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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玖拾陆     臻璇txt下载     臻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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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琳并不在屋里,听几个丫鬟说是午饭就在马老太太那里用的,一直都没有回来。

    臻璇听了,扭头看了桃绫一眼,见她垂着眼帘咬了嘴唇,就晓得她一点也不愿意遇见任氏。

    那件事对于桃绫来说,便是不再时时刻刻压在心上了,到底还是不能释怀的。即便是在四房还没有搬回去庆和堂前,桃绫也再不愿意与四房有什么来往。

    臻璇叹了一口气,与桃绫道:“既然四姐姐不在,那我们就回去吧。”说罢,就见桃绫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

    第二日到了族学,臻璇坐下没多久,臻琳她们就来了。

    臻琳一见她,就道:“我后来才晓得你来找过我,可是有什么事?”

    “不过是绣完了花样,看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想找你一块看看。”臻璇见臻琳在身边坐下,凑过去问道,“昨天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九伯母和三嫂面色不大好。”

    臻琳闻言皱了皱眉头,压着声儿道:“回头我去你那里,再跟你说。”

    臻琳这般小心倒是让臻璇有些诧异,她眨了眨眼,点头应下了。

    如臻琳说好的那样,刚用过午饭,臻琳就来了。桃绫倒了茶水,退出去带上了门。

    臻琳面色沉重,把昨日梅氏和任氏带来的消息细细理了理,说了出来。

    事情要从四房搬回庆和堂说起。

    四房上下,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从南方带回来的人手根本不够用,只是碍于庆安堂里地方不大,这才将就了这几个月。

    如今搬回了庆和堂,头一样事,就是让人牙子过来买一些丫鬟婆子小厮的。

    任氏似乎是真的和臻徊较上了劲。没有忘了自己说的无论是丫鬟良家女还是窑姐儿。随便臻徊往家里抬,这回选丫鬟,挑的竟然都是十四五岁长开了的,还各个都是美人胚子。与之前在深州时连陪嫁丫鬟都防得死死的行为背道而驰。

    这么一来,肖姨娘就更惶恐不安了,看着那几个被留下来的丫鬟心里拔凉拔凉的。她可没有任氏的倔脾气,见任氏让她自己选丫鬟,就战战兢兢地选了两个十来岁的小丫鬟。

    任氏见了嗤笑一声。道:“你看看你,就这么点出息。咱们爷是什么人,你便是身边防着盯着,他还能往妹妹屋里伸手呢。如今被老太爷训了一顿,妹妹屋里是不成了,还能往外头去呢。这出了门了你能管得住?防得了东面防不了西,谁知道哪日从外面抬回来一个。你也就省省心,管他那么多。选几个得用的吧,十来岁的小娃儿能做什么事!”

    肖姨娘被任氏这么冷嘲热讽一顿,眼睛顿时红了,可还是没有照任氏说的,就留下了这两个小的,一个叫染禾,一个叫染苗。

    一开始确实是相安无事的,直到了前几日的那场大雨夜。

    那一夜是染苗值夜,肖姨娘睡得很沉,直到那一声落地惊雷才有些知觉,可到底是半夜里,翻了个身也就继续睡了。

    睡着睡着,肖姨娘隐隐听见有哭声,越想去听得仔细些那声音就越真切,她拉开床幔探出头,叫了两声“染苗”,却没一丁点反应。

    肖姨娘彻底醒了,披了衣服点了蜡烛,下床去外间看,一瞧倒是差点把自家吓了一跳,染苗抱着被子缩在榻子上,一张小脸廖白廖白的,哭得一塌糊涂。

    染苗见了火光,一时没看清楚那时肖姨娘,瞪大了眼睛“哇——”了一声,竟生生晕了过去。

    肖姨娘一跺脚,啐了一口晦气,可又不能让染苗倒在那儿不理,匆匆忙忙地去寻了染禾来。

    染禾一见这情形,上去一探鼻息,见染苗气息还算顺,才松了一口气,对肖姨娘道:“姨娘,染苗是晕过去了,奴婢瞧着应当是不碍事的。奴婢先伺候姨娘歇息,再来看染苗。”

    肖姨娘起来有一会儿了,刚才被染苗吓了一下还不觉得,这会儿感到有些冷了,便扶着染禾的手回了内室。

    染禾压了压背角,替染苗求了个情:“姨娘,染苗大约是被这雷雨天吓坏了,您、您别生她气……”

    肖姨娘起先是有些不高兴,可此时有一道龙光闪落下,把整个屋子照亮了一半,还另一半是彻底的黑暗,肖姨娘的心毛了毛,重重的雷声就跟着来了。

    “阿弥陀佛。”肖姨娘念了一句,缩了缩身子,心说这天气确实够吓人的,染苗这丫鬟平时也算妥当的,可年纪到底小,被吓着了也是情有可原,自己小时候一遇上雷雨天也是睡不踏实的。

    肖姨娘这么一想,倒是心软了,叹了口气,道:“到底是个孩子,你去看看她,大半夜的也别叫大夫了,我不会罚她的。”

    染禾忙不迭点了头,放下床幔,退出去看染苗了。

    早上天亮雨停时,染苗就醒了,红着眼去给肖姨娘磕头,肖姨娘问了她几句,她只摇头不肯细说,只说是被雷雨一吓做了噩梦。

    可又有谁能想得到,这噩梦一开始就没有尽头了,染苗夜里只要一睡觉,一两个时辰就会被吓醒,然后便是哭得无法入睡,就算是不在肖姨娘屋里值夜,还是会做噩梦。

    肖姨娘没法子,去和任氏提了一提,说是染苗因为这些日子夜不能寐,根本没法子做事了,染禾晚上又要值夜又要照顾染苗,也是分身乏术精力不足,求任氏再给个丫鬟解了燃眉之急。

    任氏嗤笑一声,道:“早就跟你说了,要选几个经用的,你不听,这会儿来跟我要人?”

    任氏嘴上刻薄,把肖姨娘说得又要哭出来了,她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到底是借了一个丫鬟给肖姨娘,又请了大夫来给染苗看一看。

    大夫留了安神药,连喝了三天照样一点缓解都没有,染苗本就瘦小的身子更是缩成了一团。

    前天梅氏听说了这事,就把任氏和肖姨娘叫去问了一问:“我听了也怪难受的,才多大的人,就一直这么被魇着了,可怜见的。我虽怜她,却也想着不能老这么下去,真没法子,就换个地方给她养一养,能养好是她的福气,养不好也没有法子了,总不能连累得肖氏都不得安宁吧?”

    肖氏眼眶红了红,没说话。

    任氏琢磨了一会,对梅氏道:“我问过染苗到底做了什么噩梦能夜夜被吓得如此,她只说那天夜里雷电交加的,好像看见了个人影,很是骇人。可那龙光闪就亮那么一下就黑了,她越是看不见就越是害怕。”

    梅氏双手合十,抚着手上的一串佛珠,道:“是不是被吓得出了窍了?”

    任氏被梅氏阴森森的声音唬了一跳,只觉得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赶紧拿帕子掸了掸身上:“娘,瞧您说的,好像我们这儿真的有什么不干净一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梅氏一下子白了脸,见任氏和肖姨娘不解地看着自己,她讪讪道:“这庆和堂从我们一走就没人住过,这么多年了,莫不是真的出过什么事?”

    饶是任氏胆大,听见梅氏这么一说,一时也有些不舒服,回了屋之后就叫了下人出去打听,当天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好不容易支撑到了天亮,便有消息来了。

    庆和堂确实出过事,就在他们扶灵回来的时候,臻循的奶娘阮氏被人发现死在了这里。

    任氏咋舌,啐了一口:“好的不灵坏的灵。”便赶忙叫人一块去了梅氏那里,那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梅氏听了几乎昏过去,被任氏狠狠掐了几下人中才顺过气来,坐立不安思前想后,又听得任氏在一旁说了许久,终于站起了身,道:“走,去长房那里问问明白。”

    梅氏和任氏到了马老太太那儿把话一说,马老太太也是头痛得紧,这事确有其事,裴府上下,除了四房之外都知道。

    马老太太对梅氏道:“也确实怪我,想着应该没什么关系,也就没跟你们提。阮奶娘是臻循的奶娘,真说起来,臻循也是你们四房的血脉,那时候出了事,又传来了八弟妹没了的消息,都当是八弟妹把奶娘叫去了,这才……”

    梅氏苦着一张脸,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又扭头去看任氏。

    任氏面上也不好看,咬着唇,道:“大伯祖母,先不去管之前那些事,如今是要怎么办?若还真在庆和堂里,我们总归是要送送走吧?现在是染苗年纪小八字轻,冲撞了,将来还有别的人,可怎么是好?”

    任氏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是真的有些怕,话语之中提都不提阮奶娘。

    “臻徊媳妇说的也有道理。”马老太太点了点头,道,“先把那丫鬟送去别处养着,拨两个人去看着,不要出了什么事。我和老六媳妇再琢磨琢磨,真不行就去天宁寺里请几个大师傅来念一念。”

    梅氏也是这样想的,道:“是要念一念,求个心安也是好的。”

    臻琳讲完这些事,看了臻璇一眼,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道:“你怎么看?当真是阮奶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一章 魇(二)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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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璇略略一抬眼,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脑子里一时也理不清楚,只好道:“我是相信那鬼神之说的。可那个叫染苗的丫鬟被魇着了,是不是因为阮妈妈,我说不上来。”

    若是在从前,臻璇是不相信这些的,便是那佛坛上的泥塑她也是不信的,平日里要跪要拜要上香,她没有抵触过,可也就是这么依样画葫芦行个礼,心里却从未相信过。

    可一年前,她在臻璇身上醒过来时,她才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真有魂魄,那么也就真的会有鬼怪,会有菩萨。

    知道了这些,平时陪李老太太礼佛之时也比从前多了几分真心和敬畏。

    不过,相信是一回事,笃定又是另外一回事,臻璇的睫毛微微颤着,压着声儿与臻琳道:“比起猜是不是阮妈妈作怪,我更想知道当初事情的真相。阮妈妈是不是被九妹妹调开的,又为什么会在庆和堂里自尽?当真是因为十四弟瘸了腿而让八叔祖母收了命走了?”

    提起臻珧,臻琳也不禁皱了皱眉头,抿着唇想了一想,才道:“我们当时是想了一些,却还有很多地方不明白。死无对证的事,难道去请个大仙回来招魂吗?便是我们两个心里疑惑,长辈们又有哪个肯?这事若真有些蹊跷在里头,一旦扯出来了,可就没什么太平了。”

    “我也就是听了染苗的事。随口提了一句。”臻璇冲臻琳笑笑,示意她千万别往心里去。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苏满玥做事颠三倒四还能往她姓苏不姓裴上推,若真的坐实了臻珧做了些不该做的事,她们几个姐妹都没有好果子吃。

    臻璇和臻琳还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庆和堂里已经多了几个丫鬟婆子了。

    染苗有小半个月没有睡个踏实觉了。眼睛下面黑了一圈。整个人站都站不起来,躺在屋里盯着白墙发呆。

    染禾被肖姨娘叫去交代了几句,红着眼回来替染苗收拾东西,她手上麻利。语速也不由的快了起来:“染苗,我听说那边院子也是不错的,你要记得放宽些心。姨娘说大约是这里不干净。你年纪小八字轻给魇了,那边干净,等过去了就没事了。长房那里还支了几个妈妈过来。你有什么事,就跟她们说。我说染苗,你千万别怕,咱们来裴家的时间是短,可瞧着裴家待下人们都是不错的,不会因为你病了就把人赶出去听天由命的。我在这儿尽心伺候姨娘,等得了空。我就过去看你,你听见我说的没有?”

    染禾絮絮说了一堆。她心里也是慌的,听肖姨娘那意思,是能养好就养好,养不好了也没法子了。只是这些她不能和染苗说,万一染苗听了扛不住,不是活活就害了她了吗?

    扭头看了一眼躺在那儿的染苗,目光散着,没有一点神气,说是三魂七魄被勾走了一部分只怕也有人点头相信了。

    染禾心里一紧,哪里顾得着一样样仔细打包,双手发颤着把桌上的首饰、头油、香膏一股脑儿地拢到了一起,随便拿了块花布给包在一起,一面用力打着结,一面道:“染苗,你起不来就躺着吧,我让妈妈们进来抬你。你别怕,姨娘偷偷塞了些银子给妈妈们,她们不会为难你的。你记得姨娘的好,可千万别想拧了。还有还有,我听说过些日子会请些师傅来府里做法,等送了那些东西走了,你应该也就好了。”

    染苗还是没有一点反应,染禾一把抱起包裹塞到染苗怀里,在榻子边坐下,用力摇了摇染苗的肩,道:“我们姐妹一场,我跟你说的都是掏心掏肺的话,只求求你听进去一些。能做的我都做了,你自己就……”

    染苗的眼骨子动了动,却是花了会儿工夫,才落到了染禾身上,动了动嘴唇,声音低不可闻。

    染禾凑过去仔细一听,等听清楚了,差一点就要跳了起来。

    染苗说:“我大约是真的看见了,好长的舌头呢。不过你放心,我就算真的被她害了,我也不会来寻你和姨娘。”

    染禾涨红了脸,她确实是怕,怕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更怕染苗有个万一,惦记上了自己。现在染苗直直地就把话说穿了,她面上过不去,只咬了咬牙,道:“你只记得,为了你这事,我和姨娘也尽了力了。你跟着妈妈们去,等好了就还回来。”

    染禾说完就坐不住了,出去寻那几个婆子,往屋里努了努嘴,道:“几位妈妈,奴婢替染苗收拾得差不多了,烦劳妈妈们将她抬了去吧。”

    一顶蓝布小轿,粗壮的婆子把染苗拉起来往里头一推,就抬着走了。念着肖姨娘给的那些银两,脚步倒也稳了一些,不让轿子颠得厉害。

    查姨娘靠在庆和堂的大门边,嗑着瓜子看那轿子远去,一口把瓜子壳吐在地上,哼了一声:“这倒是舒服,哪个丫鬟有她这种命,还有轿子坐。这么大的家族这么大的宅子,百年下来,死个人有什么不寻常的?光说去年那一年,死得人也有好几个呢!三房那个短命的二奶奶,大半夜磕到了头就那么没了,她那院子以后都不住人了不成?还有长房的那个书阁,不是还吊死了一个吗?还不是就那么埋了,书阁里该藏书还是藏书,也没见长房就要叫和尚念经了。偏我们这一个小丫鬟,娇气成这样。”

    查姨娘自己说得痛快,嗑一颗瓜子抱怨一句,没一会儿这地上就落了不少瓜子壳。

    前回就是因为摸不清这裴家上下的情况,她才会在臻璇那儿吃亏,好端端就赔上了一个丫鬟。好不容易等到搬回庆和堂又买了新丫鬟,这才把李嬷嬷那尊大佛送走,让她松了一口气。只是新来的丫鬟哪里有茶香那么好使唤,真真的倒霉透了。

    查姨娘痛定思痛,想着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特特地花了心思去打听了裴家的主子们的情况。也把前两年那些大事给问了个七七八八。以免自己两眼一抹黑,又吃了暗亏。

    庆和堂里,查姨娘只怕八老太爷一个,老太爷一早就出去了。不到天黑不会回府,因此她嘴上更是没有一丁点顾忌,想怎么编排就怎么编排。等这些话一说完。她一扭头看到了不远处的影子。

    那影子被阳光拉得长长的,一动不动,查姨娘抬眼一看。是个略略发胖的老妇,想起那死在这儿的阮奶娘,她唬得差点跳起来,背狠狠地撞在门板上,痛得她毗牙裂齿,嘴里的瓜子一不留神咽了下去,手捂着脖子咳了起来。

    那老妇慢慢走近。看了眼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的查姨娘,哼笑了一声:“姨娘可要当心。一面说一面吃,一不小心就岔了气了。”

    查姨娘难受得不得了,人都站不直,此时她是懊恼不已,怎么就忘了除了那几个婆子以外,马老太太身边的戴嬷嬷也过来了,她刚才说得那些话,只怕都落入了戴嬷嬷耳朵里。

    查姨娘心里慌张,嗓子就更难受了,尴尬地冲戴嬷嬷笑了笑,头也不扭地往自己屋里跑,去找水喝了。

    戴嬷嬷瞟了一眼查姨娘的背影,拿帕子掸了掸,回庆荣堂回禀去了。

    马老太太听了戴嬷嬷的话,重重敲了下榻子:“反了她了!那些事是哪个告诉她的,嚼主子们的舌根,当真是太清闲了。戴嬷嬷,你盯着些,哪个没头脑的再随随便便说臻彻媳妇和书阁里的那些事,直接打一顿再来报。”

    戴嬷嬷低眉顺目,应下了。

    段氏在一旁听着,莫妍那事她不好随意多嘴,夕末死在书阁里的事已经让她在马老太太面前倒了大霉了,哪里还会往上靠。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马老太太,段氏轻声道:“老太太,上回说要请天宁寺的师傅来,这事还作准吗?”

