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死亡宫门口（3）
谭惜没有说谎，杜承希在半个小时之后到来。一见面，问的第一句，就是苏禾在哪里。
她在卧室听见他的声音，高兴地跑下床，在门口却停了下来。
她现在身上还穿着谭惜的衣服，她的衣服上面都是污渍。他看见了一定会问她今天遭遇，一定会担心的。
她在心里酝酿了会儿，想好之后该怎么跟他解释。
这个时候，门就被推开了。
他看着她，目中蕴含的内容似乎隔了十年那么长远，她看不懂。
他轻轻呼出口气，很快说了三个字：“我们走。”
他拉住她的手，搂住她的肩，像是要保护什么一般，把她搂在怀里。
“打扰你了。”在门口他回头跟谭惜说了句。
“不坐一会儿么？可以去洗个澡，热一热身子。”谭惜试图留他。
他温和一笑，头发上还粘着雨水，“不用了，谢谢。”
连一个应付的理由都没有。
谭惜留不住，只好点点头。
门被关上，她看着地面斑驳的水迹，打开玄关顶上的灯，不可能放到第二天让它自己风干，只能去阳台拿拖把。
可是心里面的那些痕迹，要怎么才能彻底消除？
上了车，暖气温度被打到很高。
雨还在下，似乎更大了些。
从楼上到楼下，她贴着他的身子，脸有些发烫，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有些低。
她正要开口，就听到他的声音：“怎么和谭惜碰上的？为什么不接电话？下了雨为什么不打电话叫我接你？”
“我……”她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想了想，说：“jojo带我去见安羽，我见到了，后来刚才那个人恰好碰到我，我就……”
“为什么不跟我说？”他忽然打断她，一反往常的温和，语气有些急促带着几分怨怒，“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整整一天，没有联系，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么？”
他从未说过煽情的话，即便现在他说这些，满是质问的语气，可她看着他，目光就那么纠缠在一起，在那些记者面前怎么也不肯掉下的眼泪，这个时候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他见她哭了，怪自己不该说这些，她身体还没恢复，对什么人又都很相信，他不该这么说她。
“对不起，苏禾，我太着急了，一定是太着急了，语气重了些，对不起。”
“抱歉什么？我现在，很开心啊。”她忽然笑了起来，把眼泪抹干净，说：“很开心，现在。”
他不明白她忽然破涕为笑。
“起码知道，你很担心我，喜欢我，不比我喜欢你少。”她抿唇一笑，深深吸了口气，心情无比愉悦。
就是因为这个？
他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她见他没有说话，看着挡风玻璃外面，有些好奇他现在的心情，用手碰了他的手一下，空调温度已经上来了，可他的手比她的凉很多。
她握住他的手，手心贴着手背。
他心中一动，嘴角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你在生气么？”
他笑，转过头来看了看他的手：“你以为这样就算了？”
“那我要怎么做？”她虚心求教。
“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可现在是迷雾重重，”他的心绪变得渺远，放在她脸上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很快笑着把他的手提到她眼前，说：“要回去的话，先松手。”
苏禾闻言，听话松开。
他的手放在方向盘上，把车子倒回去，开到大路上。
路上已经没多少行人了，她这才好奇现在是什么时间。
十点三十三。
她看到这个数字，下意识偷偷看了他一眼。
“你换了衣服，是谭惜的？”他注意到她的衣服换了。
苏禾“嗯”了声，就没再说话。
她不想让他担心，可在他面前不会说谎，多说多错，还是不说为好。
“为什么？衣服脏了？”
她抿唇，思忖着，回答说：“洗了澡之后换的衣服。”
他没看她，也就没察觉到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不对。
路上已经有了积水，车子开在道路中间，避免经过积水坑的时候溅到行人身上。
她把暗格内的靠枕拿出来，放在脑后想闭着眼睛睡上一会儿，也正好避免再回答他的问题，可能因为在谭惜家里睡了一会儿，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只能仰着头，看前面闪烁的路灯。
他以为她累了在睡觉，也就真的没再问下去。
“今天是礼拜天。”她睁开眼睛，忽然说了句。
冷不丁的一句，让他有些不明不白。
她眯起眼睛，转向他，说：“每隔两个礼拜去跟我约会，今天应该去苏堤，你答应过的。”
他眉头皱起，须臾笑了笑，说：“抱歉，是我失约了。”
她似乎不以为怃，“那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一本正经的商量语气。
她到会算。他皱眉，一副有点困难的模样，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作罢的模样。
“可以么？”她小心试探道。
她非要表现出自己认错的诚意，签订了无数不平等条约，然后，就这么一直被她纠缠到了家，他才勉为其难跟她扯平。
这样纠缠到了半夜，她才睡下，而他今天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凌晨醒来，她发现他不在身边。
床头有一点光亮，她很快下床。床下只有她一双拖鞋，不知怎的她的心忽然砰砰跳了起来，一丝不安掠过心头。
穿鞋，开门，过道上，没有一盏灯是开着的，幸好，玄关处没有他的拖鞋。
她心头一跳，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把头顶的灯打开。
他在哪儿？
“杜承希，杜承希。”她喊了他。
没有回应。
窗帘被掀开一点，风停了，窗外的雨似乎下的小了些。
屋子内，安静的可以听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杜承希——”她不由急了起来。
“苏禾——”
他从黑暗处走出来，看着她，脸上写着些许的不解还有担忧，像是多年前就一直在某个方向瞪着她，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她松了口气，心中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触动，忽然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他一怔，拍了拍她的后背，双手抱住她的后肩，“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老是害怕会抓不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离开了，怎么也找不到你。”
他想或许是这些天来，他总是让她等他，陪在她身边的日子太短了，便柔声安慰说：“胡思乱想什么？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她用手轻轻抵住他的胸膛，默默看着他，说：“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你，好么？”
果然是这样，他笑了笑，说：“可是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需要静养。”
“我现在很好了，”她连忙辩解说：“医生说的。”“我知道你这样安排是想保护我，不让我受到打扰安心养身子，可现在我已经好了，而且jojo还有你说的那位谭惜都见过我了，我想应该是时候出现在大家面前了吧。
“而且我想搬过去跟你一起住，不是你每个礼拜都抽时间来陪我。”她舔了舔嘴唇，抬眸注意着他的面部表情。
他安静听完，突然问她：“谭惜跟你说了什么？”
她皱眉，想了想，说：“她说我和她以前算得上是朋友，后来因为一个人反目。后来她打电话给你，你就来了。”
“就这些？”他皱眉。
苏禾有些疑惑，点点头，说：“就这些。我对她感觉不是很好，所以没有聊太多。”她直接说出了自己现在的想法。
“对了，你是怎么碰到她的？”
“说起来挺偶然的，听她说，我在出租车上睡着了，”说到这里她眯了下眼睛，这种事情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做出来，“她恰好看见我，出租车司机不知道该送我去哪里，她就把我接到她家里了。”
事到如今，大概是瞒不住了。谭惜既然知道苏禾，那么sarah那边想必也已经清楚了，只是现在，她还未恢复记忆，这样贸然出现在大家面前，对她来说真的好么？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苏禾问他。
他摇摇头，翻出手机：linda来电。
“再去睡一会儿，别着凉了。”他拍拍她的手臂嘱咐了句，背过身去很快走到阳台最边缘，接通电话。
第六十回：不可知局面（1）
他原以为sarah虽然已经知道了，但还有时间让他缓一缓好好准备应对，可是没想到，他们的动作既然这么快。
linda来电过后，几乎在同一时间，各大媒体一路疯传关于苏禾的各种揣测，at，am，还有安宁，这三家头一次被媒体联系在一起展现在大众面前。
很久没参与过at集团会议的宋宁，几个月来，第一次出现在会议厅，宋娜事先没有得到任何风声，这么一来，着实摸不透宋宁的心思，也就只能静观其变。
会议的氛围一直很僵，宋宁主持，越是往下，宋娜的脸色就越发的难看。
“既然如此，把苏禾安排到董事局，大家都没什么异议吧。”
如果没人反对，宋宁将做最后的敲定。
与会的董事们嘴上虽没有一间，心里面早已是议论纷纷：牺牲自己的股份也要让一个外人进入董事局，外界传言苏禾是宋宁的私生女，果然没错。
“我不同意。”宋娜忽然站起来，直直看着宋宁，说：“怎么都不同意。”
宋娜说完，离开席位，推门而去。
宋宁看着她，默了会儿，很快结束会议。
“为什么这么做？爸爸，你一向很清醒的。”推开董事长公司大门，宋娜立刻问他。
宋宁将眼睛往上提了提，看向宋娜，说：“你这是在质问你父亲么？”
“可是为什么突然把苏禾安排到董事局里面？她现在都不见踪影，不过一个挂名的席位，您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宋宁淡然回应：“你也说了，不过是一个挂名的席位而已，对你来说，有什么关系？”
“可是您明明知道外界都在传您和苏禾的关系，您在这个时候做这种决定，知不知道对at的股价会有多大影响？”
杯子碰到嘴边，宋宁重重搁下杯子，看了眼宋娜，说：“公司的事情，我不需要你来教我。至于苏禾，这些年来我的确亏欠她太多。”
宋宁不会跟她开玩笑，作为父亲还有at的董事长，宋宁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从来都不会没有理由，宋娜问出了现在心里面最大的不安：“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和苏禾……”
宋宁冷笑一声，似是自嘲：“十年来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只把她当作外人对待，看着你们姐妹俩不和，却什么都做不成，我这个父亲做得该有多失败！”
“您是说……”她身子一震，不由扶着门框，怎么也不肯相信：“爸，你一定是骗我的，不可能的，苏禾怎么可能是我妹妹，我妈她……”她用力捂住嘴巴，仍旧止不住落下眼泪。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妈，不过苏禾她的确是你亲身妹妹。”宋宁走过来目中露出一丝痛苦，握住她的肩，安慰说：“娜娜，听我说，苏禾这些年来吃的苦不比你少，爸爸希望等我们一起找到苏禾，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是么？”宋娜忽然笑着扯开他的手，说：“你要一家团聚？那就跟苏禾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吧。我不会答应的，不会把at也输给她。”
门被推开，门外站着几个公司职员，一时间没来得及跑开，看着宋娜抹脸低着头很快走开，面面相觑，半晌方才散开来。
宋宁愣在原地，不由想起两个月前，就在安羽出事后不久，和那个女人的一段谈话。
她言之凿凿地说了那番话之后，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考虑。一个月内，他每天枯坐在花园中，看着自己在买这套房子的第一年，亲手栽种的数目，十多年来的愧疚还有悔恨源源不断涌上心头。
当初为了得到at不惜使诈害死与自己一起创业建立这个it王国的合伙人，为了at转型之初不至于声名一一落千丈，抛弃掉坐台小姐出生的爱人转而娶了同行业老板的女儿。
现在，命运似乎开始了对于他的报复，先是苏禾失踪，现在是宋娜反目，加上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当他明白过来一切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太晚了些。
“董事长，您的电话。”秘书忽然说了声。
宋宁手上的工作停了停，以为会是宋娜打来的，并不抬头，问道：“谁打来的？”
“不知道。”
宋宁接过电话，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一时间却没有出声。他有些奇怪，首先开口问了句，仍旧是没有声音，他没多想，拿开手机就想挂断，这时候，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爸。”很轻柔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带着一丝不安。
