了,但那时经历太过鲜明。臻璇到如今依旧能清晰分辨出那女子声音。

    她既然是四皇子正妃的嫡亲妹妹的陪嫁,自然是和姐姐站在一块的。当年之事,应当是四皇子想害了臻琳又嫁祸六皇子。

    臻璇匀了匀气,现在七皇子和夏颐卿都不在京中,这样事情要怎么办才好?

    七皇子离京,又是与钦差大臣巡察,走到哪儿一时也没个定数,臻琳此刻要寻他并不容易,反倒是夏颐卿那儿,晓得他是去了玫州的,遣个心腹去报信倒是可行。

    臻琳也在想这个,既然已经发现了,就不能当做不知道,何况这段日子她隐隐感觉到宫里气氛不对劲,那更是一丁点儿的线索都不能放过了。

    臻璇抬眸看向臻琳,道:“四姐姐轻易出府招人眼,我是定了三日后回甬州的,我明天去侍郎府,先与大伯父说一说这事。”

    这个处理合情合理,表面上臻璇就是去告辞的,她出入京城给长辈请安太正常不过。

    姐妹两人又商议了一番。

    臻璇仔细嘱咐臻琳,道:“我回甬州之后,再进京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了,若有什么不妥当的,大伯父他们都在京里,四姐姐一定要小心。”

    臻琳认真应了。

    臻璇回了青花胡同,等哄了曦姐儿和昀哥儿回房休息,她便也梳洗上床。

    挽琴守夜,替她落了帐子,又吹了灯,这才退去了外间。

    臻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无法安睡。

    明明是夏日里,却觉得浑身冰凉。

    成亲四年,夫妻亲近,臻璇想,她独守空房的日子根本没有超过两只手,而今夜,在她因为那突然冒出来的真相而动摇不安的时候,夏颐卿并不在身边。

    不习惯,不踏实。

    心中那些事情只能闷着。

    后半夜时,好不容易迷迷糊糊起来,却又梦见了那日小院,呼吸之间似乎全是那黑烟味道,如窒息一般。

    臻璇挣扎,惊恐睁开双眼,黑漆漆屋子她什么也看不清楚,而外头的挽琴听到了动静,迅速起身点了灯。

    臻璇就着挽琴的手喝了些水,这才感觉舒坦了些:“我无事,你去睡吧。”

    挽琴皱着眉头,半响没有说话,只是起身出去,抱着枕头薄被进来,放在了寝房里的一张榻上:“奴婢陪着奶奶。”

    这般贴心,臻璇没有拒绝,况且,有人在一起,心里也安稳些。

    再入睡时倒是平静了不少,直到天亮才睁开眼睛。

    臻璇坐着马车去了侍郎府,何姨娘迎了她下车,臻璇心里挂念着事,问道:“大伯父今日什么时候回来?”

    何姨娘笑着道:“今日赶巧,老爷休沐在家。”

    臻璇松了一口气,这倒是方便了不少。

    裴大老爷此刻在书房里,何姨娘通传了一声,里头便让臻璇进去。

    臻璇福身行了礼,见书房里没有人,外头又有何姨娘守着,便低声开了口:“昨日和四姐姐赴宴,发现了一样事情。”

    裴大老爷闻言,仔细看了一眼臻璇。这个隔了房的侄女是个晓事的,此时一本正经,要说的定然是要事。裴大老爷颔首。示意臻璇上前一步:“没有外人。说吧。”

    臻璇认真把事情说完。裴大老爷一面听,一面沉了面色。

    当年之事,裴大老爷是后来才听说的,当时也是后怕不已。而现在线索出现,到底要如何是好?

    作为皇帝近臣,他也注意到了宫里这阵子有些不对劲,但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兄弟争位,只要是有心思的都是敌人。六皇子是,四皇子也一样是。

    那个贵妾出现,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自己人小心四皇子暗地里的那些小动作,千万不要着了道,并没有到了风声鹤唳的时候。

    裴大老爷安抚臻璇道:“七丫头,定了后日回甬州?你按照计划回去,其余的事情不用担心,交给我们来。”

    臻璇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她和臻琳一样都是女眷。实在是插不了手帮不上忙,已经传了消息就把事情交给长辈交给男人们。他们更懂朝堂争斗,晓得该如何应对。

