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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包子才有馅     蒋四小姐txt下载     蒋四小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四回 杜大才子的过往(二更)

    萧寒微微动容道:“此人幼时,曾被沈平所救,能有今日的地位,也是沈平暗中帮衬。”

    燕淙元默然半晌,方笑道:“这个沈平,果然是只千年的老狐狸,都快成精了。那批粮食,草药十六可有安排?”

    萧寒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杜天翔,杜天翔被看毛了,翻了个白眼道:“瞧我做什么?”

    “十六说,天翔给他的东西,甚好,关键时候可以用一用!”

    燕淙元极慢的道了一声“噢?”

    杜天翔一听声调不对,忙笑道:“二哥,也就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上回你去南边,我还给了暗卫一些,捣鼓着玩的,防身用,防身用!”

    萧寒扬了扬眉道:“那批粮食,草药重兵把守,想要动,很难,十六他们想了很多办法,连挖地道都试过了,还是不行。如今只得暗中派人日夜盯着,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与其为他人所用,不如用天翔的办法毁了去!”

    燕淙元一语双关道:“如今国库空虚,能不毁,那是最好啊!”

    徐宏远默默道:“二哥,小寒被追杀这事,要不要透露给今上?”

    燕淙元沉思良久,才道:“这话,不应该咱们来说,军中损失这么多人,瞒是瞒不住的,总要上报朝廷,小寒,飞信给十六,让他递了奏章,为死去的兄弟喊一喊冤。来人……”

    黑衣人转瞬即入。

    “你去通知施杰那几个,再派人回王府通知老刘他们,一个时辰后,我要在书房见到人。”

    ……

    寅时一刻,众人纷纷从偏厅而出。

    一阵寒风吹来,萧寒故意放慢脚步,走在后头。徐宏远会意,悄悄的隐到其身侧。

    萧寒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往他手上一塞,凑过身,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声音到:“他给你的!”说罢,加快了脚程,跟了上去。

    徐宏远悄无声息的回了府,一个人钻进了书房。

    靖王府的书房里,灯火亮了一夜。

    ……

    冬日的黎明,天空仍是暗沉,萧寒回了府直接去了西院萧老太爷房里。

    这日早晨,萧寒身骑高马,带着兵马司众人,捆绑着几个身材魁梧,面目凶恶的大汉直奔兵部。

    兵部尚书施杰闻讯,当即请来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省,人证,物证俱全,大盗当堂认罪伏法。因这个案子是今上亲口过问的,施杰不敢轻待,穿戴整齐后与三司的人一同进宫面圣。

    今上拿着卷宗翻看了几下,着人把萧寒请上殿,问了几句后,便展眉道:“既然你破了这案,朕不得不赏罚分明,你且说说想要什么奖励?”说罢,目光却落在了一旁的几位大臣身上。

    萧寒双腿跪地,忙称不敢!

    都察院左都御史丛鸣揣度一番,当即笑盈盈的把萧指挥使很是夸奖了一番,末了又道都察院就缺少这样的人才。

    今上笑着并未接话,眼神扫过施杰,施尚书斯条慢理的唱起反调来,认为萧指挥指捉拿江湖大盗,实属份内之事,何来赏罚之说。

    丛御史气得脑门直疼,暗骂了几声老奸巨滑,便垂下了眼睑。

    今上笑着点了点头,对萧寒道:“也罢,先记着,回头再立了功,一并再赏。回去歇几天,再到衙门办差吧!”

    萧寒忙叩谢圣恩。

    ……

    太极殿里短短的这一幕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即便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也都觉得一切再正常不过。

    只蒋欣瑶听男人回来说后,皮笑肉不笑的酸酸道了一句:“恭喜大老爷,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结果引得男人极为不满,放眼满京城,不喜夫君飞黄腾达的也就身边这个女人,忿忿之下,把女人吃得那叫一个干净彻底,可怜女人揉着发酸的腰肢在床上呆了整整一天,连端茶盅的力气也无。