    见马老太太狐疑地看了自己一眼,段氏面上笑容僵了一僵,很快又调整了过来,道:“我是想着,再过几日就是清明了,本来就是要做羹饭的,不如就借了这个,请了师傅来念一念,也是合情合理,不会落了口舌。”

    马老太太闻言,端着茶喝了一口,含了一会才咽下,慢条斯理地道:“去把老六媳妇叫来吧。”

    段氏心中一喜,老太太这么说就是答应了,赶忙支了人去请周氏。

    “也就是为了那个不肖的儿子,你才会这般上心。”

    马老太太一声哼,让段氏进退不得,拽着帕子认下了:“不管如何,总归是臻德不像话,什么错事都有他的份,阮奶娘那事也是。我想着若能念上一念,好歹给他积点德。”

    “他那点德啊,全身上下加起来,总共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在他名字里,旁的半点儿没剩下。”马老太太提起这个孙儿也是头痛得紧,骂了两句不解气,反倒是更难过了,“老大媳妇,也不是我老要拿臻德说你。我老太婆一大把年纪了,什么时候两腿一蹬去了都不晓得。现在还来得及管教他,你就狠狠心,他能有臻衍一半出息我也能安心阖眼了啊。臻衍也是你自己带的,怎么到了臻德这里,你就教成了这个样子!”

    段氏这下更是难安了,噙着眼泪上前劝道:“老太太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是媳妇心太软,才害得臻德不长进。只想着那孩子就是心眼太多,底子其实挺好的,这才一直纵着。媳妇再管教管教,真管不住就让他去他父亲跟前,好好磨一磨吧。”

    段氏这些话说得真心,马老太太听了也不忍心,摆了摆手,道:“不求他光耀门楣,只盼着别出岔子太太平平的就行。我知道是因为臻徽你才特别疼爱臻德,庶子不是你亲生儿子,可也是你儿子啊!你回去想想我的话。”

    段氏一面擦了眼泪一面点头,见马老太太一脸的疲倦,也就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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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魇(三)

    段氏到底是把马老太太给说动了,等周氏来了又细细商量了一会,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臻璇听说这事时,正与李老太太礼佛完毕,坐在榻子边替李老太太捶着腿,问道:“祖母,那天宁寺的师傅们真的灵验?”

    李老太太闭着眼休息,闻言并没有张开眼睛,只淡淡道:“求个心安。天宁寺是百年老寺,还是前朝时皇家敕造的,战乱时烧过一次,到了本朝又修了几回,这才有了今日模样。如今香火旺盛,总归是有些道理的。若有机会,我也想听听那儿的师傅说法。”

    臻璇应了声,没有再问。

    法事定了初三至初五连开三日,前有莫妍夜里哭诉邵家待她不公,又有染苗撞鬼魇得搬去了小院,裴家上下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格外重视,早早就准备妥当了,又因清明时节不能起火烧饭,提前备了不少寒食。

    青团是秦嬷嬷亲手做的,只是糯米不好克化,李老太太并不让臻璇和臻衡多吃,若是饿了就另外寻些点心填一填。

    和尚们在庆和堂里摆开了架势,念诵往生经,臻璇陪着李老太太去听过一会儿,只觉得心慢慢静了下来,却也格外的凉,不知怎么的就打了个寒噤。

    马老太太是恨查姨娘的胡言乱语,却是真的上了心了,特意请了师傅去书阁,念上一念,让家里人都安一安心。

    不料那师傅一上书阁,就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被人害了,怨气太重,一直留在这儿了。直到一命换一命。这才投胎去了。阿弥陀佛,都是命中注定的事,不是贫僧能妄言的。贫僧便在这里念一念。”

    臻璇听了这几句,心中一惊,一时没站稳,脚一软就要摔倒。臻琳瞧见了伸手扶。却是没拉住臻璇,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慌得一圈婆子丫鬟都上来帮。

    臻璇被桃绫搀着,白着一张脸。不知该说这师傅有些本事,还是想着他会不会厉害到拆穿了自己?

    这么想着,却见那和尚扭过了头。往她这里看了一眼,这一眼平静如水,却是让臻璇一阵心慌。来不及细细去分辨那眼神里的情绪,扭头就走了。

    臻琳追了上来,与她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那地方,换了我,心里也会有疙瘩的。”

    臻璇摇了摇头,见臻琳一副关切模样,想了想。还是道:“我是被那位大师说的话吓着了。”

    “一命换一命?”臻琳眨了眨眼睛,安慰道。“我是听不懂呢,夕末的命换了谁的命?也许就是一个说法。”

    臻琳不懂,臻璇却是懂的。

    夕末留在那儿,换走了小臻璇的命,这才算散了怨气。只是,夕末是被谁害的?

    这么一想,臻璇反倒是笑了,能是谁害的,自然是贾老太太、六姑太太和苏满玥其中的一个人了。夕末若是泉下有知,想换的应该也是她们的性命,最后却阴差阳错,吓死了小臻璇,而让莫妍重新活了过来。

    也许这就是那位师傅说的,命中皆注定。

    当天夜里,臻璇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见自己站在书阁楼下,看着那位师傅顺着楼梯一阶一阶地下来,脚步沉稳,似乎每走一步,她都听见了悠远的钟声,一下一下落在了心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最后,师傅停在了她的面前,双手合十,眼底透着怜悯,语气悲伤:“你本不应该再在这个世上,为何留念不去?无论是你的魂,还是你的身,都该早早去了。”

    她咬着唇,看着惊讶错愕的家人,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泪流满面,念着:“我不甘心。”

    师傅的手慢慢扬起,掌心置于她天灵盖时,她猛得惊醒过来,翻身坐起,大口喘着气。

    臻璇一面顺气,一面拿右手手指去搭左手的脉,感受到脉搏的跳动,她不住安慰自己:“我是活着的,我还活着……”

    第二日一早,李老太太就从桃绫那儿听来了臻璇又做了噩梦,拧着眉头与季氏商量了几句,便去把臻璇叫了来,道:“璇儿,四月初正是踏青的好时候,我瞧着啊,不如去庄子上住上几日。”

    臻璇一怔,看了桃绫一眼,见她低着头,倒也明白过来了李老太太的用意。她不忍拂了李老太太,便问:“哪个庄子?”

    “原是你母亲的陪嫁庄子,就在南边不远,上一回给了你舅舅。虽没有和你舅舅说一声,但他疼你,你直直去住上几日,也是无妨的。”李老太太解释道。

    给了季老爷的庄子都成了郁惠的陪嫁,臻璇提了一句,季氏笑着摇头,也说无妨,这才消了臻璇心中疑虑,定了去住几日。

    马车出了城一路往南,行到天慢慢黑下来了,也就到了那半山腰处的庄子。

    庄子管事姓毛,前些年给季氏奉账时见过臻璇,见她从马车上下来,赶忙上来请安:“小姐怎么突然来了,入夜了山路就不好走了,若是奴才早些得了消息,也好在山下迎一迎小姐。”

    毛管事是季家的老管事了,在季老爷面前都很体面,所以当年给季氏选陪嫁时点了他打理这山庄,来时季氏交代过,万不能怠慢了。

    臻璇让人扶了毛管事,道:“我是突然就想来住上几日,也就没事先做准备,便是舅舅那里都没打声招呼。”

    “小姐想来住,住多久都没事。”毛管事一面引路,一面道,“只是这庄子不比家里,小姐将就一些。等下先用了饭,奴才让人把房间收拾收拾。”

    毛管事做事细致有章法,他媳妇毛婆子烧得一手好菜,也就没让别人来,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山间菜,等臻璇吃完了回屋一瞧,不由赞了一句:“手脚真快。”

    一觉睡到大天亮,臻璇从房间里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想着毛管事说过可以去田间走走,臻璇换了一身便利的衣服,带着桃绫和毛管事的女儿青丫去了。

    青丫嘴巴闲不住,不停说着这山上的吃食、风景,又一路与遇见的农户打着招呼,没一会儿,大伙都知道主家来了。

    臻璇和桃绫的脚劲比不上青丫,累了就歇一会,正说着笑话时,就见一人匆匆忙忙向她们走来。

    来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体面,并不像一般的庄户,他一站定,便行了个礼,问道:“这位是不是季家的千金?”

    臻璇一怔,扭头去看青丫,只见青丫摇了摇头,道:“小姐,他不是我们庄子上的,我没见过他。”

    “失礼失礼。小人是隔壁庄子上的,小人姓谢。”说完,又是拱手一礼。

    青丫伶俐,凑过来轻声道:“隔壁庄子是夏家的。”

    臻璇一挑眉,想起了那个自己一直觉得熟悉的夏家的那位爷,便问了一句:“哪个夏家?”

    谢管事解释道:“甬州城行商的夏家。关于这庄子的事,想和季老爷商量商量。”

    既然是为了庄子的事,臻璇自然是插不上手了,这庄子如今给了郁惠,便是季老爷想动作,都要先跟郁惠说了。

    谢管家听了臻璇只是表小姐,倒也没走,把事情说了一遍,希望能有些转机。

    去年水灾,这边受的影响虽没有绍州那里那么厉害,泥土也吃了不少水,松散开了。到了冬天时,竟然在季家庄子地界的边缘处冒了一处温泉,热气腾腾的羡煞人了。

    夏家那一位爷也听说了,晓得温泉对老人身体极好,想要孝敬孝敬老太太,只可惜不在自家庄子上,只能作罢。

    后来才晓得季家这庄子易了主了,如今是季家一位姑奶奶的陪嫁庄子,绍州来甬州不算远,却也不近,两三年都不一定会来住上几日。

    谢管家说到这儿顿了顿,红着脸,道:“我们爷想着这是别人的陪嫁,不好意思冒然去信说要讨一处泉水。小人是今日听说了季家主家来了人,这才背着我们爷厚着脸皮来问一问,能否商量商量,便是借也是好的。我们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这都是小人的一份心。”

    臻璇听了,与青丫道:“可有这么一处泉水?”

    青丫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似乎是有的,我听阿爹提过一次。那边虽是我们季家的地方,却因为林子深,除了庄户去打些野味,很少进去的。若那泉水真的那么好,我都想去玩一玩了呢。”

    谢管家一听季家并没有用那处泉水,心思更活络了几分,道:“东家是真心想讨泉水,或者由我们夏家来出银钱,在泉水处修个小庄子,平日里与我们老太太休养。若季家有人要来小住,我们便退出来,小姐看这样如何?”

    谢管家是一心想成事,臻璇却是做不得主,道:“谢管家,我只能答应你与我舅舅提一提这处温泉,后头的事我帮不上忙的。”

    便是如此,谢管家也是千恩万谢:“表小姐能去信说上一说,事后我们爷再去提,也不算唐突。小人替我们爷谢过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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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写得奇卡无比,乱七八糟的好伤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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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信

    感谢书友天堂无爱的粉红票,大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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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璇在庄子上住了小半个月,精神舒爽,偶有兴致提起想去瞧一瞧那处泉眼,青丫劝说那在老林里面,行走不便,这才作罢了。

    臻琳让人送来了一封信,细细说了几样事情。

    那染苗被送走了,由几个婆子看着,头几日夜里依旧是不得安静,有婆子来回戴嬷嬷,说只怕是真的被勾了些神智去,没得救了。

    可又过了几日,却又一日比一日好起来了,夜里不闹了,白天也就清明多了,戴嬷嬷琢磨着是不是天宁寺的和尚念的经文管用,这才送走了阮妈妈。

    既然是慢慢好了,自然没有人再提打发出府的事,染禾也去看了一次,听说她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而最让一家上下记挂的是袁姨娘,前天夜里痛了一宿,生下了十六爷,名字早就取好了,叫臻御。

    六老爷和袁姨娘喜不胜收,周氏强打着精神,一面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一面又要打点人手照顾袁姨娘。

    臻璇看着臻琳的信,长长叹了一口气,她还记得周氏气急时与梅氏说的那些话,生不出儿子来是周氏心头最大的痛。如今袁姨娘又添了一个儿子,周氏自然是不舒服的。

    又住了几日,臻璇挂念家里,便下了山,又顺道带了些野味回去。

    等各房都送了礼。夜里回到屋子里时,臻璇扭头对桃绫道:“那处温泉的事,你怎么想?”

    桃绫正在收拾东西,闻言转过头来,道:“小姐是要与舅老爷去信?”

    “信是要写的。”臻璇应了一句,道。“到底答应了别人。不能食言。舅舅要如何判断,我插不上嘴。”

    “小姐,奴婢说句心里话。既然那泉水好,对咱们老太太也是好的吧。”桃绫眨了眨眼。下定决心把心里话说出来,“若是能在泉水边建个小楼,将来老太太想休养时也有个好去处。夏家是诚心的。但若舅老爷也喜欢,谁来建都是一样的呀。”

    为了李老太太的身体,这样的话臻璇是听得进去的。只是那庄子已经给了郁惠,不比自家方便。

    叹了口气,臻璇道:“若是自家庄子,我自然是要为了祖母建一建的。”

    “小姐,奴婢说句逾越的话,这本来就是太太的庄子,给了惠姑娘做陪嫁。小姐以后出嫁时要回来也是可以的。”桃绫说完抬头看了臻璇一眼,见她面无表情。怕她误会自己,又忙道,“奴婢这么说是对不住舅老爷,可也确实是想着老太太。”

    “我晓得你心意。”臻璇叹了一口气,道,“八字都没有一撇的事,我们不说了。你研磨吧,我先把信写了。”

    信上臻璇说得很简单,提了那个冒出来的泉眼,也说了夏家想借了建休养的庄子,旁的都没有多提。她怕自己说得多了,就露出些为李老太太打算的小九九来,季老爷这般疼爱自己,定是会想着法子满足自己的心思,可若因此让郁惠为难,是臻璇不愿意看到的。

    信送出之后便耐心等着回音,没有想到这季老爷的回信还未到,京里却来了一封信。

    写信的人是臻彻,里头写了两样事,一喜一忧。

    喜的是臻珂过门才短短几月,就有了身孕,喜得夫家上下都把她捧在了手心里。若能一举夺男,这将来的日子也就有依靠了。

    这本来是天大的喜事,可后面跟着的那一忧却让所有人都沉重了心思,便是李姨娘心里替臻珂高兴,面上都不敢表露出来。

    八姑太太世筠年前小产了,养了这么些日子都没有养过来,整天病怏怏的,下不了床。

    八姑太太是邵老太太亲生的闺女,六老爷的胞妹,兄妹两人打小感情就好。

    八姑太太婚配延岭柳家,柳姑爷年纪轻轻便在朝谋了个京官,作风清廉,亦没有妾室通房,夫妻感情很好。六老爷每每提起来,都对妹夫夸赞不已。

    臻彻信里写得婉转,可看信的人都明白,那意思是油尽灯枯,不过是勉强拖着日子罢了,不知哪一日就要去的。

    六老爷看了信,悲从中来,脚下踉跄了几步差点就摔倒了,更是连刚添了儿子的喜悦都给冲没了。

    周氏急急忙忙地来寻段氏,想将孙氏生圆姐儿时孙家太太拿来的那一份月子餐抄一抄了送去。小月子也是月子,便是参考着看看,也是好的。

    段氏哪里会不肯,命人取来抄好快马加鞭地送去京城里。

    月底时,季老爷的回复来送到了,看起来对夏家的提议也有点兴趣,等过些日子,郁均得了空就来甬州走一趟,去看看那处泉眼,也会一会夏家那位爷。

    臻璇看完,想着既然郁均要来,便赶在那之前将掌上屏风准备好,由郁均亲自带回去,自己也好放心些。

    打定了主意,便是天天躲在房里,埋头绣着。

    自从上回注意到了自己和小臻璇的绣功针脚完全不一样之后,很多东西臻璇都交给了桃绫绣,若是要她自己动手的,就想着法子调整,模仿小臻璇的手法。

    可这么一来,别扭又不习惯,不仅速度慢,连成品都少了几分灵动,显得呆板。

    这一回既然是送给金氏的,臻璇想了想,还是不花那些奇怪心思,照着自己原来的绣法来,到时候郁均一带走,这裴家哪里会有人瞧见了。

    几场春雨落下,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起来,到了五月末时,竟然热过了往年的七八月。

    那份月子餐刚到了京城还没用上,八姑太太就已经熬不住一夜睡了过去。

    柳姑爷悲痛万分。也是病倒了,却是强撑着把亡妻的身后事一样样办妥了,才在床上躺了七日,抱着独女哭了一整夜,终是化了心结,慢慢打起了精神。

    消息传回来。六老爷只觉得两眼一黑。生生就倒了下去。

    周氏招呼着人把六老爷安顿好了,又是请大夫又要熬药,忙得团团转。

    六老爷转醒时,看着坐在床边的周氏不觉老泪纵横。握着周氏的手道:“这家里兄弟姐妹虽多,与我一母同胞的也只有三哥和八妹。我原想着我们都还年轻,定是能一起活到老的。前些年我和三哥一直念着八妹。她最小,又是个妹妹,她嫁得那么远。我还记得当年她出嫁,我一路送到了延岭,我们都放心不下。”

    六老爷说着说着就梗咽了,缓了好久才缓过来,继续道:“哪里晓得,三哥竟然那么早就去了,那么早啊!古人说三十而立三十而立。我那哥哥连而立之年都没有到,就去了!可怜三嫂和臻彻。一下子就没了依托了。”

    “老爷……”周氏叫了一声,嗓子一紧,说不出话来,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得了六老爷,只能陪着掉眼泪。

    “二十八岁,又是二十八岁!三哥走的时候是二十八岁,如今八妹也是。独独留下我,一个人过了而立之年,又要一个人不惑、一个人知天命!我、我……”话未说完,六老爷猛得拽紧了周氏的手,重重咳嗽了起来。

    周氏手上吃痛,又不能缩回来,只能咬着牙挺着,另一手用力拍着六老爷的背,帮他顺气。

    六老爷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好不容易稳了下来,就着周氏的手喝了几口水,道:“世事无常,今天不知明日事。能做夫妻是福分,哪一天一个先走了,这福气也就到尽头了,跟三嫂和八妹夫比,咱们还算有福气的。”

    六老爷这么几句话,周氏听得泪眼婆娑,哪里还计较袁姨娘的事,顺着六老爷的话说了几句。

    “旁的也就算了,我担心亦晚。她也就咱们六丫头这么大吧,年纪轻轻没了娘,她父亲便是再疼她,也总归是少了女人照顾。”

    六老爷提到的亦晚是八姑太太和柳姑爷的独女,比臻琼小了一个多月,周氏见了几面,印象里是个温柔规矩的孩子,八姑太太将她教养得极好。

    周氏心头一动,话刚要出口又觉得不妥当,可六老爷正瞧着她,只好硬着头皮,道:“今年正好三年期满,姑爷还会留在京里吗?”

