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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良婿txt下载     良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7章 南珠

    送上第二更。紧赶慢赶,见缝插针,总算米食言。

    O(∩_∩)O~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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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驶入康王府,许樱哥无精打采地下了车,吩咐青玉:“该赏的赏,该善后的善后。”言罢自行进了二门。

    青玉忙招手叫个婆子过来捧了匣子跟着许樱哥入随园,她自己则利索地将一应事务一一办结。

    许樱哥强忍着难过,一路疾行,尽捡着人少的地方走,偏还遇着了张幼然的大丫头栀子。栀子笑吟吟地迎上去道:“三奶奶可算是回来了,几位娘子一直等着您呢。”

    许樱哥勉强打起精神,道:“可是有急事?”

    一个“急事”出口,栀子便知她精神心情都不好,忙道:“不是什么大事。是四奶奶约了几位娘子,说要建个什么诗社,几位娘子就说,少了您是万万不能的。这便让婢子等在这里,说一定要把您请过去呢。”

    许樱哥满脸痛苦地揉了揉眉头,轻声道:“我有些不舒服,替我同几位娘子说一声,要凑份子我跟着凑,有难处也可来寻我,她们可先行做着,待我好些我再过来凑趣。”

    栀子不敢多言,问候了几句,行礼辞去回话。

    许樱哥好容易入了随园,却还不敢泄露出自己的丝毫情绪,撑着打发了给她拿东西进来的婆子,又吩咐绿翡:“头疼。任何人来我都不见,我要歇歇。若是有人来问,你只管酌情打发了。”

    “奶奶这是怎么了?”绿翡见她高高兴兴出门,灰败着脸回来,心中由不得有些担忧,迅速将众人遣散,要寻头痛丸给许樱哥吃。许樱哥连多一个字都不想说。朝她摆摆手就进了里屋关了门,然后一头扎在床铺上,将被子捂了脸。瞬间泪流满面。

    她不怪许扶,她知道许扶比她还要苦,她知道许扶一定是痛苦到了即将崩溃的地步才会如此,可是她仍然伤心难过。为了许扶的遭遇,为了许扶的骄傲,也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自她进入许府,许扶过继给许彻和邹氏,许扶便殚精竭虑,竭力想让自己兄妹经济独立。少受人白眼多受人尊敬。

    开个首饰铺子吃前世的老本乃是她的主意。但执行人操劳人一直都是许扶。创立基金她记得有部分是许扶和许衡借的,有部分据他自己说是同他的朋友借的,她还记得许扶刚建和合楼时的情景,为了省钱,他抹灰盖瓦修窗什么都在做,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哪怕是想给他做点针线活,也不太好意思拿了许府里的针线布匹开工,总觉着让人家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要从人家盘子里夹菜敬客实在是不应该。何况她还不会。

    虽是不会,虽是不好意思,她还是贼心不死,日日腻在许杏哥身边看她学做女红,许杏哥见她感兴趣,也就手把手地教她做,挑花绣朵她不感兴趣,她就想学学怎么做鞋做衣服,幻想着除了能帮许扶外,也许还可以靠这个挣点钱。事情传到姚氏那里,姚氏便将她叫过去搂在怀里说,不曾学会走路便想要跑,欲速则不达,知道么?姚氏只给了她一块布,让她学着缝直线,可是许杏哥的针线师傅从此也就变成了她的针线师傅。

    过了没几天,她便从许杏哥那里知道,许扶有了邹氏做的新衣服新鞋子,她也有了姚氏做的新衣服新鞋子,许杏哥亲手绣的帕子。许衡开始给许扶上课,连带着也教她画画习字,从此许家人便一点一点地走进她的心里。后来和合楼做成了第一笔生意,许扶给她买了十个糖人,托写给她带进去,她至今还记得许扶的话:“妹妹不是想要吃糖人么?不是想要请府中的兄弟姐妹吃糖人?哥哥挣钱了,给你买的。”

    她当时眼泪就狂涌而出,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几岁孩子,她没那么馋,馋也不会馋糖人。不过是有一次,在哄哭鼻子的梨哥时,她想起了糖人,顺口说了一句:“糖人很好吃,梨哥若是乖,哪天姐姐请你吃糖人。”

    这话是怎么传到许扶耳朵里的她不知道,但他明显把这个当成了一件很重要的大事,十分认真地记在心里并且替她完成。她还记得转达这话的写的表情,严肃认真且敬重,写摸着她的头,轻声道:“姨妈姨父在天有灵,会为你们高兴。你们很好,很争气。”

    还有后来许扶为她买的第一盒胭脂,亲手为她制作的第一枝珠钗,给她买的第一匹锦缎,她人生的很多个第一次,都是长兄许扶记在心里替她完成的,十余年如一日,风雨从不间断。许樱哥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但这次却是唇角带了几分笑意的,她自床上翻身坐起,将袖子狠狠擦了脸一把,告诉自己,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在最艰难的时刻许扶也不曾抛下过她,更何论此刻?许扶便是再难过,也断然没有拿她撒气伤她心的道理,这般反常,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可解的难题,不想拖累她。

    一念至此,许樱哥的精神便稍微振作了些。有心再次杀上门去揪住许扶问个究竟,却也知道不能逼迫太紧,只能从侧面入手,便放松了身体躺在床上细细思量。这一放松,她才发现自己全身肌肉酸痛,是真的累了,她需要休息。

    康王府立园,冯宝儿与张仪端的新房,园子里的葡萄架早已爬满了半个庭院,枝头新结的绿色果粒幼小可爱,日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照射下来,斑斑点点地落在架子下的张幼然等人身上,把坐在正中,彩妆嫣然的冯宝儿照得肌肤莹白如玉,更添几分楚楚之态。

    张幼然看看冯宝儿,又看看自己有些发黄的肌肤,颇有些自惭形秽。冯宝儿看在眼里,微笑着道:“三妹妹的头发看着比我刚进门时黑亮多了,这是用了什么秘方?”

    她这样一说,敏娘等人也凑过去看,然后纷纷表示赞同:“小姑姑的头发的确是好很多了呢。”

    张幼然的眼睛亮了起来,微笑着道:“是三嫂给我用的方子,还让我用淘米水洗发,效果不错是吧?四嫂若是想要那方子,我让人抄一份过来。”

    “那我就先谢过三妹妹啦。”冯宝儿含笑谢了,招手叫丫头碧纹过来:“去把我那只镶螺钿的小匣子拿出来。”

    须臾,碧纹捧出一只精致小巧的镶螺钿匣子,打开来,里头却又是四只更小的镶螺钿套盒,冯宝儿随手从中取出一只打开了给几个小女孩看:“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些日子你们给我美发方子,给我做糕饼吃,又和我讲故事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里头却是一对不曾镶嵌的南珠,珠子圆润硕大,明光灿灿的,几个女孩子都是见过世面的,晓得要值些钱,便都含笑表示感谢并推辞。

    冯宝儿委屈道:“怎地,婶娘送你们两颗珠子你们也要推?可是你们三婶娘送你们也要推?是不是瞧不起我呢?”言罢指定了张幼然:“听说你拜三嫂为师那日,三嫂送了你对宝石坠子,你推也没推。”又看着华娘几个道:“我还瞧见你们身上挂着她送的鎏金银香囊。”见几个女孩子沉默着不说话,便掩了脸装腔作势地哀叹道:“我可是没脸了,和三嫂比起来真是没脸了。肯定是你们四叔父平日不招人待见,这可怎么办呢?”

    张幼然咬着唇不说话,华娘最大,心眼也多,听她这一扯隐然有扯上老一辈恩怨的意思,便作主道:“我们只是不好意思白拿四婶娘的东西,哪里又分了彼此?四婶娘一定要给,我们接了就是。”

    冯宝儿开心一笑:“这就对了!来来来,咱们再说说诗社的事情。”因见张幼然的婢女栀子走过来,便停住了话头叫栀子过去:“可是三奶奶回来了?”

    栀子笑着上前行了礼,道:“回四奶奶的话,婢子适才是遇着三奶奶了,也把话说与三奶奶听啦。三奶奶身子有些不舒服,说,她暂时就不过来了,要出份子她出,有难处也可以找她,她改日再来凑热闹。”

    张幼然几个闻声,都纷纷问道:“她什么地方不舒服?可请了大夫啦?”

    冯宝儿眼波一转,含笑道:“三奶奶不是才出门回来?可知道她哪里不妥?”

    栀子笑道:“三奶奶是才出门回来,婢子只见她揉眉心,不知她哪里不舒服。”

    冯宝儿想了想,同张幼然等人正色道:“我认得她多年,晓得她最是怕吃药,肯定不曾让人请太医。但这病哪里是能拖的?走,待我们去同王妃说,让人给她请太医,然后咱们再去瞧瞧她。”

    几个女孩子全都赞同,遂起身随了冯宝儿一道往宣乐堂里去。冯宝儿趁空叫了碧纹过来:“去,问一问,她今日是去的哪里,哪些人跟车,可是遇着了什么事?”

    碧纹领命而去,冯宝儿转过头笑眯眯地同几个小姑娘继续道:“适才那珠子,你们好好想想要怎么镶嵌,再求你们三嫂、三婶娘给你们好好制张图。听说和合楼的手工最好,又是许侯家的族人开的,顶好就是拿去寻那里弄了,必得独一无二。”(未完待续。)

第228章 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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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女孩子,听冯宝儿这样一说,张幼然等人便都有些动心。张幼然身份地位使然,便是感兴趣也只是照旧地垂着眼不语。华娘身为世子嫡长女,气势自是不一样的,当下便笑道:“那好呀。我早前曾随我母亲入宫见过皇后娘娘的簪钗,就是三婶娘亲手设计的,的确是独一无二,极其美丽的。我要请三婶娘帮我绘制一对耳坠子。”又转头看向两个妹妹:“你们想要做什么?”

    敏娘微笑道:“我还没想好。”心里却已想着王氏的生辰快到了,要给王氏做件首饰。

    舒娘是庶女,虽然收了东西却还没问过母亲的意思,所以也不敢贸然回答,也是答的:“我还没想好。”

    华娘难免觉得有些扫兴,便问张幼然:“小姑姑是怎么想的?”

    张幼然细声细气地道:“耳坠钗子我都是有的,我想留存着把玩。”

    冯宝儿微笑着转头轻握了张幼然的手,诚恳地道:“三妹妹,女人的首饰呢,永远都不嫌多。我看你常常戴的都是那对宝石坠子,不如同华娘一样,再镶嵌一对耳坠子罢?”说着便想起了那一年。她在武府见着许樱哥时的情形,彼时许樱哥背对着她坐着,丰厚乌亮的头发梳成垂髫,耳边两粒明晃晃的珍珠坠子,衬得那背影明艳婀娜。于是又添了一句:“要那种长长的绞丝花藤坠下来,末端垂着珠子的,梳着垂髫最是动人。你年纪不小。也该拾掇拾掇了。”

    张幼然抬眼看着冯宝儿真诚感激地一笑,虽不曾多语,却令得冯宝儿心情实在不错。瞧。许樱哥便是比她早进门,比她更阴险狡诈,她也能一点一点地慢慢把日子过得过得有滋有味,绝对不会让许樱哥一直这样蹲在她头顶上压着她。二人家世相当,偏许樱哥就能得到更好的,她就只能嫁个没爵没封,仰人鼻息的庶子?张仪正凭什么视许樱哥为瑰宝,视她如敝履?凭什么呢?

    说话间便到了宣乐堂,恰逢春姨娘满面红光的挺着肚子从里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她身后的丫头婆子抱着一大堆东西。显见都是才从康王妃这里得的赏赐。

    春姨娘有些警觉地离她们远了些,却不忘礼节,微笑着一一给众人打招呼后便迅速离去。华娘几个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春姨娘,只不过碍于规矩不敢议论而已,张幼然神色黯然地看着春姨娘的肚子,默默退让到一旁。冯宝儿看在眼里,趁人不注意,轻轻握了握张幼然的手,果不其然。又得了张幼然一个感激的眼神。

    入得宣乐堂,康王妃正歪在廊下逗鸟玩,曲嬷嬷陪在一旁含着笑正低声和她说着什么,主仆二人都是一副惬意闲适的样子。华娘等几个女孩子便甜甜地叫着“祖母”围了上去,冯宝儿则陪了明显变得有些瑟缩的张幼然立在一旁,等她们亲祖孙亲热过后才中规中矩地给康王妃行礼问安。

    康王妃淡淡地扫了眼张幼然,微笑道:“你们倒来得整齐,这是做什么来?”

    冯宝儿并不回答,笑吟吟地等着几个女孩子开口。华娘是嫡长孙女,自来受宠,当下便脆生生地道:“才从四婶娘那里来。四婶娘说我们年纪不小了,该多交几个朋友才是,所以商量着要办个诗社,请三婶娘和四婶娘她们一起加入,可以教我们画画啊,打马球啊什么的。”

    康王妃十分赞许:“的确都不小了,宝儿这主意不错。”

    冯宝儿谦虚地道:“不过是想着早年自己贪玩的光景,想给几个孩子找些乐趣罢了。”

    康王妃点点头,慈爱地看向几个女孩子戏谑道:“可是来我这里打秋风的?说吧,要什么?”

    因着之前王氏生病,许樱哥一直贴心安慰照顾的缘故,敏娘与许樱哥感情最好,于是急着抢在头里道:“不是来打祖母主意的,是才听说三婶娘病了又不曾请太医,很担心,所以想求祖母做主,给她请个太医。”

    康王妃奇道:“她不是出门去了?”

    华娘也抢着道:“已经回来了,才回来便说不舒服,丫头们说看着很不好,可也没听说着人请太医。三婶娘最是怕看太医吃药的,祖母可不能由着她。”

    冯宝儿这时方道:“听丫头们说起,似是真的很不好。,虽说三嫂年轻底子好,讳疾忌医总不是件好事。”

    康王妃便皱了眉头,转头吩咐秋月:“你去随园瞧一瞧三奶奶是否病了,状况如何。若是不妥,立即着人去请太医。”

    秋月领命而去,曲嬷嬷打趣道:“华娘子这是从哪里听说三奶奶最是怕看太医吃药的?”

    华娘看向冯宝儿,因见冯宝儿俏皮地朝她挤了挤眼,便笑道:“就是这样听说的。难道不是真的?”

    曲嬷嬷笑道:“听说三奶奶前年秋天大病了一场,差不多春天的时候才算好了。大抵是那时候怕上太医和吃药的?”

    舒娘好容易有机会说话,忙追问道:“三婶娘前年也生过大病么?我记得那时候三叔父也是生了一场大病来着,也是恨太医和恨吃药,恨得不得了。”

    谁都晓得许樱哥前年秋天为什么会生那场病,曲嬷嬷偏要在康王妃面前提起这事儿来,那不是给人添堵么?冯宝儿心中暗自好笑,看来看不惯许樱哥的人不止自己一个,许樱哥怎地就得罪了这曲嬷嬷?难道不晓得小人难缠?

    康王妃不悦地瞥了曲嬷嬷一眼。道:“去支一百两银子给几个孩子做结社的贺礼,再让人把春秋阁收拾出来给她们玩乐。”

    “是。”曲嬷嬷忙低头俯身退下,不多时果真取了十只银元宝出来,笑问道:“几位娘子可否商量好了谁做账房?”

    几个女孩子推让了一歇,敏娘上前道:“给我罢。”几个人笑闹了一歇,秋月来回话道:“三奶奶是病了,才一回来就躺下了。说是不要人扰,也不要请太医。”

    康王妃的眉头皱了又松开,和颜悦色地吩咐几个女孩子:“都去瞧瞧春秋阁里要添些什么。再来寻曲嬷嬷说。你们三婶娘那里暂时就不要去扰她了,要探病也明日再去。”

    “谢王妃。”“谢祖母。”几个女孩子齐齐给康王妃行了礼,兴高采烈地退了出去。冯宝儿也笑道:“母妃,我还跟着几个孩子去胡闹。”

    康王妃摆摆手:“都去,都去。”见她几个走得远了,转头吩咐秋实:“你去问问,今日谁跟了三奶奶出的门,都去了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

    曲嬷嬷便又出主意:“青玉那丫头肯定最是清楚。叫她过来一问便什么都知道了。”

    康王妃抬眼看着她平静地道:“所以若是有人要问我的事。顶好就是让你去说。你是说还是不说呢?”

    说了便是不忠,不说就要挨罚。不忠,主仆做不得了,挨罚,婆媳做不得了。曲嬷嬷便惭愧地俯身下去:“老奴老了,糊涂了。”

    康王妃冷冷地道:“我看你是真的越来越糊涂了,可不是老了?从前我给你备的那宅子,现下你儿子儿媳还打理着的?”

