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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斩空     高衙内新传txt下载     高衙内新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 杰肯(下)

    倘若这个结论成立,高强心中便只好叹一口气,原本他还指望从右京口中探出她和左京之间这种匪夷所思的傀儡术的秘密所在,然后设法派上自己的用场,现在呢?傀儡术的功法暂且不说能不能到手,就算到手了,这种会被某种寻常的可闻声波给破掉的术法,又有多少实用价值?

    兴味索然下,又加上累了一天,尤其是闷在密室里的那半个多时辰,堪称高温,极其消耗体力,高强此刻再也支持不住,只摆了摆手叫师师和小环退下,便再也抵挡不住睡意的侵蚀,一头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次日,高强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方起,一来是蔡颖晓得他连日劳累,有心让他多多休息,二来鲁智深昨日出走,没人督促着他做功课进行晨练,人都是有惰性的,难得放松这么一下,高强自己下意识地也给自己放了两个时辰的假。

    梳洗完毕吃罢不知是早饭还是中饭的一顿,高强一摇三晃往前院书房而去,还没到书房门口,就听见房间里吵闹异常,高强心下奇怪,什么人敢在我的书房吵闹?脚下不由得便加快了几分。

    等到进了书房,却见并无什么人吵嚷,只有许贯忠和一个人对坐,桌子上放着昨天从橘左京身上搜检出的事物。见到高强进来,许贯忠连忙站起,说道这位乃是从杭州市舶司调来的通译,此人见多识广,善能说多国语言,对于东瀛日本诸般风俗也多有了解云云。原来杭州府对于高强这里的所有动静都时刻关注,昨日听说高强府里出事。还死了人。知州阮大城的神经顿时绷紧,当天后晌午时就派了人来探风声,听说应奉大人要找一个通晓日本风俗的人,第二天就把这人给送了过来。

    高强点了点头,心说阮知州当真帮衬地很,看来下次给蔡京写信时,还是不能给他说太多好话,让他继续在这杭州知州任上做下去。直到本衙内用不着为止。哼哼。倘若阮大城听到了高强地真实想法,只怕是心寒如铁,自己竭力奉承,末了却是弄巧成拙,这次第。怎一个衰字了得!

    高强居中而坐,向那来人拱手为礼,客套话还没出口,先打了个愣:只见这位形状特异,高鼻深目,两个眼珠滴溜圆,皮肤黝黑。却看得出与此间人的黄皮肤颇有不同,穿戴虽说与寻常人一般无二,却怎么看怎么像个阿拉伯移民。

    见到高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溜上溜下的打量,那人咧嘴一笑:“应奉大人不必惊讶,下官本名杰肯,汉名叫做王杰,原本就是西域大食人士,自幼随父执辈四处漂流,六岁时便到了广州,家父过世之后。下官又到了这杭州,幸得此间知州大人赏识,抬举下官在市舶司中作个通译,却也逍遥自在。”这阿拉伯人竟然说的一口汴梁官话,只是偶尔流露出一些古怪的口音,高强听着更觉别扭。兼且嗓门极大,平生所见人中,只有现在作两浙路检法官的张随云可以比拟,看来方才听到有人吵闹,不过就是此人在说话而已

    这些倒是小节,高强的注意力随即转移到放在桌上地诸般事物上,向杰肯道:“王兄请了,不知这些器物中,可能看出什么不同寻常之处?王兄但请直言,不论是大事小事,看出什么都只管说出来就是。”

    那杰肯咧嘴一笑,露出一副白牙:“应奉大人容禀,这几件物事,虽说有些精品,不过多半都是些街市上都有地卖的,这杭州城市舶司每天迎接八方来客,品流之复杂无与伦比,可说万国奇珍异宝在杭州城都可以弄的到,只要你有钱。因此即便有些东西是明显的东瀛特色,却也不能就此断定持有者就是来自日本国。”

    高强听这话似乎有点道理,转念一想却不然,我又不是搞人口调查,管你是不是日本国的东西?现在这个橘右京就是瞎子也看出是日本人了,本衙内要地是能揭示其来历身世的线索,这厮恁多废话!

    “王兄,不知这些物品中,可有什么是可以证明持有者的身世来历的?”高强单刀直入,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哪知这杰肯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搭错了线,忘记了自己的任务是来提供专业意见,竟然对高强指手画脚起来:“应奉大人这就错了,所谓国家国家,有国而后有家,人也是这个道理,倘若连此人来自什么国家都不能确定,又谈什么身世来历?”

    高强怒气渐渐上升,来到这时代以后,虽然不是人人都对自己点头哈腰的拍马屁,不过好歹那些能给自己脸色看地人多半都是心思缜密的聪明人,相互之间交流起来不用太费脑子,怎的这位阿拉伯移民的后裔杰肯竟然这么木鱼脑瓜?

    一旁的许贯忠见高强面色有些不善,知道已经动了气,忙插言道:“王通译,我家衙内既然确定这人乃是东瀛来的,自然有的是道理。衙内现在想知道的,也只是这些物品之中,是否有什么线索,可供我等按图索骥,寻找到这人的出身来源。这人客死异乡,说来也是可怜,倘若能找到其出身和父母亲族,将尸骸归葬,岂不是一件功德?”

    这话说得就有些水平了,触动杰肯的心事,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漂流异乡,不知老死何方?杰肯点了点头:“这几件物品中,其余都是平常,只这柄刀有些特别,若说能提供什么线索,恐怕只有从这上头想法。”

    高强见说地入港,心中怒气顿平,忙加以追问,那杰肯举起短刀,轻轻拔出鞘半寸,指着刀柄和刀刃相连的吞口处,向高强道:“衙内请看,此处的铭文甚是特别,其文字虽说是汉文,连起来却不通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既非工匠的姓名,也不是铸造记录,想必是与刀的主人有关,衙内若要调查,当从这里入手。”

第十章 来历

    尚强将那刀接过来细看,果见刀柄近处有一排细小铭文,多数都是自己能认识的汉字,少部分也看着与汉字相似。只是这些汉字古怪得紧,分开一个一个都认得,连起来完全不知其意,倒像是哪个蒙童习字的帖子,只有字形,没有文意。

    他看了一会,又递给许贯忠,二人看了多时,仍旧不解其意。

    高强忽然抬头看了杰肯一眼,见他嘴角微微露出狡黠的笑意,猛然醒悟:“这厮鸟既然特地指出此处可疑,决计不能一无所知,否则当官的第一要诀就是瞒上不瞒下,他指出了线索却又没有头绪,上司若是怪责下来,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有了这个想头,高强心中一转,已有了定计,将刀仍旧递给杰肯道:“王兄,还请为本官解读这上面的铭文。”

    杰肯大摇其头:“难啊!这等文字似是而非,最难辨认,应奉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下官没有法度。”

    高强见他仍旧玩花样,把桌子一拍,瞪起眼珠道:“大胆!既然不识,还敢指示本官有什么线索,这可不是信口开河?莫不是特地来消遣本官!”高强平日一直平和待人,拍桌子官威这还是第一次,不过说完之后虽然有些不习惯,感觉倒还不错,尤其是看着面前这个阿拉伯人脸上挂着的狡黠笑容,被自己的一喝而消散于无形,心中更加爽利。

    杰肯吃了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已经违背了做官的原则。他来到中原多年,对于我中华上国的种种显潜规则多有认识,只不过这后天学习和先天育的究竟是有区别。若是忘了给自己脑子里上紧这根弦。多半就容易犯错。倘若落在别人眼中,就算是看出来了。顶多是腹诽几句。以后有机会给你穿穿小鞋,这位高衙内可是顶头大上司都要着意巴结的,真要为难起来,一张帖子就要他好看。

    吃了这一吓,杰肯地说话都变了味,原本颇为流利地汴梁官话一下子夹杂了广州俚语,吃吃地道:“应奉大人莫要着恼,小人,小人唔系有意欺瞒,点解大人要冤枉小人?”这时候也不敢自称下官了。以他一个没品级的小小通译,实在也说不上什么官。

    高强听地有趣,原来你这家伙一着急就会说广州话?看来这从小寓居广州地影响还是不小的,看本衙内再吓一吓你,当即更加作色:“我顶你个肺!本官没得闲了,来冤枉你?信唔信本官知会阮知州,问你个欺瞒上司的罪名,叫你个扑街废柴去沙门岛走一遭!”这几句话说得文白夹杂不伦不类。高强自己说完了都忍不住想笑,许贯忠在一旁早已听得呆了。

    杰肯所受到的冲击更是加倍巨大,自小听惯了的广州俚语在这位高应奉嘴里说出来竟然分外的迫力惊人,尤其是说到“扑街废柴”这个词组时,那强大的气势令得自己脚为之软,暗地里竟然生出了一股仆倒在地的冲动,这难道就是故老相传的强者气势?

    他再也不敢扯白,连连讨饶,高强原本只是吓一吓他,现在见他立刻老实许多。便也不为己甚,哼哼道:“在本官面前搞野,你这厮正是圣人门前卖三字经,远未够班啊!”

    杰肯连连点头,话语间广州话味更浓:“是是,应奉大人英明神武,小人真系估唔到啊!”

    高强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笑的杰肯一头雾水兼心惊胆战,只好跟着干笑两声凑趣,无奈心中紧张难以抑制,乃是皮笑肉不笑。

    待杰肯将短刀上地铭文说明了,高强这才晓得,原来日本国一直未有文字流传,向来都是用的我中华文字,不过因学习不易,在日本国称为汉学,只限一小部分官员贵族中流传。怎奈近百年来日本国人口迅快增长,国中商人武家等势力渐渐增长,这些人往往不知中华文字,却又需要彼此交流,只好用半通不通的汉字相互交流,日久便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文字,多数从汉字中摘取一些偏旁部加以应用,再辅以一些简单的符号,竟然也能达意。

    高强听罢点了点头,历史上日本的平假名和片假名语言的形成,史家公认差不多是在稍后的院政以及南北朝时期,而一门语言地形成,不可能是哪一个人忽然拍一下脑门子的结果,多半其背后伴随着一个集团或者阶层的形成和崛起,因此若在这时已经有了日文的雏形,丝毫也不奇怪。

    不过杰肯虽然知道这些文字的来历,却不知其意,只因这文字流传不广,会学习的也只有日本国内一些新起的武家和地方豪强豪商等辈,他杰肯久居中华,虽然经由往来的商旅知道此事,却不曾有机会学习。

    高强又问了几句,见他再无隐瞒了,便叫许贯忠送客,临行取出清溪银二十两酬谢,杰肯一面口中逊谢,一面双眼放光,跟着手就伸了出来,倒是一个奸商本色。

    日来无事,高强一面等着京城里的消息,一面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开银铺的事。他来到这时代以后,渐渐了解大宋的现状,总的说来,大宋人多粮足,全国大部分地区都长久得到和平,经济文化都是极大展的时期,按说国力该当蒸蒸日上才对,然而宋代却又是一个一直给人以积贫积弱印象的时代,这中间的反差着实让人惊诧。

    不过置身于这时代这些日子,接触的层面上至皇帝执政,下至军兵贩夫,乃至于象蒋门神这类黑社会人员也有所认识,高强对于宋代的认识可以说是逐步深入。细细总结下来,大宋最主要的问题,似乎是统治的手法受到时代和认识的局限,不能适应整个社会急展的需要,造成大量国力虚耗。再加上或外或内地种种原因。才造成了渐渐消耗,掏空了国家的实力。追至徽宗朝。上位者一个阶段没有足够的警惕,沉醉于丰亨豫大地享受之中,各种矛盾累积到一起爆出来,再加上外族地入侵,终于造成靖康之耻的惨剧。

    既然有了初步的结论,而自己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现在已经深入了这个朝代,高强只好认命的作法扭转种种颓势,而开设银铺,逐步利用现代先进的金融理论来梳理大宋的财政。则是高强迈出的实质性第一步。

    旬日之后,汴梁仍旧没有消息传来,而摩尼教那里的一些子弟已经6续抵达,加上前期所招募的银铺人手也开始到位,高强心中不免微微有些焦躁。只是此事他已经全盘计划好,又托付了燕青一力斡旋,按说以燕青的才能,加上蔡京集团和老爹的支持。该当不是很难才是。

    只是就算在这里着急,也是于事无补,除了再次飞鸽传书,向汴梁地燕青查问详情进展,吩咐手下将来到的摩尼教子弟和帮佣学徒等等择地安置,传授些基础的知识,余下的也只有耐心等待了。

    不过在这等待之中,高强却又想起一件事来,去年在河北大名府时,借着贾氏娘子火烧翠云楼之事。曾经敲诈了河北第一财主玉麒麟卢俊义一年二十万贯,约好了与梁士杰各分一半。现今梁士杰已经进了宰执担任中书侍郎,名副其实地可以叫做梁中书了,大名府留守司换作了梁子美,此人才具远远不如梁中书,不过敛财和贪心可就犹有过之了,这一注财喜自然脱不出他的眼珠,到底要如何分赃,还须仔细考量才是。

    只是高强以己度人,却完全没料到梁中书的器量出乎他意料,没等他想出个妥善的办法来,那边已经来了一封梁士杰的亲笔信,说道既然不在其位,自然不谋其政,这与政事相关地贿赂当然更不便收取,他老人家业已挥函一封,向新任的留守梁子美说明此事,今年那卢俊义的十万贯供奉,日前已经送到了府上,该当分与高强的那十万贯,也已经途往江南送来,留守司派了精干军士沿途护卫,万无一失云。

    高强看罢信件,慨叹一声:“做大事的人,气派到底是不一样啊!”梁中书在蔡京集团中地位日渐升高,领先蔡京长子蔡攸一步进入宰执,隐隐已经是二号人物,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他对自己如此另眼相看,“呵护备至”,按说该是件大好事,可是官场中与商场有一点共通之处,那就是“无利不起早”,梁士杰这么做,自然会设法要求适当的回报,区别只是什么时候,什么方式的回报而已。

    高强摇了摇头,此事多想无益,手头再多些资本,对于开设银铺之事当然是有利无弊的,只管收了下来。至于梁士杰这里的回报,反正大家目前算是穿一条裤子的,暂时也不必担心。

    这日正在书房忙碌,忽然有侍女从内宅出来,说道那橘右京经过这些时地调养,身子已经大体康复,今日正请衙内过去相见,有要事相告。

    高强等这个橘右京康复,已经等的脖子也长了,这些日子来这个事情也是等,那个事情也是等,闷的他心里都要长草了,倘若是在现代,定要把QQ签名改作“请叫我今好容易有一件事要见分晓,心情快乐的就像奔向偷情地点的奸夫淫妇——错了错了,是奔向光明新生活的有为青年。

    快步来到橘右京暂居的房外,高强稳了稳情绪,周身上下看过没什么破绽,尤其是腰带系的颇牢,就算自己狂性大,要撕扯起来还是颇费功夫,这才略略安心,清了清嗓子,温声道:“右京姑娘,本衙内在此了。”

    “应奉大人请进。”并未有人出迎,只是传来了右京的声音。

    高强听了,只觉右京今日语声平和,听不出带着什么情绪,不过却与往日的毫无生气有些区别,似乎多了些人性化的气息。

    振衣而入,只见右京一身白袍站在窗口,脸蛋微微仰起,原本一双大眼睛此刻眯成了一道弯月,正在望着窗外艳阳照耀下的花园,一阵微风恰好此时吹过,将她鬓边几茎丝吹乱,飘飘的拂在耳后。

    此景仿佛仙人,原本该让人一见忘俗,怎奈高强脑子里仍旧留存着当日在那密室中的淫虐记忆,虽然不曾真个,然而两人经过了那么一段之后,彼此的感觉变得古怪异常,那是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女性的。因此见到右京这么飘逸出尘的样子,高强心生美感之余,不期然的又想起了当日那绑缚在架子上,因为痛苦和挣扎而表现出极其另类而强大魅力的完美身躯,如此鲜明的对比之下,高强丹田一股热流油然升起,竟是越加兴奋了起来。

    察觉到了这一点,高强大为尴尬,毕竟这不是来会情人,有些悬疑还要借助右京的解说才能开释,这么早早的脑充血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充血,对于保持头脑清醒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高强心思灵活,自有怪着应付,他抬手招来下人,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收拾心情,迈步踏入房门,躬身一礼:“右京姑娘,贵体无恙否?”

    这句话一问出,高强便觉得有些不对,右京的身体之前之所以有恙,还不全都是拜自己所赐?更会促使其联想到当日的种种尴尬,不知对于待会的交谈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这话传入了右京耳中,也引起她娇躯猛的一振,虽然没有回头,然而从背后看去,越过纤细秀气的脖子,在阳光下分明看到那晶莹的耳珠在一瞬间就变得潮红,显然对于这句问话,右京的心中也产生了相当程度的联想,受到了很大的振动。

    高强心中有些得意,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右京今天的反应如此敏感,仅仅一句话就让她反应强烈,与以往冷冰冰的样子判若两人,除了当日的经历着实羞人以外,更多的可能是其心境对比往日有了极大的变化,看来今天的谈话,有望得到一个自己满意的成果了。

第十一章 述往

    两人相对坐定,高强脑子里转来转去,也不晓得说什么是好。问身体吧,会勾起双方的一些尴尬记忆;问来历吧,又觉得有些过于急躁了,堂堂一个伶牙俐齿的高衙内,居然也有找不到合适的话说的时候。好在高强的心态还比较好,既然没话说,今日可是你叫我来的,便闭嘴等你开口好了。

    隔了一会,右京仍旧低着头,忽然幽幽地说道:“请问高衙内,那人……”

    姑娘问的是与你一同被本衙内囚禁的那位左京先生,当日他忽然脱走,途中连伤我府中数人,家丁们无能拦截,眼看他要翻墙闯入内宅,只好放箭将他射杀。尸身本衙内已经命人妥善装殓,停在义舍之中,姑娘若要看时,现在还没有什么大变化。”

    “如此炎热的天气,生受衙内了。”右京淡淡地道,似乎左京的生死对于她来说并无任何意义,就像谈论着街边那个讨饭的乞丐今天换了个地方一样,一如古井不波,相比之下,倒叫高强觉得自己有些砌词掩饰的意思。

    又是一阵沉默,高强渐渐有些不耐,相比对面右京沉静的坐姿,他已经开始觉得身上不知哪里开始痒了,偏偏此刻房中一片沉寂,弄得他连活动一下身子都有些别扭。

    “我橘氏右京,出身日本国山城国人家族,乃是前代中大兄皇子的庶支流传。”右京缓缓开口。一开始就报出了一个高强耳熟的名字。

    “荷哟,来头不小啊,竟然祖上有人做过天皇!”对于历史上有名的日本大化改新,高强虽然没有仔细研究过,好歹当初接受基础教育的时候也被灌输了一千多字的概念,且不论这其中的评价到底是对是错,起码推动这个改革的几个关键人物。圣德太子,中大兄皇子以及作为反派被历史所抛弃地苏我入鹿,这几个名字还是晓得的。

    只不过,中大兄已经是距今四五百年的人物,其身处的又是动荡杀戮连绵不绝的日本皇室,到底有没有血脉能流传下来,这个问题相当值得考量。回念一想,即便这位橘右京是在乱攀亲戚,一来不见得是她故意的,多半从小家里就是这么教育。二来这个本事中国人只有比日本人更大,当年大唐李氏皇朝建立之时,为了漂白自己的胡人血统,挖空心思从历史上找名人攀亲戚,末了竟然挖出道德经里面关于老子骑牛出关化胡的记载,愣说自己就是老子化出来的那一只胡。言下之意就是现在大唐李氏的血统比中原残留地氏族还要高贵正统的多,堂而皇之地给自己加上了神圣的光环。人家中大兄皇子所参与的大化改新对于唐代的制度几乎是全盘照搬。如果因此也学得了唐人这攀亲戚的本事,倒也毫不奇怪。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高强点头不语,晓得右京此刻主动开口,正是交代问题地良好状态,自己不便打搅。

    “小女子今年虚度光阴已有二十载,两年前随……”右京将要提到左京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选择一个合适地称谓,俄顷才继续道:“随同左京师来到中原,乃是奉了伊势豪族平氏赞歧守正盛之命,要寻求援助,以增加平氏的实力,在日本国中获得更大的权力,保证平家长治久安,永保富贵……”

    一下~”高强举手,示意她暂且停下来。虽然寥寥几句,背后所包含的信息量可着实不小,先日本人,尤其是有些身份地位的日本人,报名都是长长一大串,姓氏封地官位别号甚至法号等等统统报上来,如果要剔除这些干扰因素,将本人和一个简单的名字联系起来,颇要费点功夫。

    好在右京提及的这个人在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平正盛,凡是读过日本最著名地历史文学作品《平家物语》,对于源平合战有所了解的,大概都不会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平家的百年强盛,正是从这个人开始的。

    他整理了一下脑子里模模糊糊的印象,问道:“右京姑娘所提到的平正盛卿,可是七十多年前的平将门之乱中,那位被杀的平国香将军的后人?”