    六老爷猛得听周氏一提,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想了许久,才道:“听说是要外派的,具体去哪儿任什么官还没定下来。”

    “老爷,我也就是个想法,您先听听,觉得不好便当我没有提。”周氏理了理思路,道,“姑爷外派了,若是个繁华地方也就罢了,可要是个穷苦地方,难道是要带着亦晚一道去吃苦吗?亦晚这个年纪的,没有个女眷在身边照顾总归不好,可姑爷没有妾也没有通房,便是有,咱们也不放心把亦晚交给她们带。柳家长辈都在延岭,那里山高路远的,也不放心。”

    六老爷听了周氏的话,眼睛一亮,握着周氏的手又不自觉地加了些力道,道:“那依夫人的意思?”

    “接亦晚来住几年吧,我亲自照顾,老爷也就能安心了。”周氏见六老爷很是心动,又道,“京城到甬州路是远了些,可水路畅通,很是方便的。咱们只留亦晚三年,等三年后姑爷回京叙职了,再把亦晚送去。只要亦晚不在咱们这儿出阁,单单是在舅舅家住上几年,没人会说闲话的。”

    六老爷听完,越想越觉得周氏这个主意甚好,心里挂念着柳亦晚,倒是把他从八姑太太过世的悲痛中拉了出来,催着周氏去写信给柳姑爷,提一提接柳亦晚回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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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算是过渡,过渡章节最难写了抱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四章 皇商

    今天晚了,不好意思。明天一定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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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老爷与周氏想接柳亦晚回来住几年的事,是臻琳告诉臻璇的。

    臻琳看着窗外冒着青芽的树梢,轻声问道:“七妹妹,你记得柳表妹吗?差不多四五年前八姑母带着她来住过一阵子,那时我还小,只记得她粉雕玉琢似的模样,旁的如今都不记得了。”

    臻璇轻笑着摇摇头,道:“四姐姐都不记得,何况是我,真当是记不清楚了。六伯母提起这事自有她的考虑,我就怕送走了一个苏表姐,又来一个柳表姐。”

    臻琳眨眨眼,听懂了臻璇话里的意思,抿着嘴,道:“八姑母带大的小姐,应当不会和苏表姐一个性子。我倒是听三姐姐说了一些,在京城的时候她们偶有来往,三姐姐夸她温婉柔顺,只怕我们裴家这么多姐妹,论性子好,谁都比不过柳表妹。”

    “哦?”臻璇闻言也是一怔,能让臻瑛有这样的评价,当真是不容易,不觉有些期待起来,“那我真想她能早些来,叫我们学学那温婉呢。”

    柳姑爷的信还未到,郁均却是先来了,为的自然是那山庄上的温泉。

    郁均没有直接去找夏家,进了裴家依次去长辈跟前问安磕头,再到臻璇这里把事情又打听了一边。

    臻璇说完,抬头看着郁均,见他微微皱了眉头,便问道:“我瞧着听了这个消息。你们反倒比那夏家的管事还要上心了,这是什么缘由?”

    郁均苦笑,摊了摊手,道:“若是其他人家要,父亲未必肯给,只是夏家不同。人家是皇商。我们不仅不能得罪,还要示好。只是这示好要有方法,不然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这关系再要圆过来。就难了。”

    “皇商?”臻璇听了瞪大了眼睛,脑海之中不禁又浮现出那张让她觉得无比熟悉的容颜,上回那匆匆的一眼。一直刻在她心中的是对方那微微抿紧的薄唇。从晓得夏家经商之后,她也猜测过一些,却是从未想到。夏家竟然是皇商之家。

    “百年的皇商,历经五位皇上而不倒,听说是有过拥立之功的。”既然是要与夏家谈事,这一些关系在来之前,郁均就从季老爷那里听来了不少,见臻璇感兴趣,便把知道的都一一说了出来。“我听说,如今也是深得皇上信赖的。父亲说。夏家很懂为臣为商之道,这些年没有仗着根基牢就盲目扩展生意,就只做着皇家的胭脂水粉、锦缎首饰及一些小玩意,旁的半点不碰。按说以夏家的圣眷,便是兵器督造,只要有心也能夺过来,可却是从来没有动过那样的心思。大约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能繁荣至今。”

    臻璇默默听完,理了理思绪,琢磨着郁均的话,试探着问了一句:“我们的那处庄子边上就是夏家的庄子了,以往从未打过交道吗?”

    郁均有些无奈,却不打算瞒着臻璇,道:“最早的时候不是夏家的,是在姑母嫁到裴家之后,那地才给夏家买了去。父亲后来知道了,只说那已经是姑母的陪嫁了,他不好插手。我再说一句不敬的话,父亲骨子里还是读书人的脾气,怎么肯以‘邻居’的身份去接近夏家,向夏家奉承拍马的人多了去了,夏家也不一定就把我们的示好放在心上了。所以这回父亲接到你的信时,也有些意外,只是想着到底是个不错的机会,便让我来先探一探口风。毕竟,夏东家虽是喜欢那个温泉,却从未开口来跟我们商议。这一回也是那位谢管事自作主意,夏东家只怕并不知道。”

    “表哥,舅舅有舅舅的想法,那会不会夏东家也有他自己的心思呢?”臻璇说到这里就见郁均略带不解地看着自己,忙又解释道,“夏家做事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张扬,不仅仅是我,家里的几个兄弟姐妹都不知道夏家是什么来头,直到你提了,我才晓得是皇商。他们没有提温泉的事,是不是怕我们本不愿意给,却碍于他们身份,落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声?”

    “难说。毕竟,听了是夏家要,不管是甬州还是绍州,亦或是附近的镇子,都是忙不迭就要献上去了。”郁均耸了耸肩,“只是父亲不愿意做得那么献媚。”

    臻璇转了转眼骨子,视线落在一旁的绣花绷子上,不由一亮,道:“表哥可记得过年时舅母在玲珑阁买过一个掌上屏风?小巧玲珑很是精致的。我瞧着舅母喜欢,也绣了一组,想请玲珑阁做成屏风给舅母送去。我出门不便,要麻烦表哥替我跑一趟了。”

    郁均一开始还没领悟过来臻璇为何好端端提起了屏风,待想起父亲说过那玲珑阁就是夏家的铺子时,会心一笑,摊手道:“跑个腿而已,有何难?你把东西给我,我一会就去,回来时再跑一趟浓香阁,与你和老太太、姑母,带一些点心吃食。”

    臻璇哧哧笑了两声,从床上的小抽屉里取出了四块水波纹的织花丝绸绣布,拿块帕子包了,递到郁均手上,送他往外走,道:“那我们便留着肚子,等着吃了,记得带些鱼片粥,祖母喜欢的。”

    秦嬷嬷正巧经过听见,赶忙道:“对头对头,表少爷记得,让厨子把姜丝切细一些,少一些葱花。”

    郁均失笑,点着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臻璇笑了一会,这才回屋去。

    到了傍晚,郁均回来了,没有忘了秦嬷嬷的嘱咐,那一碗鱼片粥香气扑鼻,软烂适口,李老太太禁不住美味,多喝了一碗。

    等从长辈跟前退出来,郁均把去玲珑阁发生的时与臻璇说了说。

    也是赶巧了,郁均去的时候,夏东家正在玲珑阁里与掌柜盘账。

    郁均提了提过年时金氏在这里买过掌上屏风,又将臻璇绣好的花样拿了出来。掌柜的听小二报了信,记得那时的买家是裴家的亲家太太,与夏东家说了一声,便迎了出来。

    郁均把屏风的要求细细说了,付了银子,想了想也不拿乔,免得适得其反,与掌柜把另一桩来意也一并说了。

    “那掌柜的就去转告夏东家了。我们也是猜对了,谢管事还没有跟夏东家提过那事,只是他确实喜欢那处温泉,提了一些想法。”郁均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摸了摸鼻子,道,“我原本以为,夏家世代皇商,能做东家掌一家之事的,定是六十几岁的老商人,哪里晓得只比我大不了几岁,真是意外。”

    臻璇一愣,回过神来时,问题已经冲口而出:“是不是身材略高,有些瘦,脸色清冷?”

    “是。”郁均不明白臻璇为何有此一问,“你见过他?”

    臻璇挤出一个笑容,若要编个理由出来,一时半会只怕越说越错,只好把从傅家别庄下山时遇见过夏家一位爷的事说了一下,只把觉得对方很熟悉这一样很隐了下来。

    等说完了,有些怕郁均再问,便另起了个话题,道:“那个屏风,要多久才能做好?”

    “掌柜的说,七八天便做得了。等我回去时便带上给母亲,你且放心。”

    臻璇笑着点了点头,送郁均回潋滟阁。

    郁均这一次也住在裴家,若是李老太太知道他来了甬州却去客栈住店,只怕会更不高兴,便也顾不得打搅不打搅,上门来了。

    这回庆安堂里虽然空着,但他对潋滟阁比较熟悉,两处又不远,便还是要了住过的那间屋子。

    七八日也不过就是一转眼的工夫,郁均与夏东家年纪相仿,说起事情来自然是便利很多。那块温泉地的地契还是由季家保管,夏家和季家各自出钱造一处小园子,夏家老太太随时可上山休养身体,季家一年半载也不一定会去一次,若要上山,自会提前告知夏家。

    郁均眯着眼,笑着对臻璇道:“听起来似乎我们吃亏些,可我们和夏家不过是各取所需。”

    臻璇也跟着笑了,道:“生意上的事我是不懂,我只记着那屏风,明日不是就能好了吗?送给舅母之前,我要自己瞧一瞧。”

    郁均回去休息了,臻璇抬头看了看月色,只觉得那一轮弯月,柔美细腻,比圆月时更好看了,便一时起了心思,在潋滟湖边的长廊上坐下,让桃绫回去取一件披风过来。

    臻璇抱膝坐着,看着那皎洁月光,心中一动,轻轻唱起了《水调歌头》。

    一字一顿,俏皮不已,只求尽兴,到兴起时,声音也跟着大了一些。眼角瞥过远处黑暗之中,朦胧月光下,似乎有一人身影伫立一旁。

    臻璇来不及细想,继续唱着自己的调子,直到桃绫拿了披风过来,她才高声往黑影处问了一句:“可是表哥在偷听?”

    黑暗之中,没有一丁点儿回应,臻璇嘟了嘟嘴,歪过头时视线正好落在了边上的白墙之上,清丽月光将湖水涟漪清明印上,斑驳的影子洒下,粗粗一看,竟也有人影的感觉。

    臻璇不禁失笑,道:“原是我看错了。桃绫,我们回去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五章 算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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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午后,臻璇便见到了崭新做好的掌上屏风,丝绸拉得挺括,却没有歪了经纬,虽不晓得是什么木头,倒是用荷叶熏制过的,凑近就有一股子淡淡的幽香,只觉得神清气爽,仿佛回到了夏日荷田,与那屏风上的刺绣相得益彰。

    “这个点子是表哥想的,还是那掌柜子想的?”臻璇忍不住又深呼吸了一口,问道。

    郁均也很满意,支着下巴道:“我是提了许多要求,这一样却是没想到的,是掌柜的有心。”

    臻璇看了一会,有些不舍地收进了盒子里,道:“想来舅母是会喜欢的。”

    两人正说着话,桃绫进来行了礼,道:“小姐,庆荣堂里锦虹姐姐来了,说是九姑太太带着两位表少爷回门,那边晓得我们表少爷也在,就请小姐与表少爷一起过去。”

    臻璇听了微微一挑眉,心中疑惑泛上,只是问桃绫也问不出来什么,赶忙让她将锦虹迎了进来。

    锦虹已是马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了,平日里除了锦澄,马老太太最喜欢的丫鬟便是锦虹,便是老太太吩咐了要请臻璇和郁均过去,锦虹打发了小丫鬟过来也就是了,怎么就亲自来了?

    臻璇见锦虹行礼,忙过去扶了一把,问道:“这么远的路,姐姐怎么亲自来了?”

    锦虹笑得甜美,声音却轻了一些。悄悄与臻璇道:“四小姐嘱咐了一些话,奴婢怕小丫鬟们说不清,就自己过来了。”

    “四姐姐?”臻璇抿了抿嘴,臻琳用这种法子来传话,只怕是事出突然,而锦虹是马老太太身边的人。做事自然有考量。若臻琳想提醒臻璇的事与马老太太心中所想不一样,锦虹也不敢接下臻琳的事,臻璇想完这些,便问。“四姐姐想与我说什么?九姑母这一趟回来得突然,我们都不晓得哩。”

    “其实九姑太太上个月就来了信了,只是信上没有说清楚具体日子。又因为八姑太太刚过。怕提起来伤心,老太太便没有与太太小姐们说。”锦虹解释了几句,想着一会马车上说话也不方便。便长话短说,把事情都交代了。

    九姑太太世遥是马老太太的庶出女儿,十几年前就出嫁了,婚配扬岭罗家。罗家祖上显赫,封过爵位,降等以袭,传一代降一代。到了罗五老爷的祖父那里,已是没落的贵族。封号没有了,又远离京城,还没有高品级的官宦人家金贵。

    罗五老爷成过亲的,原配生了嫡长子罗三爷文诚,在生二胎时难产过世,罗家老太爷做主,求娶裴家女做填房。只是罗家不比几十年前,又是续弦,罗老太爷不敢强求嫡女,最后选了世遥。

    九姑太太一过门就有一个儿子,便是那时罗三爷只有三岁,也不可能与亲生儿一般,再加上九姑太太没多久就生了八爷文议,在罗三爷身上花的心思自然没有对罗八爷的多了。

    而最让所有人意外的是,皇上前些年亲巡扬岭后就惦记上了罗家,又把爵位给了罗老太爷,这一次是世袭的,再也不会传着传着就没有了,罗老太爷感激涕零,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供奉上了金券。

    罗家一时间就名声鹤起了,罗五老爷不是嫡长子,上头还有两个嫡出哥哥。谁想到一个病了两三年还是拖不住去了,留下寡妇闺女,没有一个儿子做依靠;另一个倒是有个机灵的小子,好端端遇到无妄之灾,被人连累得断了一只手,从此消沉,与酒为伍。

    罗家的爵位并非只能给嫡长子,只要是嫡子都可以,以现在的情况看,罗五老爷是最有机会的,他的两个儿子都极为出色。罗三爷现在十四岁,就已经是举人了;罗八爷自小聪慧伶俐,连罗三爷都说,弟弟在十四岁时也定是会中举的。

    九姑太太一桩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填房婚事,竟然最终翻了身,只要平平稳稳过下去,就等着罗老太爷把爵位交到她丈夫手上就行了。

    眼见着日子一天一天过,九姑太太的心病就越来越厉害,罗八爷再出色,前头还有一个同样出色的罗三爷拦着,做母亲的都有私心,谁不想着将来亲生儿子能得了爵位呢。所以九姑太太这一回回门,就是想向马老太太讨一讨主意,而且罗三爷已经到了年纪说亲了,比起其他人家,还是裴家女儿最让九姑太太放心。

    九姑太太一心想挑个合心意的,最好是柔弱温顺好拿捏的,顺着她的想法来,能把罗三爷看得死死的,叫他不能与罗八爷抢爵位。

    九姑太太与马老太太说这些的时候,早早的就把身边的小姐们打发出去了,是臻琳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叫身边的丫鬟去打探消息,才知道自家姑母做的是如此打算。

    臻璇听锦虹匆匆说完,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臻琳是在提醒自己小心,不要着了九姑太太的道;锦虹敢传这个话,就是马老太太压根不赞同九姑太太的小九九,不肯让她这么糟蹋裴家女儿,让自己不要晕了头。

    这婚事瞧着光鲜,却是烫手山芋,到时候帮着既是姑母又是婆母的九姑太太牵制自己的夫君,那这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若是一心靠着罗三爷对付起婆母来,也是投鼠忌器,不好行事的。

    臻璇在心里冷冷一笑,这可不就是亲生与不亲生的差距吗?