    裴大老爷又交代了些事情,最后叫了一个管事进来。

    那管事姓张,臻璇是认得的,他在侍郎府里当差多年了,很得裴大老爷信任。

    “七丫头,后日我让张管事带些人送你去渡口,有人相送,大家都放心。”裴大老爷交代道。

    臻璇自不会拒绝,行礼谢过。

    等到了几个兄弟归来,臻璇拉着臻衡认真嘱咐了一番,这才回了青花胡同。

    出发那日一早,张管事便带了人在宅子外头候着。

    臻璇带着两个孩子登车,马车往城外渡口去。

    他们走的是官道,夏日里来往马车很多,速度也就慢了许多,往常走两日就能到的渡口,这一回只怕要多费些时间了。

    臻璇不想风餐露宿,与张管事说了一声,傍晚时便寻了一处客栈休息。

    第二日再走时,外头的气氛却突然变得不一般起来,时不时有快马从马车边经过,到了下午,官道边上一下子冒出了很多官兵,而快马加鞭的似是有重要消息要传。

    张管事在京里生活得久了,见此也没有慌张,裴家是官宦不假,但京城地界上贵人多如牛毛,一个不小心谁也不知道沾染了哪家亲眷。

    臻璇也不想惹是非,吩咐了一切如常,不要与人冲撞,若是行车不便,放慢一些也可以。

    第三日中午才到了渡口,张管事让臻璇入了客栈歇息,他领着人去渡口安排。

    夏家船舶常常是走官码头的,可谁知今日,不管是哪个码头都乱成一片,官码头更是格外忙碌,停在码头上的不知是哪家船队,把其他的船都远远隔在河道上。

    张管事一看这架势,就晓得今天怕是上不了船了,也看出这情况不对,便使人去打探了一番。

    待听了回报,饶是见多识广如张管事,都差点脚下一软,摔倒在地上。

    来不及收拾一番,张管事匆匆回客栈寻臻璇。

    臻璇正等着他,原本是想问何时可以启程,但见张管事面色阴沉,她也不由心慌起来:“怎么了?”

    张管事搓着双手,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姑奶奶,宫里、皇上废后了。这路上都是传诏书的,渡口也乱,官用的码头咱们肯定是指望不上了,民用的想想法子,应该再三四天,能够出发。”

    臻璇愣在位子上,张管事后面的那一段话她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只听到了那一句“皇上废后了”。

    怎么可能?

    突然之间没有一点征兆就废后?

    废后是天大一样的事情啊!便是皇上有那么一丁点意思,都要和言官周旋上一年半载的,怎么会说废就废?

    臻琳之前只是觉得后宫里有些不对劲,却根本没有不对劲到这么天崩地坍的地步。

    “废后的理由呢?”臻璇问,“知道诏书上写的理由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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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章 龙争(三)

    张管事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迅速摇头,道:“奴才听到了一些消息,一时也不晓得是真是假。诏书上说,是张皇后谋害了先皇后。”

    说罢,张管事自己都觉得背后发凉。

    臻璇亦有些失神,半响才回过了神。

    先皇后归天已经是十一、二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她还是莫妍,日日待在宅院深处,听闻举国大丧,也没有多想些什么。

    而后,入主中宫的不是圣眷正浓的皇贵妃邓氏,而是德妃张氏,出乎了不少人的意料。

    先皇后薨逝的真相,别说平民百姓,宫里人都未必说得清楚,怎么十多年后竟然出了结论,定了张皇后的罪?

    这是变天了。

    京里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张皇后倒了,六皇子如何了?而先皇后嫡出的三皇子又如何了?各自效忠的大臣们又如何了?

    瞧着这事和七皇子关系不算重大,可之后的发展呢?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吩咐张管事道:“小心一些,看看能不能打探出些其他消息来。码头上也留意些,我们不能一直困在这里,什么时候能登船就早些走,若真的要等上十天半个月,指不定还是回京里妥当。”

    张管事应了一声,出去做事。

    到了夜里,又陆陆续续听到些风言风语。

    有说张皇后已经自我了断了的,也有说三皇子和六皇子在宫门外起了冲突的,亦有说原本支持张家的官宦闭门不出的,这种流言充斥。反倒是哪个都不能让人相信了。

    张管事在渡口处想尽了办法。这才定下了三日后登船。

    臻璇略松了一口气。与挽琴道:“外头乱,晚上把曦姐儿和昀哥儿抱来我这儿睡。”