    “老奴还可再伺候王妃两年呢。”曲嬷嬷颤了一颤,所有的小心思都歇了火。再不敢多言。

    冯宝儿一只脚跨出了门槛,轻轻回头去瞧,看见康王妃低声吩咐秋实,唇角由不得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来。再转过头,见华娘几个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就结社一事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唯有张幼然垂着头落落寡欢地落在后头,便拉了张幼然的手与她并肩而行,背了前头的华娘等人轻声劝道:“三妹妹这样不好,王妃虽然严厉却最是仁慈心软,你不去亲近人,叫人怎么亲近你?不论如何总是嫡母,和她亲近对你只有好的……”

    张幼然微微红了眼圈道:“不喜欢还是不喜欢的。我生而不祥,克死亲娘。”说了这话立即又住了口,惊慌失措地看向冯宝儿,嗫嚅道:“我不会说话,王妃其实待我恩重如山,不曾少了吃穿用度,又给我寻了三嫂做老师。”

    冯宝儿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叹道:“看你这孩子,我这么大个人,还不懂得听话?喜欢与否和尽责任是两回事,所以我才叫你要努力。不然你将来可怎么办?女孩子总是要出门嫁人的。”

    这样贴心的话从来没人和她说过,便是之前许樱哥,也不过是尽心尽力地教她学习,教她做人做事,言语态度虽亲切,但更多是严厉,行走之道也是端方正道,都是行的嫡庶规矩,哪里会和她说这些?!张幼然怔了怔,两颗眼泪毫无征兆地滴了出来。

    冯宝儿赶紧亲自给她擦了,低声道:“傻了吧?别怕,以后有嫂子护着你。快别哭了,让人瞧见可不是玩笑。”

    张幼然果然忍了泪意,低声道:“多谢嫂子提醒我,我晓得该怎么做了。”

    冯宝儿很满意,非常满意。张幼然身份在这里,即便是大家都假装眼瞎,但谁知道是否有一天便能用上这身份?便能沾上这光?便是不能,多个人向着自己爱着自己也比向着许樱哥爱着许樱哥的好啊。

    午后,许樱哥在床上翻了个身,长长出了口气后睁开了眼睛,因听不见外间有响动,便出声道:“谁在外面?”

    青玉忙走进来轻声道:“奶奶,不知何故,王妃使人去问您今日出门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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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累,加更米有了。

    对不起,今天太累,不能加更了,改天补上。(未完待续。)

第229章 实话

    此时房中并无外人,青玉用不着遮掩,脸上的焦急之态表露无遗。许樱哥原本精神心绪都不太好,可看到青玉的模样偏就多了几分冷静,便淡淡地道:“怕什么?找你去问了?”

    青玉摇头:“不曾,就是双子也不曾,是寻的跟车的侍卫。”

    许樱哥道:“那不怕,我是正大光明出的门。三爷是知晓的,目的也是知道的。去的是我族兄家,还是救过我和三爷命的族兄。他们不知我们因何起的纠纷,只知道人家把我送的东西扔了出来,最多不过是让人笑我一回而已。”

    青玉想着那个最大的秘密,又想着许扶虽把许樱哥赶了出来,但以许樱哥的性子必不会善罢甘休,便道:“可这事若让人知晓,日后奶奶还想再去就不那么便宜了。”

    出门这个问题的确是再不如从前那般方便,虽是如此想,许樱哥照旧冷静得很:“脸皮该厚还得厚。你不要操心了,把秋蓉找来,再让人给我整治吃食热水,我洗一洗再吃饭。”

    青玉见她胸有成竹的,也就不再慌乱,依言自去安排。

    许樱哥在床头上静静靠了片刻,起身走到妆台前将头发打散,拿了梳子细细地梳,听到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就扬声问道:“是秋蓉吗?”再转过身,面上已经带了笑。

    秋蓉低眉垂眼地进来,先悄悄看了眼她的神色才俯身行礼:“奶奶的身子可好些了?有什么要吩咐婢子去做的?”

    许樱哥笑看着她道:“我才出了趟门就能惊动了王妃。实是不孝。现下这外头传说我病得快要死了,这不是咒我么?”

    秋蓉呆了呆,小心翼翼地道:“早前王妃是曾使了秋月过来瞧,是绿翡姐姐接待的,都只说奶奶有点点不舒服,并不需要请太医,怎地就传出了这种胡话来?”

    许樱哥道:“我们房里的人都是规矩的。又有你替我看着,自是懂得什么话可说,什么话不可乱说。就怕有人逮着点风吹草动的就拿到王妃面前说事。做小辈的总让老人操心那可不好。你去打听打听是谁这么多事。”

    秋蓉俯身退出:“婢子这就去问。”

    许樱哥收拾妥当,秋蓉也回来了,畅畅快快地禀告了事情经过:“是几位小娘子听说您不舒坦,又不知从何听说您自来怕见太医怕吃药,心疼奶奶所以和王妃说了。这病重一说,只怕是底下人以讹传讹。”

    她是和栀子说过自己不舒服,栀子却不是这种讨嫌人。许樱哥皱了皱眉头:“几位小娘子是同谁在一起?从哪里听说我自来怕见太医怕吃药的?”

    秋蓉道:“是一直都与四奶奶在一处,四奶奶那时候也在王妃面前说了几句。”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道:“四奶奶身边的丫头碧纹也曾去探听奶奶出门一事来。四奶奶又送了几位小娘子每人一对南珠。都是极好的珠子,华娘子嚷嚷着说要请奶奶帮着想花样子再寻人做。三娘子把奶奶给的乌发方子亲手抄了一份送给了四奶奶。”

    “你做得很好。”许樱哥心中有了定论,此事必与冯宝儿有关联。也不问秋蓉从哪里打听得这些消息的,只将绿翡和青玉叫进来当着秋蓉的面吩咐道:“先给秋蓉取五贯钱做各处人情用。日后但凡她有要用处便直接同你们说,你二人商榷了后可先支取再禀我。”

    这是莫大的信任,秋蓉颇有些诧异,却只道:“奶奶,今日用不着这么多钱,三贯钱即可。”

    绿翡和青玉也都小吃了一惊。再一想,秋蓉看似得了很大便宜,实则必须得过她二人这一关,且许樱哥多数时候都在家里,不告而取的情况是少之又少,并不会乱了分寸,便笑眯眯地上前亲亲热热地拉了秋蓉的手分别说了几句好话。

    绿翡与秋蓉自去取钱,许樱哥低声吩咐青玉:“两件事。一是去同张平家的说,我要知道这些天四奶奶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二是去寻双子,让他明日一早去常胜街寻人喝喝酒说说话,务必要弄清楚五爷那边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说到这里,心里晓得许扶治家极严,想从他的小厮那里问到什么有价值的情况那比想知道冯宝儿说了什么梦话还要难,便又添了一句:“或者说,这几日都有什么人去过五爷那里。我不急,让他多下点心和力,不能空手回来。”

    青玉领命而去,许樱哥对着镜子仔细打量了一回脸色妆容,又往面上淡淡扫了些胭脂,确认自己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错,这才带了紫霭前往宣乐堂。

    康王妃也才午睡起身,正由高、袁二位嬷嬷陪着喝茶说笑,见许樱哥进去,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许樱哥一回,见她笑嘻嘻的,穿着精神整齐,心里稍许高兴了些。却只淡淡地道:“听说你不舒服,可好些了?”

    “谢母妃挂怀,约莫是早间吹了凉风,有些头疼,睡一觉起来便好了。”许樱哥见康王妃不见丝毫笑意,晓得其多少有些不高兴——虽则许扶是她的族人,但她已嫁入康王府,出门代表的便是康王府的体面,张仪正的体面,给人这般不留情面地赶出来并将礼品尽数扔了出来,实在让人丢脸,康王妃怎能高兴得起来?也不想去做那些花哨动作,直接道:“今日可把媳妇给气坏了。”

    康王妃瞥了她一眼:“谁气你了?”高、袁二人早就成精了的,当下便起身告辞道:“为皇后娘娘备的寿诞礼还差些针脚……”

    康王妃也就不留她二人,命曲嬷嬷亲自送了出去,这才转头看向许樱哥。默默等她开口。

    因为敬重爱戴康王妃,又知其聪慧敏锐,更感激她自来照顾包涵护佑自己良多,许樱哥对了她时便十分谨慎。真话不能说,说了要坏大事,但话也不能说得太假,假了便伤人心。伤人情。没人会喜欢一个满口假话,虚情假意的人,这才融洽亲近不久的婆媳关系太脆弱。必须小心呵护。

    许樱哥半垂了头低声道:“母妃,我今日受了委屈,心里很难受。”说到这里,心中那些一直压下去的委屈竟自然而然地散发了出来,眼圈也跟着红了。非是她假作,而是康王妃一直以来护着她,替她着想,已然算是半个亲近人。

    康王妃看得真切,却不立即就表示安慰。只冷静地道:“你说给我听听。这委屈是你自己找的还是别人给你找的?”

    许樱哥红着眼圈实话实说:“媳妇今日去了族兄家里探望病人。就是之前救过我和三爷,后被贺王世子鞭笞,又被火烧光了家业,被贺王府人刺伤的许扶许五哥家里。本是之前与三爷商量好的,送些钱物,再问问和合楼什么时候开。因他一家老小只有和合楼这份产业,我们便想帮着他把和合楼开办起来,也算是还了之前的人情,所以打算我参与入股。日后可用咱们府里的名义,多少也能减去些麻烦。”

    康王妃冷静地道:“于是你就被骂成趁火打劫,再被当众赶了出来?然后气得头疼,回家就躺下了?”

    许樱哥想起当时的情形,还是忍不住难过得几乎想滴泪:“我是好心。”说到此处,又恐康王妃从此厌憎了许扶,再不许她与许扶来往,便又添了一句:“也怪我思虑不周,早就知道我族兄是个倔强孤高性子,实不该如此突兀。”

    康王妃好一歇没说话,就在许樱哥忐忑不安之时,她才低声道:“这主意定是你出的。”

    许樱哥坦然承认:“母妃怎么知晓?”

    康王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小三儿也是个傲气的,我晓得之前他几番同你这族兄示好,你这族兄却只端着架子要摆清高。多来上几次,血也凉了的,小三儿断不会自寻其辱,他必是劝你不得,所以才放了你去。”

    许樱哥无言以对,低声解释道:“他不是个坏人,就是性子古怪了些,便不论救命之情,从前他曾跟着我父兄学习,待我家人格外尊重,待我也一直很不错,情分不一样。”

    康王妃道:“当然不坏。但他后头一直倒霉,多与当初救了小三儿,侯府又与咱们府里联姻有关系。人有七情六欲,再是贤明的人也会生怨,也会有钻牛角尖的时候,他清高有他的道理,他怨憎也有他的理由,他不乐意你掺和他的事情还是有他的理由。你既心中无愧,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他不领情那便是他自己的事,你无需为此难过,更不用再低头伏小。”

    许樱哥听到这里,隐然便觉得有些不妙了。果不其然,康王妃的下一句话便道:“明日让小三儿上门为你今日做的事道白一声,若他还是不受,从此后你也不必再与他来往了。太过殷勤周到反倒让人徒生疑虑,以为非奸即盗。若看他实在过不去,那便暗里帮衬一把,再不要自取其辱,王府的脸面还是要的。以讹传讹,声名尽毁。”

    已到了这个地步,她之前那个光明正大地与许扶建立联系并来往的计划便算全盘失败,她若是再坚持便要令人生疑。前面是雷区,再不能往前趟进半步。许樱哥一念至此,违心地迅速应了:“是,媳妇记住了。”

    康王妃便换了张笑脸:“好了,不要放在心上,不是什么大事。”又道:“你肯和我说心里话,我很高兴。”

    许樱哥微微有些惭愧,略过这个话题,笑道:“皇后娘娘寿诞将至,四处都在为娘娘备寿诞礼。媳妇也备了一份礼,先请母妃帮忙参详一下,看看是否得当?”

    康王妃道:“说来我听听。”

    许樱哥道:“娘娘身份尊贵,什么都不缺,媳妇能尽的便只是一份孝心。媳妇将这些年来所搜集的各色吃食菜肴编了一个小册子,打算到时敬献上去。不知母妃以为如何?”这次她定要叫那始终不肯消停的冯宝儿上个大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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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鱼饵

    “你说什么?她的东西给人全部扔了出来?”冯宝儿诧异地将象牙柄团扇遮住了口,眼里露出又好笑又快意又吃惊的神情来。

    碧纹很久不曾见她如此高兴了,便加了十二分的精神,兴高采烈,添油加醋地道:“可不是?好生狼狈,茶叶散了一地,书籍啊药材啊吃食什么的,更是滚落到了泥地里。她还算忍得住,双子都要打人了,青玉都哭了。”

    “哭了?”冯宝儿唇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可怜的,也不晓得是做了什么事,眼巴巴上门去瞧人,却好大一个没脸,不怪气得睡下了。是我也好几天不肯见人。”

    碧纹趁机邀功:“奶奶,这消息不好打听。婢子问了一圈,送了好些东西出去,人家都不肯和我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是问着了。”

    “不过是欺生罢了,咱们有钱怕什么?我就不信她比我还大方。”冯宝儿惬意地微闭了眼,暗忖道,这许扶不是与许樱哥非同一般族兄妹的?不然许樱哥也不会这样上心去探望。怎地突然就闹到了这个地步?

    正自盘算间,就听外间有人道:“奶奶,侧妃娘娘来了。”

    冯宝儿赶紧起身迎了出去,热情地将宣侧妃扶了进来,笑道:“姨母,您怎地有空过来?”

    宣侧妃脸上还留着午睡时印上的枕印,明明近四十的人了,偏生看上去还娇巍巍的。眼波一转,半是玩笑半认真地道:“你还记得我是你姨母?我只当你就只记得正经婆婆,记不得我这个侧室庶母了。”言罢也不看冯宝儿,只低头将涂了蔻丹的长指甲轻轻拨弄着纨扇上的绣花。

    这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她倒想尊敬宣侧妃呢,可康王妃那里才是正儿八经的嫡母,她不捧着孝顺着,难道就叫她和张仪端一辈子和宣侧妃这些人裹搅在一处?冯宝儿心中暗恼。面上却不露分毫,惭愧地低声道:“血浓于水,我自是记得姨母的。只不过是新妇难为。四爷常同我说,您是亲娘,生分不了,也不会为难我们,倒是那边必须得敬着顺着的,不然一个规矩下来,便是她不说,王爷怪起来也是大家都难看。”

    宣侧妃一张粉脸瞬间气得通红,颤了声音道:“你这般说。还尽是老四教的了?”

    冯宝儿垂了头不看她。照旧地软绵绵地道:“姨母息怒,来日方长。”

    宣侧妃气了一回,到底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又晓得张仪端的心事,果然就是想讨康王欢心,顺康王妃意的,这般作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再想想这“来日方长”四个字,心气渐渐顺了,沉声道:“他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什么不知道?你别什么都往他身上推,我晓得你觉着嫁了老四是吃了大亏,但不管怎么样,不嫁也嫁了,还是安安心心过日子的好!”

    冯宝儿听得不耐烦,抗声道:“姨母说这个话我不懂,待我回去问问我爹娘,他们才知道。”

    “你是拿将军府来压我?”宣侧妃气得够呛,恨不得将手里的茶碗朝她身上泼过去才解恨。冯宝儿却又哭了:“早知道姨母瞧不起我,对这门亲事也不满意,所以百般挑剔我。我扪心自问,自进门以来,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孝敬王妃的,您那里也是一样不少,该敬着您的都敬着您,您病了也是在跟前伺候着的,四爷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姨母倒说说我什么地方错了,我也好改正。”

    宣侧妃见她哭得大声,真是怕了她,只得忍着气去哄她:“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了?不过是做娘的吃醋了。咱们可是嫡亲的两姨甥,再哭就不懂事了啊。我来是有正事的。”

    冯宝儿立即收了眼泪,抽抽噎噎地道:“什么事?”

    宣侧妃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来问你,皇后娘娘寿诞将至,你可准备好了寿诞礼?”

    这种问题还要问?冯宝儿不以为然,可看到宣侧妃那神秘兮兮的模样,由不得也添了几分兴趣:“当然准备了的,姨母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宣侧妃道:“你准备的什么?”

    冯宝儿却不肯说,只微笑道:“还没拿定主意呢。”

    她竟然连自己都瞒着。宣侧妃恼恨得很,有心不管却又实在放不下,便忍了气道:“我适才听说许樱哥为皇后娘娘准备的寿诞礼十分别致,所以很担心你们。我是想,若能在此番讨了娘娘的欢心,指不定能给老四封个爵位,你出门时也能风光些。”

    封爵这件事算是不谋而合,冯宝儿果然来了兴致:“她准备了什么?”