这声音很熟悉，宋宁皱眉，“苏禾？”
“嗯，是我。”
失踪两个月的女儿这时候打电话回来，宋宁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连忙问道：“你怎么才给爸爸打电话，知不知道爸爸这几个月来有多着急？你现在在哪儿，爸爸立刻去接你。”
“不用麻烦了，爸。”苏禾急忙说：“我现在很好，就是想看看您，另外有一个朋友想带给您看看。您不会介意吧。”
“那有什么？”宋宁笑了，“我马上安排家里给你准备晚饭。”
电话那边顿了顿，“不用了，我想在外面吃个晚饭，妈那边，不太欢迎我，还是别麻烦她了。”
她的声音有些迟疑，小心翼翼的语气，生怕触怒了他一般。
苏禾能回来，宋宁心里已是高兴的不得了了，也考虑到郑琳会不高兴，加之宋娜今天情绪很不稳定，苏禾这样考虑并无差错，也就乐得答应了下来。
苏禾放下电话，看向杜承希，皱了皱眉，问：“他会不会真的是我的亲生父亲呢？”
外面谣言四起，她关心的居然只是这个。
他笑了笑，抚摸着她的脸颊，触及眉眼处，说：“不管是不是，对你来说都是养育了你十年的父亲，不是么？”
她感受到他的手指掠过眼角，就闭上眼睛，笑了笑，说：“所以，你要我把你介绍给他，这就是见家长了？”
他笑着点头，忽然想到那天去见sarah的时候，她不也把这当作是普通的男女双方见家长么。可到后来，事情却失了控，猜疑，误解还有痛恨接踵而至，他们之间在sarah的无形安排之下走到了尽头。她亲口跟他说他们之间结束了，本来不成问题的谭惜，成了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如果没有后来她失去记忆，或许他们之间根本不会再有可能，更别说能有今天这般亲密无间了。
有时候，他常想，sarah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一言两语就可以扭转局面，几年努力就可以跻身a市内地投资市场，这个人是否当真如谭惜所说，是不可战胜的？
第六十一回：不可知局面（2）
地点安排在市中心繁华地带的一家中式餐厅。
苏禾去的时候，宋宁已坐在包厢内，身旁没有跟着秘书，似乎等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抱歉，本来是想请爸爸吃饭的，倒是自己晚来，让您久等了。”
宋宁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她身旁的男人，说：“是我心急早来了，你可没有迟到。”
“这位是安宁的杜承希，”苏禾皱了下眉，感觉这样介绍有些奇怪。
“宋董事长，我们又见面了。”他微微低头，打了声招呼。
宋宁看着他，不由想起，不久前出来的一段新闻，现在见苏禾一脸羞涩模样，看来她跟杜承希之间不是一般的关系：“杜总？”
“爸，您认识承希？”苏禾脸上写满了疑惑。
“有过生意上的往来。”杜承希解释了句，看向宋宁，说：“先入座吧，宋董事长。”
宋宁点点头，在他们对面坐下。
门被推开，很快有服务员殷勤推荐菜式。
“不知道这边的菜式会不会合爸的口味，要不，您先点菜？”
“不急。”宋宁一直在看杜承希，对她笑了笑，说：“苏禾请我这个父亲吃饭，不知道杜总一道过来是为了跟我这个老头谈公事还是私事？”
杜承希跟一旁的服务生小声说了句，苏禾眼见情况不大对，连忙接道：“爸，我们现在这样，您还看不出来么？”
宋宁扬眉，并不回应。
“跟苏禾交往有一段时间了，之前因为还在互相了解的阶段，关系并不稳定，所以一直没跟您说明，很抱歉。”
“现在关系稳定了？”宋宁问了句。
苏禾感到气氛有些不妙，搁在桌子下面的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
他察觉到她隐隐的担忧，说：“如果您准许的话，我随时可以跟苏禾订婚。”
宋宁微微皱眉，转眼间便云淡风轻，“结婚的事情不是儿戏，杜总应该知道苏禾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有外界的那些谣言吧。”
“‘谣言止于智者’，我相信苏禾的为人，而至于她的身体状况，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
“你这是什么意思？”宋宁不解。
他想了想，说：“这几个月来，苏禾一直都跟我在一起。”
苏禾在电话里提到过这几个月不回家的原因：身体出了毛病，在朋友家静养，因为某些原因，不能联系家里。他原以为苏禾所说的这个“朋友”会是jojo，这下他算是全明白了。
为什么会突然间有谣言四起，为什么苏禾会一下子这么依赖身旁的这个男人，又为什么杜承希能信誓旦旦跟他说自己对苏禾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
“爸，对不起，这几个月害您担心了。”电话里头已经说过的抱歉，她此刻重又说了一遍。
“宋董事长，可能因为安宁和at有合作关系的缘故，我知道您可能会揣测我接近苏禾的目的。”
宋宁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他神色淡然，握住她的手伸到桌面，说：“但是我希望您能相信我对苏禾是真心的，不论她是作为您的女儿还是其他任何身份，在我眼里，她只是苏禾而已。”
只是苏禾，这就足够。
宋宁笑了，目中露出一丝赞许，须臾，问：“你也这么想？”
苏禾不敢停顿，立刻点头说：“是。”
宋宁点点头，渐渐收敛了笑意，转向杜承希，说：“要想单凭几句话就把我女儿骗走，可没那么容易。”他顿了顿，露出一丝微笑，说：“我已经把我所持有的一半股份转让给苏禾，让她进入董事会，我不希望她只是个挂名董事。”
杜承希一怔，旋即揣摩他的心思，问：“您的意思是让苏禾进入at做事？”
“但我知道，她现在的状况不足以在at站稳脚跟，所以我想让你帮她。”
“爸，可是宋娜那边……”
“我跟你姐姐谈过了，如果她不能容你的话，我始终还是她的父亲，不能为你铺平道路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些，所以我想让杜总以at合作伙伴的身份，加上他手上所持有的部分at股份进入at，帮你在at站稳脚跟。”
他在来的时候，董事会就已经通过决策了，现在要做的只是宣布。
他要补偿苏禾，在他看来，这是最好的方式。
而他今天所说的，所做的，所表现的关心，在苏禾看来，其实已经足够了。
如果他们不是亲身父女的话，这些大概真是够了。
今天是开车子过来的，他没有喝酒，可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她注意到他的脸微微有些泛红。
送走宋宁之后，苏禾转过身看向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愉悦。
“杜先生，恭喜你，顺利过关。”
他也是一笑，和她相比却显得平静了许多，挽住她的手，去停车场的方向，“你爸爸这关算是过了。”
可是后面的难题，就不只是这么简单了。
她察觉到他笑容背后的一丝异样，双手握住他，说：“是爸爸今天让你帮我在at站稳脚跟，你觉得有些困难么？其实爸爸只想到要给我他认为……”她斟酌着词句：“比较贵重的东西，可这样一来，宋娜和他的关系一定会很差，而我如果真的去争的话，对at一定没有好处。”
他似乎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停下来面对着她，问：“所以呢？”
她先前侧对着他跟着他的步伐走，步子有些乱，突然间停下来，他的脸对着她，身子则和她偏了一个角度，她才发觉到这样有些奇怪。
“所以啊，我想找个机会跟爸爸谈一谈，让他把那些股份都转给宋娜，”她走到他对面，说：“我不需要集团的董事会席位，自己也做不来。”
他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没错，她是有知道自己过去的权力，也有恢复记忆之后自己选择还有决定的自由，可是如果一直都让她处在那样一个状态之下的话，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之前的那两个月，她不是活得很好么，无忧无虑的，很开心很快乐。
“你在想什么？”她握住他的手臂不由凑近他。
绚丽的闪光灯招牌上面，不知写着什么品牌的字样，站在光芒底下的人，目中露出一丝微笑。
“我在想，你有没有想过你爸爸为什么急着帮你安排好接下来的人生？”
他总是很容易掩藏自己的情绪，却让苏禾不由疑惑起来。
第六十二回：不可知局面（3）
“宋董事长的身体一直不好，这几个月来情况恶化，我能了解到的只有这些，而具体情况想来也不难猜出。”
苏禾身子一震，立刻没了笑意，讷讷地看着地面，心里面一霎时很不是滋味。
他见她如此平静，心里面反倒担心起来，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她问他：“这几个月的事情？”
他似乎有些诧异于她的问题，仍很快回答：“按照住院情况来看，大概就这三个月。”
她的手从他手心滑落，目光暗了下来，忽然强挤出一丝笑意，抬头看着他说：“如果让我进入at是爸爸的心愿，你能帮我么？”
远处有灯光射过来，在那么一瞬，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面前的女孩儿，似乎想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些什么。
“当然。”他说。
她左边嘴角微微勾起，很快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双手搂住他的腰，依偎在他怀里。
他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心里面隐隐然有一种不安漫上来。
他注意到的那双眼睛里面，似乎有以前苏禾的影子，可里面的内容却不单是坚强。
宋宁回到家的时候，特意看了眼玄关处的鞋柜，拖鞋不在这里，宋娜应该已经到家了。
从玄关走出来，他就看见郑琳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手边是一个行李箱。
宋宁脱下外套，倒了杯水，一句话都没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去书房打算看昨天还剩下的一点书页。这时候，楼上忽然传来脚步声，宋娜看了他一眼，然后很快避过他的视线，走到郑琳身边。
“我跟娜娜去娘家住一段时间，本来下午就能走的，怕被人家看见又要说闲话，现在走也好，能跟你打声招呼。”
宋宁的脚步缓了下来，停下来，转过身看她，说：“我知道了。”说完，宋宁回头。
“爸，”宋娜忽然喊住他，抑制着自己现在起伏不平的心绪，问：“你就没有什么要跟妈解释的么？”
宋宁一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淡然道：“要我解释什么？”
“苏禾是你在我十八岁那年领养的人，对吧？”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
宋娜心里面的那根刺往里面更深入了几分，她隐约意识到宋宁的沉默意味着什么。
“你把公司股权让给苏禾，是被她一时间蒙骗了，对么？”
“爸，你说啊，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我？”
“苏禾她……只是你的养女，我是你唯一的女儿，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不是么，爸？”
宋宁仍旧没有回答，他转过身，看着宋娜，身子一震：她居然哭了。
他记得，从小到大，不论她受到多大的伤害，经历过多大的失败在他面前，她都不曾哭过。他骄傲而优秀的女儿，在他面前从来不肯表现出一丝软弱。
“爸，你怎么能瞒我们这么久？为什么要背叛妈？为什么偏偏是苏禾，偏偏是现在？”她皱眉，红着眼眶，就像是一个无比伤心的小孩儿，流着泪似乎还期盼父母能给点安慰，可下一秒钟，那眼神中却忽然充满了怨怼，“您太可恶了，爸，您实在是太可恶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郑琳，听着宋娜的这段话，看着宋宁脸上的表情以及他的回应，心里面早已经明白了一切。
同床共枕三十多年，她既然一直生活在谎言里面，他宋宁究竟还有没有把她当作妻子？
什么养女，什么苏禾？她就算再讨厌这个人，这些年来也为了他忍受了许多，可到头来，她才恍然明白，一切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是他信任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不动声色为她营造的一个陷阱，一个谎言。
宋宁紧紧抿着嘴唇，微微有些颤抖，手腕紧紧握着杯子，仍然不免溅出涟漪，忽然的，手心一空，杯子从半空中倒下来，摔在地面上，粉身碎骨。
阿姨放下手上的活儿，很快过来收拾。
宋宁趿拉着拖鞋，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迈向书房的位置。“昨天的那本书还有几页没有读完……早点回来。”
她要的不过是一个明确的态度而已，只是一句“爸爸最爱的还是你，苏禾不算什么”可十年过去了，无论是十九岁只会横冲直撞的宋娜还是现在成熟稳重在他面前第一次流泪的女强人，宋宁都没有一句安慰还有挂怀。
以前她不懂，现在，她明白了。
十年来，想必他的爱，都在苏禾身上吧。
他带上书房门，听见拉杆箱摩擦在地面，大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如果能听得更仔细些，大概还能听到宋娜极力在抑制的抽泣声。
他在最接近自己的书架上拿了本书，放在书桌上，眼镜盒在书桌左边第一个抽屉里，他坐下来手碰到抽屉却无意识停了下来，出神看着前面的某个方向，眼角因为缓缓睁大的眼眶而布满了细纹。
前尘往事忽然一幕幕朝他扑来。
她十岁那年刚刚开始学舞蹈，教她的老师是自己认识的一个晚辈。
“娜娜韧带很好，身形优美，天生就是学芭蕾的料。”玻璃门外，老师笑着跟宋宁说道。
他扬眉一笑，算是回应，心里面对老师的话并不置可否。
而里面的宋娜透过墙面的镜子看见爸爸难得到来，有心要在爸爸面前表现一下。