    挽琴应下,做好了安排。

    渡口的这家客栈,夏家出入京城时都在这儿落脚,掌柜的认识夏家人,自然是上了十二分心,就怕有人冲撞了,再加上张管事带来的护卫小厮。只要不出去,暂且还是能够放心的。

    到了第二日夜里,执棋与谢妈妈一道去厨房取热水给主子洗漱。

    谢妈妈一面走,一面道:“也是不巧,若知道入京会遇上这种事,二爷也不会带奶奶与小主子们进京。”

    执棋微微颔首,明明是夏日里,可到夜深的时候,没来由的就是觉得凉,她催着道:“妈妈。我们还是快些吧。”

    谢妈妈进了厨房,执棋等在外头。瞥见了掌柜的儿子二喜匆匆过来,她略侧开了一些脚步。

    二喜见了执棋,赶紧低下头,快步进了厨房,拉着他的娘低声耳语。

    也不晓得说了什么,老板娘面色一紧,瞄了谢妈妈和执棋一般,摇了摇头。

    二喜还要再说,被老板娘推出了厨房,低声喝道:“赶紧打发了。”

    “娘,给的可是个玉镯子。”二喜急道。

    执棋隐隐觉得这事可能和他们有些关系,叫住了老板娘,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老板娘尴尬地笑了笑,二喜可不管别的,道:“姑娘,前头来了个姑娘,问夏家奶奶是不是住在我们这儿,她说,她和奶奶是旧识,只要帮她通传一声就好。”

    老板娘急得直跺脚:“出息!什么人要打听客人你都敢说?”

    二喜一心想着那镯子,晶莹剔透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用的东西,不过是传个话就能拿个镯子,回头送了他的小娘子,岂不是正好?

    执棋一时想不到有哪个姑娘会来打听臻璇行踪,便问道:“你已经跟她说了?”

    二喜心底里也知道这事有些不妥当,摇了摇头:“还没说呢,就想看看是不是真认得,要不认得再轰出去呗。”

    执棋暗暗叹了一口气,见谢妈妈出来,与她说了一声:“妈妈先把水送去奶奶那儿,我远远看一眼。”

    谢妈妈应下,又道:“奶奶的旧识姑娘未必全认得,真认不出,不如叫上挽琴姑娘去看看。”

    执棋颔首,跟着二喜往前头去。

    两人在大堂后门口停下脚步,二喜打了帘子指着站在柜台边的人道:“姑娘,就是她,那个绿衣裳的。”

    隔得有些远,那人又是侧着身子,执棋看不真切,犹豫着是不是要再往前几步的时候,那绿衣人似是有察觉到一般,缓缓转过声来。

    执棋一愣,还未认出来人,那人却睁大了眼睛快步冲了过来,一把扶住了执棋的双手。

    “执棋姑娘,是我,求求你让我见奶奶一面。”

    执棋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庞,惊愕不已。

    屋里,曦姐儿和昀哥儿擦了脸,并排睡下了。

    臻璇轻声与挽琴说着话,谢妈妈刚送水过来时有提过一句,臻璇也正好奇,却听有脚步声在屋外停下。

    “奶奶,是奴婢。”执棋报了一声,这才推了门进来。

    “是哪个要见我?”臻璇问道。

    “是添香,说是有要事求见奶奶,奴婢做主带了过来。”执棋冲外头唤了一声,“添香,你进来吧。”

    添香这个名字臻璇一下子有些陌生,再仔细回忆了一番,这才有了印象。

    那年送臻琳进京时,曾收过添香和红袖两个丫鬟,后来都发卖了,却不知道为何添香会在这时候来寻她。

    臻璇以目光询问执棋,执棋做事稳妥仔细,那时候她们和添香、红袖说不得融洽,若添香寻来,执棋不会不问臻璇一声就把人带过来,她先斩后奏了定然是知道了添香要说的事情,但她没有直接明说……

    执棋冲臻璇点点头,臻璇便把屋里其他人都打发了,只留下执棋和挽琴。

    添香进屋来,见了臻璇的面,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臻璇上下打量着她,有几年不见了,添香还是丫鬟打扮,穿得料子倒是比从前好了许多,在灯光下细心一看,只觉得她风尘仆仆,衣角沾了不少泥泞。

    添香连磕了三个头:“夏二奶奶,救救我们爷。”