    宣侧妃却只顾喝茶不说话,冯宝儿晓得她是在报复自己,便堆了满脸的笑容抱了宣侧妃的胳膊撒娇道:“好姨母,您还同自己的外甥女儿置气?我是准备了一套孤本古籍,但因着还不曾找齐,所以不敢说。实在不行,到时候怕是要拿其他东西填上。”

    宣侧妃这才道:“她是亲手制作了一本养生食谱,据说里面收了她这些年四处搜集的美食养生方子,做得可是精致细心极了。你也晓得,她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上次一碗酸笋汤,因着王爷吃了爽口,送到皇后娘娘跟前,皇后娘娘竟因此多吃了一碗饭,后又到了圣上跟前,圣上也赞美味开胃,还让赏给刘昭仪和罗昭容尝尝。如今谁家不流行做一碗酸笋汤?不说旁的,你们成亲那日宴席上不也有碗酸笋汤?再说远一点吧,王妃前些日子生病,她日日做了饭菜养着,太医也说是食补胜过药补。你看她虽是新妇,便是曲嬷嬷也要退让三舍,靠什么?就靠这个!”

    冯宝儿也纠结了。用力将扇子搧了搧,闷闷地道:“她的厨艺的确不错。”

    宣侧妃道:“可不是?如今娘娘年纪大了,最重养生。虽然也爱书画,到底是年轻时的爱好,且这些年来,圣上和王爷哪里少为她搜集了?所以只怕咱们比不过。”

    婆媳二人便都安静下来,眉眼里带了几分愁意。宣侧妃坐了一回。见冯宝儿似是也没什么办法,便只得起身:“要不,你明日抽空回去一趟。再和你娘商量商量?”

    冯宝儿应了,送走宣侧妃回到房里,在窗前一坐就是半天,直到日影西斜,张仪端快要归家了方才阴阴一笑。懒洋洋地起了身,对着镜子补妆描眉,眼瞧着一对紫金牡丹小凤钗,便提溜出来吩咐红衣:“拿个好看的盒子装了给三娘子送过去,就说绾双螺髻时戴上最是好瞧。再同她说。明日我带她去我娘家做客。”

    太阳将地面烤得火热。天地间一丝风都没有,便是鸟雀也尽数躲进了树荫里歇凉。随园里却是欢声笑语一片,许樱哥领了一群丫头坐在廊下歇着阴凉,拿了七彩丝线,备齐了粽叶、糯米,再将红枣、花生、莲米、板栗、酱油、火腿、咸蛋黄、五花肉、香菇、虾仁等各色馅料一一填进糯米中包粽子。

    铃铛快言快语地纠正着几个夏:“红色丝线绑火腿粽,黄色的绑蛋黄粽,白线是白米粽……怎地就总记不住?要不要我拿纸写了给你们看?”正说着,她自己也扎错了彩线。被秋蓉温温柔柔地给指出了,一群人笑成一团。

    许樱哥含笑看着,纤纤十指灵巧如梭,飞快地便又包了一个,扎得又紧实又小巧好看。高、袁二位嬷嬷也在一旁包了玩,笑道:“不知奶奶怎会想出这么多花样,早年我们也曾陪了娘娘一起包粽子,却是只得两三种馅料。可也不知,这样做出来可好吃?”

    在她那个时代,淘宝上什么东西买不到?各种各样的馅料都有。许樱哥笑道:“不过是我贪吃,口味因人而异,甜的咸的纯米香的都有,看喜欢什么吧。”

    几个婆子坐在一旁看热闹,少不得跟着盛赞一回许樱哥真是英明神武,贤良淑德。许樱哥对这些话自来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既不当真也领情,只含笑听着而已。

    紫霭嫌她们聒噪,夸得没谱,便大声道:“谁抬粽子去煮的?只管坐着闲磕牙。”几个婆子忙笑着起身去抬粽子,不忘吹捧一回:“姐姐们真是伶俐。”转眼瞧见雪耳眼巴巴地立在一旁偷看,便故意整她道:“雪耳,大家伙都在做事,你怎地偷懒?”

    雪耳脸红耳赤地朝这边走了两步,许樱哥淡淡地看了紫霭一眼,紫霭便道:“这可是吃食,谁要敢不上心出了岔子,什么阿猫阿狗都让去摸去看,晓得下场的。”

    雪耳便缩了一缩,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几个婆子讨了个没趣,低着头抬着粽子走了出去。

    张平家的进来时正好瞧见这般热闹情景,便笑道:“前儿我媳妇正和我商量买粽叶糯米呢,奶奶这里就先煮上了。这般精致,少不得要和奶奶讨几个尝尝鲜。”

    许樱哥笑道:“少不掉你的。”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一旁去洗手喝茶,张平家的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道:“侧妃娘娘才午睡起来就匆匆忙忙去了立园,四奶奶哭了一回又好了,二人说了半日悄悄话。四奶奶适才让人给三娘子送了一对紫金小凤钗,说明日要带三娘子去将军府做客。”

    鱼饵撒出去了,接下来就看鱼儿咬钩不咬钩了。许樱哥笑道:“平嫂子若是有空,也来包两个粽子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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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粽子

    “我才进家门就听说了若干你的事,你是半点不肯闲着的?”张仪正进门便扯开衣领夺了许樱哥的扇子用力搧了几下,抱怨道:“鬼天气,早上还阴着,下午就这般热。”

    许樱哥递过一盏凉茶,待张仪正喝了又递上一块湿帕子:“都听说我什么了?”

    “全都听说了。”张仪正打量着她的神情,竟也没看出沮丧或是委屈来,由不得暗叹了口气,示意她在身旁坐了,低声道:“你我夫妻,你不必强颜欢笑。”

    许樱哥摇摇头:“是我不听你的话,母妃已然说过我了,我想通了。”

    张仪正也不勉强,转换了个话题:“你什么时候编制的养生食谱?我怎地不知?其实你已献上凤冠与簪钗草图,可以算的上是寿礼了。”

    许樱哥笑道:“三爷不是一直嘲笑我惯会拍马屁讨好人的?这主意打了很久啦。”言罢起身自妆台暗格里取出一本册子递到张仪正跟前。

    张仪正翻看了一回,见上面开篇便是她惯常做的那几样美食,字迹娟秀,装帧精美,遂不感兴趣地放到一旁:“想来娘娘是极爱的。”

    许樱哥挤了挤眼睛:“不独是娘娘爱,爱的人多去了。”

    说话间,紫霭捧了只盘子进来,里头装着还冒着热气的各种口味粽子各一只,清香扑鼻。许樱哥馋了,忙忙起身去解丝线。粽子太烫,烫得她又吹又掂的,不时还将被烫疼了的手放在耳垂上缓解疼痛。

    张仪正在一旁默默看着,不期然间就想起了前年的端午前夕。那时他家尚未东窗事发,他去许家送节,正好遇到许樱哥初煮出一锅粽子,她也是这样又怕烫又嘴馋地解着粽子。还不时撺掇着几个比她还要馋的小孩子去解,看到别人被烫她就乐得哈哈大笑。他要讨她欢心,也厚了脸皮去解。再趁着无人注意赖皮地摸摸她冰凉的耳垂解解馋。

    正恍惚间,一只喷香的蛋黄五花肉粽递到他面前,许樱哥笑得温柔:“这个好吃,你尝尝?”

    张仪正突然很心酸,许樱哥不爱这个口味,这个口味却是崔成最爱的,所以她每年都要特意为他煮很多,如今她又把这粽子送到了他面前,是习惯还是她以为崔成喜欢的。他必然也喜欢?往事已矣。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下和以后。张仪正含着笑咬了一口,忍着满嘴直冒的口水很坚定地摇头:“不喜欢,不好吃。”

    许樱哥怔了怔,随即一笑:“那换一种吧。”

    张仪正低着头,用力咀嚼着新剥开的板栗火腿粽,听到许樱哥在一旁分派:“八色粽子各捡六只分送王爷、王妃那里,五爷和侧妃那里各送四只,大奶奶、二奶奶、四奶奶那边各送四只。三娘子各送二只,外间书房里的先生们每人各二只……”

    板栗火腿粽清香糯软,不甜不腻,咸中带鲜,张仪正慢慢找回了些感觉,插话道:“不给岳父母那边送?”

    许樱哥道:“今日的咱家人自己吃,明日再分送各处,不独是我们娘家要送,还有公主府,武府,唐府等等都要送。”

    张仪正便道:“留些出来吧,我明日送到你族兄家里去。”

    许樱哥默默看了他一眼,道:“好。”

    张仪正道:“诚如母妃所言,待我去跑这一趟,替你分解分解,他若还是不依,那便算了罢。不管日后他是回部里当差,抑或是要做什么,咱们只暗里帮把手也就全了这份情。”

    “嗯。”许樱哥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便转头叫人给他备水洗浴。待张仪正收拾得清爽了,二人便在窗前歇凉说些闲话,张仪正晓得她不想提许扶,便与她说些边境风物,倒也平静安逸。

    铃铛进来回话道:“奶奶,各处的粽子都已送了,厨房那边正在洗涮粽叶泡米,今晚上便可动手再包些出来,连夜煮了明日便可送到各府里。”

    “很好。”许樱哥转头笑问张仪正:“三爷可有要送的人?一并说了我这里也好准备。”

    张仪正想起一个人来,王书呆当年经常分吃许樱哥给他的粽子,馋得不得了。有心想送他几个,话已到口边,终还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铃铛这边笑嘻嘻地同许樱哥禀告:“奶奶,各位主子赞不绝口,好多人都在同婢子打听,这粽子是否也写进了奶奶编制的食谱里?几位小娘子嚷嚷着要过来先睹为快呢。”

    许樱哥笑道:“是么?那怎么不来?”

    铃铛看了眼张仪正,见张仪正眼睛看向院子里的花木,面上并无半分不喜之色,便壮着胆子道:“华娘子当即就要过来瞧的,被大奶奶给拦住了。敏娘子也好奇,二奶奶拘着她写字不许来。三娘子看了半日,说改日要来同你学。四奶奶什么都没问,就赏了婢子一吊钱,倒是她房里的红衣拉着婢子问了许久,道是这粽子不但好看,吃着也新鲜,怎不留着藏在食谱里到时候卖个巧?婢子就按奶奶吩咐的说了,说这粽子算什么,哪里值得写在食谱里头?奶奶比这新奇的做法还不知有多少呢。”

    “今夜要煮的粽子都是要送人的,马虎不得,你去叫了紫霭和秋蓉都去厨房里盯着。”许樱哥非常满意,世子妃与王氏是要避嫌,不想刺探的意思,冯宝儿的态度值得琢磨,半点新奇都没有,倒让丫头在下面追问,说明她动心了。

    待得铃铛退了下去,张仪正在藤椅上歪了歪身子,道:“你是要做什么坏事?”

    许樱哥笑道:“我能做什么坏事?三爷何出此言?”

    张仪正斜睨了她一眼:“我晓得你爱讨巧。却从不晓得你爱炫耀。”

    许樱哥便凑近了他低声道:“你猜对了。我这是在钓鱼执法。”见张仪正一脸的莫名,便笑道:“晓得有人喜欢干坏事,可惜没机会干,咱就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干点坏事,好去现场人赃并获。”

    知她自来都有分寸,张仪正也懒得管她,只道:“那我祝你旗开得胜。除了粽子。明日你又想做什么?”

    许樱哥撑着下巴笑:“明日再做个佛跳墙。”

    “佛跳墙?”张仪正闻所未闻,许樱哥比划了一下:“香到连和尚闻到了都忍不住要跳墙偷吃,你说香不香?”

    转眼间。这佛跳墙一菜尚未出锅便传遍了整个康王府,弄得众人各种好奇,便是康王听说了也忍不住有所期待。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张仪正休沐,早起收拾妥当,将许樱哥备好的粽子带上,只带了朱贵与小满便去了新昌坊常胜街许扶新宅。双子等他去了约有小半个时辰也跟着去了。再过得半个时辰,冯宝儿得了康王妃的允许,春风满面地带着怯生生。却被打扮得明艳可爱许多的张幼然并一匣子粽子也回了娘家。但红衣、碧纹两个心腹丫头却都留了在家。并不曾带了去。

    许樱哥照着昨日夸下的海口,神秘兮兮地借了康王妃的小厨房,一头钻进去就不出来,帮忙的也是她身边信得过的和康王妃用惯的厨娘,外人只见各色山珍海味流水似地送将进去,其余不得窥见真容。再后,便又听到各种传说,什么这菜讲究啦,炭火要用质纯无烟的上等炭。又用了一坛子酒啦,又要了荷叶啦,不要说众人给这般大动静吊起了兴致,便是康王妃也不时着人问上一问。宣侧妃在屋里坐了一回,到底坐不住,厚着脸皮跑到宣乐堂去守着。

    铃铛闲来无事,便和几个小丫头坐在湖边编草玩,玩了一回又斗草,远远瞧见碧纹晃了过来,便热情地同碧纹打招呼:“碧纹姐姐来坐坐。”

    碧纹手里拿着一叠花样子,推辞道:“我要给华娘子送花样子去,怕是不得闲,你们玩。”

    铃铛笑嘻嘻地道:“什么花样子也不急在一时,难得主子们都忙,咱们正好闲一闲。”

    碧纹也就顺势坐了过去,笑道:“你怎不跟着你们奶奶进厨房?学得手艺将来也不愁。”

    铃铛正色道:“那是什么东西呀?哪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进去的?那可是我们奶奶食谱里收的最好一道菜。要是弄好了,说不得宫宴上都会露露脸。”

    碧纹目光微动,笑道:“这么好?我看山珍海味就送了整整几十样去,又要用一坛子酒,不醉人?”

    铃铛暗里“呸”了一声,心道真是好眼力,就连送了几十样东西进去都记着了,面上却越发得意:“我们奶奶自有算计。说来也就是咱们王府了,寻常人家哪里去寻这许多珍贵新鲜的食材?怕不得要准备好些天也备不齐!”

    碧纹越发感兴趣:“是炖菜呢还是炒菜呢?我就是想不出,这么多的东西要怎么做?”

    “有炸有煎……”铃铛说到这里猛地一摇头,捂住嘴道:“不知道了。”

    碧纹又坐了片刻,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只得辞去。待见了华娘,先将花样子递过去,再掩口笑道:“难为华娘子小小年纪这般沉稳,现下阖府的人都想着三奶奶的佛跳墙,唯独您还能静下心来绣花。”

    华娘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声,左右看看,低声道:“我是没奈何的苦!我娘不许我去瞧热闹。你和我说说,怎么样了?”

    碧纹说故事一样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回便告辞离去。华娘呆坐了片刻,轻手轻脚地起身,强扯了敏娘一溜烟便往宣乐堂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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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做戏

    马车行走在热闹的上京街头,冯宝儿不时将车帘子掀起一条缝隙往外张望,于是外面的叫卖声,烟火气,说笑声拼了命似地往张幼然的耳朵里钻。

    张幼然先前还尽力做出一副娴静模样,时间长了便再忍不住,出声道:“四嫂在看什么呢?”

    冯宝儿抿唇一笑:“看热闹。从前我常着了胡服骑马在这街上走,如今嫁了人便再不能似当初那般自由了。难得出门,那便看看罢。”言罢招手叫张幼然过去看:“这家的面好吃,那家的胭脂水粉乃是头一份……”

    张幼然看着看着便发起了呆,冯宝儿低声道:“三妹妹可是头一遭出门?”

    张幼然受惊似地飞速垂了眼,摇摇头又点点头。冯宝儿摸了她的小脸一把,叹息道:“可怜见的。这般身份,便是封不了郡主也该是个县主,再不然也能做个乡君,却连门也不曾出过。”

    张幼然害怕地瞄了眼一旁车边坐着的栀子,垂着头低声道:“我之前一直都在生病……”她身体早前一直不好,生得比寻常人娇小许多,看着还小,实际不但年岁不算小,也早懂得了事。

    冯宝儿晓得她是怕这话传到康王妃等人的耳朵里,便笑道:“栀子。”

    栀子回头道:“奶奶有何吩咐?”

    冯宝儿笑道:“你不会把我和三娘子说的悄悄话拿去和旁人乱说吧?”

    张幼然忙扯冯宝儿的袖子:“四嫂?”

    冯宝儿不理。虎视眈眈地盯着栀子,栀子吓得连忙摆手:“不会的,不会的。”

    冯宝儿森然道:“那你记住了,今日我们说的话传出去就是你说的,三娘子好欺负,我却不好欺负。你信不信?”