    四个大丫鬟一见大奶奶这满身的淤青,敢怒不敢言,纷纷告状到李妈妈跟前。

    李妈妈只得背地里用目光把大爷狠狠的责怪了一通,然后扭着腰身去了西院老太爷处报喜,并让人通知厨房,这几日的伙食需得精细些,多些汤汤水水的给大奶奶补一补。

    萧老太爷这两日正为女儿的身子担忧。昨儿他暗中去杜府瞧过一次,把了半天的脉,对着天翔的方子斟酌再三,破天荒的夸了外孙子一句“用药精准”,遂瞧瞧床上昏迷之人,再看看身边又黑又瘦的孙子,静默许久。

    萧寒劝了几回,老太爷才打道回府,临走之前,颇有深意的看了杜云鹏一眼。这一眼,使得杜云鹏心里闷住了般难受。

    萧静娴回到杜府别院的第五日,才高烧渐退,人逐渐有了神志。杜云鹏父子在床前苦熬了四天四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消息传到萧府,久未出门的蒋欣瑶让梅子做了些精致的吃食,把几个月前靖王府送来的那些个上好的补药从库房扒拉出来,装了满满一车,带着微云,淡月两人去了别院探病。

    ……

    杜府的别院虽小巧,却处处透着精致,欣瑶无心观赏,让人把小轿直接抬到了院门口。

    饶是事先萧寒与欣瑶说过多回姨母的病情,欣瑶仍是被床上之人吓了一跳,再忍不住,握着姨母的手,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萧氏半倚在床头,脸色惨白,虚弱道:“这么远,你的身子刚好,何苦来这一趟,养些时日,就好了!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

    欣瑶收了眼泪,展颜一笑道:“姨母放心,姨母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眼里都是大美人,更何况世上的女子,有几个能像姨母这样医术精湛,不畏艰险,千里救人的?真真是女中豪杰。”

    萧氏无声无息的笑笑,反手拍拍欣瑶的手,以示安慰道:“听说前些日子你做了糕点送到各个府里,亏得你有闲情雅意。换作旁人,怕是急也得急死了!”

    欣瑶笑道:“姨母不知道,其实我心里也是急的,只是面儿薄,哪能让老太爷看出我惦记着大爷,所以只好端着了。”

    萧氏柔柔道:“好孩子,父亲身边,亏得有你!薇儿有你一半聪慧,就好了。”

    欣瑶知道这次姨母之所以愿意往军中去,除了心疼老太爷外,多半也是想为天薇争取一些婚嫁的自由,一语双关笑道:“妹妹天资聪慧,一点就通,且又有姨母为其保驾护航,必一生心想事成!”

    刚说了几句话,萧氏便精神不济,有些恹恹的。

    欣瑶见状,唤来小丫鬟服侍萧氏睡下,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见廊下挂着几着鸟笼,笼里各色画眉正扑腾的欢实,蹴足看了半晌,遂笑道:“这小东西,倒是讨人欢喜。”

    小丫鬟正巧从屋里端着空药盏出来,听这话,笑道:“我们太太说别院太清静,想听听鸟声,老爷便特意从外头寻了这些个小东西来。”

    欣瑶见着丫鬟身量虽小,脸上却有几分灵气,含笑点了点头,便出了院子。

    夜间,欣瑶缠着男人,问起姨父与姨母的过往。

    萧寒朝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才娓娓道来。

    原来那杜云鹏与萧静娴也算是欢喜冤家。

    杜云鹏年轻的时候真正是风流才子一个,长相英俊且不说,文才更是一等一的好,名噪京城。

    相传“貌比潘安”中的潘美男,只要一出门,身后就有一大帮追星族之类的围去过,争先恐后地要一睹他的美貌。这还不算,粉丝们还把瓜果,鲜花之类的东西往潘美男车上扔。潘美男空车出门,回到家里还能带回来一车水果。

    那杜云鹏虽比不得潘美流芳百世,却与潘美男有着相同的经历。但凡他出个门,多少也会收到结瓜果,鲜花。

    有一回杜云鹏出门,也不知是哪个爱慕者的相好,缺德的往他身上扔了一回石头。扔石头就扔石头罢,好巧不巧的,那石头直接就砸到了杜云鹏的头上。杜大才子顿时血流满面,几欲昏倒。