    这话没头没脑,臻璇并不言语,只等着添香继续往下说。

    添香闭上眼睛呼吸了几口,略平静一些,才把事情从头到脚说了出来。

    那年添香和红袖被臻璇一块卖给了人牙子,却最终没有被转卖到一处,红袖似乎是跟着一个走南闯北的茶商走了,添香被卖给了一个官宦老爷,而后又被送给了三皇子。

    添香不是傻子,被那张大人骗过一回,又在那官老爷府里待了几个月,也明白了这官家后院不是什么省心又好活命的地方,三皇子府里那更是虎穴。

    添香闭口不提从前那些事情,只是认真做一个丫鬟该做的事情,也许就是这份本分,让她慢慢入了三皇子的眼。三皇子没有把添香收房,却也一点点信任了她。而她没有异想的心思,才在那些女人的争斗里平安无事过了那么久。

    废后之事并不简单,三皇子逃出了京城,添香收到信儿的时候已经是晚了,在忠心为主和自顾逃命之间,添香选择了前者。她仗着对三皇子的了解,终于是找到了三皇子的落脚处。

    官道、水路,他们想走得更远,却没有一点办法,连混在百姓里上船离开都不可能。

    三皇子很是懊恼,他告诉添香,这都是他大意的结果,出了这种事情,敢帮他能帮他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大皇子,一个是七皇子,只是这两位一个常年驻兵西南,一个出京巡察,根本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添香也很着急,她一直在码头徘徊,就想寻一个机会。也是她运气好,听说了夏家有船队要出发,又想到她曾听说前些日子臻璇是在京里的,估摸着应当是她要离开。

    当初添香跟着臻璇进京,晓得夏家大约的落脚处,便和七皇子坦白了她和臻璇是认识的,等到了半夜不招眼的时候,她寻了过来。

    臻璇听完,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

    添香的意思她很明白,废后诏书一出,六皇子首当其冲,三皇子却也被连累在了里头。

    三皇子想走得远些,却走不掉。

    可添香提到的七皇子会帮三皇子,臻璇一时无法判断,她想了一想,让执棋去请张管事。

    张管事匆匆来了,晓得添香带来的消息,也是大吃一惊,迟疑地问道:“三殿下孤身一人走?他身边其他人呢?”

    添香握紧了拳头,眼睛发红:“我知道有流言说殿下和六殿下打了起来,其实根本不是的,殿下说,六殿下很可能已经……是为了嫁祸给我们殿下。殿下是一路逃出来的,身边忠心的,好像都死了……其他人殿下现在不好去联系,也不敢联系,怕他们都被人盯着。因为我是个丫鬟,没什么人认得我,我才能出了京城寻到殿下。与其找殿下身边人,不如来寻二奶奶更安全。”

    张管事了然地点了点头。

    若真跟添香所说,去找那些有可能背叛、有可能被盯梢的人,还是臻璇这里最稳妥。

    张管事跟了裴大老爷多年,也晓得一些事情,他琢磨了一番,与臻璇道:“奴才领人去看看。”

    臻璇应了。

    等添香和张管事一走,挽琴给臻璇添了盏茶。

    臻璇端着茶盏,指腹摩挲,脑海里一直想着这个事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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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7章 龙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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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斗争、兄弟争位。

    这些东西和臻璇并不遥远,但她也并不熟悉。

    对与错,胜与败,对男人们来说很复杂的事情,可在臻璇眼里,有最简单的分辨方式。

    那就是平安。

    她在乎的她关心的每一个人,平平安安。

    废后,强硬得只有一纸诏书,连祭天的时间都没有确定。

    这是皇上为了给七皇子铲除异己?让不在京里的七皇子排除嫌疑,让得利的只有四皇子?

    臻璇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样的行为,根本不像是那个徐徐图之的皇上会做的事情。

    那么废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能是七皇子做的,他自己不在京里,这等大事总要托付心腹之人,那不可能夏颐卿没听到一点风声,臻琳同样不知道,裴大老爷也不知道。

    那么,难道真的是四皇子做的?一直在背后想要陷害其他人的四皇子会突然孤注一掷了吗?

    消息太少,想不明白。

    添香带给她的消息应该是真的,要是背后之人的目标是臻璇,直接在他们登船的时候扣下就好,根本不用那么麻烦。

    添香所言为真,那京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等了一个多时辰,张管事才从客栈后门偷偷溜了回来。

    来不及换一身干净衣服,张管事来回禀道:“姑奶奶。确实是三皇子。身上还有伤。”

    臻璇闻言。眉头紧凑。

    添香过来请臻璇,臻璇随她去了三皇子的房间。

    三皇子刚刚收拾好了伤口,眯眼靠坐在椅子上,听见声音他才缓缓睁开眼睛,见臻璇福身要行礼,他打断了:“这个当口,不讲究这些。你是老七的小姨子?”