    栀子忙指天发誓:“三娘子待婢子好,婢子不是没良心的。”

    张幼然眼睛睁得老大。这样也可以?

    “好了,你到后面一张车上去罢。”冯宝儿转头看着张幼然道:“看见没有,这才是当主子的该有的样子。该威风的时候就要威风。不然就是个扫地的也能骑到你头上去。”

    张幼然绞着衣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冯宝儿拍拍她的手背,道:“放心吧,四嫂不会亏待你。”言罢叫人把车停在最热闹处,带着一群人前呼后拥地这家店子进去,那家铺子出来,不顾张幼然阻拦,大包小裹地给她买了若干东西。待上了车,张幼然便哭了:“四嫂待我这般好。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三嫂与我说。食人三餐还人一宿,我却什么都没有。”

    冯宝儿笑吟吟地看着她道:“那我问你,是我待你好,还是三嫂待你好?”

    张幼然一时怔住了,好一歇才嗫嚅着道:“都好。”往日也觉着许樱哥待她好,但此刻看来始终是隔了一层,不似冯宝儿待她这般大方亲切,肯和她说掏心窝子的话。

    冯宝儿看得真切,火上浇油地道:“说句诛心的话。他们是嫡,我们是庶,嫡庶有别。我要再不疼你,那还是人吗?”

    只这一句话,就把张幼然那颗长期处在敏感多疑中的心给彻底击中了,张幼然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冯宝儿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你呀,没了亲娘护着,又没个亲兄弟,得多跟三嫂学学本事,什么字啊画儿的都是假的,女人还该有一手好厨艺才是。学会那个,在家可孝敬父母兄长,出嫁孝敬公婆,体贴夫君,那才叫贤惠招人疼。现成的例子,三嫂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张幼然怔怔的:“三嫂一直都在教我。”

    冯宝儿抿嘴一笑:“她教你的,她房里所有丫头都会,厨房里更有大半的人会。真正压箱底的都藏着,旁的不说,你可听说过那佛跳墙?可见过她的食谱?你得求她,无论如何都要学两样压箱底的绝活儿才行。”言罢也不看张幼然的反应,吩咐马车:“走快些,家里该等急了。”

    新昌坊常胜街许扶新宅,朱贵气急败坏地将被人扔了一地的粽子捡拾起来,跳着脚骂:“不识抬举!”其他话虽不敢骂出来,便气哼哼地就着性子猛力踢了那紧闭的大门两脚。

    小满忙拉了他一把,朝一旁的张仪正呶了呶嘴。朱贵偷眼看去,但见张仪正神色淡淡的,不见有多愤怒生气却也不见丝毫欢喜。估摸了一回,上前试探道:“三爷,这太过分了,不说三爷的身份,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咱们好心好意地来瞧人,却这般待客,难不成他比许侯府还要和咱们更亲些?小的自跟了三爷,可从没受过这种冤枉气。”

    张仪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这嘴若是自己闭不上,那便让小满剥几个粽子塞进去,看它是否能粘上?”

    朱贵猜不透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忙闭上了嘴。

    张仪正也不上马,背着手转头朝着他处走,走了一歇回头去瞧,平白觉着许扶这新新的宅子半点喜气都没有,大日头下的显得又冷清又凄凉。再想起刚才许扶那油盐不进的嘴脸,许徕那又惊又怕又为难惶恐到了极点的模样,心中难免生疑,便站住了脚招手叫朱贵过来:“你别跟我回去了。”

    朱贵大吃一惊,心想这三爷再宠三奶奶也不能因为自己替他小出了口气就把自己给扔了啊,于是打了哭腔道:“三爷!小的虽然蠢笨,但胜在忠心耿耿,有道是千金易得,忠仆难觅……”

    张仪正给他惹得笑了出来,忍不住用力打了他的头一下,骂道:“你还千金难买有情郎呢。我是有事让你做,你给我在这附近好生寻个地方坐下来。给我瞧瞧,这些天都有些什么人进出这宅子。”见朱贵要问,便阴沉了脸道:“只许看只许记,不要多嘴。”

    朱贵不敢再问,陪着笑道:“那小的陪着三爷往前头走一遭再折回来,省得招了人眼。”

    张仪正点了点头,主仆几个低声说着话往前去了。

    双子在附近的茶铺子里把这般情形全都看在眼里。并不出面相见,只耐心地在就着茶,磕着瓜子与茶铺老板闲聊。等了盏茶功夫。许宅一直紧闭的房门终于开了,小厮春分苦着一张脸愁兮兮地走出来,向着街道另一边走去。双子便丢了几文钱在桌上,快步追了出去,紧赶慢赶,在街口转弯处一把抓住了春分。

    春分被惊了一跳,回头瞧见是他,便苦着脸道:“怎地是你?”

    双子冷笑道:“怎地不能是我?怎么?你是不是也要翻脸不认我了?”

    春分满脸为难地道:“你不要怪我,端人家的碗吃人家的饭。我也是没奈何。”左右张望了一回。压低了声音道:“我们五爷吩咐过了,再不许我们同侯府本家、王府的人来往的,否则瞧见就要打断了腿赶出去。好哥哥,你心疼兄弟则个,饶了我罢。”

    双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侯府的人也不许来往了?你没听岔了罢?”要说许扶不乐意同康王府的来往他还想得通,这不同侯府本家来往那是要做什么?他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春分眼里含了泪:“怎会听错?自昨日二娘子走后五爷就似变了个人,疯了似的骂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谁问他话都不答。往日他待我们老爷和夫人、奶奶最是和蔼可亲,昨日却是连老爷都不肯见。老爷骂也好,夫人和奶奶哭也好,都只关起门来不理。今日一大早就把我们所有人喊到了一处,先是打发何掌柜的走,又问小迟师傅想去哪家铺子他给写信推荐,又说要换个住地儿,和合楼不开了。再就说不许我们同两府的人来往,谁要想攀高枝儿就自去。我真得走了,给人看见不是耍处。”

    双子拉着他不放:“侯府那边可有人来过了?”

    春分叹道:“昨日下午四爷来过,给我们奶奶打发走了,奶奶说五爷是病中古怪犯拧巴,过几日就好。四爷等了一回不见五爷出来,也就去了,之后那边没人来过。”又抱怨道:“我倒巴不得没人来呢,不然尽数都给得罪了怎么好?”

    双子又追问道:“这些日子,你们可见过什么奇怪的人和事?”

    春分一下子想起那深更半夜探病的周满聪来,但想到许扶的性子和叮嘱,便闭紧了嘴使劲摇头,用力挣脱去了。

    双子无奈,心想天色太早,回去和许樱哥交不了差,索性又折了回去,准备再守一回,人还未走到茶铺子,远远看到朱贵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吓得一缩头,飞快转身离去。

    许扶内宅,满脸胡子的赵璀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茶壶苦笑道:“五哥,连水也不给喝一杯了么?”

    许扶抬起头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也配?”

    赵璀一时无语,厚着脸皮坐了,叹道:“你还是怪我,我不过是个传话的,也是局中人,你八年前便已入局,便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来传话。你这是何必?”

    许扶冷笑道:“闲话少说,你来作甚?”

    赵璀小心翼翼,斟字酌句地道:“有人让我给五哥带句话,小心戏做得过了头,反倒假了。”话音未落,就见许扶一阵风似地扑了过来,他尚未反应过来,放在桌上的手便已被许扶狠狠按住,接着一阵剧痛,撕心裂肺地惨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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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来者

    许樱哥正待要开口,冯宝儿又火上浇油:“华娘不懂事。”

    华娘在外等了许久始终也不曾得进小厨房半步,又见许樱哥这样遮遮掩掩的,本就有些不高兴,再被冯宝儿这样冷嘲热讽地弄上几句,越发不服气,觉着冯宝儿真讨厌。但因不能直接和冯宝儿对上,便只揪住许樱哥道:“三婶娘,你是不是信不过我?舍不得给我瞧?”

    话音未落,就见世子妃匆匆赶来,厉声斥道:“华娘!你好大的胆子,我的话都敢不听了!让你绣花,你却偷跑到这里来。还这样不知礼数规矩地歪缠你三婶娘,该请家法了。”王氏紧随其后,却只是不悦地看着敏娘,并不言语。

    华娘和敏娘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往康王妃身后躲。冯宝儿立即起身抢在前头替二人说情:“大嫂息怒,小孩子心性,总是好奇的。三嫂不会计较的,是不是?”

    来得可真巧,所有能用上的人都用上了。为了一本食谱,弄得小孩子挨骂挨罚,一屋子的妯娌心思各异,她要是不妥善处理好这件事,那便是她不会为人,不会处事,怕是一府的人大半都要被她给得罪。冯宝儿,这时候你越得瑟,就叫你后面越凄惨。许樱哥起身将华娘与敏娘揽入怀中,笑道:“瞧四弟妹这嘴皮子利索得,我几次想说话都给你抢了去,倒显得我小气极了。华娘说得是。都是一家人,我还怕谁抢了去?咱们家又没谁开酒楼。待吃过晚饭我便给你们看。”

    “就知道三婶娘大方。”华娘心满意足地朝世子妃做鬼脸,世子妃板着脸指着她:“你给我过来!”转头看向许樱哥:“三弟妹不要纵着她们!”

    冯宝儿就笑:“这是什么大不了的?大嫂不要太认真了。晓得你避嫌,但就是三嫂说的,谁能抢了去?”

    许樱哥但笑不语。世子妃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便道:“母妃,姑母适才使人过来说。让我明日与她一道入宫协助她打理。宫里要大动了。”

    康王妃点点头,低声吩咐了几句。

    青玉出来道:“奶奶,时辰到了。”

    众人立即转头看向许樱哥。许樱哥含着笑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入厨中,将那只用来炖菜的酒坛口上蒙着的荷叶轻轻掀开了一角。顿时,一缕无法形容的酒香混杂着荤香飘了出来,再扩散开去,随着晚风钻入了每个人的鼻孔乃至毛孔里,在外间一直等候的众人面上各自精彩。

    丫头摆好碗筷桌椅请众人入座,冯宝儿看时,但见每人面前一碟子白萝卜丝、火腿拌豆芽心、冬菇炒豆苗、油芥辣。再配了银丝卷与芝麻烧饼。再看到那酒坛子上来,便给一旁的红衣与碧纹使了个眼色,两个丫头得令,立即将所见的各式主料记了个遍。

    “实在人间美味,酒香混杂荤香,软嫩而不腻。都尝尝。”康王妃闭目品味第一口后,分外满意,喜气洋洋地招呼众人动筷子,又问许樱哥:“有没有给你父王那边送去?”

    许樱哥笑道:“送去了的。外间一共整治了三桌。”

    冯宝儿轻轻放下手里的乌木镶银筷子,便是再嫉恨许樱哥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此生尝过的最美味。却又听得许樱哥在那里同康王妃与世子妃说得头头是道:“……还有一个名儿,叫福寿全,这名字也喜庆应景。这道菜补气养血,清肺润肠,防治虚寒……”于是又嫉又恨,把许樱哥在心里戳死了无数遍,再美味的东西都觉着味同嚼蜡。

    宣侧妃放了筷子,闷闷不乐地道:“东西是美味,可不敢多吃。省得把嘴给养刁了。”

    康王妃不理她,让去把几个不在场的孙子孙女叫过来。许樱哥歪在一旁,将扇子轻轻搧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冯宝儿的神情,见她须臾间便与丫头递了几个眼色,心里暗自冷笑。就是不知,冯宝儿这是要寻谁替她做这个替死鬼急先锋。

    须臾席散,华娘等人死活缠着要看养生食谱,许樱哥大大方方吩咐了青玉几句。不一时青玉果然取了个锦匣来,许樱哥开了匣子,小心翼翼地自里头取出一本约有手指厚的书稿,率先递给康王妃:“还有几处要验证,所以还不曾装帧。”

    康王妃只随意看了一眼,连手指尖都不曾触及:“字写得不错。”

    “字不算啥,重要的是内瓤子。若都是佛跳墙一类的佳肴,便做传家之宝也不为过了。”宣侧妃恨不得双眼变成X光穿透书皮看看里头都是些什么,但见康王妃如此,便不敢伸手。其余人等诸如世子妃、王氏等人更是要避嫌,全都只是瞟了一眼,各找了句赞词便算看过。冯宝儿更清高,瞟都不瞟,笑道:“三嫂实在大度,要是我,就藏着不给人知晓。”

    许樱哥笑道:“多谢四弟妹关心,我只给家里人知晓,外人又没说过。这点轻重我还是有的。”

    几个女孩子摩拳擦掌的,可谁都不敢先伸手,华娘在世子妃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敏娘也只摸了一摸,张幼然咬了咬唇,站得远远的。

    张平家的喜气洋洋地进来道:“王爷与几位爷陪着先生们吃得高兴,盛赞不已。”

    许樱哥谦虚了几句,张平家的趁人不注意悄声道:“三爷回房了,问奶奶什么时候回去。”

    康王妃听见,便道:“都散了吧。”

    许樱哥回了随园,因见张仪正歪靠在榻上,将本书对着暮光看得入迷,连她入内都不知道,少不得上前一把夺了,道:“三爷怎地这时候才回来?可错过美味了。”

    张仪正道:“我在外间和父亲他们吃过了。本是早就要来家的。半途遇到几个同僚,便与他们一道去坐了坐。”

    许樱哥道:“我族兄可收了粽子?”

    张仪正便收了笑脸:“扔了一地。油盐不进。日后这门亲戚怕是走不成了。我打听了一下,我们不算是最惨的,有人不但被赶出来还被洗了一遍地。我觉着他是有些反常,你呢?”

    许樱哥回头,但见暮色下,张仪正一双琉璃似的眼睛闪着微光。似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便道:“是有些反常,但也似在情佬。想来是有些怨因我们得罪了贺王府拖累了他。我思来想去,也只这样一个理由。”

    张仪正换了副懒洋洋的神色:“你的事可要好了?又是粽子又是佛跳墙的,这般招人眼,莫要贼没抓住倒叫人嫉恨上了。二嫂我也就不说了,大嫂最近待我可没从前亲近。”

    许樱哥摸了摸他的脸颊,轻声道:“我知道了。但我看大嫂并不以为然,她娘家在西北呼风唤雨,什么样的奇珍搜罗不到?也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家,才会取巧在这些东西上下心。”

    “也是。”张仪正拥了她入怀。与她一同在榻上歪着。低声道:“听说你在厨房里闹腾了一天,累吧?”

    “累。”许樱哥放松了身体伏在他怀里,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莫名便觉着委屈与不安少了许多。张仪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二人都没有说话,也不曾点灯,只听外间虫鸣唧唧。

    张幼然窘迫地立在随园外,几番鼓足勇气想进去却又驻足不前,铃铛快步自外而来。一时瞧见她独自一人立在这里,由不得怔住:“三娘子可是来寻我们奶奶?怎不进去?”

    张幼然点点头又摇摇头,铃铛将手里灯笼举了举,见她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的,忙往里通传:“奶奶,三娘子来了。就一个人,婢子瞧她似是哭过了。”

    许樱哥从张仪正怀里坐起身来:“三爷往外头去晃晃罢。我瞧瞧是怎么一回事。”言罢命人掌了灯烛,道:“请三娘子进来。”

    张幼然惶恐而不安,从前走惯了的路今夜走来每一步都分外艰辛吃力。一时想到这样做是不对的,一时又想起冯宝儿那每一个字都如敲在她心上的话,再想起适才得知的那个秘密,想起自己的过去和将来,悲哀得想哭。却又安慰自己,她只是来求许樱哥的,许樱哥既然那么大方,当然不会为难她,于是便又充满了希望,对着坐在灯下的许樱哥盈盈一礼:“三嫂。”

    许樱哥仔细瞧了瞧她,果见她一双眼睛红得桃子似的,便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张幼然迅速往她身后的书案上瞟了一眼,恰恰看见一个熟悉的锦盒,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一气,强行挤出一个笑来:“我今日第一次出门,给几位嫂子和侄女买了点小礼品,贵的我也买不起,聊表寸心而已。”

    许樱哥接了她手里的锦盒笑道:“陶华轩的胭脂水粉,那是头一份的。多谢三妹妹了,这个香味我喜欢。”

    张幼然轻声道:“三嫂喜欢就好。”言罢不再说话,只将手里的帕子左拧右拧,表情似是要哭出来一般。

    她不肯主动说,许樱哥只好主动问:“三妹妹今日出门可玩得开心?”

    这不问还好,一问张幼然便流了泪。许樱哥忙起身给她拭泪,问道:“怎么了?下午我瞧着你还好好儿的。怎地突然就哭肿了眼睛?”