“您看。”老师很快注意到里面的宋娜正在练习的舞步，笑着说了句：“今天才开始教的步骤就能练到这个程度，娜娜真了不起啊。”
宋宁听了，却不由微微皱眉。
宋娜知道宋宁待在这里常常不会超过十分钟，她必须要抓紧时间，芭蕾舞步刚练到基础就迫不及待要展示出来，加之自己心急，袜子还没换掉就踮起脚尖，她毕竟只有十岁，忽然间，脚趾顶在地面，折弯到脚跟处，她不由痛苦的喊出声，摔倒在地面。
老师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她抬头看见镜子里面的宋宁脸色铁青，旋即转身离开。
那天之后，宋娜放弃了自己生平第一次努力追求到的跳舞转而极尽凶猛地埋头学习企业经营，她用接下来的二十年来迎合宋宁的意愿，其实和当年那个小女孩儿在父亲面前表现自己一样，不过是想得到一声肯定而已。
他的手从抽屉上停留了一段时间，忽然拉开来，把里面的东西都翻出来。他忽然很想看看宋娜小时候是什么模样。
抽屉里面放的都是自己平时要用的东西，自己的印鉴，公司各种流程的章，各种资料，有用的信笺……他把所有抽屉都翻了一遍，可能找到的只有一张不知道在哪个风景区拍摄的照片，时间他已经记不起来了。
宋宁拿着照片，单手扶着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突然间脑子一重，疼的厉害，他摇了摇头，竭力让自己清醒过来，眼前突然一黑，很快失去了意识。
第六十三回：该如何抉择（1）
接近三月中旬，春天的气息正当浓烈。暖风扑面，熏得游人沉醉，困意绵绵。
杜承希买了咖啡过来的时候，她正坐在湖边，看里面嬉戏的游鱼，不远处是飞速转动的摩天轮。
养病的这段时间，除了定期诊断身体会出来以外，她几乎所有时间都待在郊区的房子里。为了保护她不在众人面前出现，难得出来吃饭，更是难得出来约会游玩。
而恰好的是，她在手术过后，对于一切东西都感觉新鲜，喜欢吃不同的食物，爱出去玩，以前对他即便是确定关系之后也并没有特别亲密，现在几乎每天都缠着他。
他难得有空陪她出来玩，她当然欣喜若狂，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咖啡。”杜承希走过来坐到她身边，把手中的咖啡递给她。
苏禾“嗯”了一声，拨开盖子喝了口，微微皱眉：“苦的？”
他有些诧异：“怎么了？”
他这才想到，这几个月来没让她喝过咖啡，可能是她忘了以前的口味，一时间对苦的东西不太适应。
“你那杯呢？”她舔了舔嘴唇。
他微微皱眉，苏禾抿了下嘴唇，然后把她手里的那杯跟他的换过来，征询着看了他一眼。
他扬眉，笑了笑，并不打算提醒她。
苏禾喝了口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杯更苦。”
他一脸不知情的模样，转过头没事人一般看着湖面，淡然喝了口她的咖啡，并不打算跟她的换回来。
“承希。”她咬着唇，面色纠结，说：“那杯是我的。”
他看着她，略感诧异，说：“刚才是你放我手上的，现在怎么成你的了？”
“我……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拿一下。”她完全没感觉到自己现在很无赖。
他微微皱眉，并没有回答，只是又喝了口咖啡。
她见他没说话，只能冥思苦想，没能想到理由，只能破罐子破摔：“你不给我我就倒了，你不希望我浪费吧。”
他笑，她居然还会威胁他了？
不过这点威胁对他来说似乎算不了什么，他成心想逗逗她。没有得到回应，她也就无计可施。
她忽然灵机一动，看准了他手里的咖啡，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了过来，把自己手上的塞到他手里，“哼哼”一笑，一副“你拿我没办法”的模样。
他无奈，只好勉强接受这个结果。
“我们现在住的地方跟这里很近，开车的话也不用耽误很久，而且我很喜欢这里，我们以后常来这里好么？”说这句话的时候，苏禾的手正被他握在手心，脚步跟着他的，并排沿着湖边走动。
“好。”他回应她。
说了一大堆理由，就用这么一个字回应，她有些气馁，继续找了个话题：“附近有个电影院，之后可以去看电影，然后晚饭的话在那边的时候跟杨莲学了几招，想自己买些食材做给你吃，以后……”她打算着接下来的行程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停了下来。
暖风习习，听的人倒是认真，疑惑于她忽然的停顿，问了句：“怎么不接着说下去？”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
“怎么不说话？”他慢下来，看着不远处的摩天轮。
她轻轻吸了口冷气，转过身看着他的第二粒纽扣处，说：“那天你在我爸面前说会跟我订婚，这是真的？”
“在想这个？”他笑了笑，说：“你希望是假的？”
“当然不是。”她立刻否认。
他停下来，转过她的身子：“怎么会是假的？想娶你不知道想了多久，就算你不想嫁，时候到了也一定逼着你嫁给我。”
她听着他的话，感觉到自己的脸烫得厉害，转过脸去不看他，说：“杜先生，我想你以前一定有很多女朋友。”
他错愕，“怎么突然这么想？”
“很会哄女孩子开心，而且以你的条件……”她的目光忽然暗了下，说：“那个人……”
他察觉到她的不适，从她身后搂住她的肩，说：“不舒服么？”
苏禾转过身，看向他说：“没什么，只是想到你可能有过别的女人……”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好么？”
她看着他微微弯起的眼角，勉强笑了笑，喃喃道：“我也可能会成为你的过去，对么？”
这句话让他感到意外还有莫名其妙，“苏禾——”
“我知道——”她没等他说下去就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只是…只是担心。我现在离不开你，真的，承希，不能见不到你，不能听不到你说话，早上醒来如果见不到你的话，我不知道自己会想些什么，你晚回家哪怕一分钟，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有多着急。我是不是，很没用？跟以前的苏禾相比，我现在很软弱，是不是？”
他的心一点一点柔软下来，在她额上吻了吻，说：“十年前在医院，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十年后再次相遇仍旧是在医院，这么多年来无论经历了多少事情，我都没忘记你，而你，即便车祸后失去了记忆也还记曾经见过我，我想世上的缘分也不过如此吧。这些年来，兜兜转转，经历了这么多才彼此接受，走到一起，你让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这大概是他此生最为动情的时刻，她看着他，目中露出一丝动容，咬唇一笑，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他一怔，似乎不满足这个吻，搂住她的腰，将她的唇再次抵了上去。
她没什么经验，贝齿紧闭，舌头不知道该怎么放，他用舌尖拨开她的牙齿，探了进去。一阵触电的感觉袭遍全身。
不远处的摩天轮轰隆运转起来，坐在上面的人有胆子小的，尖叫声不断，迎着风头发被吹乱。
突然地，苏禾脑子一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那个摩天轮。
舌尖是跟他的百般纠缠，各自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咖啡味道。
她看着那进入慢速的摩天轮，目光变得麻木茫然，直至没有一点神采。
第六十三回：该如何抉择（2）
很多年后，在一次去日本的旅行中，看着那些在湖边相依偎的恋人的时候，杜承希眼前总会浮现出现在的这幅场景。
彼此的身体互相趋近对方，心却似乎隔着一堵墙，怎么也触及不到对方。
摩天轮就在前面，可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苏禾都没有那个胆子去坐摩天轮。jojo曾不止一次用这件事情嘲笑过她，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不恐高，胆子也不小，恐怖片看了不少，可偏偏不敢坐摩天轮。
她生怕毁了他的心情，笑笑说：“要不，你去坐吧，我帮你拍照。”
他笑着说“不用”。
这样对她来说当然是最好不过，“时间还早，那接下来……”
这时候，忽然有电话打过来。
是苏禾的手机铃声。
她飞快示意过他，然后接通电话。
电话里是宋宁的秘书打来的，她握着手机，静静地听着，感觉到自己的手心不断在冒汗。她忽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中满是慌张神色。
“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好。”电话一挂断，杜承希很快问她。
“爸爸出事了，”她平静说出这句，“张秘书说他情况很严重，现在在医院才刚醒过来，承希，为什么会这样？他才刚刚……”
他看着她的眼睛，让她镇定下来：“我们先去医院，先去医院再说。”
市中心医院，车子很快开过去。
她在宋宁病房门口有一瞬间的晃神，张秘书才刚把宋宁吩咐的事情办好赶到医院，见到苏禾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去，皱了皱眉说：“杜先生，苏小姐，怎么不进去？”
她目光一滞，看了看他，“没什么，只是突然感觉似曾相识。”
她说着很快开门，走了进去。
宋宁才刚醒过来不久，半躺在床上，正看着一份文件，不知为什么，她心里面像是落下了块石头，松了口气。
宋宁看见她来了，略一皱眉，张秘书很快把文件接了过去，“来了？”
她点头，发现他病房很空，他生病住院的事情大概没有几个人知道。
张秘书俯下身子跟他说了几句之后很快离开。
张秘书走后，宋宁向她招了招手，“苏禾，你过来。”
她依言走过去，关心道：“爸，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身子还好么？”
“现在还能好好处理公司的事，你以为是回光返照？”宋宁难得开玩笑，可苏禾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都在病中，公司的事情就不能放一放么？”
宋宁笑着摆手。
杜承希听到这里，意识到自己现在不宜留在这里，说：“我先在外面等你。”
“等等。”宋宁喊住了他，对苏禾说：“安排你进at的事情，董事会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明天，就跟杜总一起去at吧，我相信，他会帮你处理得很好。”
“现在先不要管公司的事情好么？把身子养好，at是爸的，就放在那边跑不掉的。”
宋宁像是没有听到，看了眼杜承希，说：“你姐姐那边，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为你做这些了，接下来就要看你们自己了。杜承希，苏禾我就交给你了。”
“您放心，宋伯伯，我会保护苏禾不受一点伤害。”
而苏禾心里始终都有着一个疑惑，怎么也想不通。
“苏禾，”宋宁看出了她的失神，喊了她一声，和蔼一笑，说：“跟爸爸拍张照片吧。”
“呃？”苏禾有一瞬间的愣怔，说：“爸，怎么突然想拍照片？”
宋宁皱眉，脸上露出一丝不快：“爸爸要跟女儿拍照片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抿了抿嘴唇，略一迟疑，笑了笑，把手伸进口袋里拿手机，然后设定自拍模式。
她在五点之前被宋宁赶了出来，她知道宋宁不想让她跳过晚餐，所以也就没有多留。
“爸爸看起来精神不错。”医院长长的过道，她挽着他的手臂，一下子感觉放松了很多。
他点头，说：“明天去at，宋伯伯怕大概不能陪你，时间上会有些紧张，一一拜访at董事们一可能来不及，我有几个比较熟悉的董事，可以先跟他们联系，另外，安董那边——”他顿了顿，说：“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打声招呼。”
她点点头，说：“公司的事情我不懂，你决定就好。”
他略一思忖，握住她的手，让她安心，说：“明天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害怕，不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软弱，可能会有很多记者，宋娜极有可能会来搅局，这些都不要管，有我在你身边，虽然不能完全保证什么，放心。”
“我知道。”她回握住他的手，忽然停下来，看着他，说：“可是我想不通。”
“什么？”他疑惑。
“at是爸爸辛苦经营起来的，他一定很在乎公司的运营还有发展。”
她说着，停了下来，他就接着问了句：“所以呢？”
她舔了下嘴唇，抬头跟他的目光对上，叹了口气，看向前面，说：“我总觉得这样做对at不好，你也说了，宋娜一定会和我争的，这样下来对公司这阶段的发展会好么，我是不清楚，总觉得心里很悬，你觉得呢？”
他微微笑，略一停顿，接着往前走，“宋伯伯可能有自己的想法吧，别想那么多了。”
“那你呢？你觉得我进入at真的好么？对我而言，会好么？”她追问，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臂，等着他的回答。
他犹豫了，转过脸来，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个微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实话，我不觉得对你会是一件好事，可是，这是你爸爸生平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想补偿你的东西，如果是以前的苏禾，她应该不会逃避的。”
她看着他，双手无意识地从他手臂上滑落，像是突然失去了什么一般，过了一会儿嘴角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我相信你，听你的。你会在我身边帮我的，对么？”
他抿唇，给了他的答案：“always and forever.”