    臻璇点头,道:“七殿下的侧妃是我四姐姐。”

    三皇子扯出了一个笑容。神色里全是疲惫:“我下面说的,你全部记下。没有意外的话,张皇后和老六都已经死了,我如果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先走一步,也没有活路。父皇前段时间就病着,但我也有些日子没见过他了,禁军现在被老四捏着,邓氏代掌了后宫,等老四控制住了京卫指挥使,京城就是他的了。我母后是死在邓氏手里的。你助我走,我去找大哥。落在老四手里我必死无疑,还不如帮老七一把。老四怕是没想到我已经出了京城,他一心找我,这个时候不会狠盯着老七的人,趁着京卫指挥使还有自己人,让你姐姐他们赶紧走,我拿他儿子的命换我的命,老七这买卖不亏。”

    臻璇的身子晃了晃,脑海中一团乱,但有些念头却又格外清晰。

    添香说的是对的,三皇子府上逃出来的可能就只有她这个不起眼的丫鬟了,三皇子的嫡妻侧妃儿女,都是救不回来的了。

    但是,她还能够救她要救的人。

    等四皇子握住了京城守备司,便是宫变之日,在那之前,她要把消息传回侍郎府。

    没有耽搁,张管事一脸严肃,使人回京里报信。

    臻璇一夜未睡,和张管事商量着后头的安排。

    此刻时间紧急,七皇子行踪不明,要第一时间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三皇子也需要快些把信儿传到大皇子那里,所以明日一旦能够登船,他们要马上出发。

    不过,留给臻琳他们走人的时间也不多,亏得夏家船多,可以留下一两艘给臻琳,只要她们能顺利抵达码头上船,就有希望。

    臻璇迷迷糊糊等到了天亮,码头上依旧忙碌杂乱,幸好到了下午时,夏家船舶靠了岸。

    添香依旧是丫鬟打扮,紧紧跟着臻璇,三皇子换了小厮衣服,混在夏家仆从之中并不特别招眼。

    等上了船离了岸,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臻璇看着越来越远的渡口,沉默了许久。

    那些还在京城里的亲人们,只盼着你们能脱身,千万千万别被困在其中。

    顺风顺水,船行飞快。

    半月之后,三皇子和添香与臻璇告别,他们要往大皇子的驻地去。

    臻璇也打定了主意,与其去甬州,不如去玫州找夏颐卿。别人不晓得七皇子的去处,夏颐卿也许会有消息。

    打发了一路人往甬州各家报信,臻璇继续坐船往玫州。

    这一路水域,臻璇从未行过,却是没有心情观赏,沿途休整的时候,有下仆带了消息回来,此处城中已经收到了废后的诏书。

    而其他的情况,也许是离京城路远的关系,并未收到。

    到了玫州地界,河道再不适合走船,换了马车赶路。

    下仆之中,有人认得去青崖庄子的路,又行了七八天,在离庄子最近的一个小镇,臻璇见到了满目的黑白。

    国丧……

    和三皇子说得一模一样,皇上已经驾崩,四皇子占了京城。

    臻璇握紧了身边挽琴的手,她的四姐姐呢?她的臻衡呢?她的叔伯兄弟们是不是已经脱身了?一路上都在想这些,却在见到这片黑白的时候一并爆发了出来。

    挽琴百感交集,正犹豫着要劝几句,突然听见押车的小厮欢欣唤了一声“爷!”

    臻璇听见了,浑身一震,她从挽琴挑起了帘子里望出去,不远处转过身来的不正是夏颐卿。

    四目相对,臻璇嘴唇动了动,望着快步向她走来的夏颐卿,还未说出一个字,便已流泪满面。

    夏颐卿跳上车,沉声问臻璇道:“从京里来的?”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点头:“恩。二爷晓得七皇子在哪里吗?”

    夏颐卿对车把式吩咐了一声。转身又把臻璇扣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我带你去见殿下。”

    臻璇紧绷着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夏颐卿既如此说,可见七殿下所在并不远。

    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臻璇用此刻平静一遍遍理着自己的思路。

    马车最终停在了一处小院,夏颐卿跳下车,直接抱了臻璇下去,牵着她往里走。

    在屋外时。臻璇听见了隐约说话声。

    里头的人正在等夏颐卿。

    “有什么消息?”七皇子开口问道,而后看到跟着进来的臻璇,他疑惑着挑眉。

    夏颐卿拱手道:“正好遇到七娘,她从京里来的。”

    臻璇福身行礼,除了七皇子,另有一人在座,她并不认识,抬眸询问夏颐卿,却见他颔首,这才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三皇子要转告给七皇子的话。臻璇一一传达。

    七皇子阖目许久,哑声开口:“你姐姐呢。有脱身吗?”