    张幼然不说话,只伏在她怀里哭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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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挠头,我努力想拉快情节,删了又写,写了又删,却发现怎么都拉不快。今天照样有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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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动手

    奉上第二更。

    许樱哥见张幼然是真伤心,只好陪着她轻声宽慰,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叫人给她打水洗脸,又给一旁的秋蓉使眼色,让去打听究竟怎么一回事。张幼然见她温柔体贴,几番想开口,却是开不了口,只恐被拒绝便再也没机会。

    许樱哥好容易见张幼然的眼泪停了,才要问她怎么回事,就听铃铛进来道:“奶奶,二奶奶请您过去一趟。”

    许樱哥有些迟疑地看着张幼然,张幼然起身哽咽着道:“我先去了,三嫂你忙。”说着又是几大滴眼泪掉了出来。

    她这模样出去,不知又要传出什么闲话来。许樱哥叹息一声:“你先坐坐歇歇,我去去就来。”

    张幼然也就坐下。许樱哥带着紫霭往王氏那里去了一趟,王氏却也没什么急事,只道:“我是想提醒你,你不设防是好事,能做会做也是好事,可要当心招了人眼惹人嫉恨。我晓得你不是爱炫的,怕是手底下的人多嘴,压一压。”

    许樱哥虽不好细说,却也感激王氏。王氏又留她喝了杯茶,把自己准备的寿礼拿给她瞧:“我比不得你们,只给娘娘做了几双鞋子,聊表寸心罢了。”

    许樱哥倒觉着她有颗平常心,很是喜欢,用力称赞了一回王氏的手工。因记挂着张幼然,便早早辞了王氏离去,才到半途就见青玉匆匆赶来。神色复杂地道:“奶奶,成了。”

    许樱哥默然片刻,自嘲一笑。虽说她早就设了圈套,回去后便将那本食谱放在打眼处等人来盗,可没想到会是张幼然。默了一回,又觉着倒也稀松平常,冯宝儿这些日子拼命拉拢这几个女孩子。华娘给她挑得长了刺,张幼然会受蒙蔽做了替死鬼也正常。

    青玉低头道:“您走后,婢子依着您的吩咐仔细照料三娘子。可没多会子。便有侧妃娘娘身边的耿嬷嬷来寻三娘子,说是三娘子是在侧妃娘娘那里受了什么奴才的腌臜气,这是要带她过去给她出气的。婢子请三娘子出去见一见,三娘子只是流泪摇头不肯。婢子无奈,只好请她暂坐,自己出去应付耿嬷嬷。”

    说到此处,压低了声音道:“耿嬷嬷却是缠个不休,婢子便想着,什么事儿竟就这般巧?便散了其他人等。待好容易打发了耿嬷嬷进去。三娘子已经不哭了。正坐在那里绞着帕子发呆,婢子略劝了几句,栀子带人来接,三娘子便干脆利落地去了。婢子往那匣子上一瞧,上面放着的那根头发已经不见了,旁边散放的纸也少了两张,炭笔更动过了。”愤恨道:“奶奶,你对三娘子不薄。”

    许樱哥别过头:“可没冯宝儿对她好。我和她讲大规矩,冯宝儿和她说贴心话。”

    青玉郁闷道:“她这样的身份。若是痴心妄想,那才是自寻死路,安分守己王妃反倒能多两分怜惜。奶奶真心为了她好,她却不领情。”

    许樱哥道:“不说了,由着她来,不吃过亏便不知好歹。这么匆忙,只怕才抄得一两份菜谱,不够的,且不要声张,看她明日可还会来。双子可回来了?”

    青玉忙道:“早前曾回来一趟,道是没什么收获,只晓得便是侯府也不许来往了。双子说他打算在那附近住店,再守上两日再说。婢子已安排好了,只说他告假回了家。”

    许樱哥闭了闭眼,轻声道:“让他多守几日。”她可以确定,许扶一定出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而且是大事。

    待回随园,秋蓉上前替许樱哥宽衣,轻声道:“奶奶,婢子问过了,道是今日四奶奶给三娘子买了无数东西,自宣乐堂里出来,四奶奶便带了三娘子随侧妃娘娘回去。早前三娘子还高兴,后面不知怎么回事就哭了,侧妃娘娘与四奶奶哄了她一回,转个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许樱哥懒得去猜她们究竟弄了些什么幺蛾子出来,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疲惫。才将收拾完毕,张仪正也回来了,二人吹灯歇了不提。许樱哥翻来覆去,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向许衡求援,思来想去,决意等双子回来又再说。

    王府一角的小院子里,张幼然就着昏黄的灯光,看着那张字迹潦草的菜谱,哭了一回又呆一回,最后小心翼翼地将那菜谱收在了枕头匣子里。全不防窗外有人将她的举止看了个仔仔细细。

    冯宝儿这一夜睡得特别踏实。

    次日,阖府都等着看许樱哥今日要实验什么新菜,许樱哥却不动了,照旧将几个女孩子凑在一处,读书画画,眼看着被转移到抽屉里的锦匣上的头发又掉了一次,但留用的纸张却不再减少。

    双子一守便是三日。冯宝儿面上的笑容越来越盛,张幼然越来越沉默,许樱哥浑不知事,开始找人装帧食谱,也就是这个时候,双子回来了。

    许扶带着阖家老小去了乡下,借住在他一个江湖朋友的家里,那常胜街新居里只剩下老仆看屋,再有就是还未曾找到去处,借屋而居的小迟师傅。

    “小的本想跟去瞧瞧五爷是要去哪里,却被五爷发现了,给臭骂了一顿,连带着春分也被狠揍了一顿,小的不敢再跟。”双子灰溜溜的,一无所获,只知道在他去守候的第二日,写曾造访过许宅,在许宅里停留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神色如常地离去,并未大动干戈。

    许樱哥趁着学士府还礼的机会,和代替姚氏来同康王妃问安的苏嬷嬷表达了自己的忧心,苏嬷嬷道:“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老爷和夫人已是知晓,因着不想把这事儿弄得太招人眼,故而没有使人过府来。前日大爷去时,五爷看着倒比从前精神了许多,言谈正常,说过还要回兵部当差的,又说五奶奶忧思过重,想要带她去乡下散散心。未曾来得及深谈便有人来访,大爷只好先告辞去了。老爷和夫人的意思是,请二娘子稍安勿躁,平日怎么过的便怎么过,等过些日子说不定五爷就想通了。”

    许樱哥没法儿表达出心里的隐忧,只恨自己身无翅膀,不为男儿。待张仪正归家,少不得将此事说了,张仪正沉默片刻,道:“我已知晓。你放心,我前日同安六见过面了,他拒绝承认贺王府动过你族兄,最近也不会动你族兄。”

    安六这般好说话?许樱哥道:“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怎地突然就肯听你的话了?”

    张仪正笑了笑:“各有所需罢了,他要喘气。且过不多久,贺王府的日子便没这么好过了。”

    “所以他说最近不会动我族兄。”许樱哥忖了一回,道:“他的日子估计也难过吧?”

    张仪正笑道:“前狼后虎,所谓至亲便是催命的,你说他能好过到哪里去?你族兄这事儿暂且放一放罢,我隔三差五总会让人去看看的。”

    许樱哥别无他法,只得应了,心中到底牵挂着许扶,顾不得旁的,再三央求张仪正:“你一定要看顾着他,虽则他性子古怪孤僻讨人厌,但确实是因着咱们的缘故才遭此大难。”

    “好,好,你放心。”张仪正应了,却不告诉她自己早就暗里使人跟着许扶去了,就连她使了双子守着许扶宅邸,再被许扶发现痛骂的事都是晓得的。

    时光匆匆,转眼便到了朱后寿诞前二日。许樱哥的养生食谱装帧完毕,也在宫里挂上了号——康王府的佛跳墙美名远扬,朱后等一干后宫宫妃尽都好奇不已,不知是谁提议,让许樱哥去宫中,指点着御厨先做一桌席面给朱后等人尝鲜,若是得了朱后的意,便要将这佛跳墙又名福寿全的奇菜做了那宫宴之上的压轴菜,其他菜少不得也有露脸的机会。

    好戏便在今日。许樱哥很紧张,天不亮就起身,收拾得整齐了便去缠张仪正:“我和你说过的事情你千万要记得了。”

    张仪正才刚练武归来,全身都在流汗,正光着上身歇气,闻言朝她张开手,笑道:“要我帮忙也行,过来让我抱抱。”

    许樱哥见他胸窝子上还凝几颗汗珠,便伸出手指用力拧了拧他胸前的茱萸,笑道:“母妃和大嫂还等着呢,还不赶紧换衣服,想要误了我入宫的时辰就过来抱。”

    张仪正张开双臂掐住她的肩膀,在她的唇上用力吮了两下,到底害得她又搽了一遍胭脂才肯放手。

    马车起动,冯宝儿立在晨光里,目送着康王妃等一行人的车驾离去,转过头,甜甜地笑着低声吩咐红衣:“通知他们,可动得手了。”

    红衣得令,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冯宝儿转身笑眯眯地抱住了王氏的胳膊,道:“二嫂,你来帮我瞧瞧我那寿诞礼准备得如何?”

    王氏笑道:“四弟妹玲珑心肝,必定是极好的。”

    “来吧,耽搁不了多少时候。从前二嫂可是最疼我的,如今也要避嫌了吗?”冯宝儿却只是不依,非得缠着她与自己一道说话观看。

    王氏无奈,只得跟了她去,二人闲坐了近半个时辰,突然听得外头一阵骚乱,有人急匆匆地赶来道:“二奶奶,不得了,三娘子晕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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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毒计

    张幼然躺在床上,面壁向里,紧紧闭着眼睛,一口的牙齿控制不住地磕得乱响,藏在被子下的瘦弱身子抖成一团。她这些天来好容易弄到的食谱,一直藏在她枕头匣子里的,竟然不翼而飞。便是她再年幼蠢笨,也晓得在这关口出了这样蹊跷的事会有什么后果。听到丫头婆子们给王氏和冯宝儿问安的声音,惶恐到了极点,连死的心都有了。可一时半会儿她终究是死不掉的,便只能装死。

    “你们这些人是怎么伺候的?”王氏进去,将手轻轻放在张幼然的额头上,一触之下,由不得吃了一惊,又冰又湿,再低头一看,看到张幼然抖成一团,眼睫毛乱颤,心里便已经有数了。却不点破她,只温和的将帕子替张幼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头严厉地道:“今日是谁伺候的三娘子?”

    冯宝儿上前贴了她的耳朵轻声道:“二嫂,这几日我瞧着三妹妹的神思都有些恍惚,定是下头人伺候得不周到!弗如我在这里看着,你到隔壁去查询?”

    王氏不疑有他,心想她这些日子与张幼然走得近,说不准张幼然也肯和她说说心里话,便欣然起身,叫人将张幼然房里伺候的丫头婆子拘到一旁细细盘问。

    冯宝儿遣散了下人,坐到张幼然身边轻声道:“三妹妹这是怎么了?可还是为了前些日子听那刁奴说那几句胡话,因而郁结在心?”

    一句话便戳在了张幼然的肺管子上。张幼然死死咬着唇,差点没一声哭了出来。可比之前几日她偶然听人闲谈得知的那件事,现下这菜谱莫名失踪的事情才是最紧要的,她很想同冯宝儿坦白,再哀求冯宝儿替她做主,但想到这事儿泄露出来的后果,便又吓得不敢出声。

    “唉……”冯宝儿无限同情地叹了口气。低声道:“晓得妹妹心里难受。这般的身世,金凤的身子草芥的命,谁不自伤?可你要晓得。这事儿谁都不能提不敢提,不然惹恼了那几位,让他们晓得你已知晓,你决然没有活路可走。不然,侧妃娘娘怎只是让人惩戒并看管了那刁奴,而非是杖毙了她?便是不想惊动那几位。到处都是顺风耳,千里眼呢。”眼看着张幼然抖得更厉害,便又道:“听说你那天夜里就跑到三嫂那里痛哭了一场,这几日也是闷闷不乐。你这房里什么人都有。二嫂这一追问,少不得要问出些闲话来。到时候,你可怎么办?”

    张幼然还是缩成一团沉默不语,冯宝儿作势要走:“我晓得你是醒着的,既不肯信我,那我便走了。你放心,我这就去寻侧妃娘娘,将那泄了口风的刁奴想法子除掉,尽量不给你惹麻烦。也不知二嫂会追究出些什么事来。我也没法子了的,听天由命吧。”

    才刚走了半步,衣角便被人死死拽住,冯宝儿低头,看到张幼然瘦弱发白的手指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整个人匍匐在锦被之上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青白相加,满脸的绝望,声音嘶哑难听:“四嫂,好四嫂,救命……”

    冯宝儿悲悯地看着张幼然,犹如看着一只将死的蚂蚁,口气却是温柔体贴的:“真是为了此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会替你处理干净。我这便去寻侧妃娘娘。”言罢还是要走。

    “四嫂,四嫂,救救我啊……”张幼然在床上跪行了几步,满脸是泪还不敢出声,险些没憋死过去,“不是这事儿,我鬼迷心窍了。四嫂可怜可怜我,给我条活路。”

    冯宝儿满脸讶色,重又坐下来道:“你倒是赶紧和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张幼然哽咽着道:“我那天听四嫂说,做女子的必得一技傍身才有活路,我从小克死生母,不得父王母妃喜欢,一直就想和三嫂一样招人疼爱。听你说了,便想着要求三嫂教教我……可那天从侧妃娘娘那里听人讲了我的身世,我才晓得我的出路不在这里,我想跟着三嫂学做好吃的,总有一日能入宫去见见贵人讨好贵人……再不然,将来无论是把我嫁到哪里,我也能把日子过好一点。我一时鬼迷心窍,生怕三嫂不肯教我便永远失去这个机会,于是我就,我就……”

    冯宝儿先前还正色听着,偶尔应和一声,听到这里,皱了眉头道:“你就如何?”

    张幼然哭倒在床:“我就趁着三嫂不注意,偷偷抄了她食谱上的方子……”

    冯宝儿满脸吃惊:“那赶紧还回去呀!再认个错,所谓悬崖勒马,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三嫂自来待你不错,又大度,她不会和你计较的。”

    张幼然只是拼命摇头:“晚了,晚了。”

    冯宝儿攥了她的手轻声道:“你要是怕,我可以帮你去求情。”想了想,又低声道:“没人知道吧?再不然,烧了。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那东西不见了,里头都是秘方,这要是让歹人得了泄露出去,三嫂哪里肯饶我?我听人讲,我们府里也有其他府的探子,定是他们得手了。”张幼然哭个半死,“我真的只是听你说了有这条路子可走才动的心思,先前也只是想学学,没想害她,也没想要让府里难看……”

    “住口!”冯宝儿立时翻脸,怒道:“我可不是让你去做这般偷鸡摸狗不要脸的事!”

    张幼然茫然抬头,看到以往风姿卓越,总是神仙一般的冯宝儿此刻面目狰狞,心里一股寒气猛地蹿了起来,冻得半边身子冰凉,呆呆的半张着口想说什么,出口的话却是:“四嫂可怜可怜我,帮帮我。不然我只有死路一条……”

    冯宝儿道:“你要我怎么帮?东西什么时候不见的?”

    张幼然恍恍惚惚的:“我也不知道,只记得前日早上还见到。”

    冯宝儿用力拧了她一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个蠢笨东西,这般紧要的物事不随时看着,出了事只晓得晕死和哭闹,有什么用?你等着,待我立即出去禀了侧妃。让人封府搜查,也不晓得还追得回来不。”

    张幼然感激涕零,就在床上给她磕了个头。还没松下那口气,便又听冯宝儿冷冷地道:“你先别谢我,得求菩萨保佑那东西还在府里,歹人尚未拿去作祟。不然我倒是想救你,只怕是有心无力,我都怕脱不掉干系。人家晓得了你适才说的这些话,难免要说是我撺掇的你。我本是为了你好,谁想回摊上这种事,我要被你害死了。”

    张幼然忙哀哀地道:“不关四嫂的事。是我自己鬼迷心窍。妄想妄求,我不会乱说的,四嫂,好四嫂,求你帮帮我。”

    冯宝儿转身往外:“我尽力而为,你自求多福。当然,不拘如何我总会替你求情。”

    张幼然呆呆地坐在床上,心里眼里茫然一片,全无半点主张。却听窗外一声轻响,激灵灵一个寒颤惊醒过来,抬头望时,只见窗外一个人影迅速闪过,晓得隔墙有耳,适才的话已落入第三人耳里,自己多半在劫难逃。一时肝胆俱裂,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王氏听见声响,忙起身过去,却见张幼然倒在床上,面如金纸,双目紧闭,是真的晕死过去了。于是一迭声地叫人去催太医,又掐人中又灌热汤的,忙个半死。

    冯宝儿远远看着众人乱进乱出,得意的不得了。一旦东窗事发,张幼然这替死鬼可是不冤枉,也不枉她这些日子下了这么多功夫。她仰头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感叹着,期盼着,此刻那个消息应该传到宫中了吧?也不知正在宫中献宴的许樱哥面上会是个什么表情?