她露出满意的微笑，低头靠在他的胸膛。
这是第二次，第二次她给他机会。她知道，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第六十四回：该如何抉择（3）
些许霞光挂在天边，和厚重的云朵层层掩映，晕染出连片的砖红色。
她透过二楼玻璃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象从眼前慢慢走过，一丝涩涩的味道漫上心头。
很快就走到了楼梯门口，那些景象便被厚重的墙遮住，再没有一丝光亮。
“今天想吃什么？”他按了下行按钮，忽然问她。
电梯很快到达。
“按照今天打算的，先去超市，然后我自己……”她说着，忽然打住，后半句被噎在嘴里。
她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在她愣怔的片刻，宋娜的手就挥了过来。
她下意识躲开来，在他牢牢接住宋娜巴掌的同时，她像地震逃生一般，立刻蹲下身子。
宋娜狠狠看了杜承希一眼，转而看向苏禾，微微笑道：“以前真是小看了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爸爸的大半股份，成功进入at。怎么？股份都到手了，还这么早过来，还要在我爸面前装什么？成天带着一张面具，不累么？”
她的手缓缓用力握紧，指甲嵌入手心，钻心的疼。表面上却是静静地听着宋娜的话，等待她说完。
“我看你是觊觎at很久了吧，否则，怎么一出手就这么大笔过去了？先是媒体造势，后来打亲情牌，真有计谋，可比你妈厉害多了，你妈花半辈子时间都做不到的事情，你用了短短几个月就做到了，果然是青出于蓝。”
宋娜还没说痛快，看了眼她身旁的杜承希，扬眉一笑，说：“靠着男人往上爬，跟你妈一个样。”
宋娜的话再怎么刺耳，她都下定决心只当作是在听一个不相干的人讲的一通废话，可每次提到她母亲她都忍耐不下来，心里面像是长了一根刺，往里面不断深入进去，钻心的疼一阵一阵传来，成倍地放大着，她脚尖伸出去，右手握紧又松开，抬起头，忽然地左手被他紧紧拉住往后，他向前迈了步，说：“是宋董事长叫苏禾来的，至于其中缘由你身为宋董事长的女儿应该是清楚吧。”
他略微顿了顿，宋娜刚才还趾高气扬的脸立刻沉了下去。
“苏禾只是宋董事长的养女，跟你比起来不能算是实际意义上的宋家人，可宋董事长生病住院的第一时刻找的人不是你这个女儿而是苏禾，这点与其怪罪别人，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有什么过失或者做的不够的地方才会导致连自己的父亲都不待见自己。”
他越过她，再次按下电梯下行按钮，说：“这点是替苏禾教训你，也是好心提醒。苏禾从来没有想与你为敌，我也不想。”
“你想做什么？”宋娜目中露出一丝惊慌之色，同样压低声音。
“明天的董事会，别来搅局。”
宋娜能做到最好，不能做到的话就只能靠自己。而早在说出这句的时候，杜承希就已经猜到了她的答案。
即便把柄在对方手上，有些时候，她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肯做出一步退让。
“你如果不想放弃苏禾的话，你以为那个对我还有威胁么？”宋娜笑了笑，退回到电梯，按了关门键。
在电梯里，宋娜耳边仍回想着杜承希刚才的那番话，眼眶突然酸涩的很。
既然出事后宋宁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她，她这个女儿既然还不如一个苏禾，那么还要不打一声招呼就去看他做什么，干嘛自讨没趣？
在跟她隔了不过几堵墙的病房内，宋宁翻看着手机里面跟苏禾唯一一张合照，吩咐张秘书说：“今天之前，“帮我准备记者会。”
张秘书答应了一声，问道：“您是要澄清最近的谣言么？”
宋宁笑了笑，说：“不，是时候了。”
linda在接到杜承希电话之后很快就安排了跟各位董事的联系。
有的是电话联系，有的则是带着苏禾登门拜访，从下午四点到晚上七点，三个小时，没有一点时间空余下来。
原本打算好的买些食材，回家自己动手做饭，最后只能在餐厅里面草草吃一顿了事。
安正天的地址，linda早早地通过短信发了过来，这个时间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他看了眼手机，关了屏幕，说：“这次要去安董那里，你确定自己要去么？”
“你不是说安董跟我关系挺好的么？而且之前的几位董事都是带我去的，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有些敷衍，如果带我去安伯伯家里的话，胜算可能会大一点不是么？”苏禾夹了一筷子米饭。
“可是……”
“因为安羽的事情？”
他愕然，问：“你都想起来了？”
苏禾摇了摇头，说：“你忘了，jojo带我去见过安羽，我知道安羽出事之后，安伯伯挺伤心的。就算不是为了进入at的事情，我也想找个时间去看看他。”
他了然，拿起手边的玻璃杯。
她忽然抢了过来，放到一边，说：“吃饭时候不要喝水，对胃不好。”
他笑了笑，低下头把剩下的几口饭吃完。
在夜色降临之前，他们到达。
在踏进大门的时候，苏禾暗地里松了口气：还好，没有被拒之门外。
他松开她的手，转而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
她一怔，没有多想，径直往里面走去。
“安伯伯—”
安正天正坐在沙发上，家里的阿姨替他们倒了两杯茶放在桌上。大概是安正天授意的。
“安董，宋董事长有意安排苏禾进入at，想必这件事情，您也有所耳闻。”杜承希开门见山说。
安正天似乎也不打算绕弯子，直白道：“你们的来意我知道，可是自从收购am之后，我手上已经没有多少股份了，董事会都进不去，在at根本没什么地位，我想你们是白来一趟了。”
他说着从沙发上坐起来，不打算再谈下去的模样。
“可是您是at的三大创始人之一，您在at的影响力始终还是很大。”杜承希喊住了他。
“那又怎样？”安正天停住了，没有回头，笑了笑，语气中不无嘲讽，“一个连自己儿子都保不住的人……”
杜承希默然不语，在安羽这件事上，虽然与他无关，却并不是与他无尤。
“安羽他……安羽他会出事，谁都想不到。”苏禾喊了声她，在提到“安羽”两个字的时候，却不免有些气短。
安正天一怔，冷笑着步子仍在继续，没有停下。
苏禾很快追上去，挡在他面前，说：“爸爸是想要补偿我什么才会做出这个决定的，如果您真的疼爱自己孩子，应该懂得将心比心。”
“我原以为你是个知书识礼的好孩子，没想到几个月消失不见，居然也学会了蛮不讲理。”安正天看着她，目光无比冷漠。
“安羽对你有多好，你不是不知道，可是这些年来，你对他做的有多少？一味地回避，退让。就算以前的事情姑且不说，退一万步讲，在安羽出事之后，你又在哪里？失踪一个月，回来之后绯闻不断……”他哼了声，回过头看了眼杜承希，说：“不过现在看来，想必和安宁杜总的那一桩不是传言吧。”
安正天说完，避过她，很快走开。
第六十五回：这只是开始（1）
“对于安羽，我知道自己不能再辩解些什么。”苏禾这次没有阻拦，在他身后，平静说到：“可是，我想让您知道的是，子女对于父母有时候其实跟父母对于子女是一样的。”“at是爸爸自己认为对他来说最为宝贵的东西，他给了我这些，我无法拒绝，就只能好好守护着，不要辜负了他一番苦心，这跟您要守住安羽辛苦打造的公司不是一样么？”
安正天停下来，一言不发。
苏禾说着，心里面忽然浮现出以前种种，不禁惨淡一笑，“如果说区别的话，可能也就只是，一个来不及，一个来得及。”
安正天没有回头，紧紧抿着嘴唇，脸上的皱纹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越发明晰，那目光像是浸染上了一层烟雾，可里面的那一丝愤怒却清晰可见。
可他背对着苏禾，停下来的那几分钟，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拄着拐杖，直到走到书房门口才张了张口，吩咐阿姨送客。
出了安家，门外的冷风扑面而来，她心里面一阵失落，“对不起。”
杜承希抿唇，说：“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我，如果我不在场的话，安董对你也许不会争锋相对。”
他不是那种在失败的时候会唉声叹气，只会归罪于自己的人。
“你跟安羽，你对他有歉疚么？”
他一怔，语气里带着一丝叹息：“如果他没有卷进来的话，可能不会有这场意外。”
“是意外？真的只是意外？”苏禾追问。
他皱眉，看着她：“否则呢？”
她转过头，目中流露出一丝痛苦，喃喃道：“我不知道。”
他双手握住她的肩，把她的身子扳过来，定定看着她，“苏禾，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低着头，心里面像是快炸开了一般，须臾，皱着眉，平静地对上他的视线，反问：“你要我说什么？你又在想什么呢？”
有那么一瞬间，思绪万千，所有疑问都堵在嗓子眼，想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的双手自她肩上缓缓落下，左手落到她手边，握住她的手，“不管怎样，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保护你，爱护你。”
苏禾，你其实不需要掩饰什么的，起码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如此。
“我知道。”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得赶紧回家了，从这里到家有很长一段车程。我想早点睡觉，养好精神。”
今天跑了一天，她是有些累了，没等到家里，在车子上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更深露重，到了晚上，暖风便失了温度，阵阵袭来。
她倚着车窗闭目而眠，兴许真是太累了，连车窗都忘了关上。
他把四维的车窗都关了上去，在下一个红灯路口，将座椅背面搭着的外套拿下来，披在她身上。她像是受惊的小兽，突然缩了下肩膀，他一怔，不由伸手抚上她的额头。
忽然地，一道强光从不远处射过来，他有一秒钟的晃神，等到看清楚的时候，立刻掉转车头。
苏禾被惊醒过来，眼前只看见一片混乱还有那辆大卡车急速掉转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车头调转过来。高深筑起的公路，越过栏杆，后面是大块的坡地。马路很宽，这时候刹车还能把车子停下来，可下一秒钟从他惊恐的表情，她能看出并不只是那么简单。
“快开门，苏禾，快。”几乎在他这句话说出口之前，他解开安全带，车子撞开栏杆，冲下坡去，他来不及思考许多，整个人扑在苏禾身上，然后，周围一片漆黑。
夜色如墨，看不见今晚星辰。
他们被救出来的时候，是当天凌晨。
而此刻，宋娜正忙着准备材料，联系董事们，开始着手于把宋宁从at踢掉。
“我曾经见到过油菜花海，那连片的黄色至今都难以忘记。”少年喃喃说着这句，正感受着大晴天的阳光。
“这有什么难的？我知道v市有一处地方每年到这个时候有成片的油菜花盛开，m市跟v市距离不远，坐车去的话也不过就几个时辰。”女生看着他，那个时候，两人已经算得上是熟识了。
少年微微一怔，看着她笑了起来。
三月中旬偏下，接近四月的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展现在眼前的是大片的油菜花。
像是一片海洋，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置身其中，似乎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鼻尖淡淡的花香，蜜蜂在耳边灵动地随着旋律跳起舞蹈。一阵风吹拂过来，暖暖的，带着阳光的芬芳。
女生笑了笑偷眼看了看一旁的少年，把准备好的画板还有纸笔拿出来，搁在腿上说：“站在那边，我帮你画一张画。”
少年迎着阳光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笑了起来，“还没出师就要在老师面前显摆？”
他话里面带着几分玩笑，女生却只当是讥讽，哼了声：“那就算了。”
然后把颜料盒打开，把颜料倒在在调色盘调均匀。