    九姑太太为了亲生儿子想要牵着前妻留下的独子,马老太太也不肯为了庶女赔上裴家的小姐,若九姑太太是嫡出女,这事还不知道怎么算呢。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对锦虹道:“姐姐放心,我晓得如何做事的。”

    马车就等在外面,一路行到庆荣堂,锦虹和桃绫扶着臻璇下了车,身后传来车骨子的声音,扭头一看,原来是臻琼、臻玟和臻珧一起来了。

    臻珧见了臻璇,赶忙过来,道:“七姐姐好大的面子,竟是劳动了锦虹姐姐去请,我们好生羡慕呢。”

    这话让臻珧说得俏皮,没有一丁点儿酸味,反倒是几分调笑,便是臻琼和臻玟听了也笑了。

    臻璇眨了眨眼,佯装生气,轻轻一跺脚,道:“九妹妹这是想看我笑话呢,我哪有这么大的面子,不过是因为表哥这个客人在,锦虹姐姐不好怠慢,才跑了这一趟,我不过是沾了光而已。等表哥回去了,你们再瞧着,看锦虹姐姐还肯不肯亲自跑一趟。对了,八妹妹,怎么不见二姐姐?”

    臻玟说不来话,臻珧替她答了:“二姐姐昨日染了风寒,这会儿歇着呢。”

    一番说笑,倒是把话都给说圆了。

    郁均被请去了前头,说是家里几位爷与罗家的表少爷都在一处说话,不与小姐们一道。郁均与臻璇说了一声,便随着去了。

    马老太太屋子里,长房的小姐们都已经在了,臻琳见臻璇来了,抬头看了过来,见臻璇稍稍一颔首,便也安下心来。

    九姑太太一张鹅蛋脸,眉色青黛,眼神温和中却也透了几分犀利,捂着嘴笑了:“我自己没有闺女,看着这一圈姑娘们,当真羡慕死了,一个个多乖巧,比起混小子们可有意思多了。”

    马老太太靠在榻子上,眯着眼道:“你还年轻,想生个闺女不是比生个儿子容易?着急什么。怎么不见二丫头?”

    后头来的这四个里面,臻琼年纪最大,只是臻琼不爱开这个口,臻璇记着臻琳的交代,也不做这个出头鸟,臻玟不会说话,最后只能落到臻珧身上,上前替臻珊告了病。

    九姑太太早晓得臻珊许了人家了,也就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这会儿认真打量起了在座的小姐们。

    之前与马老太太的对话,她就听出了母亲并不赞同自己的想法,心里不由有些埋怨。可想了一圈也就想转过来了,嫡母不是亲母,她能指望嫡母什么?自己对待原配留下的孩子已是如此算计,对庶出的更是苛责些也是正常的。

    长房的小姐们是不敢谋划了,九姑太太偷偷瞧了马老太太一眼,老太太不点头,她难道能强娶吗?剩下的那四个,臻珧是个庶出,以罗家现在的家世是做不了罗三爷的嫡妻的,臻玟不会说话,好拿捏是好拿捏,就怕还没进门,自己先被罗五老爷骂上一顿,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九姑太太看向臻琼和臻璇的目光就更暖了几分,两个丫头一比较,她心里的算盘就打明白了。臻琼是族长亲女,到时候靠着裴家,自己未必弹压得住她;臻璇不一样,没了祖父父亲,只剩下一个幼弟,印象里六叔祖母是难对付些,可若这事成了,六叔祖母那么大年纪,还能护着孙女儿一辈子?

    一个隔房的侄孙女,马老太太跟前自己还能再周旋周旋。

    “我这是嫁了人之后头一回回来,一转眼十年多了。”九姑太太端起笑容,冲她们招了招手,“那时候就三丫头才刚出生,底下的我是一个都没见过,都过来,让我好好认一认。”(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六章 算计(二)

    这几点都不准点,对不住大家。明天我赶准点,捂脸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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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姑太太面带微笑,眼底里的精光一闪而过,一瞬间竟是让人有一种看花了眼的错觉,只剩下了和蔼和关切。

    她微微侧过头,与身边一个胖得喜气的婆子道:“张嬷嬷,把礼物拿出来。”

    东西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张嬷嬷应了声,从小丫鬟手里捧过了一个紫檀木的雕花盒子,打开盖子,将里头的东西给九姑太太看了,就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旁。

    “我不偏心,就照着长幼来选吧。”九姑太太见马老太太点了头,便冲臻瑛道,“三丫头,你先来。”

    那盒子里装的都是些簪子耳坠,前头的挑完,轮到臻琼的时候,她盯着盒子看了一会,才伸手拿了一根玉质的发簪。

    臻璇来不及感叹那簪子倒真是合了臻琼的口味,就听九姑太太唤自己,忙上前几步,还未开口,手就被九姑太太握住了。

    “这就是七丫头吧,长得这般俊俏,这是年纪还小,等再过两年长开了,可要惹人羡慕了呢。”九姑太太说时还带着笑,却是突然之间就垮下了脸,目光悲戚地看着臻璇,只把人看得心头一紧,“这么俊俏的孩子却是个可怜的,我还记得六叔父是最最疼爱小辈的,便是在京城里做官离家远,逢年过节的都没忘了给我们这些侄儿侄女的捎些新鲜玩意回来。你却是连他的面都没见上,他老人家知道你这般好,也该是高兴的。最让人遗憾的是你那父亲,臻字辈的里头,也就你和你弟弟幼年丧父,咱们一家人想起来都觉得心酸得紧呢。”

    几句话说完。九姑太太已是红了眼眶。

    若臻璇没有事先得了臻琳和锦虹的提醒。这会儿听了这些话,只怕也要落泪了。她半路接了小臻璇的身子,祖父和父亲一直都是别人话里的人物,她并没有任何的印象。单单看李老太太和季氏对自己和臻衡的疼爱。对多年没有感受过亲情的自己来说当真是视若珍宝,便也想过若是祖父和父亲也在,这份感动更是深刻了吧。

    臻璇偷偷看了臻琳一眼。见她眼中隐隐有些担忧,赶紧整了情绪,轻声道:“九姑母。不仅仅是我和弟弟,二哥哥也是幼年便没了父亲的。”

    九姑太太一心琢磨着自己的事,想多拉一拉臻璇的心才好成事,哪里记得去数一数家里是不是还有旁人也一样幼年失父,就把臻彻给漏下了。这会儿被臻璇挑了话,错开了重点,刚才那一段深情感慨都跟流水一般东去。白费了口舌。

    她心里暗暗恼怒,面上却不露声色。道:“臻彻也是个可怜孩子。只是男娃和女娃到底不一样,你是个丫头,我们本就该多疼你一些。”

    臻璇低垂着眼,道:“虽然没了父亲,可祖母和母亲很疼爱我们,家里的长辈与兄弟姐妹们也是,待我们极好的。”

    臻璇声音不重,却有着浓浓的疏离味道,落在九姑太太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舒服,握着臻璇的手不由松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子的工夫,臻璇就把手给收了回去。

    九姑太太还想再说些什么,瞥见马老太太不悦的神情,到底还是把手放了下来,挂上笑容,道:“真是懂事的孩子,自己挑一样吧。”

    盒子里还剩了五六样首饰,大约是怕最下面几个没东西可挑,特地多备了一些。

    臻璇看了一眼,心中不由一笑,在众人惊讶、诧异的目光之中,拿了一个笨重的金镯子。

    九姑太太眉毛一挑,这个金镯子是贵重,却是实打实的俗物,并不好相配,她把它放进去,不过是压一压分量,给人一种出手阔绰的感觉,根本没想过有人会拿。

    而这个七丫头,竟然是一点犹豫都没有,选了这个俗物里的俗物,九姑太太心里发笑,却是更满意了些。

    不然怎么别人说如今五房势弱呢,李老太太再是精明干练,也没法把底下的丫头教得不识金银,而且这七丫头不仅爱财,还是个直白性子,这样的人最好掌控。

    九姑太太笑得开心,对下面的臻玟也就更关心了几分:“你这孩子也是个招人疼的,这般好模样,偏就开不了口。你一会也给你二姐姐挑一件带回去。”

    臻璇慢慢退了回来,见臻琳瞪了自己一眼,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吐了吐舌头,臻琳哭笑不得无奈叹气,眨眼表示自己清楚了。

    马老太太却是看见了,她刚就诧异为何臻璇会拿那个金镯子,现在倒是想转过来了,眯着眼看了九姑太太一眼,这个庶女还当挑到了臻璇这个软柿子,若知道臻璇的真实想法,还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这边刚分好了礼物,院子里传来了丫鬟婆子请安的声音,又听得打起了帘子,原来是几位爷与表少爷们来了。

    一群人一溜烟进了屋子,依次行礼问了安,臻璇与姐妹们站在一起往那边一看,其中不认得的那两位便是罗家的两位爷了。

    罗三爷年纪大些,开始窜个子了,在几位兄弟之间鹤立鸡群,非常好认。也许是因为年纪小,还不懂得隐藏情绪,他眉眼微蹙,眼底却透着一点点的郁卒,叫人一看就晓得与继母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

    罗八爷一双圆圆的眼睛叫人印象深刻,胖鼓鼓的脸蛋,以十岁的年纪来看,长得也是讨喜,甜着嘴与马老太太说着吉祥话,把老人家逗得笑开了花。

    马老太太身边留了几个爱说笑的,臻琳把臻璇拉到了一旁,道:“你这是连我也一道算计上了?”

    臻璇看着臻琳,晓得她并没有生气。捂着嘴笑了两声,道:“九姑母大约早早就盯上我了,不然你怎么会让锦虹姐姐特地来嘱咐我一声?我若就给她留一个性子别扭清冷的印象,只怕她最后选不出个人来,还是要落到我头上。不如给她一个别的印象,早早死了心罢了。四姐姐。你送佛送上西。这出戏帮我唱了吧。”

    臻琳扑哧笑出了声,道:“我这是送的哪位佛?七妹妹你可是九姑母眼中的唐三藏,我为何要去做那孙猴子,便是猪八戒和沙和尚也不成。”

    臻璇听臻琳这么一说。心里便更踏实了,道:“四姐姐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俏皮话说得开心,连郁均都引了过来。与她们一道剥着果仁说笑。

    九姑太太抱着罗八爷讨马老太太欢心,只盼望着嫡母能看在罗八爷的份上对自己多一些帮助,等罗三爷告了声罪退出去之后。她抬眼去寻臻璇,这一眼便看到了臻璇与臻琳以及郁均在一道说话,九姑太太冷眼扫过,又带着笑与马老太太说话去了。

    臻璇不知道九姑太太在看他们,她却是在看臻琼,臻琼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地望着院子里。顺着她的目光,臻璇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拽紧了臻琳的手。

    臻琳被臻璇一抓,也抬头去看,这一眼连她都忍不住啧了一声:“防东防西的,却是把我们的六妹妹给忘了。”

    臻琼望着的正是罗三爷,此时罗三爷站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撒下层层斑驳,明明隔得那么远,仍依稀分辨出那眼中的孤独和忧郁,罗三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份落寞竟是比刚才还要浓了,只叫看着的人也一道心酸了。

    “你怕九姑母惦记上了我,却是忘了这一茬。”臻璇也跟着摇头。

    以臻琼孤傲清高的脾气,若对方是个知礼谦逊之人,或者奉承拍马之辈,都是落不到她眼里去的,偏就是罗三爷这种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伤怀的人,才是最最要命的。

    臻琳往马老太太那儿看了一眼,道:“这本来就是九姑母的一厢情愿,只要长辈们不点头,她也不能强求。怕就怕自己不小心陷进去,到时候闹出些风声来,就真骑虎难下了。我回头让祖母给六叔母提个醒,那是条贼船,怎么说也不能让六妹妹上去。六叔母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若知道了九姑母那些打算,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拦着的。”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捏着手中那沉甸甸的金镯子,道:“幸好我们已经看见了,能提早做些打算,总比后知后觉的好。”

    郁均一直听着,刚才在前头,只有他和罗三爷年纪相仿,因而多说了几句,此时加上臻琳和臻璇的话,倒也猜出了七七八八,压住心中焦急,问道:“怎么?那九姑太太中意你?”

    臻璇撇了撇嘴,低声道:“大约是的,我没有祖父父亲,好拿捏一些吧。不过,等她知道我也会有心眼的时候,大约就不会中意我了。”

    郁均凑过头去,又要与臻璇说什么,却听见臻琳轻轻咳嗽一声,坐直身子一看,就见九姑太太匆匆移开了目光。

    段氏和曹氏先后进来了,笑着与马老太太道:“前头备好了酒席了,等着老太太入座呢。”

    马老太太点了点头,问:“其他几房可去请人了?”

    “老太太放心,半个时辰前就打发了人去请了。三房那里三叔母与六姑都抱恙在身,四弟妹与十五弟妹在跟前伺候,三弟妹吃惯了素食,便不来了;四房那边九弟妹要照顾二丫头抽不开身。别的都说要来凑个热闹呢。”

    “这么说,六弟妹是要来陪我吃两杯酒喽。”马老太太笑得开怀,见段氏应了,忙道,“这便好这便好,你们都先去吧,让世遥扶着我就行了。”

    马老太太这么说了,一屋子的人都先出去了。

    九姑太太扶着马老太太站起来,见屋里没什么人了,低声道:“母亲,您看七丫头……”

    九姑太太只是试探性地问一句,话还没说话就见马老太太一个眼刀子递了过来,冷声道:“别打七丫头主意,你想让你六婶娘恨上我,让老婆子一大把年纪连个吃酒的伴儿都寻不着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七章 算计(三)

    今天准点了,捂脸。

    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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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姑太太被马老太太一番抢白,脸上一下子就红了,低下头避开马老太太的目光,忿忿地想:做文诚的媳妇有什么不好的,等自己丈夫承了爵位,那就是侯爷的嫡长子媳妇,便是将来与这爵位无缘,那也是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自己这个做继母的,除了不肯把爵位给文诚之外,还真就没有那一点儿对不起这个继子的。何况继子媳妇是自己的娘家侄女,哪里能亏待了去。那七丫头臻璇明明就是个爱金银的,只要她乖乖听话,那穿金戴银还不是一句话嘛。

    马老太太晓得庶女的脾气,见她低头,就晓得少不了一顿碎言碎语,知道她不会把自己的话听进去,马老太太摇了摇头,道:“先走吧,别让她们久等了。”

    花厅里已经依次落了座,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亲眷,也就没有拿屏风隔开,只左右几桌一分开,也就算全了规矩了。

    臻璇见到李老太太和季氏时便上前说了几句,把九姑太太打得那些主意明明白白说了出来。

    季氏一听就皱了眉头,揽着臻璇拍了拍,道:“不要担心,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吃亏的。”

    李老太太哼了一声,搭着秦嬷嬷的手坐下,道:“当年真的是给世遥找了一门好亲。如今越发出息了,这爵位还没到她男人头上呢,就已经谋划起了儿子的事,真是有远见。”

    这几句话说得不留情面。却也是事实,秦嬷嬷从小丫鬟手里接了一杯茶水过来,道:“老太太先喝口水润一润。九姑太太那点儿心思,连大老太太都不点头的,更不用我们操心。”

    “这都已经嫁了人了,还对娘家的事指手画脚的。若真是好事也就罢了,偏生是这种毁人姻缘的事,也不怕招报应。”李老太太冲臻璇点点头,道。“与你姐妹坐一道去,别去管你那个发昏的九姑母。”

    臻璇并不愿意气着李老太太,只是这些事,少不得要先和李老太太与季氏通个气。

    臻璇刚走到臻琳边上,九姑太太就扶着马老太太进来了。眼神往她这里一瞟,露出一个温和笑容来。

    席上少不得说些趣事,逗得几位老太太开怀,九姑太太耐着性子,看时机差不多了,与张嬷嬷道:“去和文诚、文议说一声,光蒙着头吃饭算什么礼数,赶紧过来给长辈们敬酒。”

    马老太太埋怨地看着九姑太太:“有什么关系嘛,让他们好好吃去。”

    话是这么说。可等罗三爷牵着罗八爷的手到了跟前,举着杯子敬酒时,马老太太脸上除了笑容还是笑容,连声说着好孩子,便是罗三爷也是细细夸了几句。

    敬了长辈,自然是要敬平辈的。见罗三爷走过来,丫鬟们已经添好了酒,臻瑛带头站起身,一一问候。

    臻璇坐在臻琼和臻珧中间,微微偏头看了臻琼一眼,见她并无异色,这才松了一口气。

    罗三爷的目光在几个姐妹之中扫过,最后冲着臻琼与臻璇这边点了点头,臻璇一怔,清楚地感觉到了臻琼的身子一颤,忍不住心说,莫不是之前臻琼在屋子里瞧树下的罗三爷时被对方注意到了?