    叫你显摆!叫你不得了!冯宝儿真想笑。

    才从张幼然窗下赶过来的碧纹看着她的神情,有些害怕的低声道:“奶奶,还查么?”

    冯宝儿将那象牙柄的扇子半掩了粉面,斩钉截铁地道:“当然要查,就给侧妃娘娘去查吧。还要记得在合适的时候知会二奶奶一声,请她同二爷说说,如此大事,怎能隐瞒得住?”一时想起红衣来,不由皱了眉头:“红衣这死蹄子怎还不见回来?”

    铃铛一阵风似地冲入随园,正在晒被子的绿翡与青玉同时抬头,紧张地看向她,铃铛放缓了脚步,朝二人走过去,借着被子遮掩轻声道:“事发了。平嫂子让我来和两位姐姐说,三娘子晕了一回又一回,二奶奶这时候忙得脚不沾地,那边四奶奶已经禀告了侧妃娘娘。府门关了,各个院子也被人看住了,不许人随便出入,想必和二奶奶通了气便要开始搜查。封院子的很快便要到咱们这里了。”

    绿翡叹了声气,双手合十低声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保佑三爷的事儿办得妥妥当当,顺顺利利的。保佑奶奶在宫中诸事顺当如意。”

    青玉转身便往外走:“我去寻二奶奶。”

    绿翡忙道:“你要做什么?”

    青玉头也不回地道:“奶奶走前有吩咐,让我记得看着点,别让人枉自丢了性命。”张幼然懦弱爱钻牛角尖,怕是要想不开,若真叫她死了,纵是揭了冯宝儿的皮,那也枉害了人命,算不得光彩,更谈不上畅快。

    绿翡追出去叮嘱道:“你自己小心点。”

    ——*——*——

    照旧有加更,下一章,现形。

    感谢胖wanghua001的桃花扇,丘丘的书架的3个蛋糕,~天使在哭泣~、熱戀^^的2个平安符,素食小猪、Chieh-Ching的各2个蛋糕,拖把婉儿、幸运的学长、wqpaqm、谢小逗的各1个平安符,年少轻闲、西江瑾、云霞霓裳、幸运的学长、vivien8727、see_an的蛋糕。(未完待续。)

第237章 现形

    二更。

    上京城沐浴在一片金灿灿的日光中,在酒楼饭馆最多的街道上,有人大声吆喝着:“佛跳墙,佛跳墙,康王府才出的佛跳墙,皇后娘娘宫宴上的大菜,都来看一看,尝尝鲜啦,不好吃不要钱啊……”

    人潮如织的街头上,有人神秘地和人兜售着:“此番皇后娘娘寿宴之上的养生食谱,要不要?”

    一辆豪华的马车停下来,有穿着华贵的豪仆端走了一坛子佛跳墙,买走了一叠所谓的养生食谱。车过许久,浓郁的熏香味还在街头徘徊不散。

    一群锦衣大汉纵马而来,呼啦啦地将叫卖佛跳墙的酒楼掌柜与厨师栓走,抬走了无数的酒坛子。又有穿了青衣的大汉把兜售食谱的小贩尽数栓走,有人哭叫了几声冤枉,也有人拼命逃窜,但很快,一切都消失无声,上京的街头照样热闹祥和,佛跳墙不过是无良商家的一个噱头,养生食谱不过是小贩们招徕顾客的虚假手段,都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更早些时候,一个青衣绿裙,眉目清秀的丫鬟在康王府的角门处被人按翻在地,她娟秀白净的脸上踩了一只精美的**靴,靴子将她的脸踩得变形,她却连呼痛都不敢。只因靴子的主人正是张仪正。而在她的对面,更有一个卖绒花杂货的婆子早被抽成了猪头,去了满口的牙齿。

    宣侧妃的院子里杖毙了两个婢女。姨娘们所居的院子里鸡飞狗跳,人人自危。冯宝儿得意洋洋地坐在葡萄架下喝着茶,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呼喝声求饶声,心里比阳光还灿烂。偌大一个王府,怎可能不藏污纳垢?各园之间,怎可能没点恩恩怨怨?此番不知有多少人要折了进去,这事儿是为了一个爱显摆的许樱哥引起来的。等她自宫中狼狈归来,很快便会发现这府里最不受欢迎的人也是她。

    跟我斗?哼哼,还嫩了点。冯宝儿觉着葡萄架下青翠的葡萄长势真是喜人。唯一不安者。便是红衣始终不见归来。于是吩咐碧纹:“你去看看,红衣那死丫头到底哪里去了?”

    碧纹才去没多久便踉踉跄跄地飞奔回来,哭丧了脸道:“不好了,红衣在角门处给三爷拿了。外面都在盛传,三爷在街上抓了偷卖食谱和佛跳墙的人,咱们府里出了内贼,曲嬷嬷领了人来锁咱们的院子,人立即就到。”

    张仪正不是同康王妃一道进宫了的?又怎会突然出现?看来自己是着了有些人的道,许樱哥可真是毒。冯宝儿大吃一惊。手里的象牙柄团扇一下子跌落在地。随即却又冷笑起来,不过一个丫头,算什么?于是看向碧纹:“是听说有其他府里的奸细潜伏在咱们府里。便是三娘子也是听说了的。”

    碧纹看着冯宝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虽然红衣与她都是自小便跟了冯宝儿的,更有父母兄弟还捏在冯府手里,红衣不敢乱说话,但始终被人现场拿住,没个站得住脚的说辞,冯宝儿是怎样也脱不掉干系。

    冯宝儿听不到想要的答案。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碧纹惊醒过来,忙道:“是,婢子这些天就总觉着红衣很不对劲!哎呀,好生吓人!这个黑心烂肝,背主忘恩的下贱东西!说来,她什么时候给人收买了的呢?”

    冯宝儿掀了掀眼皮,淡淡地道:“这样的人,怎不去死?”

    片刻后,曲嬷嬷阴沉着一张棺材脸领了几个婆子走将进来,冷淡而有礼地道:“四奶奶,外面出了点事情,二奶奶请您过去帮着处理一下。”

    这不过是客气的说法,不过是变相的要将她看管起来罢了。冯宝儿冷笑着起身,康王妃不在家,现下这些人谁能把她怎么样?便是康王妃回来了,这目前又能将她如何?所谓没有金刚钻便不揽瓷器活儿,东西是张幼然偷的,人证物证俱全。便是张幼然也不能指着她的鼻子说,就是她让张幼然去做的,便是能,张幼然可敢?可到底还是心虚焦虑,于是脚步少不得有些虚浮。

    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的张幼然,听到外面乱纷纷一片,绝望至极,趁着众人不注意,一头朝着墙上撞了过去,被早就立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青玉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张幼然看清是青玉,怔了片刻,歪在青玉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死又死不掉,倒叫我怎么办?”

    青玉不能回答她,只道:“三娘子既不怕死,那便再等片刻又如何?”

    冯宝儿沉着地坐在王氏下手,听到有人同王氏禀告张幼然的最新进展,由不得暗里遗憾,怎地就没死成呢?若是张幼然死了,许樱哥的毒计便算是害死了人,大家半斤八两,谁能奈谁其何?

    门开处,张仪正扶着张仪先走进来,冯宝儿沉默地看着张仪正,似是想剥了他的皮,看看他皮下究竟藏着一颗怎样的心。他怎就忘了前情,与许樱哥一道如此处心积虑地陷害她?张仪正一双眼睛清澈如琉璃,平静地与她对视片刻后,坦然坐下。

    张仪先皱着眉头打量了他二人一遭,威严地道:“有道是家贼难防,但既然出了,那便没有轻饶的道理。”

    冯宝儿起身:“听说我的丫头掺杂其中,我看我还是避嫌的好。”

    王氏冷静地拉住她:“不急,我们等母妃回来再做处置。”

    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清晨,康王府在沉默中热闹着,热闹中沉默着。

    含章殿中,凤座之上,已经隐然现了白发的朱后正沉默地翻看着手里那本装帧精美的食谱,左旁锦墩上坐着的刘昭仪含着慈祥的笑意,不时转动一下手里的沉香木佛珠,右边锦墩上的罗昭容含着笑,翘着手指打量着指尖鲜红的蔻丹。康王妃沉着地与长乐公主立在一处,面上无喜无悲,只不时得体地回答一下其他妯娌或是宫妃的问话。

    许樱哥安静地立在一群衣着华丽的年轻贵女中间,虽则她穿衣不显,长相不显,仍然还是显得有些突兀。有皇帝第三子桓王的世子妃陈氏,一手亲亲热热地拉着康王世子妃李氏的手,眼瞅着许樱哥笑:“弟妹好福气,得了这样灵巧能干的兄弟媳妇做帮手,可有福气了。从前人只知道她画一手好簪钗,谁想厨艺也如此精良,真不愧是学士府、书香门第、世家大族出来的人,兰心慧质,非我等粗人可比。”

    李氏含笑道:“嫂子快别这样夸她,我们老三媳妇脸皮薄,你再夸她便要不好意思了。”因见周围众人神色各异,便又叹道:“看这事儿闹得,不过是一本家常食谱,比不得各府的奇珍异宝,图的不过是个巧,献的不过是孝心,原本咱们是想到了正日子再悄悄儿地把食谱奉上来,也免得让人笑话。谁想怎地就先传到宫里头来了。”

    听她这样一说,陈氏便掩口笑了:“这上京城中哪有什么秘密可言?怎么,就兴你们关起门来吃好吃的,还不许咱们闻一闻?”言罢也拉了许樱哥的手道:“瞧瞧,你嫂子多疼你,便是夸也怕你招了人眼吃了亏。”

    许樱哥乖巧地依偎在李氏身边,微笑着道:“不是我自夸,我们两个嫂子都是极疼我的。不敢说亲如姐妹,也是相敬如宾。”李氏配合地握了握她的手。

    陈氏打量了她妯娌二人一番,笑道:“可真是一对好妯娌,羡煞人了。”

    “不错,是用了心的。”朱后终于合上了手中的食谱,给了这本出自许樱哥之手的养生食谱一个肯定。

    罗昭容讨好笑道:“娘娘说得是,一看这装帧,这字儿,就知道是极好极用心的。再看看小三儿媳妇这讨喜的模样儿,便更知道好了。哎呀,现下就等着尝尝这一桌美味佳肴了?”言罢转头看向许樱哥,道:“小三儿媳妇,我可是早起没进膳的,就馋巴巴地等着吃你这佛跳墙。要什么时候才好?”

    许樱哥天不亮便进宫,进宫便马不停蹄地将方子和法子教了朱后指定的御厨,但这佛跳墙要的就是火候,哪里能这般快速?当下含笑道:“那娘娘还是先进些膳食垫垫的好,这佛跳墙,不谈诸种准备,单是上灶便最少得二个半时辰。”

    刘昭仪指着罗昭容笑:“看看,一大把年纪了还把你馋的。”

    罗昭容嗔道:“我和刘姐姐比起来还是小孩子呢。”

    却听殿外有人笑道:“母妃不要急,媳妇给您带来了!”进来的正是那美丽近妖的福王妃,她身后一个宫女,低头垂目,手里捧着只酒坛子。福王妃走到凤座之前行礼毕,笑眯眯地将一双纤手放在酒坛子上,作势欲揭盖子,朝着许樱哥眨眼睛:“小三儿媳妇,你来瞧瞧这是不是真的佛跳墙?我来时满大街都在叫卖。”又娇俏地看向众人:“你们可闻着香了?”

    “是闻到香了。”众人面露讶色,纷纷朝许樱哥看过去。许樱哥镇定一礼,看也不看地微笑道:“回七婶娘的话,真正的佛跳墙,未开罐之前可闻不到香味儿。想来是外面的商贩哗众取宠。”

    福王妃见她镇定自若,反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便自袖中取出一本书来,笑道:“真是奇了怪了,今日街上也在叫卖这养生食谱,恐也是假的。”

    罗昭容咳嗽了一声,道:“自然是假的,这小三儿媳妇敬献给娘娘的都是独家秘方,怎会满大街叫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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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二更,需要鼓励,需要粉红吖……来吧,来吧。我多么勤奋啊。O(∩_∩)O~(未完待续。)

第238章 揭皮

    这是第三更,我多勤奋呀,求粉红……

    所谓的独门秘方,特别是敬献给王朝最高贵者的独门秘方,便应该是除此一家别无分号。罗昭容这一强调,似是帮着许樱哥说话,实际却将许樱哥推到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若满大街都是这样的食谱与佛跳墙,自不能再说许樱哥心诚灵巧,朱后仁慈,绝不会将康王府与许樱哥如何,但康王府轰轰烈烈搞出的这场敬献便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康王妃脸色很难看,却不便开口说话,只看向许樱哥。

    许樱哥镇定地朝她一笑,上前道:“七婶娘可能将此食谱借我一观?”

    福王妃大大方方地递了过去:“只管拿去。我那里还多着呢,若是大家伙感兴趣,每人一本也是管够的。”

    许樱哥只将那食谱随意翻了翻,便蹙了眉头:“这可真是奇怪了,这食谱里头的确有几道菜是我平时拿手的。里头也的确有这佛跳墙。”言罢故意停住了,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掠过,待见福王妃眼里现了笑意,方又话锋一转,道:“可这几道菜,我平时做来从不避人眼,会传出去也正常。但这佛跳墙,可真是谬之以千里了,主料,好似还是那几样,但配料与烹饪方法完全不同。”言罢随手将那册子递还给福王妃,向朱后微微俯身:“请娘娘的旨,可否让孙媳现场查验一下这罐子里的佛跳墙?”

    “准了。”朱后轻轻一抬手。福王妃便将那外面买来的食谱双手奉上,朱后略翻了一翻,随手将两本册子一并递给罗昭容,微微笑了:“鱼眼睛就是鱼眼睛,怎能与珠玉争辉。这上面除了佛跳墙之外就没一道菜与小三儿媳妇奉上来的食谱相同。老七媳妇,你上当啦!花了多少钱啊?”

    福王妃见朱后如此不避嫌地将两本书的对比工作交给了罗昭容,心知自己大抵是被人给涮了。仍面不改色地翘起三根手指:“回母后的话,贵着呢,十贯钱是花了的。佛跳墙花了整整二十贯。”又撒娇:“母后。我是为了讨您欢心才花的钱,您得补我,我没钱的。”

    朱后慈爱地道:“瞧你这孩子,我补你,补你。”

    忽听得有人笑了一声:“整整三十贯钱,我想想都重得慌,七弟妹神仙般的人儿进宫还带这么多钱。”

    福王妃抬眼瞧去,却是皇六子宣王的正妃独孤氏发的声,她自来与独孤氏不对盘。宣王在帝后面前不得脸。生母位分又低,自是不入她的眼,当下回道:“六嫂这是钻牛角尖了,在座的谁是带了现钱买东西的?可不是都让去府里拿的?”掩口一笑,斜瞅着独孤氏道:“当然,六嫂可能与我们不一样。”

    独孤氏微怒,正要反讽回去,朱后已然出声打断了这场小争执:“小三儿媳妇,如何?”

    那边许樱哥已经在宫女的帮助下。当着众人的面将那罐子里食材一一取了出来,请人与她敬献上的养生食谱方子一一对来。果见主料不变,但里头的配料的确是有所不同的。许樱哥微笑道:“形似神不似,御厨房里的佛跳墙也应该快得了,到时候让人一尝便可知。”

    “不必验证了,定是假的。想这小三儿媳妇精心准备这份寿礼已是多时,怎可能外泄?定是外头的人以讹传讹。哄我上当。”福王妃转头看向康王妃,微笑着道:“四嫂,贵府怕是出了内贼啦,连这样的财也想发,这是见着了正主儿,旁人可不得给骗了?”

    康王妃温和如常,笑道:“七弟妹是不知道我们小三儿媳妇,她爱做美食,性子豁达,从不瞒人的。我们府里的厨娘,谁没跟她学过一招两式?”轻轻松松便将福王妃指责康王府御下不严的话给挡了回去。

    福王妃道:“话是这么说,但这些骗子真是可恶!得把他抓起来好生整治一番才是!”所谓事出有因,她也不是平白听风就是雨的人,顺着藤摸着瓜,总能看一看笑话。她在这里说,未必就真要动手去抓人,一旁却有人心里有数,很快便有人悄悄出了殿门。

    许樱哥眼不动,心不动,沉静如水。

    世子妃李氏有些着急,便一语双关地低声道:“三弟妹,你想想,能做这事儿的都有谁?”