    正好萧静娴路经此处,为医者救死扶伤的本性驱使她出手相救。完事后,拍拍手,交待了几句便扬长而去。

    杜大才子看多了女子爱慕的眼神,头一回见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医术不凡,偏还对他冷着一张脸,大感意外。就这样杜大才子扶着受伤的额头,把萧静娴给惦记上了。

    杜大才子也算有才,寒冬腊月里穿着单衣在寒风下冻了一夜晚,总算是如愿以偿的请到了当正还在萧老太医屁股后面当小厮的萧静娴。

    抛过几个媚眼,念过几首酸诗后,见那萧静娴半点反应全无,气得咬牙切齿,越发的心心念念起来。

    杜大才子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做了回曲线救国的英雄壮举。他花了半年的时间把萧家二老搞定了,然后堂而皇之的走进了萧家的宅门。

    事上无难事,只怕脸皮厚。半年后,杜大才子与萧大美人便已盈盈一水间,默默不得语了。

    双方父母见两个小儿郎有情来,妹有意,一合计,遂把此事给定了下来。

    哪知萧大美人一脚踏入定婚前,又闹了一回离家出走,据说起因是杜大才子身边的美人太多,她觉得竞争力大太,扛不住压力就只有撤退。

    杜大才子急得跳脚,又心生一计,装病号称快死了,这才把萧大美人又勾了回来。就这样欢喜冤家终成眷属,也算是天定姻缘。RS

第二十五回 暗中防着些

    蒋欣瑶听得心下极为欢乐,咧着嘴直笑。

    笑着笑着,脸上便有了黯然之色,闷闷道:“姨夫新娶的那房姨娘可曾圆过房?”

    萧寒斟酌了一下词汇,小心翼翼道:“姨母一走就是三个月,贾姨娘吃斋念佛,鲜少露面,姨夫身边没个贴心的照料,总不大好。这人,是姨母在府里丫鬟中亲挑的,我见过一回,与外头传说的相距甚远,容色堪堪,应该是个安分守己的。”

    欣瑶轻笑一声,没有说话,神情却有些恍惚。

    萧寒打量她神色,怕她多想,笑道:“瑶儿,男人三妻四妾,很是平常,姨父这些年对姨母如何,我从小到大,常在杜府进出,如何不知?放心吧!”

    欣瑶婉然一笑道:“让大爷这辈子守着我一个,倒是有些为难了。”

    萧寒拿书的手抖了一抖,眼角眉梢尽是嬉笑道:“是有些为难。”

    “只可惜了那些个千娇百媚,姹紫嫣红啊!”欣瑶目光一沉,变了神色。

    萧寒见状,赶紧丢了书,抓住她的手,放到嘴里轻轻啃了啃,敛了笑意,目光灼灼道:“瑶瑶,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你且信我!”

    蒋欣瑶迎上男人深沉的目光,看着黝黑的双目中自己的影子,对视良久,才用力的抽了几下手,却被男人稍一用劲,拽入怀里,忿忿之下,半怒半嗔的道:“老咬我,你啃猪蹄呢?”

    萧寒嘴角弯弯,幽幽的道了一句:“嗯,又白又嫩,口感不错”便一口封住了女人正欲说话的红唇……

    **过后,欣瑶面色潮红,眉目含春,窝在男人怀里慵懒道:“二哥让我想的事情,这几日我一直在琢磨着。”

    萧寒把玩着女人的长发,闭着眼睛道:“瑶瑶琢磨出了什么?”

    欣瑶摸了摸发酸的腰肢,有气无力道:“从十六的中毒,到追杀你们,我总觉得韩王这几步棋下得有点冒险。动十六的主意,倒还说得过去,毕竟十六手里握着左右两军,他要是有个意外,就算今上传位于二哥,这个皇位也坐不稳。

    回程路上派人追杀你们,怎么看都是步臭棋,动机实在让人费解。我甚至觉得他这是在自毁长城。替身那边,大爷已经打探清楚,没有破绽,那么,韩王他到底是如何得知你和姨母的行踪?”