    右京本来是低着头,面容古井不波,这时却讶然抬起头来,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惊讶和赞赏:“想不到高衙内博闻强记,虽然远隔重洋,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真是奇才了。”

    高强心中得意,嘴上谦虚:“哪里哪里,日本国与我大宋中土向来多有交往,此等大事,我朝自然有专门记载,本衙内当日读书时,也曾晓得。”此刻并不是现代两国关系错综复杂的时代,在幅员广阔、文化强盛的大宋面前,刚刚开始进入武家兴起时代的日本压根不构成任何威胁,还处在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对中华文化的各个方面都充满仰慕和向往的时候,汉学在日本公卿和知识分子中间蔚然成风,而和学根本还不成气候。

    这种心理对于右京也有明显的影响,以至于高强这样明显有些浮夸的口气,在她听来竟是顺理成章,当然高强所提到的准确信息,在其中也起到了重要作用。

    既然知道高强对于日本的情况并不是一无所知,接下来右京的叙述就快了许多。原来自从七十年前的平将门之乱后,日本的武家开始展现实力,一跃登上了政治舞台,日本国内政坛的主要矛盾便转到了武家和公家对于权力的争夺上来,至于日本的天皇,从大化改新之后就已经处于一个对于政治权力基本中立的地位。权臣们几乎没有哪个会把天皇作为目标的,除非这个天皇自己没眼色跑出来碍事。

    在这场武家与公家的权力角逐中,由于公家的软弱无力被武家看穿,斗争的局面迅转变为一部分武家和一部分公家联合,对抗另一边的联盟,其情形混乱异常,加上日本除了天皇执政以外。并没有很稳固的政权模式,眼下全国可以说进入了一个极其混乱地时代,就连身处其中的重要人物,也未必能看清政治的走向。

    在这种情况下,平正盛率领着平家武士团,凭借着历代积累的财富和武力,加上自己可以考证的恒武天皇血统,隐隐取得了一些领先的优势,但这优势在造成他实质性地取得权力之前,却已经引起了政治对手的警惕和防备。

    平正盛在国内的扩展遭到了一定的限制。一段时间内甚至毫无进展,对此他也多方设法,其中一个办法,就是派遣使者来到大宋,企图从这个强大而受到日本国人普遍仰慕的大国取得相当地支援。不过向官方求援的企图在一开始就遇到了挫折,隔海岛国的小小争斗。一个所谓从五品的官员竟然想与大宋天朝展开谈判,这在大宋官员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平正盛的存在受到了极大地无视。

    官方渠道无望并没有使平正盛退却,他手下的商船队很早以前就来往于大宋和日本之间,穿越惊涛骇浪,这种贸易给平氏家族带来了巨大的收入,也增强了其实力。因此平正盛从大宋民间寻找盟友的努力,很自然地就放在了当时中日贸易的集中地——杭州。

    听到这里,高强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左京先生与右京姑娘你是奉了平正盛卿的命令。来我大宋寻找可靠的盟友,以便帮助平正盛卿增加实力,以对付国内的政敌。但不知除了朱冲父子,姑娘等可曾找到别的奥援?”

    右京摇头:“左京师与我在朱勔身上下了不小的功夫,却一直没有告诉朱冲父子我们真正地身份。左京师所谋甚大,在了解了朱家所拥有的财力和官位,以及朱冲只有一个独子的事实之后,他竟然想要谋夺整个朱家,两年下来,等待的只是一个合适的机会。无奈。”她嘴角逸出一丝苦笑,“这个梦想中的机会始终也没有出现,终究是黄粱梦一场。”

    高强沉默一会,又道:“本衙内有几个问题,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知无不言。”

    “甚好。”高强微笑起来,第一个就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右京姑娘,左京先生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右京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几下,轻声答道:“左京师,擅长傀儡术,而我右京,就是他所培养的傀儡。”

    “果然如此!”高强大为惊叹,没想到自己所凭空猜测的构想,虽然根据只是一本看过的漫画,在这个时代竟然真的有人将它付诸实施了!

    右京抬起头来,望着窗外,柳树上的蝉不知疲倦的叫着,似乎要用有限的生命向骄阳挑战,她的眼神也变得迷蒙:“我幼时父母双亡,是左京师将我收养,当时他是平正盛公身边的异士,擅长许多奇怪的术法,不过据他所说,他平生最想修习的术法就是傀儡术,苦于找不到一个好的傀儡……”

    “我四岁上被左京师收养这傀儡术才初步练成。左京师欣喜若狂,第一次试验又是大获成功,他在平正盛公面前的地位立刻再次升高,到两年前,平正盛公要派人来中原办事,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高强踌躇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请问右京姑娘,这傀儡术到底是什么样的法术?”

    听到这个问题,右京乌黑的大眼睛里仿佛流过了一道精光,眼神立刻变得悠远起来,声音听上去也有些缥缈:“左京师的傀儡术,乃是通过秘法修炼,使得两个人在一定距离内能够不用说话而心灵相通,而傀儡师对于傀儡的行动,也能达到很高的控制。例如,当日我协助朱冲帮助衙内等人攻打都监府,左京师虽然不在我身边,对我的言行举动却可以了如指掌,他之所以命我协助衙内,正是想趁机混水摸鱼。”

    高强闻言一头冷汗,敢情当日自己身边埋了一个最大的间谍,倘若左京当日与那朱勔是一条心,将计就计设下陷阱,自己这几百兵可不够人家一顿包饺子的,好在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过也是真险。

    右京续道:“左京师一生沉迷术法,对于武艺和其余技艺都甚是轻忽,这个遗憾,直到收养了我以后才得到弥补。也不知是我天生就是学这些技艺的材料,还是像左京师所说的那样,傀儡术的傀儡得到傀儡师的心智帮助,学习任何东西都是事半功倍,再加上意志力受到傀儡师控制,格外的坚韧,因此我很快就成了左京师手中最大的武器。”

    原来如此!高强这才明白,为何右京能够无声来去,且看起来武艺着实不凡,而左京却并不是如何厉害,原来在傀儡师与傀儡之间,傀儡师是扮演的大脑的角色,只有这两人联合起来,才能挥巨大的威力。

    沉思片刻,高强小心翼翼地问道了自己一直疑惑的问题:“当日在密室中,我对姑娘的无礼……”欲言又止。

    右京的脸上再度染上了红晕,头低低地垂着,轻轻一声。

    这一声对于高强不啻是巨大的鼓励,他脑中不自禁的回想起当日密室中那兼具暴虐和诱惑的场面,心中仿佛有一头沉睡的猛兽开始慢慢苏醒,左手不由得稍稍用力握紧了拳头:“当日,想必是左京师通过操纵姑娘的行为,对本衙内施加暗算了?”

    右京的头微微动了一下,看上去是点了点头,此外再没有任何动作,声音更是半点都无,脸上的红晕却又加深了几分。

    高强胆子更大,轻轻将自己的座椅搬动了一下,往右京那里靠了靠,更近距离的凝视着右京的脸庞,这张五官清秀、阳光下剔透的肌肤吹弹得破,仿佛对于人的目光有一种磁力,吸引住了就拔不出来:“那再请问姑娘,当日所生的一切,你心中可有印象。”

    右京有些抵受不住他近距离的逼视,虽然四目并未相交,不过高强此刻的目光灼灼滚烫,套一句玄幻小说里常用的形容词就是有若实质,叫她如何抵受?

    只是也不知是怎么了,表情越娇羞的右京,对于这个问题竟然在片刻之后作出了正面回应:“小女子,一分也不曾忘记!”

第十二章 连心

    高强闻言心中大震,眼前的美女原本是幽远难及,就算站在大日头下,却也一副寄身千里之外的寡淡模样,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人在那一瞬间竟然心意互通,四目交投之下,高强竟觉得连右京心里的一点点波动都纤毫不漏地掌握在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高强震撼异常,这种感觉与他往日与人交接时,察言观色了解他人心理动向的情形迥然有异,那是一种不需要任何外在信息、包括言语行动眼神等等的沟通,仿佛这女子只要在那里,自己便可以完全了解她的内心一点一滴。

    仔细打量之下,才觉右京的神情有些异样,双目的神采游移不定,两颗眸子像是黑玛瑙一样,流光溢彩却没有焦点,虽然直视高强的双眼,可是目光却仿佛穿过了高强的身体,投向了他身后的空处。

    高强心中蓦地一动,这种眼神似曾相识,令他联想起当日在刑房中刑求右京时的情形:“莫非……”他冒出了一个连自己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的念头,难道说,“现在的右京已经进入了傀儡的状态?”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便立刻令他想要试验一下,当即心生一念,忙唤道:“右京,你现在觉得冷吗?”

    炎炎夏日,房中虽然清凉,却怎么也说不到一个冷字,倘若右京答冷,那么对于高强这个假设便是一个有力的印证,这是他联想到现代的催眠和心理暗示学说,所作的一个小小试验,也算是对于傀儡术这样一种奇异术法的全新解读。

    怎奈天不从人愿,这句话在常人听来有些不着边际,在右京听来却也是如此,她的双眸立刻恢复了神采,也恢复了原先有些冷淡的态度。微微笑道:“应奉大人说笑了,此等孟夏时日,虽不似七月流火,却也说不到一个热字吧,小女子虽说身体不甚强健,这点暑热还是经受的住地。”

    高强大失所望。这叫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满以为若能取代死掉的左京的地位,掌控这样一位异国美女的身心,而且是以神秘的傀儡术的形式,想想都叫人心头火热,所谓地予取予求,莫过于此吧?不料自己对于傀儡术半点摸不着头脑。凭着原先的一些臆想,用现代的一些理论去妄加推测,一试便错,真不知这些古人从哪里生的天才,能把这些现代达的科学体系都无法解释和再现的事情一一变成现实了。

    这一来话题立显尴尬,一时难以为继。高强又东拉西扯了几句。渐渐不得要领,心中便转念:横竖这右京来到中国有年,已经安定了下来,那傀儡师左京又死了,她不留在自己身边,还能往哪里去?自己与她之间有了些玄妙难言的关系,这个是确定无疑地。余下的只是慢慢摸索其中道理,就算没什么大用处,作为一个有趣的探索也是好的,现代人不是都会对金字塔啦古玛雅啦之类的神秘文明穷根究底吗?且不急于一时,慢慢来好了。

    当下高强问了几句右京的起居,便起身告辞,嘱咐右京好好休息,言语中颇为关心。这位右京在他心中是着实有些分量地,不但本身是少有地美女一名,且有傀儡术这样的奇术在身。又武艺高强多怀秘术,实在是难得的人才,倘若能收为臂助,不啻是一大助力。

    回转自己房中,脑子里还在回味适才那一刻的玄妙感应,虽说乍显即逝,难以捕捉其中的奥秘,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更加觉得兴味盎然。

    只是刚刚觉得自己找到点头绪,立刻就有人前来打扰:“衙内,东京小乙那里有信到。”房门推开,许贯忠手里扬着一封书信,洋洋踏入。

    高强无奈,将神思从那虚无缥缈中收回来,心说人忙事多,自己来到这时代多时,渐渐深陷其中,地位日渐升高,所涉及的事务也是越来越多,哪里象刚到东京太尉府时那般逍遥,没事还可以去青楼闲逛?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高强也不是那等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只好收拾心思,问道:“贯忠,小乙来信如何说?”此刻他还未全神关注,以此一时没有想到燕青地来信会说到什么。

    许贯忠也不在意,将手中书信一挥:“衙内,东京余事皆无,只是那开设钱庄,行会子之事,在朝廷上颇有阻力,连蔡相也有些不置可否,甚是棘手。”

    高强听到这里,方才上心,连忙将书信接过,在掌中细细看了。原来他当初鉴于大宋朝廷财政拮据,虽然岁入巨大,百业兴旺,不过支出却只有更大,每年都搞的入不缚出,这时的朝廷又没有先进的财政预算和金融系统,上下竟无一人懂得赤字预算,每每没钱了就搞些紧急措施,时日迁久之下,财政简直就成了一个烂摊子。眼下是神宗哲宗两朝还有些积蓄,总算支持的住,不过换了这个徽宗皇帝上来,一味的好大喜功又奢靡的紧,恐怕要不了多久,朝政就要现出糜烂之局。

    若只是老百姓倒霉,高强并非悲天悯人之辈,也知道自己一己之力有限,并不是那电影中的级英雄,管不了那么许多。何况象拯救地球保护国家这样的重责大任,就连占士邦也要感叹一声“拯救地球是很辛苦的”,自己一个凡夫俗子,除了上网上到穿越时空之外并无任何过人之处,又怎么能抗地起?

    无奈自己知道了后事,大宋这么下去,不用二十年就要半壁沦陷,到时候自己老爸身为当朝太尉,手握军事大权的,当然脱不了战败之责,况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国家倒台了,自己这个统治阶级的一员当然也是最受冲击的一群人,又哪里能置身事外?说不得要尽力将这颓势扭转。以钱庄介入金融领域,将先进的财政理念传输给这个朝廷,就是他迈出的一小步。

    “这只是我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这豪言壮语,乃是当日登月的美国宇航员阿姆斯壮在月面行走之后所,此刻高强身处历史的一个不大不小的转折点上,别人虽然不知道,他却清楚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在一点一滴地改变这时代的走向。会走到哪个方向去呢?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啊,只希望不要弄巧成拙罢了。

    不过要改变既有的历史,最难地就是改变这时代人的意识,就拿这行会子一事来说,此事早已不是新鲜,秦川五路和川中几十年前就开始用交子和会子,用以代替沉重的铁钱货币。也总结了不少的经验教训,高强满以为自己向蔡京提出了近代的货币体系的一些理论,再结合这时代已有的纸币经验,当可水到渠成,在几年时间内将全国地纸币体系建立起来,替代已经不堪重负的铜本位货币体系。

    当然。若要扭转财政上的拮据局面。并不只是这一点而已,时人论财政,往往都有开源与节流两论,且所论多有建树,涉及到当时的政局经济各深层次的问题,都不是现下这穿越时空的高强所能及地。但由于时代地局限,极少有人能知道。在这历史转折的一刻,流行千年之久的铜本位货币体系,已经不能满足民间商业经济极大展的需要。譬如一个灌溉体系,源头要有活水,中间要有流畅的渠道,终端要有足够的肥田,这货币体系就是整个金融体系中的渠道,正是关键所在。高强来自现代,知道在宋元之际,这铜本位将被银本位和纸币所取代。因此若在转折之时引入已经验证成熟可行地货币体系,当可少走许多弯路,也是解决当下问题的有效手段。这正是来自现代的人,有了历史的经验,才有这见识。

    只不过他不是专业人才,对于其中许多细微转折之处阐述不明,又兼身为不学无术的衙内身份,怎么会有说服力?就连蔡京这样的老手,心中虽说赞许高强甚多,却也多得他的小聪明,决计没有把高强立刻当作什么经天纬地的大才,更受到当时对于纸币理论的诸多质疑声音的影响,对于高强地提议踌躇难决。这还是因为他一向对于高强赏识有加,若换作旁人,他才懒得理会,直接束诸高阁了事。

    当下看罢了信,高强起身在房中来回走动,心中有些烦闷。燕青来信中叙述了京城朝野关于高强动议,要成立大宋中央银行,全面行纸币代替铜钱的事多方争论的情形,虽说此事并未公开,然而政治这回事,桌底的交锋和妥协远远比朝野上当面锣对面鼓的决策来得重要,相关各方都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事,以此引的暗流远不是身在杭州的高强所能想像的。这其中燕青身为布衣,虽然仗着手头的资源,对于各方的立场和倾向知之甚详,连官家赵佶的意象也能探得一二,但是也只限于了解情报,无法对于局势有任何的影响。

    按照信中所说,各方的意见多倾向于反对,就连高强的老爹高俅,虽说疼爱高强,也不认为他这个一年前还只知道眠花宿柳的假儿子能有什么大才能,遑论其余了。至于蔡京的敌对阵营,如枢密使张康国,侍读郑居中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大喜过望,以为蔡京上台以来收敛手脚,一直稳重的很,抓不到什么痛脚,到现在终于按捺不住,想要有大动作。须知改革一事,原本就易犯错,正是被政敌攻击的好机会,当年王安石变法之所以最终夭折,除了其法度中固有的激进成分之外,与其政敌阵营强大,抓住机会极力诋毁也有莫大关联,以王安石当年所受到来自皇帝的大力支持,尚且两次罢相,可见其中的难处。

    蔡京是从那时的政治风暴中一路走过来的,其中关节自然再清楚不过,他多年为政,大宋现在有哪些问题,又怎能不知?甫一接到高强动议,他心中先是一喜,倘若能如此施行,确实大有裨益。

    只是敏锐的政治嗅觉随即战胜了改良朝政的良好愿望,蔡京心中立刻模拟出了自己按照高强的提议上奏之后的反应,自己的敌对阵营不抓住这个机会大肆破坏,直到这件事惹出天大的乱子,自己再次下台,是决不罢休。“此事虽好,目下难行!贤孙婿若有心朝政,还是留意后年科举为要,那时老夫当已压制张党,可徐徐商议。”这便是他让叶梦得传话给燕青,转告高强的结论。

    高强原本晓得这事不是那么容易,历史上银本位代替铜本位这一过程,历经宋元明三朝数百年之久,牵连广泛,绝非易事,何况其中又有全面行纸币这一桩堪称划时代的举措?他本想趁着眼下蔡京当政,朝廷的财政又窘迫的很,施行这个法子可以立刻见到些效益,推动历史朝着正确地道路走出一步,哪里晓得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野心,却引来一片反对声音。

    “郁闷了,怎么那些书里穿越过去的主角们,各个不说改变历史,就连征服人心都是如掌上观文般轻巧,我现在也算是政坛新秀一员,又站对了行列,怎么作起事来也这么难呢?”他心中烦躁,却没对蔡京高俅等人反对他的主张有什么看法,在这个时候会提出反对意见的,那是把他当自己人看,倒是若有人大力支持的话,不是级乐观主义者,就是等着看笑话和落井下石的,两者之中,只怕还是后者居多。

    许贯忠在一旁,眼见高强神色不善,晓得京城的消息未必大好。他随在高强身边,多参与机密,这件大事也不例外,心中也有自己的看法,只是高强当日意图坚决不好反对,况且了解一下当朝几位大佬的态度,也是投石问路,因此不加阻拦。

    此刻有了回音,就得随机应变,该是他这军师上场的时候了。当即咳嗽一声:“衙内,小乙来信,可是说的改革币制的事?”

第十三章 钱庄

    高强闷闷点头,脑子里空空如也,不晓得是不是心思都花在那右京女身上,对于这样干系重大的事情,反而一时反应不过来,浑不似往日精明。

    许贯忠看在眼里,便笑道:“衙内,以贯忠想来,朝中相爷和老大人不支持衙内这计划,也未必就是坏事。”

    “这个我理会的,只是我这事谋划已久,又作了多方准备,倘若到头来一场空忙,未免可笑了吧,别的不说,那摩尼教已经送来的几百名有志少年,难道要本衙内自己掏腰包送他们去学手艺?”高强眼皮也不抬一下,脑子可有点活动开了。

    许贯忠轻笑:“衙内这可有点钻了牛角尖了,相爷和老大人不支持的,是衙内关于由朝廷出面行纸币的计划,与开办钱庄一事可不相干啊。”

    你的意思,咱们这钱庄照办不误?”高强心念转动,也想通了这一节,随即笑道:“恁地,便好。”再想深一层,又道:“也罢,既然通过朝廷有些麻烦,本衙内就自己来好了。横竖推行新币也不是一日之功,由民间慢慢作起来,效果只怕还要好一些,我仗着应奉局名号通行东南五路,想来在这东南地面,生意是做得过的吧!”

    许贯忠道:“岂止!衙内当日解决了快活林争执的法子,也就是后来收服卢俊义走私的法子,不妨再用一次,这钱庄的买卖,又何止于东南五路?”许贯忠所说的法子,就是当日高强提出的,用御前司的转运名义,掩护民间生意不受官面上的骚扰盘剥。至于黑道上地麻烦,就要看石秀的功夫如何了。

    高强盘算来盘算去,自己开办钱庄。若是要以解决大额钱帛转兑为目标,在票据业务展的基础上,将纸币地使用渐渐推广,也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而且效果不见得就比朝廷的一纸诏书来得差了。至于小额的钱钞汇兑,他也晓得些这时代民间的钱币使用情况,情知就算自己的钱庄规模大到胜似中央银行。也无力在短时间内改变目前绝大多数乡村经济中连铜钱都流通不广的现状,更不用说立下雄心壮志。要向21世纪初的某位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学习,以小额借贷推动乡村经济展,帮助广大农户和小业主脱贫致富了。

    只是就算有自己的应奉局和老爹地太尉府两杆大旗作虎皮,却还是有一个问题要解决:“贯忠啊。咱们这钱庄若是要自己来搞,那本钱从何而来?尤其是上好纹银,清溪银矿的出产你也是有数的,可能支持偌大的生意么?”钱庄钱庄,玩的就是钱的买卖。手头本钱丰厚是第一要紧的事,可是高衙内向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晓得柴米油盐贵,手头属于自己的资金窘迫的很,就连预定要入袋的那一注大大财喜——河北卢俊义的十万贯孝敬,也迟迟不见踪影,眼下囊中只有几万两刚开采出来的纹银,哪里够开办钱庄之用?

    想到这里。高强便想起日前给梁师成上的那一炷高香,足足五千两之巨啊,着实有些肉痛。还有那卢俊义,该送的孝敬迟迟不到,莫不是要耍花样?哼哼,别看本衙内远在杭州,大名府的留守司可还是蔡京的嫡系担着,你卢俊义不过顶着一个小小员外郎的头衔,还是花钱捐来地,真的敢胆上生毛,戏弄本衙内不成?

    他这里思路散的快极,一忽儿功夫已经转到当日翠云楼上,贾家娘子的绝美妙躯上了,那火光掩映下的玲珑身段,生平所见的美人中,也只有前日刑求架上的右京才堪相比,至于自己的娇妻颖儿,美貌是不见得差了,怎么就觉得少了那么点刺激,难道真是家花不如野花香?还是男人天生贱骨头,吃不到的才是香的?

    许贯忠虽然跟随高强日久,知他心意,却也想不到高衙内此时的神思飞越,倒是一心替他谋划:“衙内所虑甚是,这开办钱庄,本钱乃是头等大事,而以衙内所要办的钱庄规模而言,非百万纹银股本莫办,余外尚须三百万贯文钱,绝非一家所能,恐怕要找多人合股才能办得。只是人多眼杂,又牵涉到衙内的一些图谋,这合股的人选,可要好生推敲推敲。”

    高强此刻脑子里正想到右京的美妙身子,耳中听得许贯忠所说的话语,两者不知怎的化合,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那右京来自东瀛日本国,日本列岛虽小,金银储藏量可着实不少啊!在自己所知的历史上,来自日本的白银足足承担了中国白银需求量的四分之一,若能从中分一杯羹,要开多少钱庄没有?”