    九姑太太抿了一口酒,她留意到了罗三爷的那一点头,从她的位子来看,只当那是冲着臻璇去的,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只要文诚自己上了心,那就更容易了。

    这番敬酒之后,臻璇明显觉得臻琼有些心不在焉了,说是在吃饭,咀嚼的时间格外的长,好久才夹一次菜,心思全然在别的地方。

    臻璇抬眼去看臻琳,臻琳以目光示意臻璇不要另出事端,先把这顿饭给解决了要紧。

    罗三爷与罗八爷敬完了,郁均也要跟上,等到了臻璇这儿时,他一面笑着举杯,一面低声与臻璇道:“怎么回事?”

    臻璇顾及着臻琼和臻珧挨着自己近,话并不好说,只拿杯子去碰了碰郁均的杯子,一口饮尽表示没事。

    这一幕,亦是落到了九姑太太眼里,让她皱起了眉头。

    一席酒吃得各有心思,马老太太吃多了酒要歇息,李老太太趁机告辞,带着季氏与两个孩子回了庆安堂。

    九姑太太这一次要住上一段时日,也不着急,趁着这个工夫,打发了以前带着去的陪嫁丫鬟去各处打探消息,自然是为了臻璇的事。

    臻瑛伺候了马老太太躺下,这才退了出来,见臻琳没有回房,而是在马老太太的院子里与几个丫鬟说笑。臻瑛本不想凑过来,只是丫鬟们都看到了她,远远就福身行礼,连臻琳都扭过头来,她这才走了过来。

    “祖母今日吃了不少酒,差不多要歇上一两个时辰了吧?”臻琳笑着问道。

    臻瑛微微点头:“难得高兴,我已经让厨房去备了醒酒茶,等祖母醒了送上,也免得夜里头痛睡不着。”臻瑛抿了抿嘴,有些话想问,想着丫鬟们都在不方便,便又道,“四妹妹,借一步说话。”

    臻琳一挑眉,跟着臻瑛往外走,抬眼见着一个小娘子面生得很,细细一想才记起是九姑太太身边的人,她稍稍大了些声,道:“三姐姐是要问我七妹妹的是吗?是因为七妹妹拿了那个镯子?”

    臻瑛的确想问这个,臻琳的毫不避讳让她有些意外。臻琳与臻璇向来亲近,既然臻琳放开胆子说了,就说明并没有什么不能与人说道的。

    臻瑛停下了步子,等着臻琳继续说。

    那位过路的小娘子自然也听见了臻琳的话,悄悄往这边靠了几步。

    臻琳突然就想起了之前与臻璇的那个说法,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臻璇便是那唐三藏,九姑太太成了女妖怪大王,那这位偷听的小娘子,岂不就是成了精的小妖怪?

    思及此处,臻琳不禁轻声笑了,见臻瑛满是狐疑,赶忙道:“三姐姐想问那镯子吧?七妹妹从来不爱金银做的首饰,打小到现在,除了过年过节时省不了,平日里还是偏好玉饰绢花多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臻瑛见臻璇想也不想就拿了那个金镯子时满心的疑惑,她头一个挑的东西,怎么不晓得那就是一个俗物,做工样子都不好,以她对臻璇的了解,臻璇并不是一个喜欢这样东西的人。

    臻琳眼中笑意更浓,解释道:“那么粗的金镯子,还是实心的,这会儿看起来是俗气,回头拿去金店熔了,能打一些不错的首饰呢。做耳坠子也好,簪子也好,都好看的。”

    臻瑛听完一怔,复又笑着摇了摇头:“她倒是个不怕麻烦的。也是这个道理,现在是没人瞧得上,重新打一打,还不就是看师傅手艺了,到时候我们都要羡慕她得了几样好东西呢。”

    臻琳弯着眼儿笑,见那小娘子蹑着小步子走了,心里默念一句“阿弥陀佛,小妖怪骗着了。”

    只这一样消息,小娘子不敢回去复命,又往他处打探去。

    九姑太太等了一个多时辰,听说马老太太醒了,赶忙收拾了一下就往这边来。

    马老太太喝了醒酒茶,觉得舒服了不少,瞥了一眼九姑太太,晓得她还有话要说,就把人都打发下去,问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在席面上九姑太太受了李老太太的冷遇,她自然明白是为了什么事,只是这会儿不好开口再提,只低声问了一句,道:“五房的那位表少爷是叫郁均吧,我瞧着眉清目秀的,也是好模样。我看他与七丫头倒是真亲近,毫不避讳呢。”

    马老太太听了这话一下子黑了脸,哼了一声,道:“我当你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个!好端端的给七丫头抹黑做什么?你当你那六婶娘是瞎子?那可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若真有什么,她能答应?你收一收你那些心思,别替五房操那个心!”

    九姑太太问得小心翼翼,得来的却是马老太太一顿反问,一口气闷着了,也就顾不上旁的,道:“母亲,我也是您养大的,您还不知道我的性子?我是那种坏心肠的人吗?我一嫁过去就成了别人的母亲,那是罗家的嫡孙,我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左右为难啊。我也盼着文诚争气,他若没了出息,老太爷要是说是我黑着心肠把孩子教养坏了,我岂不是百口莫辩,便是老爷也要怪我的。”

    一说起初为人妇的日子,九姑太太悲从中来,红了眼眶,也不背过身去,就对着马老太太落泪,哀声道:“我不能纵着他,也不能拘着他,这些年我真心没一天亏待过他。我是个女人,我也会有私心,文议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怎么能不疼他,不把最好的都给他?若文议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也就认了,可文议他太乖了太聪明了,家里上上下下哪个不夸奖他的。爵位只要是嫡子都有机会,可上头有文诚在那儿,嫡长子出色,文议再努力也使不上劲啊!”

    一番话说得泪水涟涟,九姑太太捂着帕子咽呜出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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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改个错,126章最后结尾。

    九姑太太心理部分称李老太太为六叔祖母,这个是错了辈分了,应该是六叔母。

    写的时候昏头了,今天看的时候才发现,这里说一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八章 算计(四)

    九姑太太哭得伤心,马老太太看得叹气,见她收不住哭声,拍了拍她的背,道:“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好端端说着话就哭起来了,让小辈们看见,会有闲话的。”

    九姑太太抹了一把眼泪,道:“母亲,文诚再聪慧,在我心里也比不过亲生的文议,将来定是要兄弟相争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要去哪里给文诚定一门好亲事,您就成全了我吧。”

    马老太太摇了摇头,见九姑太太眼中的泪光闪烁,其中期冀不言而喻,她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世遥,你虽是我的庶出女儿,我待你如何你也是知道的,我相信你待文诚并不会比我待你差到哪里去,我瞧着文诚除了心思重些,旁的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想来你也是费了心血的。对我、对裴家来说,姑老爷继承了爵位,你成了侯爷夫人,那是大大的体面,若将来再由文议承继,裴家也与有荣焉。”

    九姑太太止住了哭泣,含着泪水看着马老太太,从这些话听起来,马老太太也是赞同她的想法的,九姑太太屏气等着后头的话。

    哪里料到马老太太话锋一转,又是另一个说法,她道:“只是世遥,我看文诚和文议兄弟也是亲近,以后的事只怕压根都没有想过,你在这里操心来操心去,两个孩子怎么想的,你可知道?别到时候为了这事既疏远了文诚又伤了文议,闹得兄弟失和,那亲家老太爷恐怕是要不高兴的。”

    九姑太太张了张嘴。捏紧了手中被泪水沾湿的帕子,这时候她不能退缩,若是不能说服马老太太,后头的事都有麻烦。她一咬下唇,道:“母亲,未雨绸缪总归是不会错的。我们裴家的小姐嫁过去。也不算是委屈了的。若以后文诚没有那个心思,我自然不会对他们夫妻的事指手画脚多生事端,还能尽力帮衬着些,不会做一个刁难媳妇的婆母……”

    九姑太太还要往下再说,就见马老太太斜斜一眼扫了过来,心头一紧,一时没说出话来。

    “若是文诚有那个心思呢?你要如何?”马老太太哼了一声。冷眼看着九姑太太,道,“到时候是让她帮着她男人防你,还是要让她帮着你防她男人?你为了亲儿子能不管不顾了,偏让自己的亲侄女夹在中间两边为难。你这个姑母当的。世遥啊,求一桩好姻缘本就不容易,就别惦记着家里的小姐们了,为了文议毁了她们的一辈子,你觉得我老婆子真能糊涂到做出这种对不起祖宗的事来吗?”

    九姑太太闻言抽了一口冷气,这个罪名是越发大了,她一个庶女,即便是如今嫁了人夫家发达了,也不能背一个这样的罪名。教唆嫡母做出愧对祖宗的事情,倘若以后在夫家有半点儿不如意,她也不能靠上娘家一分一毫了。

    想到这里,刚止住的泪水又要落下,九姑太太心里不甘,她是真的中意臻璇。似乎文诚也对臻璇另眼相看,她抬眼看着马老太太,动了动嘴,还是说出了三个字:“七丫头……”

    “别惦记七丫头了,七丫头不是个好拿捏的。”马老太太很是无奈,倦意写在了脸上,道,“别看她年纪小,又是一副文气模样,却是个会打算、会拿主意的,你想找个指东就往东的儿媳妇,七丫头当真不是个好人选。”

    九姑太太晓得一时半会说服不了马老太太,只好擦了眼泪退了出来,回房去等着丫鬟婆子们把打探来的消息回上来。

    晚上的时候,各处消息都收集好了,九姑太太坐在那儿一样样的听,起先还不觉得有什么,却听那娘子将臻璇拿了那镯子是打着去熔了的主意的时候,她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张嬷嬷倒了热茶,递到九姑太太手中,她提着盖子吹了吹,几次拿到嘴边却都没有喝,最后还是把茶盏放回了桌上,与张嬷嬷道:“她竟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这七丫头与我之前想的还真有些不一样。在跟前看起来挺直白的一个人,底下却是花花肠子。母亲与我说七丫头是个会打算的,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恐怕不是诓我的。”

    “奴婢也是这么看的。”张嬷嬷盯着那茶盏看了看,她是熟知九姑太太脾气的,只有在心里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她才会如此,“听说原先的七小姐是个没脾气的,胆子有些小,说话都放不开声,六老太太那儿可是担着心的。谁知道去年病了一场,却是比原来强多了。奴婢是想,这一会儿就会想着拿那个金镯子做文章,以后还指不定怎么样呢。若是面上向着太太,私底下把从太太这里得来的好处全部给了三爷,阳奉阴违,那才是防不胜防呢。”

    张嬷嬷这些话是说到九姑太太心里去了,她慢慢点了点头,道:“那依你看,家里哪个丫头合适些?”

    张嬷嬷半弯着身子,靠到九姑太太耳边,声音平稳,道:“奴婢说句实话,一个都不合适,其中原因太太也是知道的。只是奴婢听说了一样事,前阵子八姑太太过了,姑老爷又要外派为官,三房那里送了信去京城要把表小姐接过来呢。那位表小姐兴许就合适。”

    九姑太太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扭头看着张嬷嬷,颤着声,道:“八姐姐她,她没了?”见张嬷嬷点头,九姑太太倒吸了一口冷气,道,“我记得八姐姐最是和善的脾气,当年我与她感情也很好,我还想着等老爷承了爵位进京谢恩的时候,要一起去京城见见她,哪里晓得她就这么去了。嬷嬷,八姐姐的女儿成吗?”

    张嬷嬷眯了眯眼睛,道:“怎么不成。延岭柳家那也是望族,姑老爷这次外放瞧着是贬,可奴婢听人说这不过就是走个过场,抬一抬资历,等三年之后再回京叙职的时候,就是一路高升的。他们家的嫡出女儿,身份上配得上了。”

    九姑太太眼睛一亮,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微微发凉的茶水,道:“不是我们裴家的丫头,母亲那里应该不会多做阻拦,到时候去信延岭,只要柳家答应了,这事也就成了。”

    张嬷嬷低低笑了两声,这茶水喝了,就表明九姑太太下了决心了。

    长房里九姑太太的心思臻璇并不晓得,她躺在榻子上翻着书,臻琳既然答应救苦救难,那定是会把那些话传出去的,九姑太太知道了也要掂量掂量了。

    郁均是第二日一早走的,臻璇一路送到二门,又把那掌上屏风的事叮嘱了一遍,郁均失笑出声,笑话她竟是比个老太太还要啰嗦,羞得臻璇红了脸,扭身就回去了。

    经过庆福堂的时候臻璇停住了脚步,青灰色的砖墙连绵,压得呼吸都重了起来。

    “小姐,怎么了?”桃绫扶着臻璇的手,顺着臻璇的目光看着庆福堂,却不懂臻璇为何停下了步子。

    臻璇没有出声,只缓缓摇了摇头。她是想到了臻琼,昨天臻琼的反应让她担心,总有一个疙瘩在那里,就怕臻琼真的就对罗三爷另眼相看了。

    在庆福堂外站了许久,久到看门的丫鬟探出头来,臻璇才吸了一口气,道:“桃绫,我去找六姐姐。”

    臻琼在屋里看书,指尖压在书页上,很久才慢慢翻过去一页,听见院子里丫鬟们的问安声,她抬起头,透过打开的窗户往外看,看见是臻璇,她嘴角扬起了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道:“七妹妹怎么来了?”

    臻璇晓得臻琼就是这样的脾气,便是笑起来都是这般,她进了屋坐下,道:“刚送了表哥走,回来时经过庆福堂,就进来向你讨杯水。”

    臻琼睨了臻璇一眼,顺手把书合上,冲丫鬟点点头,逗趣道:“怎么?竟是渴得连这么点路都坚持不住了?你诓我呢。”

    臻璇接过茶盏,低低笑了两声。那些话她不好明明白白的与臻琼说,可要绕着弯子来,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绕才合适。

    小口喝完了水,见臻琼还看着自己,臻璇压着心里的那份不自在,道:“我是突然想到了苏表姐,不晓得她在颜家过得如何?若是一开始就晓得弄错了,她还会不会把帕子交出去?”

    “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么。”臻琼皱着眉头,语气里有些排斥和不满,却是没有直接岔开话题,道,“好与不好都跟我们没关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那个苏表姐,当真晓得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吗?做事都是由着性子来的。”

    “这话也对,她原先一心想给二哥哥做填房,那也不是什么好事。”臻璇撇了撇嘴,留意着臻琼的反应。

    臻琼冷冷一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果是旁人我不敢说,可就是她苏满玥,我就不信她能在颜家过安生日子,定是想着翻身的。只是她再翻身也就那样了,王府的封号到不了颜大爷头上。不似九姑母,当初做个填房媳妇哭着出嫁,到了现在只等着做侯爷夫人,我们那么多嫡出的姑母,哪个能比得上她风生水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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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意外的话,时间和原来一样,中午12点半,晚上9点这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九章 算计(五)

    今天的第一更,第二更没有意外的话就是晚上21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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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琼把话引到了九姑太太头上,臻璇便接了话,顺着说下去:“罗家也是大族,九姑母要坐稳位子,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对文诚、文议两个表哥,更是费心费力了。看着九姑母,就能想到这日子不好过的。”

    臻琼觉得臻璇今天话里有话,可惜不明说,她一时半会也没有心思去猜,挑了挑眉毛,道:“怎么?那个位子,你有兴趣?”

    臻璇闻言一怔,回过神来失笑出声,她本是想婉转地向臻琼提个醒,哪里晓得臻琼竟然误会了。摇摇头,臻璇道:“我没兴趣呢。”

    臻琼睨了臻璇一眼,没有再问,只是道:“你昨日怎么就拿了那个镯子?除了金子贵重些,那东西可一点都不好。”

    “所以我才跟六姐姐来讨个主意。”臻璇往臻琼那边挪了挪位子,解释道,“就是看重它分量重了,我想着把它熔了再打几样精巧的,只是想了一晚上没有什么好点子,六姐姐平日喜欢些风雅玩意,我就来问问你,帮我想一想这金首饰要怎么打,既好看精致又不落了俗套。”

    臻琼闻言捂着帕子笑了起来,指着臻璇道:“原来如此,就你心眼多花样多。我可与你说。上一回你央我画了套莲花做了掌上屏风,可却是瞧都没有拿来与我瞧过,这一回若得了几样好的,定要让我看仔细了。”

    臻璇跟着也笑了起来。那屏风是绣品,她实在不好拿来给臻琼看。庆福堂里不比别处,有不少人见过莫妍的手绣。若是认出来了就麻烦了。

    起身凑到臻琼身边,暖声央道:“好姐姐,是我的不是了,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再帮我一会。回头做好了,不单单是让姐姐看仔细了,姐姐挑上几样留着。全当我赔罪之礼。”

    臻琼被臻璇一闹,弯着眼儿点了点头:“说好了的,不许反悔。等我想好了要怎么做,再同你说。”

    再坐了一会,臻璇才从庆福堂里出来。该说的她都跟臻琼说了,便是臻琼一时没有听明白,等臻琳那里与马老太太说了,老太太少不得对周氏叮嘱一番,再由周氏告知臻琼,臻琼自然就会懂了。

    就如臻璇想的一样,周氏把九姑太太的小九九细细一说,为罗三爷叹了几口气,念了一句九姑做事不妥当。这是要害了家里的丫头们。

    臻琼听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周氏见她如此,知道臻琼气恼归气恼,应该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也就没有再多说。拍了拍臻琼的背。

    臻琼猛得抬起头,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隐隐含着泪水,问道:“母亲与我说这些,是个什么意思?”