    许樱哥微笑着懵懂摇头:“想不出来,大嫂。但既然都是讹人的,便只当他是一场笑话,不用理会。”那些人早被张仪正给抓了,这些人不过是扑空而已。他们喜欢去蹦跶,便自去蹦跶好了。

    李氏拿不透她的深浅,便转头看向康王妃,见康王妃比刚才还要气定神闲几分,微微一忖,便不再言语。

    日头渐渐西斜,一道浓郁的酒香如同春雷一般在含章殿内炸开,一片议论声中,许樱哥安静地立在人群里,远远看着含笑品尝美味的朱后与神色复杂的众人,晓得自己这一番算是圆满了。

    她本可以不让冯宝儿兴风作浪至府外,将这养生食谱与佛跳墙传得到处都是,她本可以用一种更低调的方式处理这件事,但她仍然选择了这般高调的处理方式。不为其他,不踩到康王的底线,冯宝儿便只会是不痛不痒;不为自己多争取些光环,她便永远都是默默无闻只会画画做点小吃的许樱哥,她便永远都不能在关键时刻为许扶,为自己所看重的亲人,甚至于自己的命运伸一伸手,只能做个旁观者与失落者。

    “这道菜还有个名儿叫福寿全,是吧?”座首的朱后抬起头来,温和地看向人群。人群自动分开,现出许樱哥,许樱哥屈膝行礼:“是,娘娘。”

    “好!”朱后大声道:“把这道福寿全敬献给圣上!”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福寿双全!”含章殿内众人跪了一地,满头的金玉珠翠,绮罗锦缎在斜阳下熠熠生辉。朱后威严地看了一遍,大声道:“赏!重赏!”

    有风吹过,房檐下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许樱哥立在含章殿偏殿外的长廊下,仰头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心里沉积已久的阴霾终于被驱散了些许。绘制簪钗也好,做美食也好,她始终在她从前不曾想,今后却拿定了主意要走的那条路上前进了一步。

    马车驶出沉默冰冷的宫门后停了下来,秋实走到许樱哥的马车前俯身低声道:“三奶奶,王妃请您到她的车驾上去。”

    许樱哥轻轻触了触明显有些紧张的紫霭,低着头,跟着秋实向前走去。

    世子妃收回目光,将窗帘轻轻放下,玉瓶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三奶奶……”世子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干我何事?”

    康王妃的沉默令得本来早就做好准备的许樱哥倒有些忐忑,她在这件事中利用了康王妃布下的人手,也从未指望过要瞒天过海,但她不知最后的放纵是否犯了康王妃的大忌。

    正自不安间,康王妃突地轻声道:“此后,只怕你再不能偷懒了。”

    她果然全都知道的。许樱哥微怔,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康王妃却也不多说,继续道:“你想要她怎样?”

    许樱哥轻声道:“到底是一家人,只希望她安生些,不要总找我麻烦。”她能做的,能说的就这么多,做决断的人当是康王与康王妃。现下人证物证俱全,冯宝儿便是咬死了不认,这府里的人就是傻子么?

    康王妃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冯宝儿原形毕露,德行有亏,便是还占着这四奶奶的名分,在这府里要想翻身那是千难万难。

    暮色四合,康王府中灯烛渐起,冯宝儿跪在宣乐堂外的石阶下,面上却无半分认串色,腰杆挺得笔直,满脸的凶悍之色,朗声道:“媳妇究竟犯了什么错,还请母妃教媳妇,也好叫媳妇改正。”

    周围没有人经过,也没人搭理她,只有晚风吹过树梢,草丛里虫鸣唧唧之声。她大声哭了起来:“我不服!我不服!便是要惩戒人也要说得出子丑寅卯。”

    宣侧妃立在宣乐堂的廊下,低声央求道:“王妃,这里头只怕是有误会,红衣那丫头见利忘义,犯了大错,虽则宝儿有御下不严之错,但她人还年轻,也是大不防。三娘子一直跟着三奶奶的,谁想得到她会犯下那样的错……”

    曲嬷嬷背了身,喜气洋洋的凑到跪在佛龛前诵经的康王妃耳边轻声道:“王妃,王爷快要回来了。”张仪端也快要回来了。

    康王妃起身,威严地走出去,接了秋实递过来的一盅茶水,对着宣侧妃那张保养良好的脸就泼了过去,轻蔑地道:“你还敢把幼然的事推到小三儿媳妇身上去,好好一个姑娘,差点就被你们给算计死了。若是她没了,你可想过王爷那边怎么自处?自私自利,冷血无情,还敢来求情?”

    宣侧妃狼狈不堪,还垂死挣扎:“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王妃便是偏心也不能这样偏心……”

    康王妃凑近了她:“你真当我万事不知?不见棺材不掉泪。”言罢看向曲嬷嬷,曲嬷嬷拍拍手,便有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垂着头走过来,惟妙惟肖地学了一通话。(未完待续。)

第239章 被打

    宣侧妃听了那小丫头学的话,顿时如遭雷击,转念一想,别人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她姨甥二人自投罗网。以她对康王妃的了解,自是每一步都算得精细,怕是许樱哥没算到的都给算到了,再不得翻案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服软,遂低声央求道:“王妃饶了我!我糊涂了!我没想过要害三丫头,我,我真是……”想到康王的冷厉,冲口而出:“我只是希望小四媳妇的寿礼能更出彩些,好在圣上娘娘面前露露脸,封个爵位,却没让她这样做呀!您晓得我的,我便是有点小心思,何曾敢闹出人命?何曾敢让府里没脸?不然您和王爷哪里能容我至今?”

    “我信你。好歹也认识多年,多少晓得你性子,有贼心无贼胆,怕是被人给蒙蔽了还不自知。”康王妃淡淡瞥了她一眼,高声道:“小四媳妇要我给她个明白的说法,你也说此事和你无关,现下我把她叫进来,你们姨甥当面对质。请四奶奶进来。”

    冯宝儿借着秋月的手,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只觉得双膝双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她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折腾?回想着康王妃和宣侧妃的对话,再想想白白给许樱哥造了势,心里又恨又怨,难过得直掉眼泪。

    康王妃在榻上坐了,并不给宣侧妃看座,眼皮也不抬地看向一瘸一拐走进去的冯宝儿,只问宣侧妃:“当着小四媳妇的面。你再回我一遍,你果真不知情?”

    “我实是不知情。”宣侧妃明知康王妃这是要挑唆自己与冯宝儿,盘算利害关系后,仍然决定推到冯宝儿身上去,同时也觉着冯宝儿果然真毒,有些事情根本就是瞒着自己的。可要叫她当着冯宝儿的面骂冯宝儿,全数推到冯宝儿身上去。想到始终算是后援的姐姐、姐夫,她还是为难得很。

    看到她左右为难,进退两难的神情。曲嬷嬷好生痛快,贱人也有今日!

    康王妃这才又问冯宝儿:“小四媳妇,你觉着我冤枉了你,所以不服,是不是?”

    冯宝儿咬紧牙根点了点头。

    “想来你们是觉着我偏心,所以信不过我。那就等王爷与冯将军和冯夫人一同来审罢。”康王妃就笑了,别过头道:“让人去外面候着,王爷和四爷一到家就请他们过来。再拿王爷的帖子去将军府,请冯将军与冯夫人。”言罢转头看向宣侧妃与冯宝儿:“现下你们可满意?”

    宣侧妃反倒松了口气。若将冯家夫妇一并请来。便是冯宝儿真的要被严惩乃至于休弃,姐姐、姐夫也怪不上她,她有些事情真是不知道,只管照直了说就是。她有儿有女,看康王妃这模样似也不至于就要将她如何,服软便是,日后还有得是机会。

    冯宝儿却不这样想,想到康王妃这是要将自己父母连着自己一并踩下去,更想到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且红衣始终也没招认,康王府拿不出直接的证据,绝对是在诈自己,不搏一搏怎能知命?一念至此,便抬起头来看着康王妃道:“母妃,要不要把三嫂一起请过来呢?她设计陷害我!”

    康王妃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道:“她累了这么多天,才从宫里伺奉了皇后娘娘便又要去安抚幼然,怪辛苦的,你就别再给她找事了。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说,怎么做的好。”

    冯宝儿哭道:“我能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从来都只有主子犯错,底下人从坐连坐的,没听说过底下人叛主背主,主子还要跟着受累的!我冤枉,母妃怎就不信我?”话音未落,就听有人怒道:“你个不省事的搅家精!自己犯下大错,不懂得自省,反倒敢忤逆母妃,冲撞母妃,这是谁借你的胆子?”却是张仪端虎汹汹地快步走了进来,对着她怒目而视。

    冯宝儿才要开口,就见张仪端迅速走到她面前,抬手对着她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她歪倒在地,满嘴血腥。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耻辱,才要哭喊着站起来去撕打张仪端,就见张仪端朝她使了个眼色,心回电转间,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康王妃不忍地侧了侧脸:“小四你也真是的,什么不能好好说,偏要打你媳妇。”

    张仪端掀起袍子,跪倒在康王妃面前,用力磕了个响头,含了泪道:“还请母妃原谅儿子无礼,还请母妃看在儿子的面上饶了她这一遭。不要去请岳父母了,咱们自家人的事自己关起门来解决,传到外面去,固然她是自作自受,却也难免引出三嫂,让三嫂无辜声名受累,再引得三哥生气,兄弟手足情分受损,再生分了康王府与将军府,那岂不都是儿子的错?儿子万死不能赎罪!都是儿子没管教好妻子的错!儿子宁愿领罚!”言罢“咚咚咚”连磕了十多个响头。

    他倒晓得轻重,分得清主次。康王妃赞叹,这小四说话越来越有机锋了,果然是历练出来了。

    张仪端磕头之余,因见宣侧妃还在那里呆呆地站着,便狠狠地瞪了宣侧妃一眼。宣侧妃瞬间明白过来,“啊”了一声,抽出帕子捂住嘴,嚎啕大哭着给康王妃跪下了:“是我没管教好外甥女儿,都是我的错,怪我私心过重,只看得到眼前那一点点,王妃且饶了我这遭……”

    康王妃冷笑,谁不知道康王就在后头,便叹息着上前去扶张仪端:“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你成日在外打拼,不晓得她们做的糊涂事也是有的。你起来,有道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偌大一个王府,也不是我说了算。等你父王来处置。”言罢转头看向秋月:“去看看王爷怎还没归来?”

    话音才落。就见康王龙行虎步地从外走了进来。

    康王府一隅,许樱哥坐在张幼然的床前,轻声道:“死有很多种死法,以一人之死换多人存活,那是死得其所,还有一种死法最是懦弱无用,便是你今日所做的。你记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什么人,能让你轻易舍弃生命。既然来到这世上。不管多难,只要还有一分希望便要努力活下去,还要努力活得更好。你年纪还小,会做错事是正常的,我当年也做错过事,关键是日后。”

    张幼然将被子捂住脸,低声抽泣道:“我没脸见你。是我鬼迷心窍。”

    许樱哥累了,也不好和她谈得太深,便道:“有些事没人能帮你。要靠你自己想开。王爷和王妃也没那么可怕。一点点小事便会要了你的命。做人要心正,要多看多听多想,学会保护自己。你想学东西是好事,等你好起来我会教你。”

    张幼然怔住,低声道:“你不怪我?”

    许樱哥道:“不怪你。但只有这一次,万事同理,多数时候机会都只有一次。”怎么说呢?对于张幼然在这次事件中所起的作用,不能简单的用一个怪或不怪来概括。若无张幼然,她的计划不能如此顺利施行。她在张幼然刚犯错的时候没有阻止张幼然,而是等到最后关头才让青玉保住张幼然,让张幼然自己看清楚冯宝儿。利用与被利用,信任与被怀疑,这是成人的复杂世界,没法说清楚究竟谁对谁错,怪谁不怪谁。张幼然尚且年幼,不能懂,但经过这件事总能懂得一些,至于将来要朝着什么方向走,那是她所不能左右的。

    张幼然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头来,目送许樱哥离开,再看着跳动的烛火陷入到沉思中。她想她应该比从前更懂事了。

    微凉的夜风里,张仪正提着一盏气死风灯独自立在角落里,许樱哥走上前去将手放入到他的掌心里,轻声道:“等多久了?”

    张仪正牵着她往前走,低声道:“来了很久,你们的话都听见了。”机会只有一次,这个道理对于很多人都一样,绝少有人幸运如他,能有两次机会,所以更应该珍惜,把以往不曾来得及完成的梦想完成。

    许樱哥道:“那边如何了?”

    张仪正笑了笑:“父王亲自处理。小四长进了,说得头头是道。宣侧妃禁足减份例,身边的人要清退一半以上。红衣那丫头终是吃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将事情都说了。冯宝儿仍然坚决不认,只认自己御下不严,被人陷害也活该。父王还没说要怎样,只将她暂时交给小四管教,她房里的一干丫头婆子都被锁起来了,听闻是要送回冯家。我估摸着明日冯家就该有人上门求情服软,父王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许樱哥将手抱住他的胳膊轻声道:“估计更恨我了。”张仪正道:“还有我。我们一起的。”

    立园里,冯宝儿披头散发地砸着东西,朝坐在一旁的张仪端发脾气:“我为了你殚精竭虑,你却只会哭泣哀求……”

    张仪端立时站起身来,痛痛快快地对着她就是一巴掌,恨声道:“死不悔改,心肠恶毒的毒妇!你估摸着别人都是傻子?”

    冯宝儿不肯吃亏,扑上去挠他:“你还敢打我?我恶毒?我是为了谁?”

    张仪端冷笑着又是一巴掌:“你究竟是为了谁呢?我问你,你这般与她过不去,不是还想着我三哥?你不毒?别个不知,我却晓得你小时为了一点点事情就能把亲妹给推进水里去。我差点给你害死,这日子你还过不过吧?不过就滚!”

    冯宝儿怔了怔,顿时没了声息。

    张仪端见她蔫巴了,本是愤恨不安的心里又生出些快感来。叫她瞧不起他,总想压着他,他还是龙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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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利益

    二更。

    天才蒙蒙亮,一声尖叫便自一个偏僻的小院里传来。

    正往外面练武场上去的张仪正听得明明白白,立时站住了脚,仰头眺望。他若记得没错,那边关押着一众牵连进此事的下人,其中多数都是冯宝儿陪嫁的婆子丫头,当然也包含了涉事最深的红衣与碧纹。这大清早的发出这般声响,只怕不是好事。

    张仪端急匆匆地自另一条路上而来,见他驻足观望,便神色如常地上前与他行礼问好:“三哥这是要去练枪?”

    张仪正收回目光,朝他微笑:“四弟这也是要去?”

    张仪端笑道:“可不是,眼看着几位哥哥这般勤奋,小弟我也不好意思再躲在书斋里舞文弄墨。”顿了顿,窘迫地对着张仪正深深一礼:“我对不住你和三嫂。我这些日子都在外办差,实是不知她如此胆大包天。”

    张仪正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谁也不是三头六臂。”

    张仪端不见他似从前那般喜怒无常,一切外露,想到他夫妻二人在这件事中各自扮演的角色,许樱哥设计,诱敌深入,拿假的食谱给张幼然抄,正是不管如何都误不了大事,进退得宜;张仪正不动声色,狠辣到红衣都吃不住招了;临了还有个康王妃坐镇收网,连带着一并拿住了宣侧妃的七寸,硬生生将宣侧妃与冯宝儿拨弄得关系雪上加霜。心里越发忌惮不安。面上越发惶恐:“日后再不会如此的。”

    张仪正不置可否,二人并肩而行,向着外头走去。才走不多远,就见曲嬷嬷领着几个婆子急匆匆地过来,见了张仪正二人便停下来见礼,脸色很不好看。张仪正便道:“嬷嬷这大清早的是要去哪里?”

    曲嬷嬷瞟了眼若无其事的张仪端,轻声道:“红衣那丫头死了。”

    “这么多人看着。竟还出了这样的事?”张仪正微微怔住,却又觉着实是情喇中,便转头看向张仪端:“四弟你怎么看?”

    张仪端一脸的呆相:“谁死了?”