    萧寒轻轻道:“我已经传讯给沈力和施程,让他们在军中留意。追兵必是中军人马无疑,谁传的消息,谁下的令,我要他们帮我查清楚。”

    欣瑶似漫不经心拢了拢手上的玉镯,道:“大爷,小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萧寒的心忽然一跳,陡然睁眼道:“你是说……”

    欣瑶微微点了点头,叹息道:“我总觉得西北一事,像是有人故意挑起事端。像,又不像,似是而非的,我也看不明白了!不过有些事情,小心些总没错!这话你别跟二哥说,万一是我猜错了……暗中防着些就是了。”

    萧寒温厚的手指轻轻触摸女人滑得像丝的后背,心思却全不在这上头,许久,待他回过神来,却见女人已无知无觉,显然是去会了周公。

    只听得一声轻哨声,萧寒目光一聚,把怀里的女人轻轻放下,穿戴妥当去了书房。

    书房里,一黑衣男子凑近身轻语了几句。

    萧寒脸色微变,踌躇许久,才冷冷道:“把孩子给蒋家二爷送去,至于那个人吗,养好了身子就在庄子上做粗使丫鬟!”

    ……

    深夜子时,蒋元航从来人手里接过襁褓中的女婴,看都未看一眼,一脸嫌弃的递给了吴氏。

    吴氏低头一瞧,心头咯噔了一下。天一亮,便把孩子抱到了顾氏跟前。

    顾氏盯着孩子瞧了半晌,暗道不好,只怕是养不活,遂派了两个妥贴的丫鬟跟过去照料。

    不想十天后,孩子仍是夭折了,蒋欣瑶听说此事后,唏嘘不已,特意把庄子上的管事叫来问话。

    管事说,自打碧苔来了庄子上养胎,大爷就交待下去,吃穿用度并无苛刻,一切等孩子落地后再说。

    哪知那碧苔不知何故整日啼哭,且夜间恶梦不断,总叫嚷着有人要抢了她的孩子,月份渐大,身子却日渐消瘦。

    生产那日,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孩子生下来,孩子一落地,连哭声都不大能听见。如今碧苔仍在月子里,人呆呆的,也不说话。

    欣瑶心中不忍,略显哀伤的对李妈妈道:“终究是服侍了我一场,妈妈明日带些银子,补品,去庄子上探一探她,孩子的事情先暂时瞒着吧。等出了月子,就依大老爷所说,在庄子上做活,安安份份的过日子罢。”

    李妈妈心里虽不大乐意,却仍是点头应下,却见大爷掀了帘子进房,行了礼正欲退出去,却被萧寒喊住,只听他沉着脸道:“天寒地冻的,妈妈庄子上也不必去了,若她知好歹,我且留她一命,若不知好歹,这样背主的奴婢死不足惜。”

    此话正合李妈妈心意,忙不迭的点头应下。

    歪在炕上的欣瑶忙起身,走到萧寒跟前,把手里的小手炉往男人怀里一塞,妩媚一笑道:“何必跟个下人过不去?她失了孩子,也算是老天惩罚。”

    萧寒怕自己一身寒气惊了女子,后退两步,见女人两眼含笑看着他,不得不妥协道:“妈妈年纪大了,府里一大堆事情管着,离不了人,我让贵生走一趟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欣瑶上前两步,懒懒的靠在男人怀里,笑道:“罢了,以后这人的事,我也不会再管,该如何处置,你说东,我绝不往西!你看可好?”

    女子的轻声软语令萧寒毫无招架之力,只得伸手揽住她,低头闻了闻发香,无可奈何道:“真是拿你一点半法全无。”

    李妈妈见小夫妻俩如此,眼睛眯成一条缝,悄悄的退了出去。

    欣瑶嘴角上翘,抬起头凝视男人的眼睛,含笑不语。

    萧寒与她对视片刻,似突然想到什么,笑道:“你二姐如今是自由身,我倒不见你惦记着,也不让李妈妈她们去探,是何道理?”