    听到七皇子询问臻琳的事,臻璇红着眼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四姐姐,还有我弟弟……还有我大伯他们……我不知道……”

    七皇子没有再问,臻璇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做到了把消息带给七皇子,这份“担子”放下之后,她越发挂念其他人。

    夏颐卿把臻璇送出房间,让挽琴把她带去其他屋子里休息,又转身进去和七皇子商议。

    臻璇静静坐了很久,直到屋外渐渐暗了,挽琴点了灯,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什么时辰了?”臻璇问道。

    “申时三刻。”挽琴柔声道,“二爷让人送了饭菜过来,奶奶用一些吧。”

    臻璇本要拒绝,转念想着此刻耽误不得身子,便点头道:“好。”

    待用了饭,臻璇才打量起了这间屋子,屋里东西很少,但看得出都是夏颐卿随身的,这让臻璇安心许多。

    夏颐卿直到深夜时才回来,见臻璇趴在桌上浅眠,他眉头微蹙,不满地看向执棋和挽琴。

    臻璇听见脚步声惊醒,见他不满,道:“是我不听她们的。都下去吧。”

    亲自伺候了夏颐卿梳洗,臻璇等他开口讲述。

    夏颐卿晓得她心思,把人拥在怀里,道:“殿下此刻不能贸然回京了,皇上驾崩,四皇子继位,回去就是死路。”

    臻璇低低应了一声:“要兵戎相见吗?”

    “对……”夏颐卿道。

    能孤注一掷逼宫的四皇子,是绝对不会给其他兄弟活路的,他之前百密一疏,让三皇子事先察觉到了不对劲逃离了京城,现在手握京畿重兵,七皇子除了起兵,别无他路。

    “大皇子那边呢?”臻璇又问。

    “大皇子会起兵。”夏颐卿抚着臻璇的脊背,一下一下顺着,“现在情况,大皇子能掌控西南,北疆那边你知道,听令于傅家,一旦起兵,傅家会第一时间把以甬州为中心的东南抓在手里,永凉王万事不管,又有世子在,不会给傅家找麻烦,四皇子即便控制了京师和其他地区,我们并非没有胜算。”

    这些话是事实,也是安慰,行军打仗哪是那么容易能够说明白的?不论其他,只南北被四皇子横腰截断,形成飞地,而东南和西南能够控制的地方亦并不相邻,各方力量要统一行事,要考量的事情还有许多。

    但这些,实在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和臻璇解释。

    “我弟弟和姐姐他们……”臻璇开口,声音喑哑。

    这是她最最关心的事情,不安、紧张、惶恐,不足以形容她的心境。

    夏颐卿把臻璇箍得更紧了些:“你六哥哥是京卫指挥司经历,照三皇子说的,暗度陈仓送你姐姐和那几个无官位的兄弟出城,是有机会的。”(未完待续。。)

388章 龙争(五)

    明明有大纲,还是卡得死去活来,这一章写了一个晚上,也是醉了。

    结尾困难型,抱头哭。

    以及,这个月一定要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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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话,夏颐卿没有继续说,臻璇也没有再问,他知道,她需要一些时间。

    官位在身的裴大老爷、七老爷、臻彻、臻律,他们的处境恐怕比能够先走的臻琳更危险,若落在四皇子手中,作为臻琳的生父的裴大老爷,作为京卫指挥司经历的臻律,性命不保。

    这些事情,等臻璇平静下来的时候大概会一点点想明白,但不是现在,只这一刻,夏颐卿想让臻璇还剩下一些希望。

    夏颐卿身上熟悉的皂角味道让臻璇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不似日夜兼程时的紧张和惴惴,她缓缓抬起手环上夏颐卿的腰身,然后一点点收紧。

    不是一个人了,不是在发现那个妇人时与臻琳面面相窥不知怎样做才是最合适的了。

    有人可依靠,有人可交付,虽然有些没出息,但臻璇觉得心安。

    一撇一捺,彼此支持,才是一个“人”字吧。

    深埋在夏颐卿的胸口,重重呼吸了几口,臻璇紧咬了下唇,闷声道:“其实我都知道的,夺位之争,不可能没有牺牲。四姐姐能够走脱是幸运,但六哥哥他……京卫指挥司那种地方,一旦有点风吹草动。他就……大伯父年纪大了。又要上朝议政。他为了给四姐姐拖时间一定会万事如常,到最后他自己可能就没时间了……七伯父和二哥哥也是……”