湛蓝的天空下，望不到尽头的花海，女生的脸庞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无比耀眼。似乎因为美景，似乎因为天气，她一颦一笑都透露着难掩的好心情。
他那个时候就想，这大概会是他这辈子看过的最美丽的画面。
后来的无数日夜验证了他当时一闪而过的猜想。
风华暖景入梦，似乎一切都还停留在昨天，停留在记忆最美妙的时刻。
他从梦中醒来，一醒来就问苏禾在哪里，怎么样了，谭惜早料到会是这幅场景，跟他说了实话。
这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
“为什么她还没醒来？”杜承希坐在苏禾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心里面满是担忧。
谭惜见他如此，心里面一阵苦涩，“苏禾受伤不是很严重，只是一些轻微的皮外伤，因为之前有过大脑受损，所以没那么快醒来。你还是关心好你自己吧，车祸断了几根肋骨还不够么？”
“我就在这里，等她醒来。”他没有丝毫犹豫。
“你这样她就能醒来么？”谭惜冷笑，皱着眉，转而问道：“对这场车祸，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疑问么？”
他一滞，没有说话。
“车子检查过了，刹车明显有人做过手脚。可是那个人却不是真的想致你们于死地，他的目的既然不是这个，会是什么呢？”
谭惜揣摩着说道，杜承希默然良久，看着白色床单上的女孩儿，大概猜到了什么。
第六十六回：这只是开始（2）
晚上的时候下了点雨，谭惜劝不了他，只能离开这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已经安排过linda了，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车子坠落的一刹那，她看见他忽然扑向她，保护住她大半个身子，然后脑子疼得像是裂开来一般……
“承希—”苏禾惊叫一声，猛地坐起来，“承希，承希—”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苏禾，”他又惊又喜，立刻按住她的肩，让她镇定下来，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说：“别怕，没事了，我们都得救了。”
她渐渐平复心绪，劫后逢生，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是怀疑：“真的？真的都没事了？”
“嗯”，他将她搂在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说：“放心，苏禾，放心。”
“对了，今天是什么时候了？”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说：“已经过去两天了，你睡了两天。”
“那不是错过了？”她急了起来，忽然问道：“爸爸来过了没？”
“不知道。”
“为什么？”她追问。
他抿唇，安慰道：“这段日子先待在医院，什么都别想，事情还可以控制住。”
苏禾木然看着他，忽然问道：“到现在你还让我什么都别想么？怎么可能呢？”她目中忽然露出一丝疑惑：“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没有回答，只是说：“好好休息，过几天再说好么？”
“你知道的对不对？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始作俑者是谁？”她眼眶红了起来，鼻子酸涩的厉害，说：“跟安羽车祸会不会有关联？你说啊，为什么不说话？”
他按住她的肩膀，努力让她平静下来：“苏禾，你现在需要冷静，不要胡思乱想。”
“你不说？”她定定看着他，然后掀开被子很快下床：“我自己去找。”
她才刚醒过来，怎么能出去，要是伤着了哪里，就是她不心疼……
他不及多想，快步走过去拦她。
“你让开，你让开好么？”她这个时候脑子里一片混乱，所有血气都往上涌，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用力推开他。
忽然听见一声极为压抑的哼声，门才刚被打开，她却顿了顿很快回头。
他被轻易推倒在地，苏禾心头一跳，立刻扶住他，“怎么了？很疼么？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看着她，许久，说：“我没事，苏禾。”
到嘴边的话，始终没有说出来：你知道么，在刚才我看见了以前的苏禾。你已经想起一切了，是么？
苏禾抿唇，一脸歉意，说：“对不起，我应该知道你比我伤得重，那天我看见你……”她说到后来，哽住了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现在不疼了，真的已经没事了。”他说。
他嘴上这样说，可她怎么会不清楚他现在的状况？这么轻易就被她推倒，换做以前的杜承希这怎么可能？
这个晚上，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不眠之夜。
远在c区的别墅内，郑琳端了杯咖啡放在桌上。
宋娜说了声“谢谢。”
“要做到什么时候？”郑琳抱着手臂，问了句。
连着好几天她都在熬夜，宋娜说没关系，可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放得下心？
宋娜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董事会那边都安定好了，明天一天，到后天就全部结束了。妈，您放心，爸爸总有一天会打电话让您回去的。”
“我什么时候说要回去？”郑琳哼了声，转过脸：“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女儿，这件事情还没跟他算账呢。”
宋娜知道她的性格，笑了笑，继续看电脑上的资料，说：“苏禾我会帮您解决的，这个您不用烦心。”
“怎么解决？”郑琳想到最近传来的一起交通事故，为此宋宁还特意打过电话来问她，她心中生疑，连忙问道：“娜娜，你不会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把苏禾给……”
“您想什么呢？”宋娜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说：“等她山穷水尽的时候给她一笔钱那不就可以了，对付她还用得着什么手段？”
郑琳听她这样说，心里面也放下了一块石头。
日子一分一秒过去。
离出院还有一段时间，就在那天晚上，一则消息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她很快给杜承希打电话，彼时，他在安宁开会，在以前手机一直是关机的。
之后和安正天的会面，更是容不得一点马虎。
地点选在安羽康复中心附近的一间茶室。
先是藏而不漏，之后争锋相对，最后微笑以对，这个过程注定不会太简单。
替他保住am还有找出车祸真相，用这两个作为条件，安正天终究是退让了，微笑说：“我现在能明白你为什么短短几个月就能在a市站稳脚跟了。”
“那么，既然这样……”
安正天忽然摆手，说：“先别急，最后决定权在我手上不是么？”
杜承希微笑：“您还要加码？”
“这倒不是，我做了一辈子的生意人，突然想试一试不用生意人的方式。”安正天抿了口茶，说。
“您的意思是……”
安正天笑了笑，说：“你跟我认识的一个故人很像。”他说着，忽然定定看着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说：“不但性格像，样子也有几分相似。”
杜承希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是故意转移话题还是确有其事。
“今天不早了，就到这里吧。”安正天说着，拄着拐杖，站起身来。
“您真的不打算考虑考虑我提的条件？”杜承希问道。
他微微皱眉，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说：“一个多月前，有一个故人来找过我，也是在这里。她的来意不是很好，我接待了她，她叫杜若，现在的名字是sarah，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杜承希一怔，很快明白过来：sarah不过是去看看安正天败落后的模样，这的确符合她的性格。
安正天笑了笑，像是念书一样，喃喃道：“先是安羽，后是苏禾，安家的儿子，宋家的女儿她都不放过，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顾修了？”
杜承希心头一跳，直直看向那个后背略有些佝偻的老人，左手缓缓握紧又松开。
安正天走后，等到上了车他才看见苏禾传来的信息还有几个未接电话。
他很快回拨过去。
从她的最后一个电话算起来到现在一共过去了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内，有无数个可能，如果，还有意外，他不敢想象在她情绪不稳的现在，她会发生什么事情。
好在，他没多等，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你在哪里？还好么？”突然的一句，让他不明所以，“在去医院的路上，我还好。你呢？还好么？”
“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这个时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先是安羽，后来是你，你知不知道这几个小时我担心的快要疯掉。”
“抱歉，苏禾，手机关机，没看到来电显示，对不起。”他很快道歉，心中却不由感到一丝甜蜜：她在为他担心。
第六十七回：这只是开始（3）
一路上没有遇到多少红灯，很快就到达医院。她在电话里说的情势今天linda知会过他，他了然，自然知道，如果苏禾决心进入at的话，她现在不可能再继续待在医院里什么都不做。
从医院草草办了出院，他很快开车把她接走。
车子很快到大目的地，他把车停在车库，她靠着车窗睡着，他小心翼翼把她抱起来，避免打扰到她。
这是他以前的房子，从郊区别墅搬出来之后，她就一直住在这里，跟他在一起。
屋内的摆设还是没变，变的只是住在这里的人。
他腾出一只手来开门，把她平坦地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停留了会儿才离开。
阳台一大半是由透明玻璃构成，这个时候，天上有繁星点点。
他开了灯，脚下就有了光亮。
翻开通讯录，他很快拨通了电话。
而此刻的苏禾，黑暗中，忽然醒来，她知道为了明天，还有最后一个人可以争取。
第二天早上，前往at的路上。
苏禾反复排练着杜承希安排好了的今天要说的话。
到了at门口，她感到一丝不妙。因为眼前这些拿着话筒还有摄像机的媒体记者们。
at安排的工作人员有序拦截着，而记者们似乎并不买账，一向低调的at董事长退出at，才坐上总经理之位不久的董事长女儿夺权在即，谁会错过这个见证时刻？念及至此，记者们更是不断加强攻势，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那天被记者围追堵截的场面，对苏禾来说并不是一段愉快的记忆，她看见这番场面，不由看向杜承希，说：“该怎么办？”
“什么都不要回答，跟我一起出去。”他说着，握了下她的手，很快下车，替她开车门。
很快有记者认出他们来。
“请问，苏禾小姐，在at换位这个微妙时期过来，你是做什么打算？外界传言，你跟现任的at总经理姐妹俩不和，是否真有此事？”
“at宋董事长先前将股份转让给你，让你进入at，是否意味着你和他之前其实不是养父女关系而是真正的父女？”
“宋总经理此番应对，你是否有反击的对策？”
“你和安宁杜总一起过来，是否承认了你们之间的关系？”
她被杜承希护在怀里，避而不答，更是惹得那些记者好奇心陡然增长，围在门口的保安们势单力孤，拦不住，那些人便纷纷涌了进来。
这时候，at会堂里面，受邀记者们已经纷纷入座。
宋娜白色上衣，一身黑色包臀裙，从左侧走上台中央。
短暂的开场致辞之后，就是应对记者发问了。
应邀而来的记者，和at有过数度合作，都知道问话的分寸，拿捏得住里面的度。