    他心中想到,立时就叫许贯忠:“叫那杰肯来见我!”这人是目前自己所能接触的对日本国最熟悉的人选,要了解中日间贸易和钱银流通的状况,当然要第一个问他。

    许贯忠还不知道他要作什么,不过察言观色,衙内想必又有什么想法,要紧安排人手去提那杰肯过来,自己与高强略一沟通,才知些端倪,肚里暗暗纳罕:“这衙内向来不问时务,就算近年来肯下苦功读书,似此等升斗小事书本上哪里学来?却不知他怎生想到东瀛日本国多银?真是古怪!”

    不一会杰肯来到,一听高强问日本国和大宋的白银差价,神情顿时一变:“衙内果然高明!实不相瞒,大凡来往我大宋和日本国之间的商旅,倒有一多半是冲着这白银的差价去的,衙内足不出户便知此关窍所在,当真是运筹什么什么之中……”

    “罢了!”高强一摆手,心里有些腻味,这运筹什么什么之中,听上去好不耳熟,似乎是某著名小说主角的惯用马屁,用在自己身上。听来不觉其雅,还是说正事要紧:“与我细细道来,休得多言!”

    那杰肯自从被高强的“顶你个肺”吓倒。对高强扁扁的服,怎敢多话?便即把自己所知尽数道出,也多得他自幼在商场浸淫,日常交接的又多是各国商旅,懂得贸易的窍门,更了解中日贸易间地门道,所以丝丝道来不爽分毫。

    原来日本国自古出金银,而其国中地狭田少。出产不多,因此物产价格腾贵,金银反而较贱。自从大唐以来,日本国与我中国交往日渐昌盛。至中唐时鉴真和尚以民间航船东渡日本,可见两国间海船航道已经畅通,而江浙一带正是当时航海达之处。

    航道一旦畅通,寻找商机的人便蜂拥而至,很快就现了日本国与中国之间的金银差价。以中国盛产地绢帛而言。即便是太平年代金银价平,一卷绢在中国也值得上好纹银一两,假如运到日本去,一卷绢便好值个三两银,加上日本国冶金技术落后,金银开采还停留在沙汰法的阶段,所谓“吹尽黄沙始到金”,正是说的用沙汰法开采金银的辛苦。而且这样开采出的金银成色不高,价格比成色好的紫金纹银等还要更加的贱了。

    再加上大唐以来,日本国上层仰慕中国文化,对于中国物产格外追捧,什么东西加上大唐二字立刻身价翻倍,居高不下。其实这种现象实属寻常,正是文化侵略地一种表现,但凡强势文化对于弱势文化的进攻,这产品附加值地提高也是一种典型的表现,仅仅以日本国而言,后世战国时对于南蛮商品也是这般,就如中国近代时种种挂上和进口字样的商品受到国人的另眼相看,甚至外国人在酒吧里也备受部分mm青睐,都是同样道理,无论古今中外,人情实在无有不同。

    因此中国商人很快便现了其中地巨大商机,一船上好绢帛香料书画等物,运到日本国去换了金银,再换的其国中的特产如刀剑等回来,便有数倍的利润。这时便又验证了马克思老人家的那句经典论断,有了百分之三百地利润,杀头也挡不住财的,更何况两国间一衣带水,小小的风浪正好激求财者的“富贵险中求”的万丈豪情咧!

    几百年来,江浙福建一带与日本国之间海船往来不绝如缕,巨大的利润也刺激了当地海运和造船业的展,多有人积累财富而至万贯。只是当时的政府对于外贸这一行缺乏专门人才,更加由于当时信息传播地不达,朝廷无法掌控全局,只好用设立市舶司来管理进出的商旅,抽取些税赋,也用官买的方式控制一部分物品的贸易,如南洋来的香料珍珠琥珀,商旅们都须以官价向市舶司卖出一定比例,其商品才可以进入中国售卖。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落到了高强这有心人的眼里,他所能挥的能量可就大不相同了。将心中的疑问向杰肯一一探问之后,高强心中满意,叫人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他打赏。虽说大宋现下还是流通的铜钱,不过金银也往往作为馈赠赏赐之用,堂堂高衙内给人赏钱,给几个铜钱是拿不出手的,给多了人家搬起来又麻烦,一贯足陌一千文的铜钱有三斤多重,二十贯差不多抵上一柄青龙偃月刀了,试问那杰肯可有关圣帝君的武力,可有嘶风赤兔马的脚力?拿白银打赏才是正理,况且这杰肯拿了赏银,出去定会向同侪炫耀,正好让外面的商贩市井见识一下这清溪纹银的成色,也是顺水推舟。

    杰肯千恩万谢,拿了赏银喜气洋洋地走了,高强这边立刻请橘右京来。短短个把时辰不见,高强面对右京时的心境却又变了一层,此时心中记挂的不再是与这美女之间的微妙感应,却是想要利用这右京的关系,搭上日本国那边的线头,看看能否从中日贸易中赚取到自己开办钱庄所需的金银来。虽然在高强原先身处的后世,国人与日本国之间的贸易总要惹些非议,不过这大宋朝却是两样,其时中国国力强盛物产丰饶,那日本国小民贫,对于大宋正是无限向往,其间文化的强弱势颠倒,不可同日而语。

    不大会右京来到。见过了高强,依旧是那副淡定神情。高强也不多言,当面一句:“右京姑娘。你可否告诉本衙内,差你和左京两人前来日本的那位平正盛卿,眼下在日本国的情况如何?”

    右京神情微微一动,对于高强忽然对这事感兴趣有些诧异,倘若是换了一个人,听到高强问起这事,自己多少担些不好听的名声。说起来是被主子派来中国搞风搞雨,有如间谍一般。总要心虚踌躇一下。怎奈右京和高强之间与别不同,自从左京在行使傀儡术之时横死,两人之间便有些玄妙的联系,虽然眼下高强还未找到明确地联系办法。两人间的那种心意互通的感觉却越见分明,因此右京毫不忌讳,婉婉道来。

    话说那日本国中,原本是天皇独大,公卿尊贵异常。只是近年来武家实力大涨,渐渐有下克上之事,尤其是三十年前九州太宰府治下生地平将门之乱,朝廷毫无弹压之力,却被源氏和平氏合力轻轻扑灭,更使得日本国人见到了大势的变化,武家势力的抬头已经是不可逆转的趋势,朝廷没有丝毫办法。

    不过虽说是武家抬头。这武家也不是铁板一块,其中大小家族林立,更与各方势力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武家之所以迟迟不能在国内取得政治上的统治地位,也正是由于无法统合成一股成熟的政治力量。不过经过这些年来地纵横榫阖,武家势力渐渐分化组合,形成了恒武平氏和清河源氏两大阵营,两边都自称是某某代天皇子孙,在日本那就是拥有神之血脉的意思,所谓地恒武和清河,就是历史上某代天皇的年号,两家的政治野心,由此可见一斑。

    两家之间各自结党拉帮,平氏与朝廷公卿关系较好,而源氏的支流庞大,在地方上根基深厚,各有各地优势,一时相互奈何不得。这平氏要展与朝廷天皇公卿的关系,奢侈品是少不得的,来自大宋的各项工艺美术丝绢等都是朝廷人物的珍物,平正盛向来是流水价送出去地,虽然他一直大力展与中国的海上贸易,却也有些手头拮据起来。

    于是乎,这位当代恒武平氏的头脑,就把脑筋动到了中日贸易上,想要将这贸易往来升级为全面合作,借此提升实力,只是大宋连日本国也未必放在眼里,又哪里看的上他这小小从五位的伊势守?平正盛吃了个闭门羹,却不死心,这才有了左右京二人的中国行。

    高强原本已经知道了这些情由,不过之前并没有放在心上,此刻心中有了计较,听来便格外用心,待右京简单说完,便问:“以右京看来,我若是有意与平正盛卿合作,可以有哪些事情好作?”

    右京微微诧异,心说自己和左京在大宋忙活了几年也没个成果,相反左京还落得个客死异乡、尸骨不得还的下场,自己心中虽然原本对于帮平正盛作这渺无目标的事就没多大兴致,却也早就淡了心思。怎地这位高衙内本是不相干的人,忽然之间就热心起来?

    “衙内容禀,那平正盛卿在日本国势力颇强,其党羽遍布西国北6与镇西等地,在朝廷中也很受天皇和法皇信任……”一说到具体问题,涉及到地理和政治专用术语,许贯忠便觉得听的有些费力,印象中那日本国几个小岛而已,真正是蕞尔小国,恐怕还没有两浙路一半大,怎的划分出这许多地块来,听着还都挺大?再一听朝廷中,不但有天皇还有法皇,常言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我泱泱天朝尚且只有官家一人称孤道寡,日本国却有这么多皇帝,不生乱子就怪了。

    他这般一边听一边寻思,接受信息的度就有些跟不上,想必一旁的衙内读书不及自己,更加是接受不了了。正想要右京且慢,将几个难懂的术语解说一下,转头却见高强一脸的轻松,全然没有不解神态,口中甚至“嗯嗯”作响,示意右京继续,许贯忠登时佩服,心说衙内果然天资过人,我向来自负,这次可教人比下去了。当时一点好胜心起,也不叫停,就任凭右京这么说下去,只绞尽脑汁竭力应付罢了。

    哪里晓得,高强是玩惯了信长啦太阁啦太平记啦等等日本历史游戏,对于日本历史小有认识,这些东西粗浅的很,当然没有半点接受障碍,倘若许贯忠要向高强问问这平氏的气运如何,没准还会听到高强口沫横飞的给他“讲古”,演说日后源平合战,有位源氏九郎判官义经威猛骁勇,又有位神箭手那须与一一箭落扇云云。

    高强一面听右京解说,一面心下盘算,虽说平氏日后要被源氏打垮,连根拔起,一点血脉都难以留下,不过眼下却是运数刚起,行将大行与日本国的时候,自己若要与之合作,从日本国弄些金银财物过来,想必不是难事,要考虑的,只是远隔重洋,自己鞭长莫及,要怎么样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而已。

    想到这里,高强开口哦吟:京啊,本衙内来问你,你说平氏党羽遍布西国北6镇西等地,那备中,备前,但马,石见,以及越中,越后佐渡岛等地,是否都是平氏守护?”这几句话问出来,不要说许贯忠惊诧,就连右京也想不到,高强居然对日本的地理如此熟悉,而且连日本国地方长官叫做守护都懂!其实天晓得,高强只是竭力回忆自己以前玩的几款战国游戏,那几个产金银的地方而已,以上几处乃是毛利家和上杉家的军资来源,游戏地图上标出的金矿银矿晃的人想不注意都难啊!至于另外盛产金银的矿源,此时多半不是平氏治下,奥州现在是藤原氏把持,历史上源义经逃难就去了那里,想必与平氏不很对盘,甲斐在战国时由武田氏占据,那武田氏一直把自己的祖宗称作源氏新罗三郎义光,乃是源氏嫡系,就更不用说了。

    右京茫然点头,这几处正如高强所料,都是由平正盛的兄弟子侄担任守护,却不知高强怎么知道的?

    高强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心中便有了计较,转头正要与许贯忠商议,却见这位平素睿智机警的智囊,现下眼中混沌不清,看高强的眼神带了几分犹豫和崇拜,便知道自己的表现有些惊世骇俗,让人有些接受不了,赶紧想办法补救,只向许贯忠打了个眼色,示意眼下先不追究这个问题,那许贯忠自然是玲珑心思,把这一节先不论,便盘算起来。

    他知道高强的心思,眼下是为了开办钱庄所需的白银愁,问起这几个地方来必定是与此有关,若是平氏能持有自己这边所需要的金银,那就有了合作的基础——且慢,只是一半的基础,自己对人家是有求了,那对方需要的筹码,自己这边可能提供吗?

    “右京姑娘,敢问那平正盛卿,可是有大野心之人?”许贯忠沉吟片刻,便觉得这个问题很是重要,对方的野心大小,直接决定了合作的范围和程度,也决定了自己所能向对方提供的筹码,毕竟谁都不想养出个对手来,例如现代美国所作的事情,先后扶持伊朗,伊拉克等国,甚至培养过宾拉登这样的逆天强人,最后都成了对手,这等短视低能的事情,如我拥有几千年政治智慧的大国,那是决计不作的。

    好在右京的回答颇为令人满意,平正盛目下的野心只限于在与源氏的竞争中占的上风,目前源氏在武士阶层中的支持者颇众,平家的优势在于能获得朝廷的支持,而其希望获得的支援,不外乎财货和武器装备这两方面,财货需要满足其拉拢朝廷,收买分化源氏盟友的需要,武器装备方面则日本国武士的甲胄现在还多处在竹木和皮甲的阶段,只有富有的武士世家才能有套金属铠甲,都得当传家宝一样供起来的,大宋锻造的铠甲和弓弩在日本国视为珍宝,万金难求。

第十四章 倭银

    听到这里,高强心里已经有了谱,该摸的情况右京已经说得差不多,和自己那点粗浅的日本历史知识印证一下,大致也差不到哪里去,剩下的就是自己要好好计算一番,拿出个可行的方案来,可以交由……等一下,让谁去和平正盛交涉?更重要的是,用什么名义呢?

    先前只是想到了日本各处金银矿的美好前景,高强表面上一片平静,其实心里早就开了锅,忍不住yy起整船整船的金银从日本运回大宋,运进了自己的金库,接着就是大把大把的银票钱引从自己的钱庄散出去,有了真金白银做后盾,银票的信用很短时间内就可以建立起来,再接着就是随着这银票的影响力日渐增加,钱庄的生意规模也越来越大,直至影响到大宋全国的货币流通,甚至辐射周边的辽夏大理吐蕃等国……

    可应了那句老话:前程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怎么迈出这关键的第一步,和日本那边达成合作,就是一个大大的问题。别的不说,光是懂日本话的人,自己这边就只有半吊子杰肯一个,可这小子不但不是自己的心腹,甚至连“我族类”都不是,如此大事怎么能放心交给他去办?若是自己亲自出马,让杰肯来作翻译,谈判的尺度是可以把握了,可危险系数就大大增加,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远涉重洋去异国这等冒险的事,一身无负担的毛头小伙子或许可以义无反顾,本衙内现如今可是有家有口身价不菲,这冒险的事还是少一点为妙。

    高强这里在伤脑筋,却觉得旁边的许贯忠从桌子底下踢了自己一脚。讶然抬头时,才现自己顾着出神。身边两个大活人就戳在那里也不管了。

    右京毕竟不比许贯忠,在他心中还未可完全放心,因此高强有心将她先行遣出,再与许贯忠商议自己心中地疑虑。不想他还没说话。那右京忽地微微一笑:“许先生,你为何要踢衙内一下?有什么话,大可说出来吧。”

    这下许贯忠老脸有些挂不住,讪讪的不知说什么好。高强却心思一动,想到了一件事:以许贯忠地精细和手脚灵便,这么轻轻踢一下。除了自己身受之外,恐怕无人能够觉,右京就算感官敏锐,也不至于到了这种程度,她是如何觉的?难道又是和这傀儡术有关?

    想到了就问:京,贯忠在桌子下面轻轻踢我,你隔着一张桌子,却是怎生知晓的?”

    右京低眉,睫毛忽闪两下。叫人看着心有些颤,想起一句诗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如水莲花般不胜娇羞”。她低声答道:“衙内岂会不知?自从……自从那日以后,好似只要衙内心中凝神思索,小女子便隐约能够感应到衙内的心思,今日衙内与小女子一席话后,这种联系好似又加强了,适才许先生踢了衙内,小女子便立时心有所动,以此得悉。”

    高强听得心里好不怪异。原本与这样一位奇女子有了如此玄妙的心理联系,该当是一件幸事才对,可偏偏这种联系来得莫名其妙,自己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连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会产生这样的感应,感应的范围,感应地内容限制,等等都一无所知,犹如眼前有一注大财喜,可是云里雾里的就是捞不着,好比那猴子捞月,总是一场空。

    好在右京这番话,总算是提供了一点线索,原来自己凝神思索的时候,右京便生感应,可以分享到自己的感觉。可是为何自己刚才在右京房里试图与她心灵沟通的时候,用尽了心生却毫无反应?

    他这念头才在心头划过,还未出口,右京的脸上就微微一红,低低道:“衙内适才……适才心中对右京有了杂念,因此相互之间不生感应……右京听左京师提起,这傀儡之术,最讲究的就是心念无痕,不可念着对方,两人神念才可于虚无缥缈中交感……”

    高强立马头大,这等古代秘术听来最叫人恼火,明明每个字自己都认识,连在一起就硬是不懂什么意思,犹如现代外语考试时的听力测验一般,着实可恼!

    好在他接受不了,旁边还是有聪明人在,那许贯忠也曾听高强说起这傀儡术之事,当下听右京提起,便接道:“如此说来,衙内须当专心凝神,心中又不可对姑娘你有所存想,便可于冥冥中生出感应,行那傀儡秘术了?”

    右京微微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许先生果然聪敏,不过却又有些不同,我听左京师的解说,两人若要心神互通,须当存想于若有若无之间,似有意似无意,心湖不起点尘……”

    高强头大如斗,赶紧叫停:“我说右京啊,倘若本衙内有心要与那平正盛卿合作,此刻却少一个沟通之人,你可有办法?”

    这本是他随口一说,想要岔开话题,不想此话甫一出口,许贯忠的眼睛就是一亮,向高强打个眼色,眼珠向右京那边一飞,示意眼前不就是这解铃之人?

    高强马上醒悟,不待他开口,右京已经微微一笑,露出编贝般的一排碎玉牙齿:“衙内可是要与正盛公作些生意?原本正盛公便颇为重视与大宋贸易,常年有船队来往于两国之间,那朱勔便是因此而有了联络,只是海上风波叵测,更有海盗横行,往来贸易着实有风险,更限于本国造船能力所限,大船难以造成,因此只能以小船而行,获利有限的紧。倘若衙内能组织大型船队来往两国之间,只这一项好处,就由不得正盛公不动心了!”

    说罢,右京盈盈站起,向高强一福道:“如蒙衙内不弃。右京愿代替衙内远涉重洋,向正盛公通报衙内的通好之意!”

    高强大喜。这正是瞌睡来了枕头,右京本是日本国人,熟悉当的情况,又是受平正盛地派遣而来。担负着在中国寻找盟友的使命,这么回去复命,平正盛那边的信任度想来不是问题,而此女又和自己心意相看连,可靠度起码大大过那大食人杰肯,这样的一个使节,可不是天赐?

    “恁地。好极!”高强大笑而起,双手搀起右京,想要说几句“得卿襄助,孤心大慰”之类的说话。哪知道两人肌肤相接,都是心中一阵摇动,高强顿时就觉得身前地右京有些缥缈起来,忙不迭地缩手,心说这等古怪!难道我一定要心中对这右京没有半点感觉,才能挥这傀儡术的感应吗天爷真是不公平。给了这么个美女在面前,偏偏又有这等限制,自己眼下用得着她之处甚多,只得暂且息了心思,且把重点放在大事上了。

    那边右京虽然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心中却也翻腾。她自幼由那傀儡师左京抚养调教,深得傀儡术的三味,之前高强与她之间地种种感应,都确定是傀儡术的效果无疑,自幼的训练结果。既然两人间有这等感应,那高强便是她的新主人无疑了。因此心中隐隐然已经存了为高强效命地念头。

    只是这一下两人再次肌肤相接,给她心头却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只觉一股电流从两人手臂相交处直上,沿着脊背冲进脑部泥丸宫内,向下则直达尾闾骨,丹田处一股热流升起,浑身都有些热起来。这一来右京大惊失色,往日她与左京朝夕相处,肌肤之亲自不可少,不过左京因为修炼傀儡术的需要,面对这等自小罗莉起一手养成的美女,也能保持不动心,两人间的关系清如止水,这才使得傀儡术一日千里,终至大成。而右京也正因为这样特殊的成长,变得如现在这般清幽淡定,万事不动于心。

    可是如今这主人的位子看来要落到高强的头上了,却又有些不同,怎么两人这次肌肤相接,竟然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刺激?难道说因为两人正是在那种暧昧的情形中形成了傀儡术的联系,因此彼此之间所给予的刺激才会不同?

    右京脑中疑虑,眼下却顾不得细想,忙即谦谢了几句,便向高强告退,自回房去整理自己的心情了。倘若两人之间地联系,真是与当日左京不同,饱含了男女之间的交感的话,那么长此下去,彼此的关系会如何展呢?以右京自幼修行的淡定,却也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心烦起来。

    高强却是红尘中打滚的,不知道修行人的心境变化,只道是自己对这美女又有了想法,这也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只是心意摇动了一会,便抛在脑后了。眼前许多大事待定,衙内虽然是个正常的男人,却也不是下半身思考地动物,关键时刻还是晓得轻重的。

    待送走了右京,高强反身回来,一脸的兴奋神色,正要与许贯忠商议,却见后者神情肃穆,长身立于当地,向高强拱手道:“敢问衙内,此次要与日本平正盛合作,可是要引入外人来我中华么?”

    高强一愣,才知道许贯忠有了想法,看来虽然是大宋盛世,民族意识却丝毫不会弱了,反而因为有宋一代对外的缕缕屈膝,导致大宋子民的民族意识高涨起来,以至于以许贯忠的睿智冷静,涉及到这样的敏感问题时也不能无动于衷,要如此质问高强。

    他暗暗点头,看来许贯忠貌似万事不萦于心,对于大关节上却毫不含糊,这样的人才,按照现在的话就是根正苗红,政治业务两手硬的干部,要培养啊培养:“贯忠多虑矣!”你要是知道,本衙内的前世是生于某个经历的外族大屠杀的旧国都的话,恐怕无论如何不会有这样的怀疑了吧?

    “你也知我心意,眼下既然缺银,便要想办法广开财源,而且最好是白银的收入。”

    见许贯忠神情微微松懈,却仍旧有些狐疑,高强忙接着道:“这点你我也都有了共识,必须以真金白银为担保,支撑我钱庄的银票钱引行,逐步支撑起大宋已经不堪重负的货币体系。而若要按照你我的构想,这银票一开始的行范围,起码是通行东南五路的规模,如此估算,贯忠以为需要多少白银为本?”