    臻璇说得很慢,声音喑哑得几乎哭出来,这一路上她不敢去深想的事情一股脑儿涌了出来。

    她的平静让她的思绪格外清楚,这份清楚让她想透了很多事情,**裸的呈现出让人悲痛无奈的局面。

    她的大伯父,在她的祖父去世之后,站在了裴家朝臣的最前面。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以裴家为重,只要是他裴家子孙,无论是哪一房的无论嫡出庶出,只要肯念书只要肯上进,他都会伸出援手;

    她与七伯父关系不亲近,为了臻瑛的事情,整个家中对他都有些不满,但七伯父没有为他自己说一句话,小心翼翼做着小小的京官。在京城鞍前马后帮着大伯父打拼;

    她和臻彻之间,前世已是前事。但她始终记得那个提起莫妍的时候神色落寞的身影,始终记得那个在侍郎府后院笑着告诉她“答应你的事,我总算没有食言”的二哥哥;

    而臻律,背着她上了花轿的六哥哥,那年他跪了一夜祠堂认准要去北疆,还因为没有留在前线反倒是入了京卫指挥司而不满,碍着家里的意思娶了柳十娘又夫妻疏远,他就是那么得执拗那么得拧,他最后能不能……

    若他们不好了,家中那么多人怎么办?又要一个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不愿意看到,但除了祈求,这个时候还能做什么?

    夏颐卿的手指插入臻璇乌黑长发,指腹在头上轻抚安慰,他的妻子不愚笨,迟早要面对这些,他本不欲她这么快直面,却是不随人愿。

    这个季节,北方已经入秋,玫州却还温热,夏颐卿衣服不厚,他感觉得到,胸口处已经被臻璇的泪水打湿了。

    双手捧着泪眼婆娑的脸庞,夏颐卿轻轻吻了臻璇的唇角:“七娘,听着,虽然是要做最坏的打算,但不到最后没有人知道结果,不要以猜测定了亲人的生死。”

    臻璇望着夏颐卿的眼睛,那双眸子漆黑沉湛,她在里面看到了自己,反复呢喃着夏颐卿的话,如被他蛊惑如被自己蛊惑,她点了点头。

    没有人知道这场夺位之争会经历多久,也许在结束之前她就已经回到了甬州,她要面对那么多亲人,若他们每一个人都放弃了都不抱着希望了,才是真的会崩溃了的。

    亲吻相拥,如果沉醉在此能忘掉那些痛楚,这一刻,就让她逃避了吧。

    夜深人静时,臻璇从睡梦中醒来,身边的夏颐卿睡得很沉,却没有松开抱着她的手。

    第二日起来,在院子里再看到七皇子的时候,臻璇注意到了他难言的疲惫。

    浑身一个激灵,臻璇突然想起来了,对于七皇子来说,他的妻儿有脱身的可能,而身在后宫的他的母亲惠昭仪是没有希望了的。

    三天之后,新的诏书传遍了全国。

    先帝谥号圣武睿帝,十几位妃嫔殉葬,惠昭仪的名字赫然在列。

    四皇子登基,改年号景和。

    再两天,先帝大皇子以清君侧名义起兵,三皇子应和,而后,七皇子亦起兵。

    兄弟相争,注定满目焦土。

    夏颐卿是要跟着七皇子一道的,但玫州去甬州路途遥远,又要经过四皇子掌控的地方,虽然臻璇带着孩子做百姓装扮出行不招人眼,但一旦硝烟起,女眷出门危险重重。

    臻璇与夏颐卿商议之后,决定不冒险走这一段,青崖庄子虽然贫瘠,但也算是世外之地,便是有恶人寻上山来,庄户们也能护着臻璇一些。

    再者,金矿就在庄子上,打仗要用到金银,夏颐卿亦会时常注意着庄子的动静。

    臻璇上了山住到了庄子里,方怀德一家在帮夏颐卿做了眼线之后,还依旧住在庄子上,虽然不再委以他任,只做些寻常农事。

    方怀德见臻璇到了,硬压着儿子、媳妇和孙子过来磕头。

    方显余家的搓着手,尴尬地道:“奶奶,有什么要吩咐的,您就让姑娘们来唤我。”