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问过之后，剩下几个既能保证销量和收视率又不会触碰到新任集团董事长神经的问题自然是不能放掉的。
坐在最前排的记者站起来，问道：“有外界传言您和前任董事长的养女是亲姐妹的关系，不知道对于这个，您怎么看？”
宋娜笑了笑，从容应对：“树大招风，外界对at的议论还有诽谤，这些年来什么时候停过？”
“这么说，那些纯属谣言了？”
“既然如此，那么传言前人董事长有意安排苏禾小姐进入at，这个又怎么解释？”另一记者站起来问道。
宋娜记得他，他是3er的李记者，素来以难缠出名。3er的经费at可是年年都出了不少，派这个人前来，怎么说？
宋娜想到这里，不由皱起眉头，说：“苏禾好歹是在我们宋家长大的，前董事长又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对待，相处久了给些东西也无可厚非。”
她不情愿解释这个，又怎么会有什么好语气？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李记者知道明天的报纸该怎么写了。
这时候，大门忽然开启。
苏禾一身淡粉色正装站在门口，宋娜惊讶地睁大眼睛，可稍一做想旋即笑了，她这个时候来，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董事会不会认可她的，她反而会成为记者们围追堵截的对象。
杜承希松开她的手，在席上坐下，手里握着手机，像是在等什么，算着这里面胜算有多少。
“姐姐。”
宋娜笑了笑，目中露出一丝极为明显的惊讶：“苏禾，你怎么来了？”
“我来祝贺姐姐成为公司的董事长，”她皱着眉，目光闪烁着，走上台，看着宋娜，说：“还有趁这次姐姐上位，正式进入at。”
刚才的李记者见这幅情势，连忙问道：“这么说，宋董事长有意安排苏禾小姐进入at是事实了？”
宋娜不动声色，朝第三排的一个位子看了眼。
“随随便便就安排一个对公司业务都不熟悉的人进入公司，前董事长未免失策了。”郑董说了句，旋即便有人附合起来：“是啊，苏禾不过是前董事长的养女，一个外人罢了，贸然进入at，还妄图进入董事会，难道仗着自己手上有股份就能不把我们这些人看在眼里了？”
众人议论纷纷。
宋娜看了眼苏禾，俨然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这时候，一人冷笑着，站起来说：“苏禾小姐之前在公司可有过一阵子的实习，怎么能算是对公司业务一点都不熟悉？再者说，苏禾是前董事长的女儿是现任董事长的妹妹，怎么会是外人？”
苏禾笑了笑，说：“这件事情是爸爸安排的，我对公司经营没有什么主意，爸爸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姐姐要是不喜欢，我跟爸爸商量下把手上的股份让出来也可以。”“我只希望姐姐不要把我当成外人。”苏禾看着宋娜说道。
底下的记者们已是议论纷纷。
宋娜扬眉，说：“你当然不是外人了，苏禾，虽然不是亲身姐妹，可一起生活了十年，毕竟也是有些感情了。要是……”
这时候，宋娜的秘书忽然走上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杜承希挑眉，看了眼时间，刚刚好。
李记者想必也在同一时间收到消息，笑了笑，起身问道：“刚才前任董事长召开记者会，正式声明自己和苏禾小姐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女，请问您对这怎么看？”
李记者说着看了眼周围在座的几个人。
“您刚才说只是养父女关系，请问您是知道了刻意回避还是打算彻底隐瞒下去？”
“您自己的亲身父亲偏向自己另外一个女儿，请问您对此怎么看？”
“是否因为经营权的关系才隐瞒的这个事实？请你回答，宋董事长？”
“您踢掉自己的父亲早早坐上这个位置，是否是为了防范苏禾小姐抢先一步？”
……
如一滴水掉入了油锅，顿时沸腾起来，场面已经失去了控制。
第六十八回：第一步胜利（1）
宋娜站在台上，狠狠看着苏禾。
苏禾并不理会，朝杜承希的方向看了眼，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信，对着底下的人大声说道：“姐姐坐上公司董事长的位子是爸爸授意的，这个我能证明。姐姐知道我的身份之所以不说是为了at做打算，并不是刻意隐瞒。”
“这么说，您进入at这件事，宋董事长也知道？”李记者问道。
苏禾看了眼宋娜，说：“姐姐开始并不同意，可最后顾及到爸爸的心绪，还是得到了姐姐的首肯。”
宋娜闻言，立刻看向苏禾。
郑董这下子糊涂了，在座的各位董事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场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杜承希看了看时间，他知道这场表演快要接近尾声了。
董事们的沉默也就意味着他们保持中立态度，此刻无论天平的哪边偏重一点，局势就可以完全扭转。
最后一个砝码还没到，可能是暂时，也可能，这昙花一现的机会要错失掉了。
苏禾并不回避宋娜的目光，看着这张面孔，脑海中覆雨翻云，目光渐渐从柔弱变得强硬起来，然后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苏禾，你真可恶……”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对着话筒，语气里面的怒意也就只有苏禾一个人能知道。
她冷笑，同样压低声音：“可恶么？比起你来，这不算什么吧。”
她说完不再看她，看向门口那个正拄着拐杖踽踽而行的老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宋娜同样笑了笑，说：“安伯伯来了，你说他是会帮能够替他守住am的人还是间接害他儿子变成这副模样的人？”
苏禾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宋娜向来心思缜密，董事们要理会，安正天这个创始者怎么能漏掉？
双方都做过努力了，那么现在就只看安正天的选择了。
安正天站在会堂中央，分明只是个孱弱的老人，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他身上，这个商海沉浮大半辈子的老人，他不必说一句话，站在那里就足以震慑全场。
会场渐渐静了下来，宋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安正天身上，她礼貌一笑，说：“安伯伯今天能来，真是我的莫大荣幸，那么，就请安伯伯指教几句吧。”说完，宋娜避过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安正天看了她一眼算是回应，在目光扫过苏禾的时候，他略微顿了一顿，而后径直走上台。
他矜持地朝台下望过一遍，似是把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又似乎在座无一人入眼。
“指点谈不上，这次来，第一是为了庆贺新董事长上任，其次是为了代替前董事长宣告各位，苏禾作为公司第二大股东正式入职at作为继任总经理。”
第二大股东？宋娜错愕不已：这不可能，父亲现在手上的股份加起来不过排名第二，难道他会把所有股份都让给苏禾。不对，不可能，安正天一定是在放烟雾弹，一定是在骗人。
闻言，苏禾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算过自己手上所持有的股份，宋宁给予的三分之二股份以外再加上杜承希作为投资人之前在at所有求的股份，这样合起来根本没有能够达到第二。
难道，是宋宁？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还有谁会帮她。难道这次，宋宁是真的想补偿她？
宋娜等着安正天接下来的话，可他说完，却很快走下台。
很快有记者离席跟上他问道：“安董，您这次过来是为了辟谣还是什么？”
“您是早就知道苏禾小姐是前董事长的女儿才这样说的么？你和苏禾小姐又是什么关系？”
……
所有问题，安正天一概拒绝回答，很快有会场的保安过来维护现场秩序。
宋娜现在满脑子都是怨怼，可是在这种场合，不得不演戏。
如果说董事们刚刚还在观望，那么现在各自心里都有了明确的答案，天平该偏向哪边，董事们都看得出来。而宋娜自然也能猜得出这些老狐狸既然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自己，那么现在集团内部如果有一个合理的第二继承人来和宋娜相掣肘的话，以后自然自己说话的分量会相对高些。
转念一想，安正天的到来固然敲响了苏禾顺利进入at的警钟，同时也维护了她在at董事长位子的合理性，而不至于被外界说成是“女儿为夺企业经营权竟踢掉亲身父亲，堪称不孝”。
“还在想么？”苏禾压低声音不动声色看了眼宋娜，说：“几天前的车祸，汽车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警方会介入这件事。”
宋娜霎时面色惨白，“你怀疑是我？”
苏禾微微一笑，说：“我并不需要知道那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舆论的威力可是很大的，即便不是你，你觉得记者们会怎么写？”
宋娜闻言，轻笑着：以前真是小看了你。她微微一笑，正视着苏禾，忽然微微张开双臂，用最为自然的语气，说：“既然如此，那么，欢迎来到at。”
然后，记者们就看见宋娜上前几步抱住了苏禾。
宽容，大度，和善，有魄力，这会是明天报纸上对于宋娜的定义。
苏禾一怔，微微笑：“谢谢姐姐。”
散场后，站在十六层高的总经理办公室，苏禾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不禁想到多年前，仍旧是在这里，她刚刚大学毕业，在这座大厦内半个学期的实习生涯，因为是她养父公司的缘故，郑琳的态度更是变本加厉。那六个月，她度日如年，恨不得把日历一张张都撕掉然后赶紧离开这里。
当时的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进入这个集团的决策团。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杜承希。
“刚才还好么？看你的气色好像差了点。”他说着碰了下她的额头。
苏禾把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说：“我现在很好。就是这些文件该怎么处理？”她往办公桌上看了眼，说。
“这些都交给我，这段时间等你慢慢适应了再说。”
苏禾凝眉，“可是安宁那边呢？你一个人兼顾两边，做两份工作，不会很累么？”
他笑了笑，另一只手盖在她手背上，说：“安宁那边谭惜会帮着照看，不用担心。”
“谭惜？”她念着这个名字，目中闪过一丝黯然，“她对你很重要，是不是？”
第六十九回：第一步胜利（2）
他笑，说：“吃醋了？”
她回过头，没有回答。
“谭惜是有所求才会留在安宁帮我，我们之间没有情分，只是合作关系而已。”
她不解：“什么合作？”
他沉吟着，说出了实情：“我帮她离开一个人，让她自由。她帮我维系安宁，还有你在at的地位。”
“就这个？”
“否则呢？”
苏禾低下头，感觉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复杂了。
“别说这些了，”他拉着她走到办公桌前，从一叠资料里面找出几份文件，翻开放到桌上，说：“这是公司最近在开发的几个项目，都出自宋娜的手笔。”
“我们要怎么做？”苏禾问他。
“要想在公司站稳脚跟，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找到比这些更好的方案或者这些方案的破洞。”他翻了几页，叹了声，说：“可是，宋娜的实力不可小觑，从这些方案来看，基本上是没有什么错漏的，而比这些更好的方案，一时间很难找得出来。融资方面倒是找到几处问题，但都是小问题，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苏禾翻看几页，说：“这些都是做度假村的项目？把工厂改变成度假村么？工厂会带来污染，没有考虑过当地的环境么？”