    许贯忠点了点头:“如此算来,至少得有白银二百万两,再接受各方的流动资金,便可一期行五百万两以上的银票,抵的上朝廷一年向东南调拨的铜钱数额,且不费朝廷半分花费,可以一举缓解东南五路的铜钱危机,则当十钱之政引的民间损失,可望在几年内获得弥补,正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这些都是他和高强多日来商议的结果,这次摩尼教的反乱虽然被敉平了,可其中的惊险之处,称得上步步惊心,象高强和许贯忠这样全程都承担着其中的所有风险的人,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因此,预防摩尼教的再一次起事,就成了高强着手施行的大事之一,拉拢分化摩尼教的领导层,便是其中的重要举措。不过,所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要解决摩尼教的问题,让老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他高强不是当地的父母官,虽然仗着圣旨行事手握大权,行政却还轮不到他操心,而且眼下东南五路物产不成问题,他能插的上手,又不用付出太多代价的,也只有这货币问题了。恰好有个清溪的银矿垫底,结合高强在现代所知道的一点点可怜的金融知识,这钱庄计划就此出炉。

    不过,大宋一年的银产量,最高不过20多万两,而全国一年的财政收入,则高达贯文以上,要以白银来承担整个货币的担保资本这样的重任,实在是有所不能,这也是大宋朝廷迟迟不能改革铜钱体制的重要原因所在。

    “衙内,贯忠对于要广开银路全无疑义,只有一桩不解,这中日贸易古来有之,衙内就算能从中获得大利,怎奈远涉重洋行事不易,又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聚起偌大银两呢?贯忠愚钝,愿衙内有以教我!”

第十五章 梁山

    高强咳嗽一声,他与许贯忠相交日久,不过多半都是有商有量的说话,听到许贯忠对他说出“有以教我”这样的话来,着实有些不大习惯,自信心不觉也有些小小膨胀起来:“贯忠言重了!这其中的关节所在,说穿了平平无奇,就是那日本国度虽小,金银储量却高,我之所以要和那平正盛合作,看中的不仅仅是贸易的获利,更是瞄准了他国内辖境内几处金银矿藏。倘若能借此机会说服对方,与我们分享那些金银矿的收益,再利用我等手中掌握的先进的冶炼技术,将那些金银开采出来以后运回我大宋,岂不是大大的美事?”

    许贯忠听了这番解说,恍然大悟,如此说来,确实是非得要和对方国内的当权派合作不可,否则异国他乡,行事多有不便,说起来这位平正盛卿倒像是特地凑上来的。不过一念既平,一念又生:“恁地却好,只有一事不明,衙内却是如何知晓这日本国内的金银矿分布?”

    高强闻言一滞,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有些麻烦,难道要把自己以前玩过的几款游戏介绍给许贯忠?不过他总算有些急智,便用言语搪塞,说道自己在东京汴梁时,尝于父亲书房中翻到了有关的记载,因为涉及到金银财宝,便多留了几分心思,不想今日倒派上了用场。

    许贯忠也不多疑,衙内的老爹是当朝太尉,手掌兵权印把子的猛人,若说手中没有半点机密资料,却叫人不信了。高强这番谎话奏效。安抚了身边的智囊,话题便转到了如何实施上来。

    所谓三分计划,七分执行,高强在现代的管理学课程中记得地不多几条原则,其中就有这么一条。现在要行使的又是一件大事,牵涉到的方面不可谓不多,尤其是有一件事,就是他高强眼下诸事方起,又有皇命在身。无论如何不能离开。

    在不能亲自控制的前提下,要如何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这前期的周密准备就更显得重要起来。高强来到这时代以后,可以说是不断劳心劳力,阴谋阳谋一个接一个,有些已经实现。但更多的还处于埋线布局阶段,这么多的计划做下来,他和许贯忠之间的配合可以说已经是炉火纯青,很多事不须反复沟通,几下就敲定。

    这个与日本国人合作的计划,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贸易,需要组织起庞大可靠的船队。定期来往于中日两国之间,运去我大宋的特产,如丝绢棉麻,还有远自西域传来的香料玳瑁等等,以此换取日本国制作精良的刀剑和金银,凭借其间的物品差价,以及金银价格本身地落差,这桩贸易的利润率粗粗算起来,竟然高达四倍以上!

    这么高的利润率,就连在现代享受够了外贸给国家经济带来的巨大变化的高强。也有些心旌摇动了。不过,他毕竟是有些商业意识,在许贯忠还在为这么大的利润要如何防范相关人员生出异心而操心的时候,高强的心思已经转到了选择合适地商务伙伴上面。既然有这么高的利润在里面,只要放出一点风声出去,逐利的本性会立刻吸引来大批航海贸易者。这两浙和福建路历来海运达,在高强的印象中,宋代的造船技术已经相当达,海上贸易的范围远达红海。若要组织起大型船队往来于中日之间,定不是一件难事,自己所要作的,只是要怎么样将这一桩贸易控制在自己的掌握中罢了。

    在这个问题上,那大食人杰肯就显得颇为有用了,以他混迹商场多年的经验和人脉,又对于中日海上贸易很是熟习,要找到合适的担当人选,想必不是为难地一件事。在这个问题上,高强和许贯忠二人很快达成了一致。只要选择家底在大宋境内的老成船运商人,安全方面不成问题。两人更进一步,连组织船队的名义都想好了,就说东南应奉局奉旨出海,采买诸般御用珍玩,哪个敢指手画脚?更不用说市舶司是杭州府的下辖,阮大城对于高强是百般奉承,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又怎么能给他小鞋穿。

    这一节敲定之后,高强只觉说的有些口干,端起一杯茶来一口一口地啜饮,借机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忽然想起一节:“自己组织船队出海,来往于中日之间贸易贩运,又打算将这贸易中所获得的金银尽数占为己有,按照后世的法律而言,算是个公然走私吧?”

    且把一颗良民的心暂时收起,在这时代若还是抱着现代地文明法制观念做事,自己也不会干出将摩尼教几十人杀个干净这等辣手的事来了吧?

    正在安慰自己“行大事者不拘小节”,却听许贯忠道:“衙内,咱们这便来商议一下,要如何能从日本国的银矿中取利,如何?”

    “正是正是!”高强答应,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整理一下思路,便说起自己的想法来。在他的认知中,要开采他人治下的矿藏,现代的方式无非几种,这其中直接购买矿藏开采权是利润最大的,然而也需要庞大的资金,尤其对于矿藏所在地地政治稳定性有很高要求,这一点如今的日本国显然是不符合的,就算没有源平两家的明争暗斗,这时代也没有什么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意识,到时候随便出来一个小土豪什么的对自己的矿藏横挑鼻子竖挑眼,麻烦就不小了。

    按照目前的局势而言,利用平家出面保驾护航,自己这边提供交换的技术和一定量的开采产品金银,显然是一个比较可行的方案了。一来平正盛与源氏争斗渐渐激烈,对于金银钱物的需求当然少不了,你几时听说准备打仗不要花钱的?这些金银矿藏在他手上,出产数量少得可怜。如果能获得高强手里拥有的灰吹法炼银技术,大幅提高金银矿的出产,自然求之不得。以现代的观点来看,这是一个把蛋糕共同做大的过程,时髦的叫法换作双赢的便是。

    这一番话说出来,许贯忠击节赞赏:“衙内深谋远虑,当真了得!只是有一样可虑,那东瀛人非我族类,眼见我等中华来人从其土地上整船整船的金银运出。哪有不眼红的道理?而那日本国远隔重洋,我等要开采其银矿,势必有多方依赖于日人,单只这矿工招募一项,就非得仰仗在当地根基深厚的平氏一族不可。这个难题,衙内要如何处?”

    高强沉吟:确实是一个大问题。用现代的说法来讲,这是一个外来资本本土化的问题,在现代就是一个不可抗拒的趋势,也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不过要是在这时代套用现代关于企业本土化的经验,却又未免教条的很了。此时地日本国,正处于平安时代的末期,庄园制濒临崩溃,治安混乱之极。否则也不会有武士这个阶层乘势而起了。在这种情况下,要日本国朝廷本着改善投资环境,优化本国经济大气候的立场,保护自己在其国内的投资,无疑是痴人说梦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越显示出与平正盛合作的重要性来,不但是要拉住他与自己合作,让他看到合作所能带来的巨大收益,更要让其感觉到,如果与自己作对的话。想要吞掉本衙内在日本国的投资,乃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这两者,一推一拉,一正一反,缺一不可。须知见礼眼开,乃是人类的本性,东瀛日本国人自然也不例外,若不明确告诉他们,与自己对抗倒霉的是他们自己。又怎么能将平氏一族牢牢绑在自己的车辙上?

    两人就这个问题商议许久,却也没一个头绪。最大的难题,还是那日本远在海外几千里,真是所谓鞭长莫及。最初的与平氏合作开采银矿,由于对方很容易现其中所能获取的利益,这一节倒不是问题;问题在于银矿开始运作之后,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一定会招来他人的窥视,甚至原本是合作方的平氏,也未必就那么保险。

    推敲了半天。高强只想到一个稳妥些地法子,那就是尽力慑服平氏,使他们不敢生出异心。许贯忠虽然也同意这个方向,然而这也只是一个方向而已,具体要怎么去作,非得要到了当地才能见机行事,自己两个人在这里画大饼是解决不了问题了。

    既然一时解决不了,这个就暂且搁置起来。许贯忠却又提出一个新的问题:“衙内,咱们的船队打着应奉局的旗号,东南五路是畅通无阻了。可有一样,这船队往来于大海之上,多有风浪意外,倘若说船队归途遇到阻碍,一时不得回转,需要找一个港口避风修整,却是个难题,这船上载满金银货物,到哪里都碍眼的很,别说辽国高丽等地没一处信得过的,就连我大宋的沿海港口,倘若查出衙内私自组织船队外出贸易牟利,不大不小是个罪名,连累到朝中老大人的话,其罪非小。”

    一节却是高强没有想到地:“以你所见,该当如何?”

    许贯忠且不说话,站起身来,从书房墙边的书架上掏摸一番,拿出一个卷轴,放在桌子上摊开,高强看时,却见是一张海图,虽然大部似曾相识,看上起就是中国东部海岸的整个区域,却又与现代所知的颇有不同,因此一时不能确认。

    许贯忠拿手点指:“衙内请看,这一幅图,便是我大宋海疆。此图颇为细致,比之当日贯忠在大名府所学更为精到,显然这屋子的旧主人朱勔,对于大宋海外的贸易颇为上心,这却不必理会。衙内只看这里”,说着用手一指地图上某处,高强定睛看时,却是黄河入海口。虽说这时代黄河河道与现代大有不同,不过这么一条大河直贯入海,那是怎么也不会弄错的了。

    许贯忠续道:“衙内,这黄河从山东入海,沿途水流平缓,多有航船,其间水运,都归属北京大名府治下管辖。咱们的航船归程中,不妨在这黄河沿岸寻一个落脚点,一来修船避风,二来也可采买北方货物,更可就近将白银运至大名府,于此地设立钱庄分号,则银票不但行于东南五路,更可辐射北方各路军州之地。岂不美哉?”

    高强大喜,这一招甚是巧妙,可谓连消带打,不但解决了中转基地的问题,更将钱庄运银去北方的劳作都省下了。他重重捶了许贯忠一下:“这等妙计,真亏你想地出来!只是黄河沿岸良港不多,更要顾虑到安全问题,什么地方才最合适?”

    许贯忠胸有成竹,手指沿着黄河河道缓缓上移,在一处表征湖泊所在的大空白处停留了下来:“衙内,以贯忠之见,在此地设立中转基地,便是最好不过。”

    高强看那湖泊,所占范围甚是广大,离黄河入海口又不甚远,船行一日可达,位置倒很合适。

    就听许贯忠续道:“此地有大泽,乃是百余年前大河泛滥改道而成,水文颇为复杂,中间有一座石岛,其旁水深处甚多,可供大船靠泊。此泽有河道与黄河贯通,只需稍加疏浚便可行船,石岛可建仓库码头房屋等物,俾船工商旅等歇息营生。”

    高强点了点头,又听许贯忠说道:“这大泽归青州府管辖,那青州知府不是旁人,便是衙内知交张随云公子的令尊大人,张叔夜便是,要疏通于他行个方便,想亦不甚为难。此地久为盗贼渊薮,官兵少往,只消遣一二良将,以我江南水军襄助犁庭扫**,不日即可荡平,那时命水军封了石岛周围并往来河道,又省了外人窥探之烦,其上行事大可肆无忌惮。”

    高强听着听着,几项信息渐渐串成一处,大湖泊,青州治下,盗贼渊薮,张叔夜……这一连串的名词贯通起来,有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简直呼之欲出,要紧询问一下:“贯忠,这大泽所名为何?”

    “禀衙内,那大泽中的石岛,当地人唤作梁山,这片大泽,便是有名的八百里水泊,换作梁山泊的便是!”

第十六章 要务

    “梁山泊!”

    高强倒吸一口凉气,本来在来到这个时代以后,一下子接触到林冲鲁智深等人,梁山这个名字便一直萦绕在他心里,其后燕青杨志石秀等人纷纷登场,也不知是冥冥中的天意还是他高强有意为之,总之一个个都成了衙内的羽翼,使到现在一个比一个顺手,不得不说这水浒传就算别的都是虚构,对于人物性格和能力的指向作用还是很明显的,起码省了很多考察的功夫。

    只不过后来高强忙于东南事务,和摩尼教纠缠不清耗费了许多心神,对于梁山这一档子事也顾不上了,怎知道今日自己筹划着开办钱庄,要打打那日本金银的主意,竟然会又装上了梁山!

    这,到底是不是天意?

    高强甩了甩脑袋,梁山不梁山的,不管你去不去撞他,他都会在那里放着,想这些虚无飘渺的事无谓的很,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上罢!

    他点了点头:“贯忠此番计谋,实为天外一笔,好极!不过此事行来又多头绪,所费不赀,还是要等日本那边一切谈妥,这个中转之处才好起始修建罢。”此地要成为自己理想的中转基地,地理位置是不成问题了,不过其他枝节的妨碍还是不少,先要派人剿灭当地盘踞的盗贼,这就是一桩难事,梁山泊倘若是那么好平的,也不会成为盗贼渊薮了;其次就是修建港口船坞等等设施的花费,维持当地安全的人手花费,在在都是花钱的祖宗。怎一个烦字了得!

    许贯忠一笑,将那卷图卷起,一面放回书架上,一面道:“衙内说得不错,倘若只是要作为日本贸易船队的中转之处,这梁山自然不是眼下的要务。只是贯忠之所以想到梁山泊,却非今日始了。”

    “此话怎讲?”

    许贯忠娓娓道来,听得高强又惊又喜。原来还在东京汴梁的时候,高强命石秀带领御前司的一些闲杂军士。利用其江湖打滚多年累积下的人脉和经验。逐步整顿汴梁和其他三京四辅的黑道,此事高强一直没有过问,却也知道石秀手腕惊人。仗着手头资源丰富,大小势力望风而从,一年多来已经在道上闯出了名号,一面令牌所到之处,河南河北诸路的强梁绿林无不披靡,麾下小混混喽啰不计其数。有时说起玩笑话来,石秀便会笑话杨志,说他杀人也不挑个时候,倘若是现在在汴梁街头与那没毛大虫牛二起了争执,只消石秀丢出一面令牌去。有一百个牛二也不敢跟他撒野了。

    不过高强虽然不大过问,许贯忠身为智囊却不可不上心,与石秀之间时常就此中地事务加以讨论,因此知之甚详。想要维持和展这么大地一个组织,第一重要的不是人力,而是财源,即便是石秀可以调动部分军中实力,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又哪里能白白使唤人家?

    好在石秀不是那等只知打打杀杀的莽夫,其中关键所在明镜一样。看地清楚,一早就把能抓的财源都抓了起来,举凡车船码头运沙搬石保镖护卫等等等等,凡是能伸上手的事情,石秀统统要插一把手。

    不过这些地方原本就多有势力盘踞,石秀虽说是官面上的人作着黑底下的事,乃是东京来的强龙,却也不能将这些地头蛇都一一抹杀了。好在他见了高强在孟州快活林搞的那一套,深受启,利用自己所拥有的太尉府名义。拉着大旗作虎皮,与这些地方势力渐渐结合在一起,将自己的影响力逐步扩散开去。

    许贯忠在这其中出谋划策,也着实出了不少的力气,在这当中,他乃是以东京汴梁府,西京河南府,南京应天府,北京大名府为四个支撑点,中间地转运连接处就是高强最早亲自拿下的孟州快活林地界。此处现在几乎已经是施恩的一家独大局面,那蒋忠蒋门神虽然有当地都监撑腰,却也不敢与顶着御前司名义的施恩作对,只得守着间快活林酒楼过活。不久以后,高强弄个权术,将那张都监明升暗降,弄到邻州去作了个副钤辖,蒋忠失了依靠,不片时就被施恩挤出了孟州,还回山东去了。这些都是枝节小事,只在这里费些笔墨,带过不提。

    随着石秀势力渐渐扩张,孟州道上日渐热闹,原有的许多房舍都推倒了重建,更加新建了许多,俨然是一个大镇集,热闹的好去处。仗着有高强给的御前司都转运的名义,施恩在此地呼风唤雨,自然不在话下,当地的父母官也都受了好处,不来管他,这地方没了官府的叨扰,便越兴旺起来。

    去年年终时,高强正在筹办自己的婚事,许贯忠就连续接到了孟州施恩的来信,说到山东许多客商往来孟州,都来这里拿钱买秀字令牌,这令牌和那“俅拜的”帖子,一黑一白,目下已经是通行大河上下,行情直线看涨,按照山东客商的说法,在山东境内,行商坐店要靠自己打开路子,全然不似河南河北这般,都有人铺好了道让你走。

    许贯忠这便留了分心,自来一个组织的展,那是不仅则退,既然在两河进展顺利,那就该尝试着向周边扩展,山东作为连接河北,东京,两淮的重要地段,那是不容错失的要地。只是此地民风剽悍,自己这边又没有可靠的地盘,只能靠来往商旅收些浮财,不能进一步深入,实为憾事。虽然一时不能进展,但要在山东境内寻找合适的地盘,以扩张高强的势力这个想法,便从此不时在他心中浮起。

    现在高强要与日本贸易,许贯忠便又想起这个茬来,既然有这个契机。何不趁此机会将这件事情也办了,不但可以将手伸到山东境内,更可以乘机扩张到两淮,与东南五路连成一气,则高强这钱庄地银票也可随着北方的秀字令牌和俅拜帖子一道,畅行各地了。

    把这番计较一说,高强倒有点二乎起来了。当初他在孟州管了这么一档子闲事,有一多半倒是为了此地乃是原先水浒传中的重要戏码,看看小说人物的命运因为自己的介入而生改变,颇有些指点江山的豪气。谁知现在真是蝴蝶效应作。自己只这么轻轻一推,整个局势就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快活林竟然成了北方黑道上的一个中心地带了?还有那石秀。自己叫他联络各地的草头混混,不过是想多布耳目,多了解一下各地的情报,没想到他手伸的忒快,竟然已经展出如此庞大的组织来,收集情报的工作早就退居次要地位了,连地盘都要抢到山东去了。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的情况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自己有心要改变大宋的颓势,手头能利用地资源是越多越好,石秀施恩等人能帮得上忙。这是好事而不是坏事,只不过呢……

    “贯忠啊,以后此等事项,你叫石三郎也像小乙那样,定期用飞鸽传书送来与我知晓,不要哪天三郎的秀字令牌都到辽国西夏去了,本衙内却还全无所知,那就不好了罢?”权衡再三,高强也只放了这么一句话,所谓响鼓不用重锤敲。以石秀的心思缜密,自然晓得其中的分量,他本身并无实力可言,能在短短时间内闯出江湖上的名头,靠的还是背后的太尉府这座大山,量他再多几倍野心几个胆子,也不敢对高强生出什么异心来,只要注意控制着局势,不要太过搞大,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就是。

    “还有。贯忠啊,既然石三郎那里财源广进,怎的本衙内要办钱庄,也不见他解些钱银过来应急?”高强原先是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当即伸手要钱。

    哪知许贯忠却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来:“衙内差矣!三郎短短经年内作出偌大事业,这其中地使钱之多,真如流水一般,粗粗算起来,收的钱银虽然不少,花出去的也差不多有相当数目,手头的一点蓄积,也是要备不时之用,不可轻易动用。况且贯忠以为,衙内的钱庄若要获利更多,这银票通行的范围是越大越好,石三郎手边的那些钱银正好为了在北京开办钱庄作准备,近水楼台,方便的紧,不必打他的主意了罢?”

    强一阵郁闷,听听也是有理,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来,只索罢了。不过看到许贯忠一脸笑眯眯得意地样儿,高强心中着实有些憋气,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不运就不运,不过提出要到山东开梁山泊抢地盘的是你,这件事情自然是你去全盘安排,所需钱银也是你去筹划,休想本衙内为你掏一分钱,这总公平吧?”

    许贯忠不防这一手,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了,讪讪笑了两声,也只得答应了。好在开梁山泊,得益的不仅是高强一人,此地若能成为集镇,仗着水6两条路的优势,以及天高皇帝远的便利,往来商旅都能从中获得实惠。再往大了说,孟州向西连接秦川陕甘,向北连接河北各路,而梁山泊正好向东连接山东濒海,向南经由两淮连接东南,这便将大宋目下最为富庶的几个地方都串连了起来,除了川中偏僻难及之外,这样的一个布局真称得上是全国一盘棋了,到时候要作什么大事不行?

    敲定了开梁山泊的事宜,是由石秀全权负责,许贯忠遥控指挥之后,高强的注意力便又转移到了日本贸易上来。现在一切渐渐明朗,自己的计划若要推行,日本的金银和商品绝对是不可缺少的环节,可是现在自己这边条件基本具备了,日本那边可还没去人呢,真是千头万绪,烦人的很啊!