    装得太过就不像了。张仪正笑了笑:“红衣死了。四弟还是去瞧瞧罢。”言罢自往前头去了。

    张仪端皱眉立了片刻,果断转身往前追去:“三哥等等我。”

    许樱哥打完五禽戏的最后一式,才刚收势起身,秋蓉便递过一张帕子来,轻声道:“奶奶,四奶奶病重不起,红衣今早被人发现死了。听说是自杀。”

    这院子里要论消息最灵通的,当属秋蓉,她说红衣死了。那定然是死了。许樱哥默了默。接了帕子自往屋里去。青玉与绿翡一道上前伺候她换洗梳妆,青玉轻声道:“早知道她活不成。”身为冯家的世仆,冯宝儿的陪嫁丫头,无数隐秘的参与者,事败便要有殉死的觉悟,何况红衣还当着众人的面出卖了冯宝儿,她不死谁死?便不谈日后的下场,便是为了她被冯府扣在手里的家人,她也是非死不可。

    绿翡道:“她这一死。虽是迟了些,但四奶奶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想来冯家今日过来,气势不会太低。”

    青玉道:“婢子就想着,是真的自杀还是?”

    许樱哥道:“不要猜了。”自杀也好,给人弄死的也好,总之对冯宝儿有利就是了。

    少一时,张仪正回来,道:“你今日便在房里静养,不用去母妃那边伺候了。冯家已经得了消息,很快便会过来。这也是母妃的意思。”

    许樱哥道:“红衣……”

    张仪正道:“我估摸着和四弟脱不掉干系,他虽恨冯宝儿害他在父王面前失了欢心,丢了脸面,但现下他离不得冯家,又能讨丈人欢心,又能压着冯宝儿,何乐而不为?我看父王的意思也是不想再追究了。”

    这符合康王府的大利益。既能让冯家矮一头,又能不撕破脸,的确是最佳选择。许樱哥送了张仪正出门,依言命人关了院门往梅林旁的凉亭里坐了静心读书喝茶画画。到了午睡时分又舒舒服服的做了个面膜睡了一觉,待醒来已是未正。

    青玉听见声响入内,轻声道:“奶奶,平嫂子来过了。婢子听她随口说了几句,道是冯夫人来了,带了厚礼,在王妃面前痛哭了一场,痛骂了四奶奶,怨侧妃娘娘没有管好四奶奶,放纵得太过,失了分寸。把四奶奶陪嫁的丫头婆子带回了大半,碧纹也去了,唯独不肯带走红衣,说是任由府里处置。王妃已命人将红衣火葬,又指派了两位嬷嬷,升了宣乐堂里的两个二等丫头做一等的贴身伺候四奶奶。”

    许樱哥道:“这是认错了?”

    青玉摇头:“没提正事,说得含含糊糊的,始终只说教女无方,太过骄纵,冲撞了王妃,其他都不提。带走的丫头婆子,说是过些天也还要重新挑了规矩的人补上的。王妃允了。”

    冯宝儿出嫁不过月余便闹出这样的丑事,冯家也是面上无光,将陪嫁的人差不多都带回去换一遍,等同于服软认错。冯宝儿被断了臂膀,这一称病,最少也得等到康王妃觉得她该露面才能再出现在人前。许樱哥便把这事儿丢到脑后,继续过她的逍遥日子,傍晚时分,冯宝儿的父亲冯立德在王府门外堵着了康王,又是作揖又是赔罪的,密谈许久后才告辞离去,此事便算告一段落。

    用张仪正的话来说,康王不会吃亏,也不知从中赚了多少。但谁也没康王妃赚得多,第二日许樱哥休养完毕去给她行礼问安,见康王妃面上虽然平常,眼里却一直露着喜色。许樱哥也不是全无所获,佛跳墙正式被定为朱后寿诞宴上的压轴菜,另有小菜三样入选,她再次出名了。

    转眼便到了朱后寿诞之日。整个康王府老早便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无论是下头的人还是主子们,个个都打扮得齐整漂亮,颇有些普天同庆的意思。

    五更天,盛装的王府诸女眷在康王妃的带领下在佛龛前为朱后上香祈福,随即一起用饭,准备前往宫中拜寿赴宫宴。

    康王妃才刚漱了口,曲嬷嬷便走进来,俯身道:“王妃,四奶奶着了单衣,披散着头发,跪在园子里给您和王爷、以及三爷、三奶奶赔礼。她说已知错了,恳请王妃圆了冯府和四爷的脸,容她今日随您入宫给皇后娘娘磕头,她断不敢胡来的。”

    许樱哥妯娌几个才刚坐下来吃饭,闻言便都停了一停,世子妃淡定地继续低头吃饭,王氏悄悄看了许樱哥一眼,许樱哥垂着眼默默吃饭,王氏也就低了头不言语。

    康王妃显见是早有预料的,头也不抬地道:“不准!”

    曲嬷嬷得意的,偏还作了为难状:“四奶奶说,外面本就风言风语的传得难听,请王妃给她机会,让她将功赎罪,好堵那些人的嘴。”

    康王妃皱起眉头横了她一眼,曲嬷嬷便低了头道:“老奴省得了。”

    世上并无不透风的墙,许樱哥等人入宫后,随着内外命妇给朱后行礼贺寿毕,宫宴才始,便有人旁敲侧击地打听冯宝儿的事,世子妃一一不动声色地给挡了回去。宫宴过半,许樱哥正满意地看着朱后头上戴的凤冠,就见福王妃擎着金杯笑眯眯地走过来,道:“我得敬一敬小三儿媳妇。”

    许樱哥忙站起身来恭敬地道:“七婶娘折杀侄媳了,侄媳不敢当。”

    “当得起,你怎当不起?”福王妃捂着嘴吃吃娇笑:“瞧,我们沾了你多大的光?娘娘头上的凤冠是你绘制的,这桌上的美味佳肴是你献的方子。那是小三不在这边,若是小三儿在,我也要敬他一杯。前番他林州之行,我可听说是立了大功劳。你们母妃有了你们这对佳儿佳妇,可真是福气。可叹我们大郎,还那么小,真叫人操心,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娶妻生子,让我享福。”

    她的声音不小,又专程提了张仪正的林州之行,许樱哥晓得这宫中无好人,闻言忍不住左右扫视了一番,果见前面不远处,贺王妃凶神恶煞地朝这边看过来,那目光似是要吃人肉一般的。便垂了眼,含着笑,一言不发。

    福王妃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个不休:“从前听说冯将军府的宝儿,许大学士府的樱哥,合称上京二美,不曾想两个好女子都一并入了康王府,我本想着今日可以大开眼界,谁想你母妃竟然偏心,只带樱哥来,不肯带小四媳妇来。真叫人失望。”

    世子妃起身插在她二人中间温言道:“七婶娘喝醉了,谁不知道您是出了名的美人?此外无论什么美人在您面前,都是不敢抬头的。”

    福王妃笑着在她们旁边坐下来,一口饮尽金杯中的酒,道:“瞧瞧,妯娌这般的好,所谓齐心合力了,要不兴旺都难。”

    世子妃觉着她阴阳怪气的,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同许樱哥道:“许侯夫人寻你,你去罢。”

    许樱哥借机起身离去,寻着了姚氏,才刚坐下来说了两句悄悄话,就听有人在身后细声细气地道:“三弟妹,许久不见了。你还是这般风光。”

    许樱哥回头,却是自嫁给安六后便杳无音信的王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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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得意

    王七娘着了身银红色的衫裙,发上簪着宝石步摇,颈上戴了八宝缨络项圈,很是耀眼。人比从前略微清瘦成熟了些,气色虽不算太差,脸上的天真娇憨却一去不复返,眼里带着股子阴霾。

    “许久不见你了。”许樱哥瞬间把她打量了一遍,心想她大抵过得不算太差却也不太好。

    王七娘笑着同姚氏点点头,抱歉道:“许夫人,打扰了,您不介意我借您女儿说两句话罢?”

    姚氏忙道:“不介意,安国公夫人您请随意。”

    王七娘便示意许樱哥往一旁清净处去,轻笑道:“仿佛是每次我见到你,你的气色都要比上次好一些。”

    许樱哥抚了抚脸,微笑:“是么?我自己倒不觉得。”

    王七娘不置可否:“怎不见你四弟妹?”

    许樱哥道:“她有些不舒服。”

    王七娘就笑:“算了吧,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看看那边。”将手指了一个方向,许樱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恰好遇着冯老夫人与冯夫人一同垂下眼去,冯老夫人面上犹有怒色,晓得自己是被冯家人恨上了的,便笑了笑,不再言语。

    “这是根种问题,上梁不正下梁才会歪。”王七娘讽刺地眯了眼叹道:“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倒是想,奈何没那个命。该叫她来过一过我的日子,她才晓得好歹。”

    许樱哥见她一脸的感伤。没忍住,低声问道:“你还好吧?”

    王七娘掩口妖媚一笑:“你说呢?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我婆婆和嫂子,姑子,还有叔伯弟兄们的厉害。打我打不过他们,骂也骂不过他们,只能装病装死。夫婿呢,心大得很。其实我说错了。指不定你四弟妹过来,正合了她的胃口。”

    这话是说得有些无礼了。许樱哥瞧着她那分妖媚,觉着又刺眼又难受。多话却不好说,只低声道:“过日子,关键还是要看自己。”

    王七娘低头打量着指甲上的蔻丹,并不搭话。许樱哥觉着有些尴尬,便换了个话题:“你六姐在那边,我也是许久不曾见着她的面了,我们过去找她说说话?”

    “不去。”王七娘断然拒绝,见许樱哥微有讶色,便又嫣然一笑。“她每次见了我总是训我。怪没意思的。”言罢又不说话了,只将许樱哥看了又看。

    许樱哥本想问她安六对她好不好,但看她这模样也不敢多问,只想找个借口溜掉,王七娘敏锐地看了出来,道:“你别急,我立刻就放你走,我就是想看看你。”

    许樱哥道:“看我什么?”

    王七娘拉起她的手看了又看,叹道:“看看你这双手呀。又能绘制簪钗首饰,画儿又画得好,还能做得一手好羹汤,更能打得一手好马球,还能打得人一脸的血。能文能武,怎么就生成这样了呢?”

    许樱哥猜不透她到底要做什么,觉得浑身难受,犹如有许多个虫子在爬,便将手抽了回来,笑道:“我瞧见我姐姐了,我得过去和她说说话,许久不曾见着了呢。你可要随我一同去?我把她介绍给你。”

    王七娘将手拢回袖中,摇头道:“你们姐妹二人说悄悄话,我跟去做什么?未免太不识趣。你去罢。”

    许樱哥忙行了一礼,笑道:“改日又叙。”

    王七娘懒洋洋地朝她挥挥手:“上次的事情多谢你了。”

    许樱哥一怔,明白她是指她出阁时自己领了人去凑热闹一事,便朝她挥手:“不是什么大事,不必记在心上。”

    王七娘目送她远去,转身在旁边席上拿了只酒杯并一壶酒,自饮自酌。

    许杏哥见许樱哥朝她过来,远远就起身迎了上去,低声问道:“你和王七娘说些什么了?”

    许樱哥无奈地一摊手:“能说什么?交浅便不能言深,不过是些口水话。”想起王七娘那一席话,始终说不出来的诡异感觉。

    许杏哥摸摸她的手:“这些天我担忧你得很,虽则那日送粽子时听说你很好,我却晓得你心里大抵是不好受的。你也别担心,五哥迟早会想开的。”

    许樱哥轻声叹道:“我总觉着他是遇到什么事了,心里不安得很。”

    许杏哥默了默,低声道:“不要想多了,我听大哥说那日见了他还好,这些日子贺王府也没找麻烦。再过些天他若是还不回来,父亲是怎么也要让他去见见面的。”言罢换了轻松的话题:“多想想高兴的事情,我听人说,小三儿现下做事越来越有章法,也越来越沉稳,从前的狂躁之气少了许多。你不是想见老任师傅的?端午节后吧,我们夫人要办个小宴会,届时你过去。”

    许樱哥听她提起张仪正,也笑了:“他最近是很不错。这次多亏有了他,我才能叫冯宝儿消停消停。上次林州之行,我事后听说凶险得很,我是要好生谢一谢老任师傅才是。”言罢将冯宝儿一事简单说了一遍。

    许杏哥由不得叹气:“真是不省心,我还说你怎地突然这般高调,和你原来的性子颇不类似,原来事出有因。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后还当再小心些才是。”默了一回,低声道:“你还不知道吧,三婶娘和三叔父又闹起来了。上次她不是满大街地寻参,又从你们府里拿了参么?这事儿给三叔父知晓了,大吵了一架,她娘家后面又派人去接,给三叔父追出去赶走了。那边话说得难听,三叔父气得病了,就连许择他舅父上门去赔礼也没见。”

    许樱哥皱眉道:“怎地无人与我说,不然怎么都该去瞧瞧三叔父才是。”

    “别!”许杏哥按按她的手:“是三叔父特意不让和你说的。他说你的事儿够乱的。很为上次三婶娘给你添的麻烦过意不去。”冒氏晓得许樱哥使人回去泄了她的行踪,正恨许樱哥恨得不得了呢,去凑什么热闹。因恐许樱哥心情不舒畅,便将些关于自己儿子如郎的趣事儿说给她听,说高兴了便力劝许樱哥:“快生一个吧。”

    许樱哥有些动心,微笑道:“哪有那么容易?说生就能生的?”

    许杏哥便掩口笑了:“只要没闲着,想来很快了。”正说笑间。突听得那边一阵骚动,原来是有人过来传旨,请朱后领了内外诸命妇一道前往东苑观赏马球赛。说是皇帝要亲自下场击球,好为朱后生辰助兴。

    许樱哥姐妹俩都小吃了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都道,老皇帝这般老了,居然还想和一群年轻人顶着烈日打马球?指不定还是喝高了的,这算不算是找死呢?再看周围众人,俱是面色各异,各有思量。而那边朱后已经下令众人挪窝。许樱哥便匆忙辞别了许杏哥。赶过去与康王府一众女眷汇合。再看时,只见王七娘正安静地跟在贺王妃等人身后,位置不前不后,偶尔与周围人等还能有几句对话。

    “三弟妹。”王氏轻轻拉了拉许樱哥的袖子,以目示意,许樱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凤銮之中高坐的朱后面上全无喜色,一脸的凝重。而后面的刘昭仪与罗昭容更是全不见一丝喜色,诸大王府的正妃全部在场。唯有早前疯个不休的福王妃不见了影子。

    许樱哥突然想起上次花朝节之时,也是这样的一场宫宴,也是这样一场盛大的马球赛,后来却突然生了变故,令得他们一家子人紧张得要死,于是突发奇想,会不会此番也要出点什么事?正自胡思乱想间,就听世子妃突然轻声道:“你二人稍后警醒些,不要多嘴舌,不要乱走,看好身边的人,紧紧跟着母妃和我,无论如何也不要离散。”

    许樱哥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十分。少一时,众人到得东苑马球场上,分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东苑的马球场,自是整个大华建得最奢华齐整的,球场上的泥地是用最细的泥土加了香油夯成,倒是纤尘不染也不为过。四周彩旗飘飘,又有宫中乐队在一旁奏乐,实在是热闹得紧。

    众人到时,恰逢一干宗室子弟打完一场球赛,许樱哥恰恰地看着张仪正得意洋洋地高高举着一端彩绸驰马自场中绕行,晓得他是夺了头筹,忍不住就笑了。王氏的心情也好了些,低声道:“你二哥待罪之身不能来,昨日我还听他兄弟二人说,要让小三儿今日替他出口气,拔个头筹,小三儿果真做到了呢。”

    张仪正等人退场,只听一阵鼓响,震得全场雷动,有人牵了一匹配了金鞍的汗血宝马行至演武台前,单膝跪下。皇帝起身,要往下行,却见朱后突然起立,跪在皇帝面前轻声说了几句什么,接着一排宫妃与亲王、公主俱都跪拜下去,又有一群大臣凑热闹似的纷纷跪下。

    许樱哥虽隔得远,却也晓得这是在劝谏,皇帝心情似是极好,亲手扶起朱后,微笑着说了几句话。又抬手示意众人起身,自己径直朝着台下行去,利落地翻身上马,拉缰提马,马儿嘶鸣一声,高举前蹄人立起来,皇帝哈哈一笑,炸雷似地喝了一声。全场肃静了片刻,发出雷鸣一般的欢呼声。

    许樱哥也跟着众人鼓掌欢呼,在她的印象里,这是她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这位高龄的马上皇帝如此欢喜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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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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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婿介绍:
常怀感恩之心,却不懦弱纵容。 来到异世并侥幸活下来的许樱哥倍加珍惜所拥有的一切, 面对偏离了计划的人生以及来势汹汹、誓言追讨血债情债的债主, 她勇猛出击,努力守护所珍爱的一切。 总的说来,这是一个复仇和反复仇,男主反复抽以及复仇没成功后以身抵债的故事。 ——*——*——*—— 已有多本完结VIP,坑品有保证,请放心跳坑。 普通群现招人,群号:100915606敲门砖:书中任一主角名良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良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良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