    周氏被臻琼问得突然,挤出一个笑容,道:“没有旁的意思,就是想与你说一说这些。”

    臻琼强忍着心中的情绪,偏过头,道:“那我已经听完了,母亲请回吧。”

    知女莫若母,周氏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她知道臻琼定是要抱着被子哭上一场的,哭出来了就不闷在心里了,也就能好一些。这般想着,又是忍不住叹息。

    远处有个丫鬟提着灯笼小跑着过来,到了周氏身边,来不及顺一口气,便急急道:“太太,不好了,十六爷不知道怎么了,左手的食指肿起来了,袁姨娘吓坏了,请太太过去呢。”

    臻琼听得外头脚步声远了,泪水终是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她当真是不懂的,明明自己并没有存什么别样的心思,怎么各个都一副怕她做错事了的样子?臻璇也就罢了,那是妹妹;可周氏是她的母亲,心里也是不相信她的。

    周氏把事情都摊了一个明明白白,还说并没有别的意思,这般提防,当真是伤了臻琼的心。

    臻琼哭得伤心,丫鬟们都不敢过来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没哪一个上前来的。臻琼哭了一会,委屈劲过去了,气恼倒是更甚了,她没有做错,为何要让别人误会了去?

    周氏是臻琼的母亲,臻琼再置气也不能与周氏撒野,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便打定了主意——要去和臻璇说一说,不管臻璇信不信她,她都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许是夜里哭得倦了,第二日等臻琼到了庆安堂的时候,臻璇已经被请去了庆荣堂。

    臻琼没有办法,只好转身往庆荣堂里寻去。

    刚进了庆荣堂,还没遇见其他人,却见到了罗三爷。

    罗三爷依旧站在树下,微微抬着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连神情都与昨日一模一样,臻琼不知不觉之间停下了步子。

    罗三爷也注意到了来人,他慢慢将目光移到臻琼身上,微微皱了皱眉头。

    上一回他就发现了,这个六表妹就站在窗边看着自己,目不转睛,只是她的眼底的情绪他看不懂。

    想起昨日被继母唤去时说的那些话,罗三爷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继母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自己,若是看中了裴家的哪一位表妹,都可以与她说,她会替他做主的。

    对于继母,他没有多少可以埋怨的。生母去世时他还很小,几乎没有了任何的印象,继母待他虽比不上待八弟一般亲切,可也从未亏待过。直到罗家重新接到了圣旨,重新有了爵位。

    罗三爷不笨,他能感觉到继母心情的变化,八弟是继母亲生的。又是那么伶俐聪慧,便是他这个做哥哥的都喜欢,何况是做母亲的呢?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慢慢地与母亲疏远了起来。

    这一回来裴家省亲。继母的打算罗三爷也能猜得到,若他点头要娶裴家女,那可真不是什么好姻缘。他一点也不愿意害人,这样的折腾的事,还是算了吧。

    罗三爷看着臻琼,琢磨着要怎么和她说一说。

    臻琼在罗三爷扭头的时候就回过了神,对自己的失态很是懊恼,不禁微微红了脸。她本想扭头就走,可此时若是一走。既不是更让人误会了吗?

    她轻咬下唇,上前几步,行礼道:“文诚表哥。”

    臻琼后面的话还没有说,罗三爷就已开了口:“听说二表哥与四表哥进京准备科举了?”

    臻琼不懂罗三爷怎么会提这个,还是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科考不易,便是中了,想要谋个一官半职也要费些工夫,若是不中,便又是三年。”罗三爷侧过了头,目光越过树梢,不知飘向了何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无奈和羡慕,道。“我也想如此,只是母亲放心不下,想让我早些收了心。只是我若有心做事,便不会被那些牵绊。六表妹,你说我到弱冠之年,能否出仕?”

    若是没有臻璇和周氏的那一番话。现在听罗三爷这几句,臻琼还真的领悟不了他话语之中的意思。

    那里面句句都是劝诫之语,说着他一心科考,无意早早成亲,又是若有了与弟弟抢爵位的心思,那无论是谁拉着拖着都是无用的,若是裴家的女儿成了他的妻子,到时候定是左右为难。前路已经是布满了荆棘火坑,六表妹你莫要想不开,痴心错付,走上不归路。

    臻琼一口气怄在心里,怒极反笑,冷冷道:“文诚表哥学识如何,我怎么会知道?能不能出仕看的是才学也是运势,姜太公满头白发才等到了周文王上钩,朝廷为官多有变数,岂是我闺阁女子能说得清道得明的。表哥若有心此途,自是要与九姑母去说去的。况且大丈夫做事,岂有畏首畏尾的道理?如果此时便想着前路未知,还不如放下心中那点念想,做个彻头彻脑的俗人!”

    罗三爷被臻琼一顿话说得目瞪口呆,这般辛辣不留情面的言语当真是以前从未见识过的,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俗人一词铿锵有力,竟是比前头那一些更重重地打到了他的心底,这个六表妹,却是与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

    臻琼可不管罗三爷是怎么想的,她被臻璇和周氏误会在先,此时又被罗三爷误会,正是一肚子的不满,也不顾着礼数了,转身便要走。

    “六妹妹,我的确是个俗人。”罗三爷突然开口,让臻琼的脚步顿了顿。臻琼的话犹在耳边,倒是让他整个人都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己的真实想法给说了出来。

    没有绕弯,没有试探,直白而又真切,罗三爷的语气很平缓,仿佛是在诉说旁人的心情和处境一般。

    臻琼背对着罗三爷将那些都听完,蹙着眉头转过身,道:“这是表哥你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要说与我听?”

    罗三爷一怔,不知道该怎么说。

    臻琼扬了扬眉角,道:“因为我上一回和这一回都在看,是不是?我是看了,却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想,这梧桐树下站着一个人,这样的构图若是画下来,定是有一股子趣味的。若是等到了秋天,这梧桐叶儿黄了,再落下一些撒到脚下,这情景定是会更好看了。我想着的只是画,并没有旁的。”

    罗三爷有些惊讶,他从未想过,臻琼看得出神的理由竟然是这样子的,他刚才的那一些拒绝和表述显得那么的可笑和荒唐,他抬起手摸了摸鼻尖,来不及想一想臻琼所谓的“你们”。

    “六姐姐……”

    臻琼听的声音,抬眼望远处看去,臻琳、臻璇和臻珧结伴而出,在臻琳和臻璇的脸上满是紧张,她紧了眉头,看着走过来的那三个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三十章 算计(六)二更

    今天的第二更,大家别漏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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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璇是一早就来了庆荣堂的,臻琳心里记挂着,总想有个人能说一说,便请了她过来。

    听臻琳的意思,那些话已经告诉了马老太太,周氏也来过一次庆荣堂了,想来那些告诫之言都已经由周氏传到了臻琼耳朵里。周氏是臻琼的母亲,有些话由她来说,比起其他人来都妥当些。

    臻璇劝了臻琳几句,这事本不应由她们来拿主意,不过是想着了什么便做了什么,不让自己事后懊恼而已。至于其他的,便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了。

    说了一会,臻珧过来给马老太太请安,顺便来臻琳这里坐一坐。

    这下子贴己话是不能说了,只好随意找了几个不要紧的话题,看着快近了午膳时分,臻璇便告辞要回庆安堂去。

    臻珧也要走,臻琳一道送出门,哪里晓得到了院子里竟然见到了那么一幕。

    臻琼站在那儿,也没带个丫鬟,与罗三爷说了些话。罗三爷站在树下,摸着鼻子,微微偏着脑袋,一时看不清神情,只觉得有几分尴尬和不自然。

    臻璇心中一紧,扭头看向臻琳,见她也是一脸的惊讶,臻璇不自禁地,唤了一声:“六姐姐……”

    听见声音,臻琼转过了头,看着满脸错愕的臻璇,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若是这里只有臻璇。或者多了一个桃绫,臻琼真的会走过去,把心中想说的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说她没有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没有做会让母亲和姐妹都担心害怕的事情,可现在。臻琼迈不开步子。

    便是庆荣堂里别的丫鬟婆子们站得远。听不见刚才她和罗三爷说了什么,可臻琳和臻珧身边跟了不少下人,这样的情况下,她真的没有脸面去说这些事情。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她以为臻琼会听周氏的,和罗三爷保持距离,她虽然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可瞧那样子,也不想是表兄妹之间出于礼貌的行礼问安,她眨了眨眼睛。正想过去让臻琼借一步说话,臻琼却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臻珧不解,拉了拉臻璇的袖口,轻声问:“七姐姐,六姐姐这是怎么了?似乎看见我们来不高兴了?”

    臻璇抿着唇,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只好装个糊涂。道:“我也不晓得。”

    臻珧在旁,臻璇没法和臻琳说什么。冲臻琳点点头,便先回去了。

    到了夜里,臻璇靠着灯光看书,桃绫一脸古怪地进来,犹豫着要不要出声。

    臻璇看得并不入迷,抬眼看着桃绫,问道:“怎么了?这样的神情,出了什么事了?”

    桃绫苦着脸,张了张嘴,半天才道:“小姐,是庆福堂里传了话来了。六小姐说,说……”

    “六姐姐说什么了?”

    桃绫吞吞吐吐的,被臻璇一催,也就顾不得了,道:“六小姐说,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让小姐不要替她白操心。”

    臻璇闻言,指尖点着书页许久没动,眨了眨眼睛,问:“传话的就是这么说的?”

    见桃绫点了点头,臻璇慢慢皱起了眉头。

    她早早就从锦虹那里听说了九姑太太的打算,小心谨慎地就怕被她抓了把柄,不然到时候就费一番心思才好脱身。可臻琼并不知道那些,臻璇也是那日瞧见臻琼看着罗三爷出神才会多留了一个心,想着好歹婉转地与臻琼说一声,哪里晓得,那些话臻琼没听进去也就算了,反而怪她白操心。

    臻璇确实是多管了闲事,对方还根本不领情。

    将书合上,臻璇撇了撇嘴,自己这老好人暗示也暗示了,周氏也应该明示过了,这之后若再有什么,与她臻璇真的是一丁点关系也没有了。

    臻琼此时传来这么一句话,臻璇才不愿意再去做那吕洞宾,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管她了。”

    说不管也就真的不管了,臻琼却像是在怄气一般,族学都没有来。一晃小半个月,竟是一次都没见到过。

    这日下午,臻琳来庆安堂坐了一会,皱着眉头偷偷告诉臻璇,这些日子臻琼和罗三爷走得越发近了,她知道了也没办法,周氏为了臻御的伤分不开身,马老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下去,若让九姑太太抓到了机会,可就有的闹了。

    臻璇摇了摇头,道:“她不要我们管她呢。”

    臻琳也是无奈,道:“其实也没多少时间,我听说九姑母再过几天就要回去了,这些都是大事,哪里会那么快就定下来了,等过了这几日,还不是六叔和六叔母说了算。”

    臻璇低着头琢磨,正要与臻琳再说些什么,桃绫打了帘子进来,道:“小姐,大老太太那儿请您过去呢。”

    臻璇一听,疑惑地看向臻琳,问道:“四姐姐,这个时候大伯祖母请我过去,会是什么事?”

    臻琳也是不解,去问桃绫,道:“谁来传的话?”

    “是轻荷,说是锦虹姐姐打发她过来的。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只是来传个话,说大老太太那儿等着小姐呢。”桃绫嘴上答着,心里也是狐疑万分。

    以往便是马老太太来请,也会说清楚事情,从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只传话,不说事。

    臻璇舒了口气,站起来整了整衣服,道:“四姐姐,既然如此我们便过去吧,在这里想也想不清楚的。”

    坐着马车到了庆荣堂,臻琳一下来就找了个丫鬟,问道:“谁在祖母屋里?”

    那丫鬟不明所以,怔怔答道:“九姑太太在呢,半个多时辰之前。六小姐也进去了,还有三小姐也是。”

    臻璇听见了,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拉着臻琳的手进了马老太太的屋子。

    马老太太坐在榻子上,锦澄跪座在一旁,轻轻敲着手中的美人捶;九姑太太坐在下首。见臻璇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臻瑛和臻琼坐在一块,脸色各异,臻璇看了臻琼一眼,只觉得她眼底里都是不解和怨愤。直瞧得臻璇心里打鼓。

    等臻琳和臻璇行了礼,九姑太太眯着眼睛扫了臻璇一眼,暖着声道:“七丫头。怎么这些日子都不过来坐坐呢。姑母回来省亲,也就只能住个半个月的,这回一走。也不知道要再过几年才能再回来,只怕回来的时候,你们姐妹几个都嫁出去了。”

    臻璇并不接腔,九姑太太显然是话中有话,便静静等着后头的内容。

    果不其然,九姑太太偷偷睨了马老太太一眼,见她面色如常。便冲臻璇招了招手,道:“七丫头。过来姑母这儿,姑母与你看样东西,你且看看认不认得。”

    臻璇强压着疑惑,上前几步走到九姑太太身边,只见她抬起紧握着的右手,翻了一翻,慢慢松开,掌心之处握了一只小小的耳坠子。

    那耳坠子是翡翠做的,图个清秀简单,并没有做什么花样,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只耳坠子,臻璇却一眼认了出来。

    这是她的耳坠子,当初从傅家别庄下山的时候,她戴着的便是这一副耳坠。那时马车遇险,冲撞之中丢了一个,臻璇心里不舍得,碍于当时情况没法上车去找,等后来那车被夏家从泥里拖出来再送回裴家之后,她也去找车把式问过,却是没有线索。

    丢了便是丢了,臻璇把剩下的一只收在了盒子里,她相信便是现在它也好端端地躺在自己的首饰盒子里,九姑太太手上的这一只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明明已经丢了的东西,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

    九姑太太紧紧盯着臻璇,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解和错愕,心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天助一般,九姑太太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要给柳家去信求娶柳亦晚,只是那边八字还没有一撇,她心底还是有一些惦记着裴家女。臻璇这丫头是合她心意,却没有机会;而臻琼却和文诚走得很近,她正琢磨要怎么说服马老太太和周氏,这只耳坠就到了她的面前。

    初初一见耳坠,九姑太太欣喜不已,以为是臻琼落下的,便以此为由头来与马老太太说事,却不想臻琼看了也是一脸的茫然,并不承认。直到臻瑛进来一看,回忆了许久才想起似乎见臻璇戴过。

    九姑太太听了,更是偷笑起来,只等着丫鬟们把臻璇请来,当面对质。

    此时,臻璇的反应显然就是认的那耳坠子的,九姑太太清了清嗓子,笑容亲切,拉着臻璇的手,道:“七丫头,这可是你的?这是在文诚房间里找到的,你的耳坠子,怎么会去了文诚那里?”

    臻璇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不由瞪大了眼睛,盯着九姑太太,半响说不出话来。她没有心思去想在座的人这会儿都是怎样一个心情,她只想知道,到底这个耳坠子从哪里冒了出来,又是哪个这般算计她,把她的首饰放到了罗三爷的房间里。

    握着臻璇的手,九姑太太稍稍用了力气,见臻璇吃痛地皱起了眉头,她又追问了一遍:“七丫头,你给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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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算计(七)

    从昨天开始到周六,没有意外的话都是双更的,大家不要看漏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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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璇低垂着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思维慢慢稳了,她偷偷看了马老太太一眼,见她面无表情,一副并不关心的样子;而臻瑛却是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满是不解;最让她觉得莫名的是臻琼,她的表情里更多的是悲伤和愤怒。

    臻璇瞧瞧捏紧了拳头,抬头看着九姑太太,道:“这确实是我的耳坠子,只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文诚表哥的屋子里。九姑母能否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九姑太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心说这个七丫头果真不是个好哄骗的,刚见到耳坠子时的那些慌张和无措都消失了,这么一会儿工夫,倒是冷静地反将自己一军。

    “这事儿啊,说来也是巧的。”九姑太太转了转眼骨子,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把耳坠交到了臻璇手里,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也不管那水已经凉了。

    臻璇指尖摩挲着耳坠上的翡翠石,夏日湿热的天气里,它温润而细腻。臻璇知道九姑太太是在吊胃口,对方不说,她更不能着急,便是站在那儿,不言不语。

    臻瑛沉不住气了,她哼笑着看了九姑太太一眼,这般惺惺作态当真是入不得她的眼。越发见不得她们在这里唱默戏,白费工夫,便开口道:“七妹妹,这东西是文诚表哥的丫鬟在他屋子找到的。九姑母这几日便要回罗家去了。底下的丫鬟婆子们忙着收拾呢,今天早上文诚表哥身边的那个丫鬟整东西时翻出了这个耳坠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交到了九姑母那里。”

    九姑太太见自己的算盘被臻瑛搅黄了,一口饮尽了茶盏中的茶,瞪了臻瑛一眼。臻瑛并不怕她,嗤笑一声瞪了回去。

    九姑太太再不满,当着马老太太的面也不能找臻瑛的茬,一口气闷在心中,不舒服得厉害。咬着牙与臻璇道:“七丫头,就是你三姐姐说的这样。你将来龙去脉与我们说一说?”