    此后几日,高强的应奉局便又忙碌起来,当前的头等大事,乃是组织起去日本的使节团队,这队伍中担负使命重大,偏偏却只有右京一个人可用,其他都是高强身边的人,无法派的上用场,单单这护卫问题,就弄得高强大伤脑筋。

    这日正在书房中议事,说到使节团的组成,高强挠头不已,此去既然担负着要与平正盛合作的诸般事宜,那就什么方面的人才都要有,贸易采矿护卫谈判,一个都不能少,这千斤担子,怎么能押在右京一个人身上?可是就应了那句老话,家贫思贤妻,国乱思良将!自己身边的人才都嫌不够了,哪里还能抽的出人来远赴海外。

    韩世忠侍立一旁,此时高强身边如杨志6谦等人都在军中带兵,应奉局的护卫就由韩世忠这亲兵指挥一手把握,自从前日左京被射杀以后,韩世忠以安全为借口,几乎寸步不离高强的左右。高强也不嫌烦闷,他对这位历史上的抗金名将极为有兴趣,相处的日子久了,更觉得这韩世忠虽然尚且年轻识浅,然而沉毅果敢的性格已经形成,只需少加磨炼便可成大器,一旦雏鹰展翅高飞,日后的成就只能用不可限量来形容。因此高强趁着眼下能朝夕相处的机会,不时结好与他,虽然不如曹操对关羽那般“解衣衣之,分食食之”的肉麻,却也称得上亲厚有加,弄得小将韩世忠感激的很,只愁没法报答衙内的知遇之恩。

    此时见高强烦恼,当即义不容辞,向高强施礼道:“衙内莫要烦心,世忠愿为衙内解忧,前去海外勾当大事。”

    “不成不成!”高强想也不想,一口回绝:“此事眼下还不能上了官面,乃是我高强的私事而已,你现下军职在身,也算是个公人,万一去了回不来,岂非无妄的很?”

    见韩世忠还要分辨,高强摆手道:“世忠休要再说,倘若你因为这事而受了什么损伤,本衙内于公于私都是无法交代的,罢了!”

    韩世忠摇了摇头,也知高强有理,便闭嘴不说。此时右京也在一旁静静听着,却也不怎么多言,只把眼神不时地向高强飘一下。

    正在这当口,门外有人高声通禀:“启禀衙内,方姑娘到!”

第十七章 三问 上

    “快快有请!”高强听得这一声通报,也不觉得纳闷,原本方百花去了有些日子了,想来在各地摩尼教徒中选拔有能弟子的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吧,这时候也该是回来商议具体的安排事宜的时候了。

    只是啊只是,摩尼教那边虽然接受了自己的建议,愿意选拔出教众来供自己驱使,现在出问题的却轮到了自己了,开办钱庄一事由于得不到朝廷的支持,落得要自己去找本钱的下场,现在要如何向这位方姑娘交代呢?高强苦笑一声,且不去管这些,大不了实话实说就是,这朝廷不予支持也算是不可抗力的一种,只要自己尽了力,方百花大美女也不好咄咄逼人吧?

    稍顷,几个人影走进房中,高强定睛看时,来者却不知一人,除了别离不久的方百花,依旧一身白衣飘飘风姿绰约,更有现如今已经变身为独臂少年,神情略显冷漠的方天定,来到书房之中,各自施礼。

    高强赶紧上前将两人扶起,对方百花他碍于男女之防,只虚虚搀扶一下了事,对方天定可就不同了,还没等他身子躬下去,就一把扶起,上前抱住方天定,语声中已经有些哽咽起来:“方兄,久违了一向可好?”

    方天定不防高强这等热情似火,倒有些不大适应,心下也感动几分,单臂反抱高强,勉强笑道:“高兄。别来无恙?天定多蒙兄长挂念,身体倒还好。”

    许贯忠在后面见到这两人酬酢往还,心里很是有些怪怪。他可是晓得方天定这条胳膊是怎么断地,要不是高强那日痛下杀手。一举砍了摩尼教数十教众,连方腊大教主都一刀两断,方天定怎么会受了池鱼之殃,在那一夜中丢了一条臂膊?难得这时二人重逢,高强还能表现的这么热情义气,这小衙内的内敛功夫可着实见长了,端的厉害!

    其实许贯忠这么想,却也冤枉了高强。他当日虽然下了毒手,很大程度上并非出自本心。按照他来自现代的观点,还没有犯罪的人就不是罪犯,即便是他有了明确的犯罪意图也是一样的,因此方腊等人根本罪不至死。当日被情势所迫所下的决定,至今仍旧令他耿耿于怀。以至于不敢面对原本亲密有加的方金芝,而于此役失去了一条胳膊的方天定,更是他心头的一块石头。如今二人相见,看到方天定一条空荡荡的袖管,高强心中更是惭愧,歉疚关切之情乃是自肺腑,并不是什么高地演技。

    见两人兄弟情深,一旁的方百花也不禁酸楚,忙抑制了心情。上前将两人分开,说了些劝解的话,扰攘一番,这才分宾主落座。

    高强问过方天定的起居,话题就有些接不下去,本来他与方金芝已经有了盟约,不过现在金芝重孝在身,他心中又有些心结难解,说到关于金芝的事情时不自觉地就有些踌躇。好在方百花历练世情。又是女子之身心思细腻,见到高强欲言又止的模样,哪里不懂得他的言下之意?忙即笑着取出些土产,乃是些腌渍好的竹笋野味,说道是金芝亲手采摘炮制,只因守孝不能远离,故此求姑姑带来送于衙内品尝云。

    高强双手接过,不禁心弦颤动,所谓礼轻情意重,金芝显然对自己用情已深。却不知怎生报答罢,只得待其丧期满后迎娶过门,好生待她就是,那个流血之夜,大家就当浮云了罢。

    说了几句逊谢的话,方百花忽然注意到了屋中一角坐着的右京来,不由得就是一怔。她在朱勔的都监府里多时,自然也见过这位身份神秘,模样秀丽的女子,后来知道正是这女子带领高强等人里应外合破了都监府,不免留心。这时再见到,正不知高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即笑问:“高衙内,这位姑娘,莫非就是……”

    高强忙将双方引见,右京淡淡地见礼,并不多话,方百花也听说过她一些事情,因此不以为意,见礼已毕,便向高强道:“衙内,前日依了衙内的计较,奴家从我教有能教众中选拔了百余名机灵忠谨之人,教他们途杭州来寻衙内,想要讨个差事,如今可大都到了么?”

    这事烦琐的很,高强自然按照老规矩丢给许贯忠去处理,当下便由许贯忠回答,来到教众若干名,如今都安置在何处,一一分明,并无错漏。

    方百花听许贯忠说得明白,安排的妥当,心下也自欢喜,便又问道:“然则甚好,不知衙内要几时安排这些教众做事?”

    这倒难住了许贯忠,也不是他不懂得回答,实在还没和高强在如何向摩尼教交代这个问题上沟通过,现在究竟如何回应,有些踌躇,眼光自然就投向了高强,等他示下。

    高强咳嗽一声,将方家姑侄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便道:“此事如今有些曲折,两位可否细细听我道来?”

    方百花一愣,正要追问,方天定遭逢大难之后,心性却沉稳了许多,拉了姑姑一把,向高强点头道:“衙内有什么言语,但说无妨。”

    高强便将钱庄不能得到朝廷的支持,一时还无法开办,前后事宜简略说了,话语中自然将客观条件强调了几分,说到委屈处还唏嘘几声,显得大志难酬,惆怅的很。

    他这么一做作,方家姑侄也不好责怪于他,更有许贯忠适时地插进话来,接上高强关于道路如何曲折的重要讲话,把自己两人商量好地生财之道叙述一下,又展现了一副美好地前景蓝图。

    方天定听罢。微微点了点头,向高强道:“高兄,如此苦心为我摩尼教和东南百姓谋划造福,实属难能。小弟佩服之极。”

    这也不是虚话,高强若不是想要安定东南负担沉重的百姓,哪里会来搞这些事情?乐得安心作个混吃等死的纨绔衙内才好,因此听了方天定的夸赞,心中油然有些悲壮地自诩之情,嘴上还没忘了谦逊几句。

    却听方天定又道:“既然衙内有了通商日本国的计划,想必右京姑娘人力于其中,但不知衙内是否诸事停当?只因此事关系我摩尼教东南百万教众的福祉,倘若有我摩尼教能效力之处。虽万死莫辞,还望衙内不吝教我。”

    高强听了这话,本来是条件反射的要敷衍一下,忽地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一件大事:“这些人自己送上门来。却不正好!”

    他也不掩饰,倾过身子凝视着方天定的双眼,沉声道:“方兄此言,果然出自肺腑么?”

    方天定愣了一下,便有些不悦:“高兄说地哪里话来?小弟自与高兄相逢东京汴梁,又同患难于杭州,甚至不惜与家父作对,我这一片为我教众的拳拳之心,难道高兄还有什么信不过的?真正无谓!”

    高强见他作色。赶紧致歉,跟着又道:“并非我有意不信方兄,实则这件事情太过艰难,若不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下偌大愿心,决计不能全功。此事殊非常人所能,故而小弟有些踌躇,言语本有试探之意,还请勿怪。”

    方天定听了这话。不怒反喜,要知收益与风险并存的道理,并不需要在学校里学过经济学才能懂得,他虽然出身草莽,却也是知道的。以高强今日的地位权势能为,要他说得如此郑重其词,必定非同小可,相对说来,一旦能够成功,为本教带来的收益也是大得异乎寻常。以摩尼教如今受创深重的局面,可以说没有多少退路,正可搏上这一记。

    “高兄休得小觑了我明教豪杰!”方天定站起身来,微微提高了嗓门,想起为了本教殚心竭力,终于以身殉教的父亲方腊,亲叔方七佛,以及石宝等人,一股悲壮豪情油然而起,语调也跟着激昂起来:“芶能造福我教众,虽死何惧!芶能为教效命,虽死何憾!衙内只管吩咐,只需是我教能力所及,全凭衙内驱策便了。”

    高强大喜,便将自己眼下的难处都说了出来,最为难之处,便是现下要派人远赴东瀛日本,商议合作贸易与开银矿之事,这人选殊难抉择,因此为难。

    方天定听罢,低头沉思了一会,又与方百花交换了几个眼色,向高强拱手道:“如蒙衙内不弃,这远赴东瀛日本之事,小弟愿意一肩承担!”

    高强听到他答应的如此干脆,心中喜不待言,正要说话,许贯忠截了进来,向方天定正色道:“方兄如此肝胆,小弟佩服的紧,只是兹事体大,小弟担心方兄护教心切,小觑了此事,因此有些不大放心,有几个疑问,要请方兄不吝赐教。”

    方天定不愠不恼,向许贯忠点头道:“许兄谨慎行事,正是做大事的料子,小弟佩服——但问无妨!”

    许贯忠伸出左手,立在方天定面前,屈起一根手指道:“这第一,方兄等多事农桑,不通贸易食货之事,要如何解决与日人商贸之事?”

    方天定答道:“此事易与,我虽不通商旅,高兄却也不是逐利之人,想必既然要作这事,已经找好了合适之人贩卖。小弟虽然驽钝,也知道商人无利不起早,有利赶山跑,倘若与日人的贸易真有如此大利,必定不难寻到愿意同船赴日之人,高兄无需小弟与此中出力罢!”

    高强登时对方天定刮目相看,果然苦难使人成长,方天定几个月不见,俨然已经是个人才模样,足堪造就了。

    许贯忠仍旧不动声色,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再问方兄,此去与日人谈判金银矿开采事宜,可有腹案?”

    答曰:“此事易与尔!蒙高兄大力襄助,我清溪银矿全由本教教众担当劳力,高兄派来了有能的老成矿工悉心教导,连日来有多人学得探矿筛矿精炼等术,如今已经完全可以担负起洞中银矿的开采各项。一法通万法通,日本虽远,金银矿藏想必亦非特异,我教教众都可开采。只需我带同数十熟练教众前去,再得到当地劳力相帮,从探明矿脉到精银运出,半年即可。”

    这一节却有些出乎高强意料。虽然想到了摩尼教可以学到银矿的开采技术,不过这么个快法也不是寻常,想必摩尼教徒一直在苦苦寻找改变自身生存状况地道路,一旦有了这么一个契机,立刻迸出了巨大的能量罢。

    许贯忠此时已经有些满意,却又屈起第三根手指,向方天定又问:“三问方兄,日人非我族类,难必其始终,况且财货之物,自来引人觊觎,方兄区区数十人远赴海外,若有个缓急,动辄有埋骨异乡之险,方兄大可置自身生死于度外,但如此一来衙内的大事不成,方兄等一众教徒也空洒热血,徒死无益。方兄于此节,可有必胜之道?”

    方天定神情一凝,肃然道:“区区数十人远赴异国,要说必胜之道,那是没有的,即使是有武圣之能,也难必其功。只是以小弟愚见,此事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法。日人也是寻常人,只要有利可图,便不致生变,我此去,当把所有日人不知的技术全数收拢,不得走漏了分毫,尤其是探矿之法和最后的精炼环节,便是日人抓住我等以性命相胁,也不得泄漏。如此,日人当知我等不可或缺,便只得继续与我等合作,可保银矿平安。”

    高强听了这话,心中一酸,差点流下眼泪来。他生于太平盛世,穿越时空之后又是投身在殿帅府中作了衙内,可以说基本上没吃过什么苦,把自己的小命看得甚是金贵,每每将孔圣人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当作座右铭。却不知,这世上尽有这样的人,每日三餐都要苦苦寻觅,身家性命时刻危如累卵,对于他们来说,这个世界的残酷,能有一堵危墙作为立身之地,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了!

第十八章 三问 下

    方天定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对于许贯忠这样近乎铁铸铜浇了心肠的人来说,也造成了相当冲击,只不过他到底与高强不同,从小生活在这个时代,又经历了最孝敬的娘亲被害的大变,心灵的防线比之高强要强固许多。因此少待了片刻,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方兄大勇,小弟钦佩。然而方兄保得一己不失容易,保全体数十人一个不失却难,而此事的凶险之处就在于,只需有一个人撑不住,便会给全体带来灭顶之灾……”

    说到这里,眼见方天定面上显出不豫之色,许贯忠忙道:“方兄少安毋躁,并非小弟信不过方兄和众教徒的忠信,只是人情各非,难保意外,世人多私心杂念,况且方兄新近才掌握了贵教的大权,并非素有恩义行于教众,如何保得人人心志坚如铁石?因此小弟斗胆,要请方兄一诺。”

    方天定初时确有愠意,怎奈许贯忠说的在理,他确实是刚刚接过了明教大权,虽然有方百花全力襄助,毕竟年纪轻,根基浅,许多事作起来都不是很得力,如今要他拉出一只坚如磐石的队伍来,去到海外异国担负如此重任,也真不是那么有把握。

    想到这里,方天定有些软了,便道:“许兄言之有理,敢问要小弟什么承诺?”

    许贯忠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就如同冬日的冰雪一般转瞬即逝。让人几乎要以为那笑容只是错觉:“小弟所求地,是方兄的一颗杀心!”

    什么?”方天定眉毛一扬,眉心突突跳动起来,两眼眨也不眨。紧紧盯着许贯忠,一字一顿地问道。

    “当机立断,杀伐决断,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这便是杀心!”许贯忠寸步不让,回瞪过去:“倘若方兄麾下有人有不稳迹象,即使此人只是一时动摇,但只要这点迹象有被外人察觉的可能,就会形成破绽。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决计不能有半点疏失。因此方兄要在此等不稳迹象刚一冒头之时,决然将一切扼杀在襁褓之中,有敢动摇者敢泄漏机密者思乡偷逃者杀,有为己谋私者杀,有私自结交外人者杀,有不服统帅者杀!”一连六个杀字,如同六道霹雷闪电,重重击打在方天定的肩头胸口,震得他脸色一片苍白,却仍旧巍巍站立。

    只是听到最后一个杀,方天定却再也坚持不住了。却听许贯忠冷冷说道:“方兄肩负重任,倘若一个不好,坏了衙内的大事,牵连之广非你所能想像,恐怕摩尼教东南的百万教众,都要受到池鱼之殃,这一杀,杀的是你方兄自己,倘若事到临头已不可为。就算杀了你自己,也无补于大局!到时候,方兄就算自己丢了性命,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令尊和教中的兄弟姐妹?”

    说什么?!”方天定用手点指许贯忠,脸色铁青,手指颤抖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方百花见了,急忙上前将侄儿扶住,一面怒视许贯忠,尖声道:“许先生。你这话说的,可是要以我明教为人质,逼使天定为衙内效死么?真正岂有此理!”

    许贯忠冷笑一声,正要说话,高强见闹的僵了,赶紧出来打圆场:“误会,误会啊!”说这话时忽地觉得有点耳熟,似乎儿时所看地战争片中,将领们之间只要一有冲突,出来打圆场的人必定要说这句台词,没想到如今自己出来解围,用的却还是这句,真是缺乏创意。这只是胡思乱想,高强随即站到方天定身前,握住他手道:“方兄切莫多心,这实在是许兄的一番好意,待我慢慢解说于方兄你听。”

    好容易把二方姑侄安抚了,高强回头瞪了许贯忠一眼,心说你这红脸唱的是不是有些过了?我现在要把弯子转过来,可着实不大轻巧呢!

    许贯忠却仍旧绷着一张脸,只有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只不一言,叫高强恨地牙痒,只是眼下拿他木法,搞定二方姑侄要紧:“方兄,方姑娘(此处的姑娘,便是姑母的意思,娘即是母,古时江浙一带均如此称呼,看官切莫误会高强没大没小),许兄的意思,乃是要提醒方兄,这事绝不是什么立功获奖的好机会,甚至凶险之处,就算是有了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搏命的决心,却也还是不够。只因此事若败,后果影响之深远,小弟这钱庄开办不成还罢了,倘若是已经银票大行,东瀛那边出了乱子,断了银源,便生极大隐患,一个不好,要害了天下无数百姓。”

    方天定听他说的严重,意有不信,方百花则直接嗤笑:“老天爷打哈欠——衙内好大口气!衙内的钱庄若办了起来,想必是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地铜钱滚滚进帐,就算天定他们为了衙内,将性命丢在了东瀛,又何损于衙内分毫?”

    高强唉声叹气,心说跟你们这些没金融常识的人说话真是费劲,倘若是一个现代人,只要受过些高等教育,跟他一说银行存款准备金不足,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到银行去将自己的存款取出来换成硬通货,因为接下来的就是恶性的通货膨胀,巨额的财富会在一夜之间变成废纸!这是能令整个国家陷入瘫痪的重大损失,又岂是一两条人命可以替代的?

    左思又想。高强捡了一个勉强能令二方叔侄理解的法子来解释这个问题:“两位有所不知,小弟开办这钱庄,其实是因为我家蔡相公有心要革除以前当十大钱给东南百姓带来的损害,这白银便是担保了。”

    果然不出高强所料。一提当十大钱的事,此乃方天定切身经历,立刻接受度便大幅上升,凝神只看高强。等他的下文。

    高强暗喜,又道:“方兄请想,以前蔡相公要在东南行这大钱,乃是逼不得已,实在是东南财货流通量大,铜钱不敷使用,就算是东南铜冶日夜赶采也多有不及,以此各地物价腾贵,铜钱越稀少。这次虽然承管家和相公,革除了当十大钱,可这东南铜钱紧缺的局面依旧,可不得想个治本的法子,一举除了东南的钱荒么?”

    这下连方百花也听懂了,不由自主地点头。方天定更催促高强“说的是!然则便如何了?”

    高强道:“相公为了这事,只愁的头又白了几百根,恰好清溪出了银矿,产量又是不徒,小弟便向相爷献策,要以白银为担保,在东南开办钱庄。只要白银能大量进入东南各路,让铜钱只用来零用,这不是就省了铜钱地用度吗?请问二位。小弟这钱庄,可有一日离得了大宗白银的进出?”

    实际上白银储量对于钱庄的重要性远远不是这么简单,但涉及到金融业的基本知识,高强自己都是半吊子一个,又怎么能对这两位连原始启蒙教育都没怎么完成地古代人解释清楚?他这番解说不伦不类,捡的全是二方所关心的事来说,果然将二人忽悠了一下。

    这一关既然过了,后面就是一马平川,任由高强挥了:“因此上。方兄须得明白,此事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而且这成功不是到银矿出了第一笔银子,小弟钱庄开张大吉就算了,必须是白银要源源不断从海外流入我中土,直到我钱庄的信用立于天下,东南百姓都能用上白银,铜钱不再稀少,那才是告一段落。”

    说着。他将双手按在方天定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方兄啊,这千斤重担,只怕要你一人承担,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啊!”这样的语气,说的他自己后背心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怎么听着这么假呢?就差管这位方少教主叫一声“小鬼”了!

    方天定却不晓得他的背后玄虚,只觉得自己的形象无比高大,被人需要被人重视的获得极大满足,一时间不免有些膨胀起来,把高强放在他肩头的手用力一拍,大声道:“高兄只管放心,方某已尽知这其中的关节了!”