“当地是个风景特别好的村庄，那个工厂也不过是个普通的镰刀厂，排放量以及污染都不大，据说是因为工厂老板在外面欠债不得已才卖掉工厂。”
苏禾皱眉，继续往下看了会儿，说：“当地居民没有被迁出去，这样会更好一些么？可是这个度假村也不是类似于古镇什么的。”
他皱眉，想了会儿，目中露出一丝笑容。
从办公室走出来，就看见宋娜背对着他站在那边，似乎等了很久。
宽阔的平台，距离落地窗不过十步的距离。
“苏禾看起来好像很信任你。”宋娜神色淡然，看着他，略一思忖，笑了笑，说：“她是知道了你跟sarah的关系，还有进入at的真正目的，还甘心被你利用么？”
蓦地，苏禾在墙角拐弯处，站住了步子。
杜承希并未作答，等着宋娜的下文：“对一个什么记忆都没有了的人，还用欺骗这种手段，你果然没有一点进步啊。”
他听出了话中的意思，问道：“你想利用苏禾失忆大做文章，还是准备用这些在苏禾面前威胁我？不过最后目的不过是想把苏禾赶出at吧。”
宋娜被他一语道破，脸上露出一丝惘然，笑了笑，说：“你既然给出了两个选择，那就请你自己选一条路吧，是现在就走还是等被揭露之后声名扫地再走？”
杜承希笑了笑，说：“你明知我还有别的路可以走，比如说，把车祸的事情抖出来，你觉得董事会会容忍一个连情绪控制都做不到的人担任at董事长么？”
宋娜扬眉，说：“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别告诉我你都是为了苏禾，我不信。”
“你当然不信，”杜承希立刻说道：“你跟苏禾的区别恐怕就在这里吧，她愿意相信别人，而你只是怀疑，用你生意人的伎俩把人心放在天平上称量。不择手段保住自己的地位，甚至不惜把自己的父亲从碍眼的位子上踢掉。”
宋娜浑身似已僵硬，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个巴掌，不由后退了步，说：“既然这样，从现在开始就好好想想吧，董事会是否会接受一个连最基本算数都有困难的人待在at。不如就玉石俱焚试试吧，看最后能站起来的是谁。”
说完，宋娜离开，在路过苏禾的时候顿了顿，说：“真后悔那天一时心软放过了你。”
所以说，那天的车祸，始作俑者真是宋娜？
十年的姐妹，就算没有感情也不至于憎恨她到这种地步吧。
苏禾从心里笑了出来，抑制着心里面翻涌的酸涩，镇定说道：“爸爸住院这么长时间，你真的不打算去见见他？”
如一把利剑，不留痕迹刺入宋娜心房。
苏禾没有多说，走到杜承希面前，把手上的咖啡递给他，站了有一会儿，咖啡凉了很多：“对不起。”
他接过咖啡，目中露出一丝疑惑。
她抿了抿嘴唇，说：“站在那边听见你们的谈话了，心里有很多疑惑，很想问你，可又怕你不会回答或者会生气。
“可是现在想想，又觉得根本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我相信你，这就足够了，不是么？”
他一怔，屈指抚摸她的眼角。
如果真能互相信任的话，如果真如你所说，一点都不怀疑的话，你在墙角听着这些为什么会流下眼泪？
人都是会变的，只是他没想到他的苏禾，曾经和他推心置腹，现在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只会假装自己不在意了。
他定了去v市的机票，没怎么收拾行装，第二天早上就匆忙去了机场。
下午到达，打开手机地图，选择路线乘公交车，到达夏宁镇。
没想到，刚进入镇子就有当地居民跑出来，黑着脸赶他走，起初他还能耐心解释，可这些居民根本不听他的，二话不说就把他往镇子外面赶。
“喂喂喂，你们这是干什么呀。”突然地，听到一个女声。
居民们一怔，纷纷转过身，只见一个女孩儿穿着一身冲锋衣，把帽子摘下来快速走过来，众人纷纷让路。
女孩儿笑了笑，一脸责备说：“来这儿赏景穿成这样，多惹人注意啊。”
“苏禾？”杜承希顿时惊讶万分。
这要在以前，来这里游玩的游客的确不少，居民们见赶错了人，大为尴尬，纷纷笑着抱歉。
杜承希说不碍事，苏禾微微一笑，并不打算就这样过去了，便在威胁利诱兼软磨硬泡之下跟其中一户居民谈好条件，借宿一晚。
“家里也没多少空房，就这么一间空下来，你们小两口就在这里住一晚吧。”屋主人说了一声，很快带着小孙子走开。
小两口？苏禾不由垂下头。
等到门一关上，杜承希看了她一眼，问：“你怎么在这儿？你知不知道我们在这里要待上几天，这个时候不在公司，你知道宋娜他们会怎么攻击你么？”
苏禾还在琢磨着那三个字，一时有些懵，愣了愣才说：“知道，可是我更担心你啊。”
“可是你现在需要担心的不是我而是你在at的地位。”他毫不犹豫。
苏禾笑了，皱眉看着他的脸，说：“我在at的地位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么？”
“不是对我，而是对你。我们一直以来所做的这么多努力不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么？”
“是么？”她心里面有满满的失望，须臾，说：“你知道我今天早上发现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心里面空空荡荡的，有多难受么？到这里来以为你会惊喜，看来走了之后，得到的却只是你的质问。”
他看着她，忽然慌了神，连忙把她搂在怀里：“对不起苏禾，真的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抱歉忽略了你的感受。”
她吸了吸鼻子，脸上忽然露出灿烂的笑，说：“真感到抱歉的话，今天好好陪我转转。我们好像都没有外出旅行过。”
他笑，她倒是不贪心。
“就这点要求？”
她看着他，努力想了想，然后指了指自己的侧脸，说：“这里，亲一下。”
他依言照办，在他吻完之后，苏禾迅速踮起脚尖，本想在他侧脸印上一吻，被他这么一吻，却错了位，碰到他的嘴唇。
他一怔，搂住她的腰，深深吻了下去。
第七十回：第一步胜利（3）
苏禾也有些懵，本以为会是个短暂的吻，可唇舌交缠，似乎是因为这难得的好天气，狭隘的房间，还有刚才的一番争吵，他似乎有些收不住，放在她腰间的手掀开衣服下摆伸了进去。
她感受到他的手触及到她肌肤，有些凉，身子一震，不由有些情动，闭着眼睛，脑子有些蒙。竟恍惚着把手伸到他胸前，帮他解开纽扣。
两人都有些意乱情迷。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们立刻停下来，把衣服整理好，不约而同看了看对方。
“姐姐，那我进来了？”刚才的小男孩儿推开门，努嘴看了眼杜承希，然后就把苏禾拉出来，像献宝一样，从身后把面食拿出来，说：“姐姐一定饿了，吃点这个吧。”
“我还不饿。”苏禾笑着，总有种被撞破奸情的感觉，心里面有些不自然。
“姐姐，你要是不喜欢和那个叔叔住一间屋子，可以搬过来跟我住。”
苏禾不免疑惑，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为什么呀？”
男孩儿低着头，憋红了一张脸，半天说不出话来，隔了会儿才支支吾吾说：“因为……因为我很喜欢姐姐。”
男孩儿说完，把面食合着盘子都放在苏禾手上，很快跑开了。
苏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到看见杜承希抱着手臂，倚着门框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时候，她才笑了笑，托起盘子说：“看起来味道应该不错，要不要尝尝？”
他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走到她面前，说：“无缘无故被人表白，苏禾小姐是不是该做一下最起码的解释？”
她不甘受他欺凌，反唇相讥道：“那你呢？杜承希先生，你刚才可是被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嫌弃了。‘其身不正’啊。”
苏禾说着，笑嘻嘻避过他走进房间去。
“还没问你，怎么会想到我会来这里。”他抱着手臂，倚着门框，看她收拾东西。
她把旅行袋抽绳拉到底，说：“问的linda，你的机票是她定的，再加上之前在宋娜的方案中，你有提到这个地方，所以初步确定，你会在这里。”
他抿唇，目中露出一丝赞许，“这份睿智，倒是一点都没变。”
苏禾皱眉，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是睿智——”她笑了下，纠正说：“——是了解，我看到那天你在提到那个度假村方案的时候，笑了下。”
担心，还有了解，除去伪装，那该有多好。
他皱眉，忽然说：“苏禾，等这些事情一了结我们就结婚好么？”
她正在把待会儿去工厂附近考察的东西都准备好，刚拿到矿泉水，失神间，手上一滑掉了下去，她愣怔着，须臾才反应过来，去捡矿泉水。
“怎么，这么突然？”
“耽搁了十年，再加上这几个月来的种种事端，再等下去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变故，不知道还要再等多久。”他说着，朝她走来，向她伸手。
她伸手回握住他，站了起来：“如果我不能再回到以前了呢？我是说……我是说……”
“想说什么？”
她抬头看向他，目中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神色，或许是慌张，或许是犹疑，却又很快看向别处，说：“你还是以前的你，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杜承希喜欢的人都是苏禾。”
“杜承希？”她皱眉，念着这三个字。
曾几何时，这三个字对她的魔力不知道有多大，可现在似乎是反了过来，不论苏禾怎样，不论她对他的隐瞒有多少，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一如既往爱她、护她，不离不弃。
“那就结婚吧，”她歪着头，望着他的脸，目光柔软起来，漾出一丝笑意，说：“其实我比你更急，等不了事情都结束，因为不知道还能在at待多久，等回到a市，我们就结婚吧。”
他皱眉，旋即笑了，说：“一切都听你的。”
今天一下午加上明天一天的时间，工厂附近的水质都检查过了，工厂老板联系过几次，当地污染监测站也去过一趟，没有一点问题找得出来，这个项目几乎是无懈可击。
至于夏宁镇的居民，从他们对穿正装男人的态度来看，他们对被迫搬迁这类事情的深恶痛绝。特别是找时间跟男孩儿奶奶聊过之后，苏禾更是得到了确定。
没有结果，只能回到a市再从长计议，毕竟消极怠工这么多天，at内部该有意见了。
苏禾正在屋内收拾行李，外面阳光很好，她就没门没关。
男孩儿不知道从哪里风风火火跑了过来，身上还背了个书包，像是刚放学：“姐姐要走了？”
苏禾放下手上的工作，走过去摸摸他的头，说：“姐姐也不是很想走，可是姐姐有工作，就像小宝要上学一样，不能不去的。”
男孩儿一脸丧气模样，嘟着嘴，看了眼不远处院子内正在通话中的杜承希，说：“那姐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男孩儿拉住她，说：“一个特别好看的地方。”她本想跟杜承希打声招呼，想了想还是别打扰他了。
那是在镇子后面的一块高地，很大的一块地方，在这里，一眼可以看见镇子的全景。只不过，高地周围都有相当浓密的树丛，所以一般时候在高地外面根本看不到这块地方。
山水相连，耳边有林间鸟雀啼鸣的声音，小溪激荡山石，极目远眺，可以看见不远处正生火做饭的人家烟囱里冉冉升起的轻烟。
苏禾看着眼前美景，碰了下他的头，问道：“这边景色很好看，谢谢小宝。”
小宝忽然张开手臂，整个身子都扑向她，然后很快躲开。
苏禾讶然一笑，作势要扑过去。
小宝轻巧避过她，朝她做了个鬼脸。
毕竟是个成年人要是连一个小孩儿都抓不住，这要传出去她得多丢面子，可这孩子实在是厉害，加上这一带一定跑了很多次，她围着他转了半天，始终捉不到他。
“小宝，小宝，乖，咱们得回去了，不然奶奶要急了。”她假装做一副很是诚恳的模样，四处望着，企图把小宝从某一片灌木丛中骗出来。
可这孩子实在是古灵精怪，偏偏就是不出来，等了半天，苏禾无计可施，只能威胁说：“你要再不出来，我可就走了，不陪你玩了。”
她一心要把小宝哄出来，一点都没注意到杜承希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吓唬一个孩子?”