    臻瑛说得很简单,臻璇来回一琢磨,便把大致的事情弄明白了。

    不知道是哪个算计自己,把耳坠子放在了罗三爷那里。被那丫鬟发现了,自然是要交到九姑太太眼前的。

    九姑太太那些小九九,在看见这样一个好物证时,怎么会不高兴了,便是当了瞎猫也好,这死耗子抓住了就是抓住了。

    刚拿到耳坠时,九姑太太只当是臻琼的,这才巴巴的来与马老太太说,又把臻琼叫来问话。谁知道臻琼根本不知情,满头雾水。

    就在九姑太太都有些吃不准的时候,臻瑛却偏偏进来了,盯着那耳坠看了许久,这才想起来是臻璇的东西。

    转了一圈,还是有了捏住臻璇的机会。乘胜追击自是寻常,把臻璇叫来询问一番,若是落实了“罪名”,可不就是她九姑太太的囊中之物了?

    臻璇咬着下唇,脑子转得飞快,她细细回忆着,那坠子是掉在了马车上的,而那时最后一个从车上下来的,是臻珧。

    她还记得,臻珧是吓坏了的,在车上待了好久才慢吞吞地白着脸儿下了车,若是那时她在马车上捡到了耳坠子,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九姑太太回门头一天的宴席上,臻璇就坐在臻琼和臻珧中间,罗三爷那一点头自然会落到臻珧的眼睛里,而后在院子里瞧见臻琼和罗三爷时,便是没有多说什么话,以臻珧的思绪,把这些事理顺也不困难。

    况且,把坠子放到罗三爷那里,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倒是臻珧一贯的作风了。

    臻珧做事,不求有益,只要与她自己无害就行,至于后头引出了什么事,她都可以作壁上观,有好处谋个好处,没有好处全当看戏。

    想到这里,臻璇不由摇了摇头,这桩事若是说不清楚,旁的不管,臻琼先要怒上自己了。

    先前拐弯抹角地与臻琼说不要与罗三爷有瓜葛,背后却闹出一个耳坠子的事情来,在臻琼眼里,这等于就是背叛一般。为了这个,与臻琼闹僵,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

    臻璇一挑眉,看了臻琳一眼,心底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救苦救难的四姐姐,这回又要靠你了。”

    “这个耳坠子……”臻璇细着声音开口,九姑太太眼睛一亮,紧盯着臻璇的眼睛,就怕漏过了其中一丝一毫的情绪。

    臻璇一脸无辜,转过头看着臻琳,埋怨道:“四姐姐,你说喜欢这耳坠子,又不忍心让我割爱,我才说了与你一人一个的。我的那个还好好收着的,那这一个,是不是你丢的呀?”

    臻琳一听就明白了过来,九姑太太就如那等着鱼儿上钩的垂钓人,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想出解脱的法子已是不易,臻琳并不愿意去计较臻璇又把自己拖下水。

    她佯装惊讶,指着那耳坠子道:“这么说,这一个竟然是我的哪一个?”

    成竹在胸的九姑太太听了臻琳和臻璇的对话,心中一惊,急急扭头看着臻琳,问:“四丫头,这是你的东西?”

    “原是七妹妹的,我喜欢便分了我一个。我们姐妹本来感情就好,我想着这一个耳坠子便是不能戴,收着也是好的,姐妹之间留个念想,总归没有错。”臻琳一本正经,说得仿佛这事就跟真的一样,她一把从臻璇手里拿过那个耳坠子,一跺脚,道。“我屋里都是花露收着这些,我倒要去问问她,是不是丢了东西不告诉我了。眼里还有没有主子了!”

    话音未落,臻琳就急匆匆地出去了。九姑太太想拉都拉不住。

    一直没有表态的马老太太这时候慢慢睁开了眼睛,看了九姑太太一眼,心里如明镜一般:这个局。这个庶女是得不到什么好处了,谁都看得出来,四丫头这么出去定是和花露串话去了,等下花露进来回话,说得哪还会有一点纰漏。

    臻璇松了一口气,臻琳这一回还真是送佛送到西了,没让她一个人面对着山大王。被妖怪绑在石柱子上动弹不得。

    臻琼在看着臻璇,想分辨一番真假,可还没有品味出来,就见臻璇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忙不迭地移开了目光。

    果不其然。花露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下了,磕了三个头,开始慢慢交代起事情来。

    按花露的说法,那个耳坠子她是仔细收在首饰盒里的,前些日子就发现不见了,她知道这坠子不一般,是七小姐给自家小姐的,小姐格外喜欢,若是这么一个东西不见了。自家小姐那可是要伤心的。

    花露不敢来报,自己悄悄留了心眼,又与臻琳屋里的几个大丫鬟与婆子商量着,想要再找一找,许是一不小心掉到了那个墙角缝里。可找来找去找不到,就有怀疑过是不是哪个丫鬟手脚不干净拿走了。又是细细一通审问,心思花了不少,东西还是没寻着。

    等臻琳刚才回了屋开了首饰盒看,这才不得不把耳坠子不见了的事说出来。

    马老太太听完,点了点头。起先九姑太太拿着耳坠子来寻她时,她就觉得这是蹊跷得很,可又不能不给个说法。让九姑太太顺着竿子上了,无论是赔上了臻琼还是臻璇,她都不愿意,现在有了一个好说法把事都说圆了,自然是顺水而下,拍了拍榻子,道:“花露,你跟着四丫头也有些年了吧,怎么不知道事情轻重呢,首饰这样的东西丢了,还不报?这是在府里还好,若是让人拿去了外头,这可怎么说得清啊?”

    “是奴婢考虑不周,是奴婢的过错。”花露又磕了一个头,“奴婢愿意受罚,请老太太责罚。”

    臻璇低着头不去看花露,这丫鬟真是受了无妄之灾,来替她挡这样的祸事。

    马老太太轻轻咳嗽了两声,道:“行了,回头去老大媳妇那儿领罚,好好思过,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决不轻饶。”

    花露千恩万谢,全了礼数,退着出去了。

    马老太太看着九姑太太有些发白的脸色,不由叹了一口气,上一回就说了不要打七丫头的主意,怎么她就是没有听进去呢,还以为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却不知道被臻璇和臻琳就这么圆过去了。

    “世遥啊,还有一事我想问问清楚。”

    九姑太太打起精神,挤出笑脸,道:“还有什么事,母亲请说。”

    “这东西是四丫头那里不见的,怎么就到了文诚那里?你有问过文诚吗?他自己就不知道?”

    九姑太太一怔,她从丫鬟那里拿到耳坠子时光顾着高兴了,先入为主地有了猜度,还真的就忘了去问一问文诚,被马老太太这么一问,她白着脸摇了摇头。

    “你也是糊涂的。”老太太说罢,与锦澄道,“让人去寻了文诚过来,我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澄应了一声,放下美人捶起身出去了。

    一盏茶的工夫,罗三爷就被请了过来,他一进屋瞧见那么多人在,也是一脸的不解和迷茫,他吸了一口气,上前行礼道:“老太太,母亲,寻文诚来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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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算计(八)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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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平安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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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三爷的恭敬之中带着几分疏远,马老太太看在眼里,不由暗叹了一口气。

    这段日子处下来,她瞧得出罗三爷是个不错的孩子,对罗八爷也好,可惜不是九姑太太亲生的,不然事情就简单多了,哪里要费那么多心思。

    若是亲生,这罗家真是一门好亲,只可叹,事事不能皆如人意。

    这一点上,马老太太怪不得九姑太太,做母亲的都是护子的,天性如此,也难怪罗三爷对待继母少了亲切,多是尊重和规矩。

    马老太太摆了摆手,招呼道:“文诚,起来吧。”

    九姑太太这会儿有些沉不住气,一副好牌面在节骨眼上被人翻了过去,哪里能不恼的,急急开口道:“文诚啊,早上洁云拿了一个耳坠子来给我看,说是在替你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出来的,这可是女孩儿家的东西,怎么会在你屋里?”

    罗三爷闻言,眼神倏地一紧,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臻琼的脸色不对,其中不满和气恼丝毫不掩饰地写在了脸上,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情。

    那耳坠子是他从一个丫鬟手里拿来的,那一日,很是面生的丫鬟在无人处拦了住他,慌慌张张地把一块白帕子塞到他手里。

    罗三爷颇为不解,推脱着不肯收。

    那丫鬟却道:“表少爷,这是我们六小姐给您的东西。六小姐说,再过几日您就要跟着九姑太太回去了。此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这样东西您就收下,全当做个念想。我们小姐心思细。您千万收下,不要伤了我们小姐的心。”

    说完,也不等罗三爷开口,一转身就跑远了。

    罗三爷打开了帕子,中间是一只耳坠子,碧绿翡翠清透,简洁之中带着几分别致,确实是臻琼会喜欢的样子。

    想到臻琼,罗三爷的神情柔和了一些,那日一句“俗人”。倒像是把心结都放开了一样。之后几次交谈。他惊讶于臻琼的才情和灵气,一个女子读过的书竟是一点也不比他们男子少,还偏偏又格外的杂,他说的东西臻琼都知道,而能回应一二。比起家中姐妹,更显得与众不同起来。

    而从臻琼的眼中,罗三爷读到了钦佩,他偶有一回细想时,往日被祖父父亲压在书房里一本一本地翻看的时光,竟也觉得份外值得了。

    只是,即便心中有了涟漪,倾心之意满溢胸腔,罗三爷还记得自己这不上不下的身份。以臻琼这样的性格,知己是知己,在继母跟前是讨不到一点好处的。这便克制了那份心思,从不提及。

    臻琼也是如此,切磋棋艺、谈天论地,而那些儿女的小姿态。全被压在了心底。

    罗三爷盯着那耳坠子,也许是到了临别,臻琼自己鼓不起勇气来,便让丫鬟送了一样东西过来。就像说的那样,今生大约不会再见,那便做一个念想,偶尔忆起有那么一个人,也就足够了。

    罗三爷将耳坠子带回去放好,却忽略了身边丫鬟会收拾东西,将这件事捅到了继母面前。

    思及此处,罗三爷暗自懊恼,怎就不小心一些,继母若是抓着这个不放,他岂不是愧对了臻琼?也难怪臻琼会是那样的表情。

    臻璇一直在留意罗三爷的神情,她本以为这耳坠子是臻珧趁着罗三爷那里不留意,让人悄悄放进去的。只是现在看罗三爷那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然心中一番波折,这个模样竟然是晓得那坠子事情的。

    臻璇看了臻琳一眼,见她面上如常,可手中的帕子却被捏紧了,想来是紧张的。

    她和臻琳把戏唱圆了,若是在罗三爷这里漏了陷,便是越抹越黑,更说不清楚了。

    见罗三爷正寻思着要如何解释,臻璇不顾九姑太太那阴沉的脸色,道:“文诚表哥,这耳坠子是我之前给四姐姐的,四姐姐屋里丢了这个找了好几天了,怎么就在你那里了呢?”

    罗三爷听臻璇这么一说,身子一僵,不由自主地去看臻琼,冷不防和臻琼的眼神相撞,被对方眼底的责备和怨愤一惊,整个人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原来臻琼会生气,并不是怪罪自己没有收好东西,而是因为那东西根本就不是她的。

    明明与她恪守着规矩,却收下了别人的耳坠子,若不因此生气,反倒是不像她了。

    心底的暖意与苦涩都整理好,罗三爷抬头去看九姑太太,刚才臻璇的那些话已经把借口给自己寻好了,只要顺着说就不会错。

    “那个耳坠子是我在昨日在院子里捡到的,我不知道是哪个姐妹的东西,那时天色已晚,我不敢打搅母亲休息。本打算今日送去母亲那里,早上起来时却是忘了,谁知道洁云收拾东西时看见了,就交给母亲了。”罗三爷说得自然平静,仿佛事情本就是如此一般,叫人挑剔不出什么。

    九姑太太面上带着笑,臻璇那几句提醒之后,这话若还能说错了,就不是她的继子了,九姑太太弯着眼,笑容可掬,语气却是格外的生硬:“四丫头、七丫头,首饰可不是一般东西,要仔仔细细地收好的。这一回是文诚眼尖,那么小的耳坠子在夜里都捡到了,要是再不小心,由别人捡去,可怎么办?”

    臻璇听出九姑太太是全然不信他们的说辞,但是不信又如何,她不能反驳他们,一口咬定他们扯谎,只能接受这样的说法。

    臻璇低垂着眼帘,笑容恭敬,行礼道:“多谢九姑母提点,这一回是我们做错了。大约是偷了耳坠的人见花露她们查得严。怕被发觉了受罚,没有办法才随手扔掉了。”

    “是我房里出了不规矩的事。我这回得了教训,不会再有下次了。”臻琳跟着行礼,又与罗三爷道,“谢过文诚表哥。”

    这边三人谦恭客气,臻琼哼了一声转开了头。

    臻瑛也不信这些,可她更不相信臻璇会和罗三爷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情来,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并不想知道,只是好笑地看着九姑太太。

    九姑太太被臻琳和臻璇一人一句感谢之语压得不好发作,只得做出一副和蔼长辈的模样,心里少不得把两人狠狠骂上一顿。转念一想。这边臻璇和臻琼指望不上了。她还有着后手呢,柳家接了信如何反应可不是裴家说不答应就不答应的。这么一想,心情不由轻快了些。

    马老太太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事到了现在,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便道:“既然都得了教训,那都下去吧。就这么过去了,不用到处去说,知道的人多了,四丫头屋里那手脚不干净的更是难找出来了。”

    姐妹四人不管心里如何想的,都应了下来,先后出去了,罗三爷也行了礼,退了出来。

    臻琼面带寒霜。理都不理其他人,独自一人就往外走。罗三爷想叫住臻琼解释一番,只是那话都梗在嗓子里,又顾及着这里人多,也说不清楚,只好作罢。

    等臻瑛也走了。臻璇拉着臻琳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走了走,趁着四下无人,道:“四姐姐,这一回是我不好,连累了你帮我圆谎。九姑母逼得厉害,我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要怎么解释,便把你也一块拖上了。”

    臻璇说得真诚,那份歉意骗不了人。

    臻琳本就不怪臻璇,听她如此说,心头一暖,更是不后悔帮这个忙了,安慰道:“本来就非你所愿,也是情势所迫。我们姐妹交心,我能帮你的怎么会推脱呢。如果我有危机,你也一样会帮我的,你真要谢我,便留到那时候吧。”

    “我回头还要与花露说一声,连累她了。”臻璇感激地看了臻琳一眼,想了一想,还是把自己的猜测与臻琳说了一说。

    从丢耳坠子说起,后头的事虽都是猜的,却也不是全然无迹可寻。

    臻琳听了,微微皱着眉头,叹息道:“九妹妹做事,一直都是这样,我完全看不明白她。有时候真的防不住。”

    可即使有了猜测,依旧不能去寻臻珧说个明白,对待臻珧,就跟最初说好的那样,多留一个心眼,表面上不能让旁人说一句不是。

    另一边,九姑太太坐得也不自在,想回屋里去,刚一起身就被马老太太叫住了。

    “世遥,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心思。”

    马老太太一句话就让九姑太太打了个寒噤,她挤出一个笑容,道:“母亲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马老太太闭着眼睛,让锦澄替她揉着额头,冷着声道:“前些日子世筠没了,你可知道?”

    九姑太太脑袋嗡的一下,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马老太太,她的打算竟然都落在了老太太的眼里了。

    笑容僵在脸上,极力装出一副突闻噩耗的样子,声音发颤,道:“母亲,你是说,八姐姐没了?她没了?母亲你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马老太太无心去看九姑太太,声音高了一些,道:“对,你八姐姐没了,只留下一个亲生女儿,你忍心让她在地底下都不得安生?你听我几句劝,我老太婆这么大年纪了,你又早已嫁人,我还能再劝你几句?你还能再听我几次?你别去打柳家丫头的主意,她如今可是老六的心尖肉,巴巴的想带在身边养,若晓得你是这么想的,还不冲出来与你拼命?”

    九姑太太被马老太太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时语塞,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微微泛红,最后只得匆匆行礼,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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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解铃(一)

    大家圣诞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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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姑太太带着罗三爷和罗八爷离开裴家那日,没来由的下了一场暴雨,明明是白昼,天空却黑得如何半夜一般。被雨势一拦,一行人直到下午放晴才走得了。

    桃绫在屋里点了灯,臻璇被那雨声吵着了,无心,斜靠着榻子打盹,便是晴了也没有起来。

    臻璇无意去送,从出了那坠子的事之后,她几天都没有去庆荣堂,就想着避开几日,实在无心与九姑太太再做周旋。

    臻琳进来的时候,臻璇还躺着,见此,她不禁笑道:“这么慵懒是为何?”

    臻璇眯了眯眼,示意臻琳随便坐,桃绫过去扶了她一把,又拿了垫子靠着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臻璇笑道:“炎炎夏日,不睡岂不是对不住这天气?”