    当下双方嫌隙尽去,便一同坐下来商议赴日的细节,高强回身唤右京来一同参详,却见她秀目往自己这边一飘,眼底有些讥诮地笑意,抿着嘴也不说话。

    高强知道这位美女现在和自己关系特殊,经过这些时候的朝夕相处,两人彼此的心理状态越来越不是秘密,已经到了即便是不能见面,这边的心境那边也能丝缕不漏地尽知的程度。适才自己的这番做作,就算能瞒得了天下人,却也瞒不过右京,好在两人这傀儡术的联系甚是管用,右京怎么也不会起了背叛高强的念头,因此就算是被人看了个通透,高强心中也只觉得窝心兼有趣,却没有什么负面的念头。

    几人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将与那东瀛平正盛谈判的细节多方推敲,直到一切都有了底案,这才各自散去。方氏姑侄前去探访摩尼教已经到达杭州的那些选拔出来的弟子,就便从中挑选合适人选,要加入高强即将成立的日本访问团,这且不提。

    单说高强这里,前日已经招来杰肯,叫他放出风去,只说应奉局有意组织船队赴日采买诸般珍玩宝物,不但船队要从目前东南商船队的佼佼者中选出,随船尚有不少空位,可以容许其余商人上报自己所要贩卖的货物。

    而且这次船队,与寻常的商船队有许多不同,一来这规模大大提高,高强一出口便是一百艘海船,五十万石的载重,倘若都是两地各自所需的紧俏货色,这一趟地利润大的无法想像,怎由得那些云集杭州的各国商旅不动心?二来,应奉局的势力眼下大张,仗着官家的圣旨,所到之处地方官无人敢于罗唣,倘若能靠着这杆大旗,苛捐杂税便少了许多,就算应奉局一家要钱狠些,也尽受的起了:三来,高强命杰肯所放出的风声中,有言称日本那边有贵官接待,只要船队到了日本,大宗的紧俏货早就等着装船,任凭各路商旅采买换购,前提是你有足够的钱银,用来租用船队中的货舱。

    这几个消息全是针对商旅的所需,有道是情酒红人面,财色动人心,商人本性重利,一时间杭州城里大小商队骚动异常,个个都在想办法要挤进高强的东瀛商船队里去,全不顾这商船队目前还只是一个概念,甚至连一块船板都还没下水咧!

    既然是炙手可热,负责放出消息的杰肯便成了杭州商界的大红人,各路豪商纷纷上赶着巴结,每日光是安排饭局就要花很多心思。不过杰肯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刚刚享受了一两天被人追捧的幸福,很快却又现自己处境尴尬,来请的人一个比一个来头大,不是豪商巨贾,就是衙门里的关系户,他一个小小的市舶司小吏根本是一个都得罪不起,可这么一算下来,倘若每个饭局都接的话,杰肯大人每天要吃二十多顿饭,还要喝十几桌花酒,兼看五六场瓦舍,就算把杰肯大人劈作十几份,只怕也未必能都应付过来。

    更何况,这些饭局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常言说的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杰肯吃了人家的饭,没准还得收了人家的东西,就得帮人办事,可这僧多粥少的局面已然形成,又怎么可能一一兼顾?船队的规模是高强先就定好了的,杰肯只是担当了一个对外联络的责任,他可不敢把自己嘴巴扯个没边,胡乱给人承诺,到时候不能兑现的话,高衙内大人正是当红得令没人敢得罪,一腔怨气还不是都撒到这个外国人身上?

    因此上,杰肯这几日都只能躲在应奉局里足不出户,每天象做贼一样叫人帮忙送些信笺出去与人联络。可就这样也没逃过各方的眼睛,应奉局的后门几条街很快就布满了各路眼线,后门的看门小厮可了笔小财,不知多少人比赛着一样给他们送红包,只求透露点口风,好知道杰肯大人究竟在和谁联络。

第十九章 应伯爵

    杰肯在应奉局里躲着不要紧,高强一听就有些上火:商队出航东瀛是何等大事,本衙内要着落在这上头有所成就,此事就趁眼下主掌东南应奉局的时候办最为合适,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小子倘若没有这金刚钻,怎敢揽瓷器活?

    当下高衙内拍桌子打板凳,命人将杰肯叫了过来问话。

    那杰肯倒有些小聪明,袖子里塞点好处给传话的人,得知衙内面色不善,晓得自己接了差事以后办事不力,这茬子只怕要犯在衙内手里,一路走来时搜肠刮肚,早想好了说辞,还没到高强的书房门口,就见他哈哈一笑,大声道:“应奉大人,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高强这里已经预备好了要迎头痛击,问他个办事不力之罪,却不料等来个报喜的人,有道是凶拳不打笑面,这一顿火便不出去,闷闷地看着杰肯进门,好不容易转换轨道,问道:“喜从何来?”

    那杰肯不慌不忙,垂手站在高强面前,样子要多规矩有多规矩,力求表现上佳:“小人担当了衙内的差事,便依了衙内的吩咐,将消息放了出去,一时间满城耸动,应者云集,就连福建山东广州等地的大商团商队也闻风而动,要共襄盛举,将衙内此次东瀛船队办的妥妥当当,眼下这杭州城里商贾云集,南城码头更是密密麻麻的船队,光五千石的大海鳅船就不下三十余,衙内大事眼看必成。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高强听了也不如何欢喜。这样的形势本来就是意料之中,只要是知道这中日之间地贸易门道的,哪里能不为其中的巨大利益动心?只是这时代海路往来不易。航路都掌握在几家老字号商家手里,旁人只能看着他们大笔金银地进帐眼红,现在知道了有人出面组织船队,而且这召集者还是现如今正当时得令的太尉府衙内,宰相的孙女婿,又主掌东南应奉局,上达天听的大人物,哪有不上赶着来入伙的道理?这是限于宋朝的条件所限。要是在现代,高强大可以打出招牌去,旁边配上一句广告词:“相信我,没错的!”

    “既是恁地,可不知眼下商队组成如何,有哪几家商贾的货物报上,有哪几家船东地什么船只入伙,曾经来往于中日之间的船老大和水手有多少?”高强不动声色。将几个问题抛出。眼角乜斜着看着杰肯。心说开场白算你唱得好听,接下来要是拿不出真材实料。等着本衙内剥你的皮!

    杰肯背后的冷汗就下来了,高强的厉害他也是领教过的,虽然限于资质鲁钝,未必能感觉到多少王霸之气,不过对方要治自己就如同捻死个蚂蚁,这之间的距离他倒看得分明,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蒙混是蒙混不了地,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好教衙内得知,小人接了衙内的差事,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又是惶恐,这兴奋者……”

    正要砌词修饰套些近乎,先把自己和高强拉到同一阵线,这样待会自己就算有什么不对地,那也是为了高衙内的大事着想,无过有功,这便是他的如意算盘了。哪知编好来混字数的话还没出口,高强冷哼一声:“罢了,说重点!”

    重点?!”杰肯无奈,只得有一说一:“衙内,这想要前往东瀛的商家着实不少,有实力参与的少说有二十多家,小人只略略接洽了,正要呈给衙内定夺。”实在没法子了,只好将皮球踢给大老板了。

    高强见他从怀里取出札子一本,小心翼翼递过来,便接过看了,只见上面曲曲弯弯的写的密密麻麻,看着像是汉字,却不解其意,也不知他写的到底是哪国语言,当即作色,将札子向地上一掷,怒道:“可恼,你这厮弄的甚么鸟语,没得来消遣本衙内!”

    杰肯吓的扑通跪倒,一张脸涨得通红,腮下的胡子都快要被涨的飞出一样,战战兢兢地回话:“衙内,小的冤枉啊,这上面实实在在是大宋官话……”

    高强却待作色,旁边伸过一只手来捡起那札子,翻开看了看,遂笑道:“衙内莫恼,这厮一手字着实难认,写的我大宋的正楷仿佛蝌蚪文一般,也难怪衙内认作鸟语。”高强看都不用看,能自由进出这书房的除了许贯忠之外再无别人。

    既然许贯中如此说,高强便按捺住火气,将那札子又接过来看,只是看了一会不解其意,这心里的火又腾腾往上冒,心说本衙内前世写字便人人说丑,到了这时代从头学使毛笔写字,那字更加见不得人,忍了这么久才碰到一个写字比我更丑的,不拿你撒气更待谁人。

    好在高衙内历练些时,心性多见沉稳,这时候正在用人,还是正事要紧:“你且起来说话,与我一一道来。”

    杰肯为了字丑,也受了不少的闲气,招了几个白眼,不过象高强这么大雷霆的却还是头一个。当下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心里感叹:“到底是京城里来的大官子弟,能得到当朝宰相的赏识,听说他高衙内的岳父还是翰林学士,果然学问不凡,遇到我这粗人格外难以忍受以后一定要奋练字!”大抵若有人吃了这类亏,当时心头必定感慨万分,许下若干宏誓大愿,今后一定要如何如何,过后几乎没有能付诸实际的,杰肯到底能不能苦心练字,那是后话不提。倘若要被他看到高强自己的“书法”,怕不要气得吐血:就凭这一手的乌龟爬,也好意思说我字丑!

    “衙内,据小人思想,目下这中日间的海外贸易。朝廷向来不多加干涉。只对进岸的财货收些税赋,出岸的要管也无从管起。因此上,民间能够海路往来中日间地便可独占其利了。尤其这江浙一带,自古便多有来往与中日之间的海船,因此渐渐商贾之利多集在此,也是道理。现下衙内要组船队去往日本,凭衙内的金字招牌,这事十有是能成了,就算不带一个外人,全让自己人得了便宜。也是应当地,现在衙内命小人联络他人加盟,那是有财大家,一来是衙内慷慨,二来众人抬柴火焰高,这远洋的事谁也说不准,多些熟悉中间门道的老手那是好事……”

    杰肯想必是生性啰嗦,这说着说着就又忘形起来。眼看就要长篇大论。许贯忠看高强脸色又有变黑的趋势。忙插言道:“你且说,你做了什么。要做什么,其余的待衙内问你再说便了。”

    “是是。”杰肯这才醒悟,忙赔笑道:“小人这几日选了三家大商贾,都是百余年来从事中日间海商的大商家,海道熟稔那是不用说了,每家也多有大船,衙内用他们的船和人,带自己的货,也不必说什么分账的话,只需带着他们的货进出一下市舶司,那就是天大的银钱在里头了。如此太太平平,最是稳当,小人这计较……”

    高强不动声色听着,心里打起小算盘:倘若自己只是要开辟条财路,这么办当然是最好,只消把自己的招牌打出去,日本那边有许贯忠和右京去打了前站,两边接的严丝合缝,只等坐地收钱就是,原本是最好的。

    不过自己志岂在此?正所谓有所为而来,这里面还藏着开日本金银矿产的阴谋大计,说不得这条海路要捞在自己手里才好,要不是自己一时无法凑出偌大的船队,谁去搞招商这么麻烦的事。要是照杰肯这么搞法,变成是船货都是人家地,自己只是收个保护费了,那还怎么从中上下其手?

    “不可不可!”高强大摇其头。

    “衙内英明!”杰肯反应不慢,立马就是一记马屁过去,倒让高强一愣:“我这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我的主意英明还是……?”

    晓得他是心里慌乱拍马屁,高强也不去管,续道:“你说的这法子,看上去是本衙内这里毫不费力就有银钱落袋,实则大地好处却让别人拿了去。你想,这些原本就是以中日贸易为生计的大商家,早就谙熟其中各种关窍,他们自己就能赚到其中的大利了,又何必要搭我这顺风船?”

    杰肯作茫然状:“衙内说的有理,然则这些人又何必巴巴地来找小人商洽?这其中有两家做了一百多年东瀛生意的豪商,在江浙一带早就有了富可敌国的称号,自然不是笨蛋,据衙内说来又不是赚不到这中间的利钱……小人脑子笨,实在是想不出了。”

    高强哼哼了一声:“他们自然不是笨蛋,还聪明的很呐!换做是你,一条财路原本赚的好好的,忽然有人要来拦路,这人又不是你能对付的了的,该怎么办?”

    杰肯盘算了一下,抬头便一脸的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叫道:“原来如此!这些人联合起来,说是要跟衙内合作,其实是想参与到这船队中来,逐步架空衙内,至少也让衙内的人摸不到这其中的门道所在,而衙内又不能在此间作一辈子的官,只需等到衙内回京高升,这东瀛的生意依旧还是这几家的天下,甚或借着衙内这阵东风,这生意还越做越大了哩!”

    高强微笑不语,等到杰肯说得口干了,忽地又拉下脸来:“你给我听好了!”

    杰肯刚刚站了没一会,扑地又双膝跪地,颤声道:“小人在!”

    “出去以后,有大船出海的挑一些,有财货能销往日本国的挑一些,规模不要太大的,免得一家独占了,再有那惯于海上行船的行家也挑一些,尽快把这商船队给本衙内建起来,半月之内要见分晓,你可知道了?”

    杰肯一张脸皱成苦瓜状:“衙内,期限太紧……”

    “收声!”高强一喝,吓得杰肯立刻没话:“眼下这消息已经传扬了出去,杭州城里商贾云集。要找什么样的没有?就算各色人等杂了一些。你混迹海外商家这些年,里面的水深水浅也都知道了,肚子里也该有个谱。又用得着花多少时日?去办来,倘若到期不见成效,哼哼,本衙内也不打你也不杀,倒是要有件事情抬举你……”

    杰肯听得心惊肉跳举”的话从高应奉嘴里说出来,是怎么听怎么不像好话!

    “前日宫里传出消息来,官家要找几个西域人去宫里问些个新鲜事。你也知道,这长伴官家身边的人,好处自然是不少,只需咔嚓一刀斩了是非根,往后便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哈哈哈哈!”

    高强仰天大笑,杰肯心中那象征未来的美丽宫殿就在这笑声中动摇,只吓得他面如土色,连连磕头:“衙内只管放心。小人必定将这事办好。必定办好!”

    高强见吓地他也够了。该给点甜头,便走过去将他拉了起来。拍了拍他肩膀道:“哈哈,你放心,为本衙内办事,总不能叫你白忙,”说着递过一块腰牌,“往后你就是我应奉局的人,那些人请你吃喝玩乐又送东西,都只管去吃去喝去拿,只需把本衙内这船队按期弄了起来,其余一概有本衙内给你兜着就是,你可记住了?”

    杰肯大惊之后有大喜,这是高强明文允许去啊,靠上了太尉府这颗大树,那就算这天上那另外九个被后羿射掉的太阳都出来烤人,只怕也尽可以乘凉了!

    当下杰肯挺胸叠肚,许下豪言壮语无数,千恩万谢地去了。

    高强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心说你这小子想跟我耍花样,可还真未够班啊!

    “贯忠啊,把那报信的人叫来吧。”

    许贯忠答应了,传出话去,不一会进来个人,三十郎当岁,头戴蜀锦书生巾,一身的绫罗绸缎鲜亮无比,往脸上看长的倒也简单,便是猥琐二字就可形容,一摇三晃地进来,见到高强唱个肥喏:“小人应伯爵见过应奉大人!”

    原本高强也不知这人的名姓,心里也不大关心这事,所以听了便罢,挥手道:“罢了,此番你前来报信,说道杰肯和两浙福建地几家豪商勾结,想架空本衙内,独吞了这趟买卖,现在看来果有其事,你功劳不小。”

    那应伯爵骨头顿时轻了没三两重,小细眯眼笑的都快看不见了:“为应奉大人出力,原本是小人的分内事,该当的,该当的!”

    高强也懒得废话:“听说你也是一路商家,倘若要想参与我这船队,只管将要运的货物和随船人员报了上来,包你有一份便了。”

    此人在青楼听了杰肯和那几家豪商密议的壁脚,不辞辛劳前来告密,无非是想落些好处,以高强想来,如此也就够了,却不料这位应伯爵却有意外惊喜送上:“应奉大人,小人这里带得书信一封,乃是京城八十万禁军杨太尉的手书一封,送与应奉大人地。”

    强微微一怔,禁军三衙眼下同归他便宜老爸高俅统领,侍卫步军地都指挥使倒是姓杨,这些民间地百姓闹不清官位大小,见到官阶高的武人便叫太尉,却也寻常,只怕说地就是这位杨大人了,不过他又怎么扯上这档子事了?

    许贯忠去接了信来,看过上面的签押,确实是步军杨步帅的花押,便交给高强。

    高强接过信来看了,也无甚事,却是这杨步帅的亲家有个姓陈的,他的亲家要想加入到这东瀛的生意中来分一杯羹,央着陈亲家转托杨步帅亲家,挥函请托高强这里行个方便。

    高强看罢一笑:“怪道你有心,原来也是自己人,有劳有劳。你与杨步帅既然相识,想必生意作的也不小了罢?”

    他原本是随口一问,应伯爵却反收起刚才的癫狂模样,唯唯答应了,并不多言,又说了些商卖等事,便即退了。

第二十章 起航

    那日收拾了杰肯一顿之后,这厮果然老实了许多,仗着应奉局的大旗做靠山,再凭着他多年来对海外贸易的认识,各项事务处理起来倒也井井有条,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船队渐渐成形,还6续从广州福建等地有海船赶来参与,杭州南城码头早已停放不下,都是在钱塘江的杭州湾里下锭,船主和货主进城来拜见杰肯大人——没错,就是眼下杭州乃至两浙路都炙手可热的杰肯大人了。

    高强这里也没闲着,东京燕青和石秀晓得高强这里用人之际,捡了些得力的人手送来,加上方百花挑选的摩尼教人手,这船队各个方面都被高强安插了人手,加上右京识得海路,方天定总其事,竟是安排的妥当,没有半点出控制的。

    志得意满之余,高强也盘算着:这船队可不是去一次就算了,以后每年起码往返两次,就算参与的船只和货主不固定——这也没法固定,人家都是有自己的买卖的——自己这边的管理机构可要固定下来,莫若就在应奉局里建一个招商局,方百花主事,杰肯作个副手,专门负责船队往来事务,底下人手就用摩尼教的人,也遂了百花大美女的心愿。

    只是有一件事不就手,这船队现在都是乌合之众,用的都是别人的船,自己将来要从日本国运金银回来,非得有自己的船队不可,决计不容外人插手。虽说眼下还用不着,可等到方天定和右京他们到了日本国,在那边打开了局面。立刻就是用船的时候了。难道要火烧眉毛了再来准备?

    无奈一支船队牵涉极广,绝非叱嗟可办,高强暗里踅摸了半天也没个概念。只得吩咐手下几个心腹多多留意,倒是右京说道可以在日本那边征剿些海贼什么的,拉到海上来给衙内开船,是个不错地主意,却还是没解决全部问题。

    这日诸事齐备,已经是过了中元节,高强率众上了大船,扬帆出杭州湾给船队送行。放眼望去帆樯如林。轴舻遍海,这一支级大船队最后地准确船只数达到了六十八艘之多,总吨位近三十万石,随行人员有高强派出的监船人员,海上护卫船队,以及货主商旅,加上各船水手共计一万2千余人,财货总值过两百万贯。

    高强眼看着如此壮观的景象。心中豪气升腾。顾盼之间有些不可一世起来。大凡能作出一件大事。经营出一个大场面,都会使参与其中的人自我膨胀起来。其程度视自我认知的贡献度而大小不同,例如这船队里的某个水手,几十年后向儿孙吹嘘这日的情景时,便会大吹一番船队阵容的叹为观止,接着一拍胸脯:“老子我普普向手心吐了两口吐沫,接着双臂一用力,单人独力就将一整张帆拉了起来!那船嗖的一声,第一个冲出杭州湾,驶向大海!”

    而高强身为这事真正的关键性人物,又是个寻常的青年,虽然早就提醒过自己“万里长征才走完第一步,后面地路还很长”,此刻却早已激动莫名,就连海上偶尔飞过的几只海鸥,转折之间都好像在向自己敬礼一般。

    此种情绪每分每秒地高涨,直到高强送别了即将远行的方天定和右京等人,点燃手中的火箭,在高空炸响开来,宣布船队出的时候,便达到了最顶峰,那时刻高强心中涌起一丝明悟:人生若能有一次这样的体验,便不枉了活过这一遭了!

    庞大的船队缓缓启动,次第上路,各船将在杭州湾外的海上组成几个船团,络绎航行,直至东瀛日本,满载着各地商贾地财货,各种人地梦想和希望,某个穿越时空地衙内的莫名其妙地野心,这船队——这就算走了。

    哎,说这么多,也就是走了,俩字。

    高强站在自己坐船的船头,手搭凉棚望着船队起航,心中的豪气却渐渐开始冷却下来,心情一点一点的低落,直到开始小声嘟囔起来:“怎么这么多船,开了都一个时辰了,还有船根本没动窝的!”

    好容易送走了最后一支船,已经是日影西斜了,高强累的够呛,豪情壮志早就不剩点滴,忙不迭命打道回府。

    于路和许贯忠计议诸事,这梁山的开,以及自己船队的建设,已经是迫在眉睫了,等到第一批走私船队归来,手头便有资金,用来开梁山泊作为秘密基地,还有建立船队,算来绰绰有余,眼下缺的,只是熟知海上事务的专门人才而已了。

    这船一路行来,溯运河而上直抵杭州码头,天都黑了,高强刚下跳板,却在码头看见一个熟人,正是那应伯爵。

    高强心中奇怪,这人之前积极的很,跑进跑出地张罗,怎的却不跟船去?要知道这时代可没有传真和因特网,海外贸易通信极其不便,通常都是货主跟船的,怎么这应伯爵却如此笃定,连船都不上?

    叫过来一问,应伯爵赔了一脸皮笑肉不笑:“应奉大人误会了,小人哪里是什么货主了,只是给小人盟兄打打下手,随船而去的另有他人。”

    强漫应了,随口又问:“你那盟兄可曾随船去了?”

    “倒也不曾,随船走的乃是我家两位盟弟,一位唤作谢希大,一位乃是白赉光。”

    “嗬哟!”高强心说你盟兄弟到底多少人,这老大倒安稳的很啊,忽地又想起一事,便问:“那日你有东京杨步帅书信送来,说道乃是相识,却不知是与你家哪位盟兄弟相识?”这也是今日凑巧了,高强得知这应伯爵兄弟好多,还都能一起做事。因此有些好奇。

    哪知这一好奇不打紧。引出个人名来如雷贯耳,那应伯爵扭扭捏捏,撑不过才说道:“好教衙内知晓。将女儿嫁与陈将仕家儿子,因此与杨太尉相识的,正是我家盟兄,此番的货主,山东清河县西门庆大官人便是。”

    待怎讲?!”