闻言，苏禾立刻回过头：“承希？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一会儿了，只是你一直在跟小宝玩，没注意到我过来而已。”他说着，微微一笑，顺手指了个地方，说：“去那个方向看看吧，你要找的人就在那边。”
“这么神？”苏禾半信半疑。
可没等苏禾走过去，一片灌木丛忽然动了下。
“就在那边。”杜承希朗声说了句。
他们一个造势，一个负责动手，这下小宝完全是暴露了，没多久，就被她抓住。
苏禾正帮小宝把书包被宰背上，忽然听到杜承希的声音：“或许，我们已经找到突破口。”
“什么突破口？”苏禾问了句。
他微微一笑，说：“先回去，现在需要求证一件事，可能今天是回不了a市了。”
苏禾想了想，心中隐约有了个答案，但还不确定。
第七十一回：回不到过去（1）
第四次拜访镰刀厂厂长，算好了时间，约定好了地点，可等了几个小时过后，始终不见厂长的身影。
电话忽然打不通，人也见不到，跟之前的几次相比，显得相当奇怪。
一个电话忽然打破这份安静，杜承希很快接通电话，匆匆挂断之后拿起手边的外套，一脸急促说：“宋娜决定提前签约，得赶紧过去。”
苏禾眼皮一跳，连忙出了酒店，去路边拦车。
车子开到签约地点的时候，宋娜正在大厦门口跟厂长做最后的告别。
苏禾看了宋娜一眼，忽然拉住厂长的手臂，说：“您不是说今天跟我们会面的？”
厂长面露难色，一时间没有说话。
宋娜皱眉，连忙拉开苏禾，说：“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放开？”
“苏禾，放手吧。”杜承希握住她的手臂。
厂长见她松手，很快坐车离开。
宋娜微微一笑，凑近她，在她耳边说：“不好意思，让你这几天白忙活一场了。”
语气不无嘲讽。
有短暂的沉默，苏禾闭了闭眼睛，说：“连一点生路都不留给我么？”
宋娜冷哼一声，身子向后，和她拉远距离，放声说：“at明天上午的会议可别再缺席了，方案会正式提出，另外，董事会里面那些墙头草最近也有倒向的趋势，我看，你那还不如选择自动退出的好。”
苏禾皱眉，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她失忆的事情，宋娜还没说出来，董事会还并不知道。
苏禾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么接下来，就是完完全全要靠自己了。
三月份的末尾。
集团会议室，会议开了有十分钟，总经理席位依旧空着。虽然这种现象已经持续了三天，但仍旧有人心不在焉不时看了看席位或者是门口。
“……度假村——森林度假酒店，日光浴，露营，当地原住居民，村屋，烧烤，等等户外活动，从这里开始，向外辐射，初步算来在资金投入后……”宋娜用激光笔指点着幕布上的一处地方。
突然地，会议室门被打开，苏禾走了进来，行色匆匆，说：“抱歉各位，来迟了。”
宋娜收了激光笔，旋即不动声色看了眼左手边的郑董。
“怎么，我们的总经理，凳子还没坐热就迫不及待出去旅游了。”郑董搁下手上的触碰笔，看了眼苏禾，说：“当初就说，让一个不懂得公司业务的人做总经理，分明就是一个笑话。连着三天不参与集团会议，音讯全无，这还像是at的高层么？”
苏禾笑了笑，不以为意说：“如果说真是郑董说的那样，别说是at总经理了，恐怕连at一个小小职员都没资格再在at待下去吧。我才刚坐上这个位子不久，如果在这初期就愿意授人以柄的话，那未免也笨了吧。您说是不是，郑董？”
郑董并不回应，反而问道：“你一连几天不来公司到有理由了？”
苏禾淡然一笑，走到自己的席位上，把平板电脑还有几份文件放在桌面，说：“如果郑董肯愿意听下去的话，您能知道我的理由是什么。”
“想必苏禾是有理由的，”宋娜顿了顿，微微一笑，目中露出一丝疑惑：“只是不知道我去夏宁镇签约的时候，见到的那位跟你一起的安宁杜总今天怎么不在你身边。”
苏禾一怔，说：“这个人等董事长把方案说完之后，我会跟你另外提他。”
宋娜扬眉，接着说了下去。
来之前杜承希说过，在她对面第二个位子坐着的是市场部林总监，这个人素来跟宋娜不和，对宋娜把宋宁从at赶走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宋娜提出的方案无论是放在以前还是现在，他都会想方设法找出几个毛病来，这个时候当然也不会例外。
方案本身无可挑剔，只不过同之前杜承希提到过的一样，资金有些不妥，但和之前却又有些不一样。
“这次资金投入来自圆和?”林总监顿了顿，说：“圆和跟我们公司一向没有往来，而据我所知，跟我们有合作关系的jk集团跟圆和一向不和，这样做jk那边会怎么想？”
宋娜向来讨厌这些老于世故的人，即便想到了这点，她也不会放在眼里。她心里早就有一套说辞，这时候却听到了苏禾的声音：“jk虽然是跟我们有合作的集团，但圆和这些年来正逐渐发展壮大，从长远来看，圆和未必比不上jk。”
宋娜一怔，旋即笑了，说：“苏禾说的正是我所想的，与其跟jk虚与委蛇还不如找个比jk势头更好的集团合作。”
“董事长这话说得对——时时变通，找最利于自己的合作对象。”苏禾笑了笑，说：“不知道在刚才的方案里面有没有表现出这一点。”她顿了顿，接着说：“以高于市价的两倍资金收购一个废弃的镰刀厂，这一点也符合董事长做生意的一贯准则么？”
宋娜身子一僵，旋即笑了笑，说：“公司正在转型期，发展初期，这点资金并不算什么。”
这个理由显然有些牵强，底下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了。
苏禾扬眉，打开平板电脑上的文件夹，说：“是资金不算什么，还是你董事长的权威不可动摇?”她说着，把文件传到在座各位的电脑上，说：“同样，在夏宁镇，这个地方……”
……
会议持续了一个小时，她收拾文件的时候，察觉到已经有不少人向她投来目光。
她想，应该大多会是赞许吧，第一次议会就否决宋娜还是总经理的时候制作的方案，顺利推出一个更为完美的方案，颇有些当年at总经理宋宁的影子。
“另外，跟董事长先前说的一样，这件事情，安宁的杜总出了不少力，再加上手术过后我的脑部出了些问题，所以想让杜承希进入at暂时代替我做这些工作。”
底下一度议论纷纷，安宁和at还有合作，而投资商为了避嫌从来都不直接参与集团内部的事务，可现在一下子要把安宁高层引入at内部，这样做也太欠考虑了吧。
宋娜心里冷笑：不过是侥幸赢了一战而已就迫不及待把杜承希引入at，苏禾，你也太心急了些吧。
苏禾却似乎不为所动，神色淡然说：“本来想是私事先跟董事长说的，可又怕引起误会让大家把对at有利的事情当作别人居心叵测。”她顿了一顿，这更是引起了众人的好奇，“我跟安宁的杜总打算下个月初结婚，以我丈夫的身份分担我在at的工作，我想大家应该不会有异议吧。”
如一记闷雷打在宋娜脸上——苏禾这样一说，不但彻底废了她手上的一张牌，还明目张胆让杜承希进入at，把她以后从这点来找话柄变成了不可能。
第七十二回：回不到过去（2）
会议散后，高层们纷纷离开，苏禾有意等宋娜，等到最后的时候，会议室也就只有宋娜和她。
她本以为宋娜会大发雷霆，但看来，她倒是挺淡然的，语气里面还带着一丝嘲讽，“你今天做的事情，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如果说是因为我未婚夫的话，恐怕会让你失望。”她缓声说了句，转过身，看了眼宋娜。
“根本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接近你有什么目的就那么轻信他，苏禾，你是要把at放在火炉上么？”
她笑了笑，说：“我不是你，我对at本身就没什么兴趣。”
“什么？”宋娜觉得不可思议，这么费尽心机进入at，她居然说自己对集团没兴趣？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到现在还装什么？”
“信不信由你，”苏禾手指按住桌面，看了看宋娜，说：“我只想利用你的at，把自己以前没有能力维护的东西，都给要回来。”她顿了顿，看着宋娜，渐渐收敛笑意：“安羽的戒指，我亲生母亲的消息，还有那两次交通事故的解释。找个时间给我个答案，我或许会如你所愿，就此离开公司，不再出现在你还有爸爸面前。”
她说完，避过她，推门离开。
“苏禾——”宋娜忽然喊住她，说：“你跟杜承希是认真的？”
她的手触及金属门，顿了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反问道：“认真的怎样，不认真又怎样，难道你也喜欢上他了？”
宋娜一怔，一时间找不到话来说。
她出了会议厅，忽然感到一阵孤独，这个时候应该给他打电话的。可手机才刚出来就又放了回去。
一切都按照他计划的来——
第一步，在夏宁镇事先找到镰刀厂厂长，让他违约，料想到宋娜一定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所以让厂长坐地起价，迫使宋娜选择圆和，用两倍资金收购镰刀厂。
第二步，转移视线，让宋娜误认为他们去夏宁镇是为了破坏签约，让宋娜自乱阵脚，提前签了合同。
第三步，找到夏宁镇那块空地的主人，设法说服屋主人卖掉空地。
而在会议上，所有人可能的动向，也几乎都在他计划之中：郑董的奚落，宋娜身为姐姐表面上的大度，暗地里施压，一向跟宋娜不和的林总监意见的提出。一步接着一步来，台词事先都被安排好，几乎是天衣无缝。
当然，也只是“几乎”而已，她在会议上提出他跟她的婚事，这一点，他并不知道。
她不禁想到在夏宁镇的那间屋子里，他跟她求婚，当时她脑海中就曾闪现过这个想法：为了自身利益的婚姻，政治联姻。当初在安羽面前信誓旦旦说自己如果要嫁人的话，一定会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没有利益关系，不会勉强自己……那样的苏禾，应该已经死了吧。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是杜承希打来的。
她迟疑着，接通电话。
“怎么样了？还顺利么？”他问。
“还好。”她说着，目光不由暗了下，心里面犹豫着要不要跟他提婚事。
“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么？晚上庆功会地点你来选。”
“我……我随意。”她说着，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承希——”她忽然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他问，语气里有一丝慵懒，昨晚熬夜帮她准备材料，她说在她开会的时候让他睡一会儿，看样子到现在都还没合过眼。
她想说的话放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换了一个话题，说：“那块空地是小宝的乐土，如果把那块空地打造成影视基地的话，这样对小宝来说会不会不太好？”
“这个不是考虑过么，旅游业会给夏宁镇带来收益。比起这个，让家人日子过得好些不是更好么？”
苏禾抿唇，心中流过一丝苦涩，说：“你说得没错。”
没有错，但是也并不觉得是对的。可是，为了不被宋娜挤走，她没得选。
庆功宴地点是jogo帮忙选择的，选好地点之后才通知的他，是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吧。
苏禾很早就过来了，包厢里就只有jogo一个人在布置。
jogo看见她进来了，放下手上的玻璃杯，看定她，说：“苏禾……”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苏禾拿过她手边的杯子，替自己倒了杯啤酒，“我是打算跟他结婚。”
jogo有什么自己觉得重要的事情，通常不会在电话里面提起，刚才电话里她没说过这件事，苏禾就料到这时候面对面的时候，她不会不提。
“为什么？”她显得很平静，淡淡问道。
苏禾喝了口酒，说：“为了巩固我在at的地位，我现在需要他。”
“为了这个？”jogo觉得不可思议，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野心了？
“你撒谎，你对杜承希一定不止是这个，以前安羽在的时候不是，现在安羽变成这样了，你也没有改变……”
“我对安羽——”她忽然打断她，说：“我对安羽，不比对他。jogo，你还以为我还是那个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苏禾么？我现在，每天，那些关于安羽，关于杜承希，关于以前的那些回忆，莫名其妙就出现在脑子里。我对杜承希，没错，是又爱又恨，恨他欺骗我，利用我，既然有恨，你觉得我对他还能奢求什么呢？或者说，对我自己还能再幻想什么呢？那份喜欢，是有，但是微不足道，太微不足道了。”
jogo听完，沉默许久，也替自己倒了杯酒，最后只淡淡问了句：“你这样活着开心么？”
利用宋宁给的股份，费尽心力进入at；在自己曾经喜欢的人面前演戏；利用自己的婚姻巩固地位……
全部都是手段——这还是苏禾么？
她目中露出一丝凄然，“开心怎样，不开心又怎样？反正回不到过去了。”
jogo苦涩一笑，问：“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进入at，如果你说为了跟你姐姐争经营权，或者为了完成宋伯伯的心愿，我会相信。”
如果两者都不是的话，你该说实话、选择不说，还是敷衍塞责？
jogo看着她，企图从她目中看出点什么，可她的心却像是笼罩了一层纱，若隐若离，看不真切。
她抿唇，杯子已经空了，她重又满上。
jogo等着她的回答。
“如果说是为了安羽呢？”这句话，如一记闷雷，清清楚楚在她耳边敲响。
“安羽是因为意外才……”jogo说着忽然停了下来，用一种近乎不可想象的目光看向她，说：“你的意思是——”她犹豫着，声音跟着低了下来，“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她喝了口酒，看起来无比镇定：“安羽出事的那天晚上，有人用他的手机打过电话给我，”她抬起头，看着jogo，目中隐约有一丝寒光，“那个人是谭惜。”
“你是说——谭惜一手策划了那次车祸。”
“不，不止是她。”
“还有谁？”
“那天晚上，他们开的车子虽然是安羽的，但是安羽那个时候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开车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他，而谭惜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不在现场，所以，她一定还有帮凶。否则怎么解释事故现场只有安羽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而在检查那辆车的时候方向盘上干干净净的，只有少数几个安羽的指纹。”她顿了顿，说：“我查过宋娜的出行记录，那天晚上是在那家酒吧附近，车子停在当地停车场，直到事情过后才把它开走。”
所以，是宋娜跟谭惜合谋把安羽害成这样的？她会这样想，苏禾自然也会。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她进入at的目的，也就不难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