    欣瑶挣脱男人怀抱,走到窗前,指着桌上折粉彩百蝠流云纹荸荠瓶里两枝开得正盛的冬梅笑道:“瞧瞧这花,在摘下来时娇艳欲滴,在这么暖和的屋子里摆着,微云几个精心侍弄着,没几天,也就蔫了,可见护得太好,并非好事。”

    萧寒会心一笑,上前牵住女子的手,颇有深意的笑道:“总有你说的理,合着我也不该把你护得太好?”

    蒋欣瑶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抬了抬下巴,道:“我身子弱,经不起风雨,大爷该护的时候还得护着,免得自己的媳妇被人欺负了去。”

    ……

    半个月后,一封快马加鞭从西北军中来的密信静静的摆在皇帝的龙案上。

    皇帝阅后,神色大变,当即称胸口发闷,把正值休沐的杜太医请进宫。

    杜天翔接到宫人传来的消息,老神在在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往两个袖子上撒出些粉末,整了整衣衫,才进宫请脉。

    杜天翔进宫后,顺着今上的话由,着着实实的替母,兄这一趟西北之行哭了一哭,顺便惋惜了一下那些护送的将士,因袖子上撒的辣椒粉过多,以至于鼻涕眼泪直流,俊脸看上去惨不忍睹。

    今上怔怔的听了半晌,静默不语,许久,才让杜天翔退了出去。

    这日夜间,今上去了中宫的寝殿溜了溜弯,不知为何,居然与皇后议论起三国时期的曹家来,用过一杯茶后,又称还有些奏章要批,便甩袖而去。

    苏皇后等皇帝离去,拿出史书,好好的温习了一把三国时期的历史,心头渐渐明朗。

    次日,苏皇后的身子便有些不舒服,唤了太医来。

    韩王得讯,赶紧进宫请安,母子俩摒退宫人,商谈许久。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料到,韩王前脚刚出宫门,后脚记录着他们一言一行的密信已握在今上手里。

    皇帝把密信朝靖王身上一扔,冷冷的道了句:“苏家,好的很……”

    靖王接过密信,只一眼,就变了脸色。

    是夜,施杰等几个老家伙,刘滔等谋士以及萧,杜,徐三位齐聚靖王府。

    这一夜,靖王府书房的灯又是一宿未灭。

    这一夜,萧寒又是一夜未归。

    欣瑶清晨起床,摸着床边冷冷的被窝,想着昨日靖王府捎来的暗讯,让淡月打了包袱去徐府。

    ……

    隆冬时节,天气一日比一日冷,欣瑶越发的懒散起来,除了往东院请安,连院门都不大出。萧寒从军中回来已一月有余,始终朝出晚归,公务繁忙。

    这日正值百官休沐,夫妻俩一早商议往蒋府去,正好在府门口遇上蒋元航夫妇带着两个孩子回府请安,清净了多日的蒋家一下子热闹起来。

    蒋宏生听得女儿带着姑爷回府,脸上大喜,不住的打量下首处刚刚进屋的夫妻俩。

    只见女儿外披一件大红色猩猩毡斗篷,内着密合色洋缎窄袄,眉若青山,眼似秋水,如出水芙蓉般站在消瘦许多的姑爷身边,怎么看怎么舒心。

    萧寒亲手为欣瑶脱下斗篷,交给身后的微云,遂拉着她的手,给上首的岳父,岳母行礼。RS

第二十六回 吴氏的小算盘(二更)

    自打欣瑶与老太太在归云堂发生冲突后,这是夫妻俩头一回登门。

    顾氏得了消息,早早的令人备了新鲜的吃食,瓜果点心茶水都是女儿素日里最爱吃的,笑得一脸的喜色!