    高强穿越时空近千年,来到这时代又历练不少,见识远远不是一般人可比。心性早磨炼地远常人了,按说就算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也该颇有大将风度。无奈这名字实在太过惊人,大凡现代接触过文艺作品的人,不知西门大官人名号者几希!而今,这样一个人就忽然来到如此近的距离,只隔着一个人,自己就可以直接接触到这位随着水浒传和金瓶梅两部名著而流传后世的名人啊。

    高强这边还在寻思。旁边忽然风一样闪过一条人影。随即就听应伯爵大声惨叫起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该死啊啊啊!”

    原来高强失声惊呼了一下。旁人可不知道他为何惊呼。韩世忠随行一旁,听了两人的对答,只道是这草民假冒是东京杨太尉的亲戚,招摇撞骗蒙混了衙内,再听到高强语气不善,那还有的客气,飞身上去一把扭住应伯爵的锁骨,单手如提婴儿一般便将这家伙拿了。想那韩世忠狮虎一样的猛士,区区应伯爵这样市井混混,整天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又怎经得起这一抓?这一下便是浑身酸痛异常,半边身子都瘫软了,口中只叫“大人饶命”!

    这一叫倒把高强叫回了神,看着应伯爵的惨状,颇有杀鸡焉用牛刀之慨:“世忠且慢伤他,本衙内还有话要问。”看这架势,韩世忠手上再加一把劲,说不定就要了这混混的小命,可不死地冤枉。

    韩世忠闻言丢开了手,也不如何作色唬人,只冷冷道:“好生回衙内的话。”这等人在他眼中蝼蚁相似,实在不值得多费心神。

    应伯爵自觉已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趴在地上烂泥一样,喘了几口大气,只叫:“小人冤枉,小人该死。”叫冤是因为他确实冤,天晓得这小衙内怎的会突然翻脸,难道因为自己的盟兄自己不来轻慢了应奉大人?说该死却是侥幸心理,就算不晓得犯了什么事,先搏个认罪态度较好,说不定能从轻落呢?此等市井之人,纵然在强权之下,也多有其求生之道,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高强这边不懂他的鬼肚肠,心里可犯了嘀咕:我问话,问他什么?问他西门庆有没娶了潘金莲?问他武大是死是活?坏了,金瓶梅和水浒说法有些不同,水浒上西门庆也只是个有钱子弟,金瓶梅上这家伙可就是一派资本主义萌芽分子的架势了,气势大有分别,我冒冒然这么问,会不会闯什么纰漏?啊呀不好,还有那评话版的西门庆,号称花拳绣腿,还是个能打的角色,我家师弟武松倘若不用滚龙刀还不是对手……好想骂人啊,怎么这么多人都在编这段故事,到底哪个准!

    高强脑子里转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西门庆到底什么货色,甚至连后世为这段公案翻案和恶搞的若干作品都串了起来,更是一团糨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来想去,小说里怎么写未必当地准,自己来到这时代以后遇到的水浒人物也不是个个照着本子来地,好比那武松,鬼知道他是怎么会被自己从河里捞上来,而不是去了河北沧州柴进大官人那里……

    “对了!”高强一拍大腿,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眼放着一个当事人在这里,何必漫天寻思?当即回头问:“武师弟在哪里?武师弟在哪里?”

    叫了两声没人答应,高强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现在正在码头上,武松今天可没跟着自己出来,眼下天色又晚了,黑灯瞎火的,自己这大队人马在码头晃悠着可不是个事。

    “打道回府,把这位也一起带回去,莫要为难他。”亏得高强精细,末了加了这么一句,否则应伯爵不晓得要在韩世忠手下的众家丁那里吃多少苦头了。

    浩浩荡荡回到应奉局,各人安置了,高强叫人提了应伯爵到书房问话,许贯忠和韩世忠紧紧跟着,6谦今日跟着高强去送船,这时候晚饭还没吃,也被请了一起。

    几人坐定了,有人提了应伯爵进来,那厮滚地葫芦一般进来,趴在地上胡言乱语,又是该死又是讨饶。

    高强也不理他,单等武松来到。哪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末了来个家人送上一张信笺,高强一看,上面十几个大字:“师兄,小弟去寻师父去了,早晚寻着,必当给师父报个信来。”居然不辞而别了!

    师徒俩,真是一条路子上的……等等,好像我也是鲁智深的弟子,这便如何说……”高强无可奈何,才想起这些日来忙着船队的事,脚跟几乎都没沾地了,压根没去管武松,怕是他寻不着自己,又磨不开口,索性留书走了。

    高强把信交给许贯忠,复回头来问应伯爵:“我来问你,你家盟兄西门庆,是何等样人?”没处下手,便要他老实交代,想来这厮早吓破了胆,言语中必多破绽,见机行事就是了。

    应伯爵见问,忽地咬牙:没想到我辛辛苦苦给大哥你卖命,跑了这么远出来,末了为你惹上官司!罢罢罢,叫声西门大哥,你既然不仁,休怪小弟无义了!其实高强只是问他些情况,又不是要如何,他却平白受了些惊吓,还有点皮肉苦,这等人向来是占得便宜吃不得亏的,西门庆平日带着他们花天酒地的耍,多少好处全不记得,自己挨了点苦楚,只需和西门庆沾上了边,一腔泼天恨意便全撒在西门庆身上了。

    “大人呐,这全不关小人的事,全是那西门庆主张啊!”以此为开场白,应伯爵的言便定下了基调,句句脏水都泼在西门庆身上,说他狐假虎威搭上了东京杨太尉的关系,又怕应奉大人明察秋毫识破了关节,因此推出小人来做个替罪羊;又说他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平素鱼肉乡里欺行霸市,抢男霸女无恶不作,仰仗着大笔银钱打点上下,到如今依旧逍遥自在……这个,自然了,如今遇到青天大老爷,他就难逃公道云云。

    一番废话听了高强云里雾里,劈面就是一句:“我且问你,此间大事,那西门庆自己怎么不来?”

    应伯爵到这时已经什么都泼出去了,不假思索答道:“应奉大人,这西门庆酒色财气样样齐全,能让他放在财字上头的,无非酒色二字罢了,他自己不来,正是近日勾搭上一户良家女子,情热之时,片刻不能离分咧!”

    高强点头,这话说的也是,不过他原本就紧绷得神经这时早牵动了:“良家女子?可是有夫之妇?夫家姓什么?作何营生?”

    “应奉大人,那女子正是有夫之妇,夫家姓武名柏,排行老大的便是!”

第二十一章 惊变

    “大事不好!”高强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懊悔不已:“可惜了可惜了,一直忙个不停,却把这件事扔在脑后,只道是这个时空未必事事与小说相符,哪晓得这件事却依旧生——倒也确实不与小说相符,西门庆搭上潘金莲该当是武松打虎回乡之后的事,照说应该是在阳谷县,怎么我记得这厮是从清河县来的?”

    越糊涂了,心中大骂水浒传和金瓶梅两书的作者,地名时间也不核对好,害得本衙内倒霉,潘金莲这样一个千古流传的出墙红杏,不晓得怎生的千娇百媚万种风情,怎生想个法子见识一下才好……

    他这里正在胡思乱想,旁边许贯忠忽地省起一事,附在高强耳边低声道:“衙内,前日那清河县有书信到此,说道武松兄嫂日前不知何事迁移到邻县阳谷县居住,为着衙内向他县衙打听过武松家世,因此来信告知。这信函我已经给了武二郎,武松在外日久,恐怕这次出去一面寻访鲁大师下落,一面也有回乡探亲的意思?”

    “啊呀,怎不早说?!”高强再也坐不住了,大叫一声,腾地跳起来,在屋里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许贯忠摇头道:“确实是许某疏忽了,也没料到武二郎会不辞而别,只是依此人说来,他家中恐怕有妇人名节之事,武二郎素性耿直性如烈火,回乡若知此事,不晓得要惹出多大的乱子来,糟糕糟糕。”以他一向的冷静多智,连说两个糟糕。那是从来没有的事了,只因此事多少与他有些关系,故而关切。

    6谦一直闷声不响在旁看着,见两人着忙,便笑道:“衙内,许兄,且莫着忙,小将看这厮眉眼闪烁。说的话未必全真,还是问个明白再作打算。即便武二郎回乡闹出什么乱子来,甚或出了人命,衙内又有何惧,只管使手段料理了便是,当日杨都监在京城天子脚下杀人,不也被衙内轻轻便翻了案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高强登时放了一半地心:“说的是,武松就算惹了事。我难道不能周全于他?不对不对,我哪里是单单不放心武松了,我还担心潘金莲啊!要是被武松回去捉奸,一刀砍了这千娇百媚的头颅,我衙内可就缘悭一面,没得见识了。想当初读水浒传,读到那武松杀嫂祭兄这节,每每感慨武二这厮真是铁石心肠。毫无怜香惜玉之意,这一刀恁地便斩的下去,比那关公斩貂蝉可要厉害多了……”

    那边许贯忠并不管这些,劈胸抓起应伯爵来,问道:“你与我老实讲,那西门庆与武家娘子,可有勾搭成奸?”

    应伯爵见自己一句话好似捅了篓子,武大郎有个弟弟在外他原本是知道的。待听几人言语中。这位武二郎和眼前的应奉大人竟然是一路。号称就算吃了人命官司也轻轻摆平,早已吓的三魂少了二魂。七魄丢了六魄,一条命只剩下小半条,心中只骂西门庆:“泼杀才!有那许多妇人不去招惹,偏偏要淫潘金莲,如今人家如此势大,只怕你满门抄斩也吃不起了!说不得,这什么盟兄弟之谊也顾不得了,自己小命要紧。”

    见问,他忙细细想了一回,这时刻要紧关头,居然福至心灵,答的一句不爽:“小人说的不清,来时那西门狗头(见风转舵便要彻底,索性大哥也不用叫了,直接叫狗头便了)得意洋洋,说道觑那武家娘子恁的美貌,正央人作马泊六,眼看便可入港,因此不得分身,这才叫我和另外两家兄弟给他帮忙,小人原本想指斥他淫人妻女,大奸大恶,无奈人微言轻……”

    “闭嘴!”韩世忠喝一声,顿时世界清净许多,高强这时心情却好了些,听这人说来,西门庆在他出时尚未成事,只是快要得手而已,所谓的马泊六,乃是在这北宋时代的市井俚语,和后世的拉皮条差相仿佛,具体到这件风流公案上头,指的就是那王婆了。至于水浒传里武大和潘金莲叫她干娘,高强原本都以为是一门亲戚,到了这时代才晓得,原来凭那王婆开门卖些汤水等物营生,素常便被人叫作干娘的,好比卖茶的茶博士,卖酒的店小二一样,跟亲戚全无半点干系。

    许贯忠想的又是另外一件事了:“衙内,如此说来,那武大忽然迁居邻县,只怕也是与这西门庆勾引他家娘子有关,乃是避祸之意。既是有地转圜,武大也未必便会将这事告知二郎,衙内这时设法周全,可收全功?”

    “周全?怎么个周全法?”想到这个问题,高强倒有些迷糊:“那眼下看来西门庆未必就坏了潘金莲的贞节,我要怎么插手?难道冲到西门庆的门头,亮出本衙内的字号,再出一张禁止令,命他从今以后不得靠近潘金莲五十米以内?不对不对,这是大宋朝,演的是金瓶梅,不是美国的辛普森,我这可糊涂了。”

    他眼望许贯忠,却不料这位古人想出来的招数也差不多:“衙内,便着落此人身上,衙内用一件信物,叫两个亲信家人带着,押着此人连夜快马赶去清河县,见了那西门庆,只说衙内看杨太尉的面子上,许他财货可卖去东瀛,特意报个回信,去了便回。那西门庆见来的蹊跷,必要再问这厮,即可借他之口警告那西门庆,若再敢招惹武家,衙内反手便灭了他,看那西门狗头还管不管的住那话儿了!”说到这里忍不住好笑起来。

    应伯爵探头探脑,听到高强有用他之处,立时又精神起来,忽地要想:“倘若我不和西门庆说起此事,到时闹出事来,西门庆自然要倒大霉,我说不定也可浑水摸鱼一二。那西门大娘子月娘,端庄美丽,又是大嫂,想起来就要上下齐流水……”

    正是灾星未去,色星临头,他这里正在听许贯忠冷笑道:“你这狗头,倘若西门庆犯事。便与之同罪,可听真了?”

    应伯爵脑袋一缩,什么想法统统抛去九霄云外了,头点像鸡吃米一般。

    高强却另有想法:“此计倒也使得,只是时隔数月,不知又出了什么事情,只怕我这里的警告还没到西门庆那,清河县里已经闹出了人命案了,终是不妥!”

    许贯忠也知此理:“然则如何?”

    “须当有个能担当的人。亲自去寻着武二郎,将此事头尾了结,干脆便将武大夫妻搬到东京或者杭州居住,方是一了百了,也安了二郎的心。”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高强还是惦记着那尤物潘金莲,怎样能见上一面,也算不枉了回来这大宋一趟。

    这也是万全之策。只是这派人去可就有讲究了,须得是能处理一切善后,哪怕武松一怒杀了西门庆,也得能摆平了官司,这样人才镇得住了。只是眼下高强身边人手紧缺,刚刚为了凑齐去日本的人员,已经把他手头一点可怜地人员储备搜刮一净,而眼下能派上用场地。算来算去也就许贯忠一人了。

    许贯忠刚要自荐。高强已知其意。摆手道:“不可,你在我身边掌管机密。须臾不可远离,哪能为了这件事走开了?以我之见,飞书去东京汴梁,叫石三郎或者小乙两个去一个人……”

    “也是不妥。”6谦道:“衙内救起武二郎乃是离京以后的事了,三郎好歹见过二郎的面,小乙却根本不曾识得武二郎了,又怎么好行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高强就坡下驴,索性要自己去,许贯忠等人面面相觑,都觉匪夷所思,虽说武松是他师弟,也不用这么着紧吧?别说两浙大定不久,钱庄地准备工作刚刚展开,千头万绪的事要高强定夺,从大面上说,一个东南应奉局提举忽然跑去山东境内,也不是个事啊!

    高强却兴致勃勃,想到可以尽快一睹潘金的地芳容,早已按捺不住,什么理由都想得出来:“东南目下并无大事,第一批往日本的船队,少说也要四个月后才能回来,钱庄开办的工作,也得等到那时才可全面铺开,有没有我在此坐镇,实在无关紧要。至于两浙的官跑去山东,更加好说,我这提举又不属官制中的,御史台和吏部考功司哪里管的着我?”

    人要想找理由,真的什么都想得出,高强眼珠一转,又是一条理由:“再者说,随云兄的父亲大人目下正在济州府知军州事任上,随云兄高升之后,也有个报喜的信去,我大可趁此去拜访一下张叔夜大人。”至于要在梁山泊动手脚,建立自己的秘密基地一事,眼下不宜为外人所知,有6谦这样的人在场,高强便不说下去了。这人功名上头热衷的很,眼下紧跟在自己后面出力,也是看在自己能给他带来锦绣前程的分上,倘若自己走了别的道路,反戈一击最快的没准也就是这位往日地6虞候了。

    房中几人没了话说,看高衙内这架势,清河县竟然是非要亲自前去不可了,那应伯爵只剩得肚子里唤娘的份,心说西门大哥呀西门大哥,你这可算惹了大麻烦了,乖乖不得了,当朝太尉的儿子呀,别的不说,人家的亲老子是殿前太尉,你老人家的亲家的亲家才是步帅,隔了几层关系还受着人家的管,小弟看你要糟糕,对不住,这就要改换门庭,少不得要为高衙内效力,与你老人家为难了!

    应伯爵这厢打什么鬼主意,高强等也不去理他。既然高强要亲自前去清河县,此间的事先要得安排妥当了,几人商议一番,应奉局一干事务本来就内堂和外堂双管着,如今高强走了,自然由内堂蔡颖主持,外间事交托给6谦和杨志二人照拂,料来不会出大岔子。至于船队相关地管理事宜,高强也已交由方百花与杰肯两人代管,那应奉局招商司的门槛刚安上去,就已经被前来要求参加下拨船队的客商踩地薄了一层了。

    随行人员也并不多,许贯忠与韩世忠二人,各自带些得力的手下,打点行囊,日内便可启程了。只是高强心急,催着许贯忠派了两个亲信去打前站,可怜那俩家人,跟着忙活了一天,临到半夜了不得休息,反而一句话就给支了出去,要千里迢迢跑去山东当人子啊。

    高强诸事安排定当,次日中午别了娇妻,又和匆匆赶来送行的杭州知府阮大成点了个头,出门上马就行。

    哪知这马刚迈开步,应奉局门口的青石街上远远奔来一骑,风驰电掣一般冲到近前。来人眼见得高强一行样貌不俗,忙即滚鞍下马,大声道:“小人是北京大名府留守相公帐下旗牌周青,我家相公有要事相告高应奉大人!”这等官府里行走的人看人眼睛最毒,这周青一面大声报名,一面眼睛已经直往高强身上飘过来。

    高强微微一怔,眼下大名府留守司已经换了人,此梁相公非彼梁相公,我和这位梁子美不过是年前在东京有点头之交,他有何事找我?此时正要上路,也不下马,招手叫那周青过来,点头道:“远来辛苦,我就是高强,蒙天子恩典,现提举东南应奉局的便是。不知你家相公有甚要事?”

    周青见找到了正主,神情一喜,大声道:“启禀高应奉,我家相公前日命小人押运十万贯金珠前来杭州,说道乃是高应奉在河北的产业生利,因应奉要的急,命小人走6路运来送于相公。小人不合于路贪赶,不慎中了贼人诡计,将十万贯金珠尽数失去,因此奉我家相公钧命,前来应奉大人马前领罪!”

    高强还没反应过来,这周青已经跪倒在地,将袖子褪了露出肩膊,跟着不晓得从哪里变出一根荆条来背在身后,往那一跪就不起来了,这叫做负荆请罪。

    待怎讲万贯,丢了?!”高强说话都有点结巴了,这是什么日子,怎么全是事!

第二十二章 路遇

    此去山东路途遥远,因此许贯忠为高强安排的行程是从码头坐船,过了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再弃船登岸,从6路赶奔济州,因此高强就命带了这周青一同下船,于路问个清楚。

    等到船中坐定,叫那周青也坐了座位,周青却说什么也不肯作,定要跪着,只说自己罪该万死,丢失了应奉纲,请应奉大人责罚。(所谓纲是宋代对于运送大宗货物的一种称呼,这单货既然是送给应奉局的,便唤作应奉纲)

    高强无法,只得叫他跪着回话。想这十万贯金珠乃是高强去年在河北大名府时,抓住了玉麒麟卢俊义的把柄,硬生生要了他一年二十万贯的保护费,自己与时任大名府留守的梁士杰二一添作五,每人每年有十万贯的进帐。今年虽说大名府留守司换了人,好算大家都是蔡京门下的,梁士杰又大方的很,就把这收账的权利转让给了新任留守司梁子美,梁子美当然也会做人,依旧将一半的十万贯换成金珠财物,叫帐下一个旗牌带十几个兵给送过来。

    哪知这周青有个毛病,偶尔好点杯中物,这毛病一般有事时他是不犯的,无奈这一路赶的急,起早摸黑的行路,憋的实在是很了。待到了山东济州府治下的一个去处,唤作黄泥岗的,被贼人设下圈套,酒里弄些蒙汗药,麻翻了一行十七个人,轻轻将十万贯取了去。

    高强听到这里心里像被电打了一样:“你说什么哪丢的?”没这么巧吧,也是黄泥岗?也是酒里下蒙汗药?

    再细细一问,其间若合符节,也是有人扮了酒贩子。也是有人扮了枣贩,也是有人抢着买酒,周青先不肯买,而后禁不住嘴馋,终于着了道儿。他丢失应奉纲以后,晓得自己闯祸,倒是个有担当的,也不跑。就回去北京大名府向梁子美领罪。梁子美爱惜他有担当,叫他自己来向高强请罪,交给高强落,一来是很给高强面子,二来其实也没安什么好心,这黑锅他可不背,就扔给这倒霉的周旗牌,横竖你在这领罪也是领罪,到高强那里也是领罪。还替本留守挡了高衙内一道怒气,何乐而不为?