    “就会瞎说,哪里还炎炎了,一场秋雨一场寒,过不了多久就要起秋风了。”臻琳闲扯了几句,又说起了正题,“刚才九姑母走了,六妹妹没有去呢。”

    臻璇闻言,睫毛颤了颤,把叹息压了回去,道:“六姐姐怕还是在恼呢,恼我们,也恼文诚表哥。”

    “我不怕她恼,她那个性子,一年不恼我们几次才叫人意外呢。”臻琳说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只是我想着,她心思太重了。恼了便恼了,就怕她转不过来。”

    臻璇一挑眉,看着臻琳的眼睛,道:“四姐姐的意思是。等过几日六姐姐没那么生气了,我们再与她去说一说?”

    姐妹两人想是如此想的,却没有料到。三天之后,臻琼又病倒了。

    贺老先生诊了脉,说是去年的寒气入体并没有全消,这会儿又受了凉,心中郁结不解,即便是夏末,还是寒气逼入了内脏。

    臻璇听说了。少不得跟着几个姐妹一道前去探望。

    臻琼躺在床上,扶着丫鬟的手咳嗽个不停,这白日已经如此,夜里还不咳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吗?

    嗓子发痛,臻琼更是不爱说话了。扭过头理都不理旁人,全当她们不存在一般。

    臻瑛见她如此,一肚子的不满,想着臻琼病中就没当着她的面说,出了庆福堂就忍不住了。她晓得那耳坠子的事,却不喜欢臻琼这般别扭,道:“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明白的,非要憋在心里,把自己憋病了不算还甩了我们一堆脸色。这模样。倒像是欠了她几百两似的,有脾气就冲着人发出来,何苦来哉!”

    臻琪不知道情况,见臻瑛这般生气,哪里还敢问,闭着嘴不吭声。

    臻璇想与臻琳说些话。冷不防见臻珧看着自己,便是那目光再平静如常,也使得她心头一紧。

    正在此时,庆福堂里跑出来一个小丫鬟,行礼道:“七小姐,我们三太太请您过去说会儿话。”

    一听是刘氏有请,臻珧一副所有所思的表情,臻璇没心思琢磨臻珧,跟着那小丫鬟进去了。

    刚走了几步就察觉出不对来,这条路并不是去刘氏那里的。

    听得后头脚步声停了,前头带路的小丫鬟停了下来,转头看着臻璇:“七小姐,怎么不走了?”

    “真是三伯母找我?”臻璇问道。

    臻璇问得直接,那小丫鬟歪着头笑了:“果真瞒不过七小姐,奴婢是六太太身边的,六太太为着六小姐的事想请小姐过去。”

    等臻璇进了周氏的屋子,屋里的丫鬟全被屏退了。

    周氏一脸疲惫,便是盖了脂粉,也掩饰不了眼睛下浓浓的黑色,她拉着臻璇坐下,声音也喑哑了:“七丫头,伯母也不和你绕圈子,那耳坠子的事我相信不是你做的,只是事情到底因你而起,你劝劝你六姐姐。”

    周氏没有责怪没有疑问,将那份信任摆得明明白白,也许是从马老太太那里听说了什么。只是无论是马老太太还是周氏,都不会知道臻珧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只是因为晓得臻琳和臻璇秉性,这才选择了相信。

    臻璇吸了吸鼻子,道:“六姐姐不信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

    周氏抬起手,替臻璇理了理额发,自家闺女脾气她素来晓得,心思太重不是好事。这一点上她劝不得骂不得,只能希望有一天臻琼能开窍,就像一年前臻璇一病之后,一下子懂事了很多。

    “说起来我也有责任。”周氏叹了口气,道,“大伯母与我说了之后,我和臻琼说过,只是这事哪是说一说就能说明白的?臻御伤了手,袁氏吓得六神无主,我前段时间都围着臻御转了,也就忽略了臻琼。若我能再上心一些,也没那么多事清了。”

    周氏絮絮说了不少,臻璇没有打断她,周氏只是想找个人说一说,可其他人多是不知情的,她只能闷着。

    周氏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她不愿意在臻璇面前掉眼泪,深吸了几口气,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把你想的都和臻琼说一说。”

    周氏为人母的心情让臻璇也跟着伤感了,她点了点头,劝道:“六伯母,六姐姐聪明过人,我与她去说,便是她一时半会没想过来,事后再想想,也定能明白的。”

    臻璇走到臻琼的房间外头时就被看门的丫鬟拦了下来,说是臻琼已经睡下了,不好进去通传。

    臻璇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臻琼的谢客之言,自己答应了周氏要解铃,哪里能因为臻琼的不见就退缩了,便道:“是六伯母让我过来的。六姐姐若是睡着,我便进去坐一会。”

    丫鬟虽是臻琼的丫鬟,可不敢拦了周氏派来的人,又想着臻琼那病,一咬牙应了,侧过身让臻璇进去。

    之前她们姐妹来时,屋里通过一次风,药味还不那么厉害。这会儿工夫又关上了窗子,浓浓的药味无处发散,积在屋子里,为了掩盖药味又熏了香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更是刺鼻难闻了。

    臻璇一进去就被冲着了,捂着帕子压着声咳了一阵,好不容易才稍稍适应了一些,走到臻琼的床边,也不管几个大丫鬟面色各异,开口道:“六姐姐睡着了吗?”

    臻琼没有出声,背对着臻璇一动不动,似乎真的睡着了一样。

    “姐姐若是睡了,我也要说的。”臻璇抿了抿唇,把心中所想所念一一说了出来,“九姑母回来的那一日就是带了想替文诚表哥求一个裴家女的打算的,她要的是一个听话好拿捏的儿媳,将来能听她的话帮她牵制文诚表哥。大伯祖母并不赞同,四姐姐当时也晓得了,这才让锦虹姐姐跑了一趟庆安堂,就是为了给我提个醒,不要着了九姑母的道。”

    臻璇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叹道:“为何只提醒我?长房有大伯祖母坐镇,九姑母得逞不了。剩下的里头,只有我和六姐姐两个是嫡女。比起三房,比起你有个族长父亲,我们五房只有一个年幼的臻衡,祖母年纪也大了,我没有别的依靠。在九姑母眼里,我是那个最好的人选。我得了锦虹姐姐的消息,自然不会亲近九姑母,那个金镯子也不过是为了让她知道我并不是一个不会打算的人才拿下的。我一心要避开,却见你看着文诚表哥出神,你到底是我姐姐,我怎么会愿意我一心要躲避的难落到你身上去?我上一回来与你拐弯抹角地说那些,四姐姐又让大伯祖母给六伯母带话,都是为了这个。”

    臻璇说得很慢,一字一句都是她的真实心境,她想把这些原原本本地告诉臻琼,希望臻琼能够想明白。

    “六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那耳坠的事情生气。你是气我在你面前说了一套,背后又去做了另一套,对吗?”臻璇问了一句,她知道臻琼现在不会给她答案,于是也不等臻琼表态,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你和文诚表哥走得很近,也许也是气他收下了别人的首饰。你可以不相信那天我和四姐姐说的那些脱身之语,只一样,我没有把耳坠给文诚表哥。我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你若为了我没有做过的事情而怪罪我,甚至气坏了身子,当真不值得的。”

    话音未落,臻璇看见臻琼的身子动了一动,但并没有转身过来。知道臻琼有在听,臻璇又接着说:“我若真的对文诚表哥有意,真对罗三奶奶的位子有意,甚至有心去从九姑母手里抢什么侯爷夫人的名号,我何必做那么多有的没的,只要直接去向九姑母示好就行。九姑母原本中意的就是我,我眼巴巴地去投诚,她哪里还会再挑别人?六姐姐,文诚表哥为人如何你比我知道,如果他晓得那耳坠是我的或者是四姐姐的,他会收下吗?”

    话说到这里,也就顾不上什么女儿心事,思量有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了,臻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咳嗽,道:“文诚表哥人再好,罗家那样的情况,我问六姐姐一声,在九姑母手下你能保证讨得到好处?到时候左右为难,便是哭诉都寻不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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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解铃(二)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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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姐姐,这门亲事如果真的是一门好亲事,好到我这个做妹妹的要用那样的手段法子跟你来抢,六伯母怎么会拦着你呢,不让你入虎口?六姐姐,你即便是不信我们姐妹,总该相信六伯母,她是你生母,怎么会对你不好?”

    臻璇的嗓子被一屋子的难闻味道熏得发痛,眼睛也酸得发涩,她不自禁地抬起了手,掌心遮住闭上的双目,慢慢平息略有些激动的心情。

    “六姐姐,耳坠子的真相我不能告诉你,你就当它真的跟花露说的那样,是丢了之后被文诚表哥捡了去的。”臻璇说完所有的话,长长舒了一口气。

    能说的她都已经说了,至于臻琼能听进去多少,不是臻璇能够帮上忙的。

    转过身往外走,转过屏风时又停下了脚步,臻璇背对着臻琼,想了想,还是道:“六姐姐,你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不要让我们担心了。”

    臻璇走了,臻琼躺在床上还是没有动,她睁大了眼睛,紧紧咬着下唇,被子里的身子蜷缩着。

    泪水毫无声息地流了下来,臻琼真的知道自己在做的事,她欣赏罗三爷却把那不能动的心思埋在了心底。

    她记得他们下的棋,经纬纵横之中,黑白各为其主,温和如罗三爷,落子却充满了攻击意味。修长的手指捏着棋子,轻轻置于棋盘之上,清脆落子声如绕梁之音,依旧还在耳边。

    她记得他与她谈论的经文,没有檀香徐徐,没有佛像在前。罗三爷对禅意的理解与她相似。却又有很多细处不同。家中礼佛之人不少,可没有一个能像罗三爷这样,辩经的乐趣她是头一回体验,连辩完之后都要细细回味一番。

    她记得的还有很多。可最最记得的是不能越了界,她可以欣赏可以仰慕,却绝对不能把它们变成了爱慕。

    臻璇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别的臻琼都来不及细想,只念上了那一句“我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

    是不是就像是臻琳说过的,姐妹之间总有一些相似的脾气。臻璇着急起来像臻瑛,而固执起来又与自己有些相似。

    没有做过的事绝不愿意认下,即便是一时无法解释,寻到了机会也要说一说。仅仅只是为了说出来,而并非为了让别人相信。

    就好比那日听了臻璇和周氏的话,她委屈地要去和臻璇说一番自己的心情……

    思及此处,臻琼的眼泪更是拦不住了。就冲着这份姐妹缘分,她愿意好好想一想。把臻璇的话想明白。

    臻璇红着眼出了庆福堂,扶着桃绫一路往庆安堂走,却不想半路遇见了等在那儿的臻琳。

    臻琳看臻璇这般模样,过来揽了她的肩,道:“我猜想应该不是三叔母找你,果真是让我料到了。”

    “我没事。”臻璇挤出一个笑容,道,“那些话憋在心里也不舒服,能和六姐姐说一说也是好的。我想着到底是姐妹,为了这么一桩事而彼此心里留了疙瘩,当真是不值得的。”

    臻琳拍了拍臻璇的背,安慰道:“也不是姐妹之间感情就一定好的。你看大姐,一直都和我们不亲的;还有二姐姐,她回来也有一段日子了,除了对八妹妹,其他的她都很疏远的。六妹妹那样的性子,若能因为这回的事,与你更交心些,不也是因祸得福?”

    臻璇听了臻琳的话,不觉失笑出声:“我去劝解六姐姐,这会儿四姐姐你来劝解我,这事也真是有趣了。”

    说罢,深呼吸了几口,道:“你别担心,我没别的事情,若能和姐妹们处得更好些,我也是高兴的。”

    之后的几日,臻璇没有再去庆福堂,周氏使人过来传过一次话,说这几日瞧着是比前些天好一些了。

    又过了小半个月,一叠画纸被臻琼身边的丫鬟送来了庆安堂。

    臻璇接过细细翻看,每一张纸上画的都是不同的首饰花样,精巧漂亮的细镯子,别致不落俗套的步摇簪子,细巧玲珑的耳坠,一个个造型都是费了一番心血的。

    臻璇看着看着不觉鼻尖一酸,臻琼已经想通了,只是往日再伶牙俐齿的人这一次都拉不下脸来与臻璇说一说,便把心思都放在了这些图里,当做和解。

    臻璇晓得臻琼的意思,与那送画纸的丫鬟道:“这些图纸我会细心收好,等寻到了好手艺的匠人,把这些打出来之后,定送去给六姐姐,让她挑几个喜欢的。”

    这件事就算这么揭了过去,不再提起。臻琼歇了一段日子,气色好了许多,周氏瞧着也就放心了。

    九月秋风起,今年的菊花开得特别早些,九月才过了一半,各式花朵就纷纷开了。

    庆荣堂里养的菊花很多,见长得喜人,马老太太亲自选了几盆,让戴嬷嬷带着丫鬟们送来了庆安堂。

    李老太太由秦嬷嬷扶着,一朵花一朵花地看,又指挥着丫鬟们把花放到屋子门口的游廊上,透过窗棂就能看见。

    收了花,自少不得投李报桃,李老太太想起去年吃过的浓香阁的菊花粥,让挽墨出门去买了一趟,自己留下一些,其余的都往各房送去,应个景也讨喜些。

    长房那里臻璇亲自送了,一到庆荣堂门口,小丫鬟机灵地冒出头来,笑着道:“七小姐来了?”

    臻璇点了点头,绕过影壁,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往里走,边上摆满了盛开的菊花,香气扑鼻。

    耳边不时传来问安声,臻璇眼尖。瞧见马老太太屋子外头站了几个面生的婆子,便停下脚步问边上的一个丫鬟,道:“大伯祖母屋里有客?”

    “回七小姐的话,是程家来人了,程家太太与小姐在老太太跟前说话呢。”

    程家?臻璇满头雾水,追问了一句:“哪个程家?”

    那丫鬟被臻璇一问。红着脸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晓得是哪个程家,只看锦虹姐姐的样子,似乎是和咱们家挺熟悉的呢。”

    臻璇正琢磨着要不要在这时候进去,锦虹正巧打了帘子出来。隔着院子瞧见了臻璇,急急走了过来,道:“七小姐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臻璇冲锦虹一笑。指了指手中的食盒:“我与大伯祖母送些菊花粥来,浓香阁买来的,还热着呢。”

    锦虹也笑了。又听臻璇问起程家,便答道:“程家好些年没来了,也难怪小姐不记得了。程家老爷与我们大老爷是多年同窗,兴趣相投,是升堂拜母之好。后来又一同进京赶考,双双中举。程老爷在外地为官,这一回调任汾城。赴任路上经过甬州,特特地来给老太太磕头的。”

    程家的事臻璇是头一回听说。锦虹说得简洁,她年纪小,对方又是好些年没来了,一会便是不认得也没有关系。

    锦虹引路到了马老太太屋子外头,打起帘子请了臻璇进去。

    臻璇站在外头就听见里头阵阵笑声,便也挂上笑容,进屋请安。

    马老太太没想到臻璇回来,待她请了安说了来意,抚掌笑道:“几盆菊花也能让你祖母惦记着。不过啊,我还真就喜欢那菊花粥,软糯清香。”

    马老太太交代了锦虹拿着食盒下去,把粥分一分,再呈上来给大伙儿尝个鲜,又与坐在一旁的妇人道:“琅元媳妇,这是七丫头,不知你还记得不记得?”

    臻璇抬头去看那妇人,她不到四十岁,微微有些发胖,面容和善,笑容可掬。马老太太称呼她为“琅元媳妇”,这般亲切就像在唤自家人一般,果真是如锦虹说的,是升堂拜母之好。

    程家太太也在看臻璇,她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会,才道:“是探花郎的闺女吧?”

    马老太太笑着点头:“难为你还记得,就是她了。”

    “那年殿选,我家老爷虽是远离京城,可听得消息传来,也是高兴万分的,与同僚说起,就和自家兄弟中了探花一般。”程家太太说得动情,末了叹了一口气,那后头未说的话旁人都是懂的。

    臻璇怕一屋子的人都跟着沉重了心情,忙给程家太太请了安,又扭头对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姐笑了笑。

    程大娘与程二娘正和臻琳说着话,见臻璇冲她们笑了,也回了个笑容,招呼她过去说话。

    戴嬷嬷笑着进来,与马老太太道:“前头传了话来,说程家老爷带着大爷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马老太太闻言,道:“让锦虹多添两份,让琅元和宗瑜也尝尝。”

    臻璇正想着要不要回避,却瞥见臻琳的笑容有些僵了,身形显得格外紧张,连眼神都闪烁起来。

    臻璇一怔,想开口问时被臻琳一把握住了手,也就不晓得从何问起了。

    被臻琳握着,臻璇也不能抽身走开,想着裴程两家的关系,又不见马老太太出言提醒她们避开,便也不去管那些,琢磨起了臻琳的反常。

    等到院子里传来了丫鬟们脆生生的问安声,臻璇感觉手上又是一紧,看向臻琳时,见她低着头,耳后却有些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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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介绍:
这桩婚姻于她而言,不过是逃离族亲的工具, 只因挡了别人的道,被人陷害,清白难辨,不得不以死明志。 醒来后,从二奶奶变成了七小姐臻璇,是拼命复仇?还是走自己的路? 唯有一样她很确定,她要做为臻璇活着,好好活着,决计不能再被人逼迫到那番田地。 菩萨让她再世为人,她又怎么能辜负这第二次! 96的QQ读者群69620185欢迎大家来玩臻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臻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臻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