    庄子上虽安稳。但消息不便。李管事隔半个月下山一趟。带回来些零星消息。

    战事你来我往,老百姓说不清输赢胜负,只晓得这日子一日比一日难过了,手中的铜板银子也一日比一日不值钱了。

    臻璇想知道夏颐卿的消息,想知道甬州的情况,只是通信不便,根本没有办法。

    一住便是几个月,眼瞅着入了腊月。往年这时候都在甬州忙着祭祖过节,今年却只能对月相思。

    青崖庄子没什么出产,日子清苦些,倒也不至于挨饿。

    李管事和臻璇交代了一声,决定第二日再去趟镇子里,也免得过几日下起雪来反倒是不易行走了。

    等到了快天黑的时候,李管事才从外头回来。

    方显余和他婆娘闹了几句嘴,正坐在院子里喝闷酒,眼瞅着李管事身边还走着一个人,模样还有些眼熟。他定睛一看,拍了大腿。冲回屋里和方显余家的道:“赶紧去回了奶奶,她娘家弟弟来了。”

    方显余家的被唬了一跳,却是不信:“你看差了吧?这兵荒马乱的怎么会来。”

    “让你去你就去!”方显余急道,“我在京城走了那么多年,裴家的几位爷长什么样儿我还认不全?”

    方显余家的被连推带拽地到了臻璇住的屋子外头,唤了一声:“奶奶,您娘家人来了。”

    臻璇正陪着一双儿女,一听这话,愣住了。

    挽琴急忙从屋里出来,拉着方显余家的就问:“妈妈说谁来了?”

    方显余家的就是来传话的,一时说不明白,挽琴往外头张望,见李管事领着一人过来,她亦是一怔。

    那人见了她,快走了几步:“挽琴姐姐,是我。”

    挽琴捂住了嘴,难以置信:“九爷!”她转身就往屋里去,急急唤道,“奶奶,是九爷来了。”

    臻德?

    臻璇从没有料想到,在这里生活了第几个月之后,头一个来的人会是臻德。

    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竟然寻不到一丝小时候淘气捣蛋给段氏惹事的混账气息,有太多的话想说,也有太多的话要问,到最后出口的只有一句:“这一路过来,可没磕着碰着吧?身子都好吧?”

    臻德咧嘴笑了,用力点了点头:“我没事。”

    臻璇让奶娘先把两个孩子抱出去,又让李管事给臻德准备些吃的,两姐弟这才落了座。

    知道臻璇担心家里,臻德先说了他们的情况。

    那日臻璇把消息递到了侍郎府,裴大老爷当机立断,悄悄从七皇子府里接走了臻琳母子,又把柳十娘、何姨娘和臻徽、臻德、臻衡这三兄弟一块塞进了马车,让臻律想方设法送他们出城。

    他们这一路还算顺利,也在码头见到了等着他们的张管事,上了臻璇留下的船。

    在他们回到甬州后的半个月,七老爷和臻彻也到了,只是相当的狼狈。

    七老爷说,他们走时,裴大老爷依旧上朝,却没有在约定好的时辰前回来;而在路途中,听同样从京里出来的人说,侍郎府一片大火,附近几家宅院也没有幸免。

    “七姐姐,听说父亲是下了天牢,还留着一条命。”臻德红了眼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咕咚喝了,才又道,“六哥哥没有一点消息,好像是起火那日京卫指挥司就……六哥哥大概……”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想把眼泪都压回去。

    起码,有那么多人是走脱了的,起码,裴大老爷还活着,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他还有一口气就还有希望。

    至于臻律……

    臻璇又念了一遍夏颐卿告诉她的话,与臻德说:“不到最后我们不能当六哥哥没了,我们都这么想,五伯母怎么办?六嫂嫂怎么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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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581/ 第一时间欣赏臻璇最新章节! 作者:玖拾陆所写的《臻璇》为转载作品,臻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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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介绍:
这桩婚姻于她而言,不过是逃离族亲的工具, 只因挡了别人的道,被人陷害,清白难辨,不得不以死明志。 醒来后,从二奶奶变成了七小姐臻璇,是拼命复仇?还是走自己的路? 唯有一样她很确定,她要做为臻璇活着,好好活着,决计不能再被人逼迫到那番田地。 菩萨让她再世为人,她又怎么能辜负这第二次! 96的QQ读者群69620185欢迎大家来玩臻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臻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臻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