    周青自然不晓得做官人的鬼道道,他是一道直肠子,便一路飞奔来高强这里,恰好逢着高强出门。

    高强闷闷想了一会,这事到底是不是原先水浒传里在黄泥岗上劫了生辰纲的那几个人所为,眼下还不能定论,何况就算是那晁盖几人做的案子。自己也不能未卜先知地叫人去东溪村去抓那保正来归案吧?好言安抚了周青几句,说道此去正是要到山东,只需能够擒拿贼人追回财物,戴罪立功了再叙前罪。周青见这高衙内大度的很,丢了十万贯眉头也不皱一下,依旧稳如泰山,心下钦佩的很,恭恭敬敬下去了。

    这舱门刚一关上。高强一张脸顿时哭丧了起来:“十万贯呐~~不是小数目啊~……可怜我眼下正是用钱的时候啊~……这周青你什么时候不好喝酒。非得到了黄泥岗才喝。那贼人怎么没把你顺手咔嚓了哇……~”言辞哀痛之极,就差没掉眼泪了。说到周青的时候咬牙切齿,拧眉怒目,做忿怒明王状。

    哭归哭,骂归骂,终究于事无补,高强镇定了一下,回头向许贯忠问了下那黄泥岗的确切位置,得知也是在济州府治下,当即叫许贯忠修书一封,飞递济州府知州张叔夜处,言明此事,要求查办,并说自己恰好要来山东境内公干,到时还要看看明府大人如何破案。念着张随云的关系,还有自己以后恐怕要多多依仗这位张知州,高强书信里措辞很是客气。

    此后一路趟行不提,航程无事,不日到了南京应天府,此处已经是石秀的地下势力可达的范围,因此几处消息都到汇集到这里来。这其中那济州府知州反应最快,治下出了这么大的案子,遭劫的还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就算知州大人平素颇有城府,这当口也马虎不得,接到高强的传书以后立刻回信,说道这就差遣州府的衙役使臣等人,挖地三尺也要从破案。

    杭州蔡颖也有信到,无非问个平安再说些寻常事务,倒是对这应奉纲被劫一事颇为恼怒,说道倘若不能破案,必要请示祖父蔡京,拘了那知州去沙门岛走一遭。高强微微苦笑,心说这老婆好处是多的,毛病也是有的,这等拿了那知州,只是找个出气筒,于事分毫无补,拿他何用?反给自己添了份怨恨而已。

    另外一个消息却是那两个被许贯忠连夜差遣出去打前站地,说道已经进了清河县城,当地好似并无大案,正在觅地准备接待高强一行到来,一面寻找武松下落,打探情况云。这算是几日来高强接到的唯一一个正面消息,没事就是好事了,为此心情稍稍振奋了一下。怎奈开心时刻碰到的不是必胜客,却有个不开眼的当地官员来请衙内喝酒去,高强一听到酒字,就想起那周青贪杯误事来,哪里还喝得下?没有直接把这官儿给踢出去,已经是他高衙内的海量汪涵了。

    弃船登岸,于路自然有些风物,高强却完全没心情欣赏,不住催着赶路,生怕晚到一步,武松已经干出杀嫂祭兄的大事来。至于杀不杀西门庆,他可全不放在心上,倘若真个遇到武松杀上狮子楼,斗杀西门庆,高衙内没准还要派人清场,自己找个视野开阔清晰的好位子,坐下来好好看场大戏,戏到酣处适时叫几声好,此乃有道的观众应有之义,如同现代所谓地看书要厚道,点完还要投票一般,自不待言。

    连日赶路,一行人甚是疲惫。好在一路渐行渐近,这日傍晚时分,算来离清河县不过五十里路程,若依着许贯忠的主意,且好寻个旅店打尖,明日进城也好安歇,这晚了去叫城门,即便能叫的开。也是把高强来到清河这事弄得满城都知晓了,未必就是什么好事。无奈高强心急,眼看清河县就在眼前,说什么也等不得这一晚,宁可赶到城下露宿,熬到天明开城了再进,也不肯半路再歇了。如此急迫地心情,在随行的韩世忠等人看来,自然是衙内心忧师弟武松的去向。可谓义气深重,钦佩万分,哪知他是为了要看潘金莲!

    一行人借着黄昏暮色赶路,不一会来到一个三岔路口,有人探了道路来报,说道前面两条路,左边通阳谷县,右边通清河县。决计无误,若要往清河县去,衙内只管往右行。

    高强点头,一带马缰绳,正要纵马向右边岔路行去,猛可里听到韩世忠大喝一声:“什么人?站住了!”

    就听左边马蹄声骤,斜刺里窜出一匹马来,马上人模样在暮色里瞧不分明。依稀是两人共了一骑的轮廓。韩世忠身负警卫之责。在这野外看到有人骑马乱冲。眼看就要冲撞了高强地队列,自然大声喝止。一面已经叫手下戒备,自己一张弓也搭上了箭:“兀那来人休要乱闯,带住了马,如若再敢往前,仔细某家地神箭了!”

    那来人原本是直撞过来,压根就没把韩世忠先前地警告放在眼里,这时听到有对方要放箭,这才吃了一惊,北宋民间虽说不禁刀兵,不过弓箭的价格与养护都比刀枪要昂贵许多,不是一般习武人家能用地起的,这一行人居然带的有弓箭,料来不是常人。

    那来人带住了马匹,离自己已不过二十步之遥,远远丢过来一句:“暮色昏暗,不知那路达官在此,某家莽撞了,得罪莫怪!”这也算客气话了,只是他说完居然打马又要过来,看架势竟然要抢到高强的头里,韩世忠哪里肯放,当下也懒得多话,双臂一抬,将一张雕弓拉了半满,嗖地射出一支响箭去,正插在来人马前,喝道:“大胆狂徒,竟敢与我家衙内争道,还不下马?”

    这要是换了寻常人,听说是个衙内经过,明明是官宦人家,多半也就息事宁人,不料这人忒以狂妄,被这一支响箭射的险些惊了马,立刻冲冲大怒,大骂回来:“哪来的蟊贼,竟敢挡你家西门大官人的路,当真活的不耐烦了!”

    这等口角原本是不到高强来理的,他也只当是耳旁风,听到就算。不料来人爆出这个名号来,正触到了高强心头,忙圈转马来,高声问道:“是哪路西门大官人?与清河县东街上开生药铺地西门庆如何称呼?”

    那人哈哈一笑:“凭你也知道某家来历,还不快快让路,某家有急事赶路,不来与你罗唣就是。”

    这话透着一股子狂气,高强却一听不怒反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衙内正要寻你晦气,你倒送上门来了!曾听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想不到晚睡的也有这些好处啊!

    他这边哈哈大笑:“来得正好!”那边韩世忠不等高强吩咐,将大手一挥:“儿郎们,将这狂徒拿下了!”

    韩世忠手下人数不多,却多半是西北战场调来,参加过几次宋夏大战,手头沾过血的剽悍军士,被高俅以权谋私调了来给宝贝儿子做贴身护卫,再经韩世忠这等猛将统帅调教,当真一个个都是如狼似虎。他们之前没奉军令,还只是围在高强身边保护,对于西门庆这般强横争道多有不满,向来只有他们骑到别人头上,几时受过这等闲气?早便摩拳擦掌,这时一声“得令”,几个兵丁抄起棍棒挠钩套索等物就围了上去。

    那西门庆见势头不对,对方人多,行动又是迅,知道自己闯了祸。他原不是这么莽撞的人,看到大队经过,没准也就让路了。只是今日形势特殊,原本就是分秒必争的时候,耽搁不起这一会,哪知就遇到了厉害的角色。

    现在见情势不对,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拨马就要跑,又哪里这么轻巧?刚圈过半个马身来,猛然就觉得身上一紧,一条绳索已经捆住了半边身子,脑后炸雷般响起声吼:“给我下来!”

    西门庆这时可一点也不狂了,乖乖听话,撒手把怀里地女子一扔,一骨碌摔到地上。刚要站起,几把挠钩早到,这些兵丁下手甚是毒辣,尽往脚踝肩胛等处勾去,几把挠钩搭到身上,立时便弄得你有劲使不出,兵丁们哼唷连声,早把西门庆拖翻在地,就势用绳索捆了个结实。

    许贯忠含笑看戏,忽然见那西门庆下马时,似乎将一件偌大物事丢在马鞍上,忙拍马上前,扬手将那马的缰绳签着,否则这马失了驾驭,若受惊跑了,也是麻烦。

    高强一切看在眼中,见两个兵丁押着西门庆来到面前,叫一声掌灯!立时在这官道上亮起**下里照的明晃晃,看得通彻。

    高强甩蹬下马,来到近前,仔细打量这位西门大官人,但见他三十出头年纪,头巾已经掉了,髻有些散乱,身上穿的倒甚是考究,身量高大气宇轩昂——应该说原先还是比较轩昂的,不过急于赶路再加上吃了这个亏以后,气宇的轩昂度就大打折扣了,略略显出华丽衣衫下隐藏的猥琐来。

    再往脸上看,高强不禁暗骂一声:“倒生的好皮囊!”这西门庆面白唇薄,二目虽说不见得有神,却有些弯弯地略带笑意,俗名称作桃花眼,眼见得一副花丛老手的模样,跟现代韩国某个著名师奶杀手颇有几分相似,怪道能演绎出金瓶梅这样的好戏来。

    此刻西门庆被擒,却也不怎么慌乱,眼珠骨碌转着四下里踅摸,分明是想要摸清楚情形再作打算,索性一言不,等着高强来问,这与他方才争道的狂气又大不相同了。

    高强暗暗点头,这才是能做事的人,就算本衙内也不能什么事都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处处强势欺人,真正能这么狂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狂人,一种是死人。他正要开口,旁边许贯忠忽然拉了他一把,附耳说道:“衙内,这厮有些古怪,他适才赶路时身边带着一个女子,我适才检视了一下,好似中了蒙汗药,人事不知。”

    强纳闷,这西门庆虽说好在花丛中打滚,看书上的描述好歹是个风流中人,不见得会改行去做**贼吧?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真的**贼,也没有几个胆子大到公然带着被麻翻的女子在官道上横冲直撞的,可见这厮多半是临时客串。

    “将那女子弄醒,先问那女的。”

    许贯忠答应了,从行囊里取出水袋,混了些解药进去,而后用筷子撬开那女子的牙关,灌了些下去,又含一口冷水,一声喷在那女子脸上。那女子应声便醒,“嘤咛”一声呻吟,缓缓睁开双眼:是哪里?”

第二十三章 金莲

    声音乍一入耳,高强心里立时就有些痒苏苏的,仿佛这声音中的柔美直可以熨到人的心窝里头,沟沟坎坎俱都烫平,浑身四万八千个毛孔无不舒坦……去去,又不是吃了人参果,哪里有这般神奇的?不过这女子声音柔美异常,听上去就让人想起一个词:女人中的女人!

    这女子出口如此不凡,又和西门庆扯上关系,高强心中不由得就想起一个人来,没来由的这心就开始蹦蹦跳:这么巧吧?我这一路心头火热的赶来,就为了一睹这位奇女子的风采,难道天可怜见,还没进清河县城就遇到了?”

    近情情怯这个词,用在这里当然是不伦不类,不过高强心头忐忑,与此差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手提一个火把走上前去,周围掌着灯球的手下也知趣,忙将火光向这女子照来。

    ***之下,这女子又是刚刚醒来,只把头略略一抬,眼角触到火光,当即不堪这强烈光芒的刺激,又把头低了下去。只是这么惊鸿一瞥,高强心中已经一荡,但觉这女子眉目如画,举止若水,肢体转折间说不出的流云韵味,从头往下看,这风韵便流到脚上,若从脚往头上看,这风韵便流到头上,当真称得上绝世姿容。

    高强心中怦怦乱跳,不断的提醒自己:“别先入为主,这个未必就是潘金莲,就算真是潘金莲,你这审美观点也受到了先前的心理准备地暗示。金瓶梅的小说,台湾的著名三级片版本,还有那款智冠的偷情宝鉴游戏,都是对你心理建设的极大毒害,让你面对这女人时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审美判断能力了!你觉得他眉目如画,其实这光线压根看不清楚,就算满脸雀斑你也看不出,至于举止韵味更加莫提。这么娇柔无力,只是因为她刚刚解了蒙汗药的药力,真个没力气罢了!”

    这么自己肚里说了一堆。好歹算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却听许贯忠向那女子道:“你这女子。是何方人氏,夫家为谁,怎么和这人作了一路,又怎地中了蒙汗药?不要惊慌,都说了出来。自然有人为你做主。”

    那女子勉强适应了一下光线,微微抬起头来,扫了周遭一眼,迅即又低下头去,轻声道:“列位达官,奴家的夫家乃是清河县武家,家中相公排行第一。新近搬移到阳谷县居住,奴家娘家是姓潘。”名字当然不会说了,这时代女子姓名并非公开,更有许多女人,到死都没多少人知道她叫什么,某某氏就是终身代号了,你看那水浒传里,梁山好汉中的三位女将,又哪个有正经姓名了?无非有个姓,再加个排行而已。好比武松,人叫他武二郎,也是一般。

    高强一听这话,与许贯忠对望一眼,心说九成就是这里了!许贯忠也是这般想,知道是武松地大嫂,虽说以应伯爵的说法,这女人与西门庆之间多半有些暧昧,不过此时看来内情复杂地很,不可失了礼数,便道:“原来是武家大娘,有礼了。大娘莫慌,我等不是歹人,这位便是御封提举东南五路应奉局,东京太尉府的高衙内,与你家二叔武松武二郎,乃是同门之谊。此番前来山东公干,只因贪赶路程,与武大娘道左相逢,说来也是巧遇。”

    潘金莲原本只是低眉顺眼听着,待听到许贯忠报了武松的名字,不自禁一声,忙挣扎着起身万福:“原来是我家二叔的同门,奴家失礼。但不知我二叔可在这里?”说着一面就四下张望,期盼神情甚是殷切,至于东南五路应奉局提举,东京太尉府衙内云云,她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了。

    高强一旁惴惴,一面想要插话,一面又不晓得说什么好,这时候可算逮到个机会,顾不上计较自己几乎被完全忽视,忙上前两步,唱了个喏:“在下……这个,本官就是高强,和你家二叔武二郎一同拜在东京大相国寺鲁智深大师门下,说起来武大娘也是我大嫂之谊,这厢有礼了。”不晓得怎么称呼自己的好,高强索性你啊我的叫开了。

    那潘金莲面孔微微一红,***下原本有些苍白的面色顿时如同白云上抹了一道彩霞,美态陡增三分,敛衽道:“不敢当,原来是高叔叔当面。”

    这“高叔叔”犹如一百吨重物,“咣当”一下砸在高强的头顶,险些没让他背过气去。想高强在现代过情人节时也曾收到各类卡片,什么好人卡哥哥卡友情卡不一而足那年被一个16岁的小mm送了一张大叔卡,顿感“三岁隔一代”这说法的无比残酷,为之痛心疾好几天,没想到穿越时空来到这里,见到级美女潘金莲,迎面又是一张叔叔卡……拜托,看你明明不比我小,就算不是熟妇,好歹也是人妻级别了,好好的给我什么叔叔卡嘛!

    虽说知道这大宋朝民俗如此,他还是面色不豫,不过潘金莲却顾不上,环顾一圈没见武松的身影,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就盯着高强身上,好歹这时代男女尊卑有别,潘金莲不敢直视高强的双眼,只把眼光在高强的身边绕来绕去。

    饶是如此,高强也有些经受不住,被她眼光这么瞥着,心中大呼不得了,这真人原版的潘金莲好生了得,真个当的起“绝世尤物”四字评语,杨思敏和她一比,真是提鞋也不配的庸脂俗粉,再这么面对面待上一会,本衙内把持不把持的住还真是个问题了!

    大嫂听了,我那师弟武松先我启程,算来该当已经到了阳谷县城,大嫂既然不知。想必是路上错过了……”高强正在绕着舌头说古白话,旁边许贯忠咳嗽一声,指了指地上捆着的西门庆,微微一笑,并不多话。

    高强恍然,这哪里是路上错过了,分明是这潘金莲不知中了谁下地蒙汗药,也不知中了多久。自然不能遇见武松了,忙转了话题:“敢问大嫂,怎地中了蒙汗药。这人又是如何?”

    潘金莲转身看了西门庆一眼,见他四马攒蹄绑的牢靠。嘴里塞了团破布,捆在地上动弹不得,样子甚是可怜。所谓四马攒蹄,乃是将人的手脚都向后弯起捆在一处,类似捆猪的手法。最是难当,若捆的久了气息都能背过去。这些兵丁心恨西门庆上来的骄横,下手毫不留情,虽说没有拳打脚踢,这么捆法也是不小的折磨了。

    潘金莲看过了,面上掠过不忍之色,转回来欲言又止。顿了半晌,还是向高强道:“这人与我并无相干,只是个痴人,还请高叔叔先放了罢。”

    强顿时觉得味道不对,大凡女人叫一个男人痴人傻瓜,那并不是骂人的话,相反就有些腻味在里头,现今这潘金莲的神情看来,分明是对西门庆颇有不忍,难道自己这么火赶来。终究慢了一步,这俩人已经勾搭成奸了?不行,兹事体大,这我得问清楚了!

    他假装糊涂:“这却不忙,适才听我这随从说道,武大嫂不知被何人下了蒙汗药,不知是何人所为?这蒙汗药乃是江湖上的物事,多半用来为非作歹,大嫂可曾吃了什么亏来?”

    潘金莲这可问住了,蒙汗药一般人家是没有的,就算有也不会自己没事弄二两泡酒喝,那玩意又不是什么补药,更何况她一个年轻女子,中了蒙汗药被一个陌生男子带着纵马飞奔?怎么看怎么像是**贼的戏码了吧!

    见金莲说不出话来,高强心念电转:“有问题!用到了蒙汗药,显然潘金莲来到这里并非出自本心,而西门庆的性格,按照小说里的描述,虽说是强横霸道,女色上头却不是用这等手段的人,必定有什么重大问题,逼得他出此下策。说不得,要逼她一下才有实话出来。”

    暗地里向许贯忠打个眼色,高强曼声道:“既是如此,想必武大嫂是莫名着了贼人地道,被掳到此间,贼人定系这西门庆无疑了,左右,与我抬了去见本县地父母官去!”之所以说乃因这四马攒蹄式双手双脚捆在一处,一根杆棒穿过去,两个人就可以抬着走,端的便利,至于被捆的人爽不爽,又哪里管得了许多?

    潘金莲无法,急得俏脸通红,只得向高强道:“叔叔息怒,奴家这蒙汗药正是这位西门大官人所下,却是他和奴家开的一个玩笑,还望叔叔恕罪则个。”

    高强越听越不爽,这奸夫你还这么护着他,看来你俩当真是有奸情了是晦气!原本他是来自现代的人,见的什么包二奶一夜情的不知多少,心态甚是宽容,潘金莲嫁的老公不够体面以至于红杏出墙,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别害了武大的人命,潘金莲本身也没什么罪过可言。

    不过来到这时代之后,心态渐渐转变,又和武松作了师兄弟,有了自己的立场,看这问题就有些不同,总想有个更好的解决办法。来时的路上他也想好了,潘金莲和武大这对怨偶终究难得长久,就算没有西门庆,保不齐就有东方啥的出来勾引她,总是个麻烦,实在不行只好自己想法叫武大另娶,还她金莲一个自由身。

    可是见到金莲本人之后,高衙内的想法又有变化,如此一个绝色美女,怎么可以随便勾搭男人?除了对身为主角的我之外,美女对任何男人都应该不加辞色,一直等到本主角的王霸之气散出来,才打动她的寂寞芳心才是。

    此女现在居然和西门庆这狗头有了奸情,还当着本衙内地面眉来眼去,是可忍,孰不可忍,忍屎忍尿也忍不下你!

    越想越恼火,高衙内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男人的狭隘占有心理大大作,戟指骂道:这女子,好没道理!你本有夫之妇,这乃是陌生男子,他用蒙汗药加于你身,又纵马疾驰,定是要对你图谋不轨,你却这么一再回护于他,可知中间必有暧昧,是也不是?”骂归骂,心里总还存着一丝侥幸,终究要问一下。

    哪知这下却问到了地方,潘金莲眼圈顿时红了起来,期期艾艾地只说了一句:“奴家本是个不祥之人……”便忍不住嘤嘤悲泣起来,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直往下掉,话也说不出了。

    她这么一哭,高强反没了办法,俗话说捉奸捉双,眼下男女是有一双了,可没有凭据,怎么说人家有奸情?看来捉奸捉双是假的,捉奸要在床才真啊!

    看着潘金莲哭了一会,随行的没有一个女子,也没的好劝解,高强正没理会处,想要去问西门庆,忽然见潘金莲脚下一个踉跄,跟着仰天便倒。亏得高强眼明手快,一把揽住金莲的纤腰,才免了这美女的后脑和官道尘土来个亲密接触的下场。再看金莲时,却见她二目紧闭,面色惨白,竟然就这么晕过去了。

    “人说大脑有保护系统,果然不错,遇到没法解决的问题了,你就直接给我来个当机!”高强一面体会着手上传来的温润绵软,怀中幽幽体香,一面颇有些无奈地乱转念头:“要人老命啊?这潘金莲莫非是天生媚骨,摸上去手感真的一流,温润处堪比最极品的和田玉了,比玉又多了馥软,再加上体香浸人,这软玉温香一个词,真不知那个妙人想出来的!我这么扶着她,旁边人看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什么,孟老夫子那么古板,也说‘嫂溺,叔援之以手’,本衙内稍稍改动一下,来个‘嫂晕叔援之以手’,不亦礼乎!”

    他越想越得意,索性搂着潘金莲不放,只凭单臂就上了坐骑,将潘金莲放在身前,喝令手下用根杆棒将西门庆挑了起来,心说还是先赶到清河县城再作打算,眼下两个关键人物已经到手,也不怕半夜喊城惊动什么人了——若能惊动到那武松前来找我,岂不更好?

    他是衙内之尊,和潘金莲算起来又是叔嫂的情分,这么抱着也没人来管,一行纷纷整队上马,两个骑术好的兵丁将西门庆用杆棒挑了,一头搁一个马鞍,就这么横在二马当中,便要上路。

    那西门庆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耳朵却能听见,脑子也还好使。听得这位高衙内来头大的吓死人,还和武松是师兄弟,心头一片冰凉:完了完了,没想到老子终年在女人堆里打滚,这次原以为遇到一朵牛粪上的鲜花,那牛粪又是全无势力的,自然任我摆布,谁想到牛粪虽上不得墙,牛粪的兄弟却爬的高,竟然有这等奢遮的师兄弟!眼看着押到县衙去,被他信手摆布,不死也脱层皮,真个是穷途末路了!

    西门庆想到伤心处,眼泪也不禁掉了下来,吧嗒吧嗒地滴在地上,心中大有英雄末路的感慨。不过人的思维真个奇怪,看着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西门庆心中又转过一个念头:这两位的骑术不晓得如何,倘若一个不小心脱了一头,本大官人直接就落在地上,后面乱骑踏过,这下便好,不等到县衙落,我这五尺身躯在这就算交代了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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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介绍:
只是误点了一个网址而已,竟然把我传到了北宋徽宗年间!而且,好象我占据了一个人的身体,现在叫做高强。什么?你没听说过高强?那我老爸你一定听说过,他叫,高俅。没错,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个高俅!
而我,当然就是,高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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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系架空历史,非水浒同人,非王八之气主角,想看yy无极限主角的敬请三思而后行。
作者酷喜装13,喜欢给人洗脑,并凭此书成功洗来极品美女每日红袖添香,心窃喜之。有意如本书作者一般将现实生活中的美女洗白白的,一定要仔细阅读本书,并每日诵读三遍,切记!
高衙内,北宋末年,水浒高衙内新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高衙内新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高衙内新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