    早一步进门的蒋元航见四妹夫身材伟岸,面无表情,浑身上下散发出冷冷的气势,心里打了个寒颤,想到自家姨娘,妹妹做的那些个蠢事,赶紧敛了敛心神,堆起满脸的笑意。

    冷不丁萧寒忽然朝他望过来,正好对上蒋元航的眼,蒋元航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好在蒋宏生刚刚说了句“都坐吧”,这才没有露出破绽,只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

    前几日跟两个生意上的朋友去逛百花楼,却见三妹妹身边的贴身丫鬟秋分在楼里端茶递水,做着粗使丫头的活计,不由的大感意外,使了几个小钱把人叫来问上一问。

    那秋分一见着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他的腿一边比划,一边呜呜直哭。

    蒋元航见其面色憔悴,神情哀伤,一又手又红又肿长满了冻疮,呜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由的动了恻隐之心,忙把百花楼的妈妈叫到跟前,想替秋分赎身。

    哪知那妈妈冷冷的看了一眼秋分,手中锦帕一摇,半个身子倚在蒋元航身上,嗲声嗲气道:“蒋公子啊,咱们这百花楼上上下下几十个姑娘,您看中哪个,妈妈我连个屁都不会放,唯独这人,我做不了主啊!您是不知道啊,这丫头谋害主子,不是什么好鸟,兵马司那里,那可是点了名的,我若是敢把她放了,那我这百花楼也就别在这京城地上混了。”

    蒋元航暗暗惊心,追问道:“她的喉咙怎么了?”

    那妈妈一张粉脸凑近了,在蒋元航耳边娇声低语道:“听说是说错了话,得罪了人,被毒哑了!”

    蒋元航惊得一把推开怀里的人,脸色刹白,扔下一张银票,撒腿就跑,一连三天没敢出门。

    从那天起,蒋元航对萧寒怕若鬼神。

    ……

    欣瑶只顾着与昊哥儿“眉目传情”,自然不会留意这边的动静,行罢礼,她朝昊哥儿抬了抬眉,便跟着母亲,嫂嫂去了里屋。

    进了里屋,刚坐定,奶娘把轩哥儿,梅姐儿抱了上来,顾氏,欣瑶一人搂着一个,逗弄着。

    欣瑶一见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便没了抵抗力,左亲一口,右亲一口,爱得不行。

    吴氏忙笑道:“妹妹这么喜欢孩子,赶明儿等妹妹身子养好了,赶紧生一个,也省得太太一天到晚的替妹妹揪着心。”

    欣瑶把孩子递给奶娘,见奶娘把两个孩子放到窗下的炕床上玩,这才转过脸拿起手边的茶盏轻啜一口,目光落在吴氏身上,笑道:“正调养着呢!”

    吴氏嗔笑道:“我瞧着妹妹的气色倒比前几个月更红润些,只怕再过一两个月,就有好消息来,二太太您仔细瞧瞧!”

    顾氏瞧了瞧女儿的气色,笑道:“有萧太医亲自为她调养,我也能省些心。我瞧着你,倒是气色不大好,回头走时,带些个燕窝回去,好生吃着,吃完了打发人来拿。”

    吴氏一听这话,笑意渐渐从脸上退去,想着这些日子的憋曲,眼中含泪,半晌才哽咽的道了句:“二太太……”

    顾氏与欣瑶对视一眼,都深感意外。

    顾氏挥了挥手,丫鬟婆子悄悄的退了出去,奶娘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外间,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

    吴氏这才哭哭啼啼的把心里的苦水吐了出来。

    话说蒋元航夫妇从蒋家二房分出去,解了禁的周姨娘也跟着儿子去了新居。新居取名华锦园,寓意繁华似锦,位于皇城南的一条静谧悠长的巷口,五进的宅子带个大花园,虽不如蒋府那般雕梁画栋,却也是清致素雅,别具一格。

    夫妇俩带着两个孩子及一大堆丫鬟,不愁吃,不愁穿,日子本该过得无拘无束,偏偏多了一个周姨娘。

    这周姨娘夹着尾巴过了几年吃斋念佛的苦日子,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跟着亲儿子过活,刚开始确是安安份份的过了两个月。只是时间一长,不知为何,居然挂念起女儿来。先是逼着儿子到郑家去探望蒋欣珊,被婉言拒了仍是不甘心,非要打听女儿禁足在哪个庄子上。

    蒋元航怕被妹妹牵连,明面上应下,暗地里全不放在心上,只用话语将姨娘哄骗着。

    那周姨娘见儿子阳奉阴为,不敢与儿子理论,只一口咬定是吴氏在儿子跟前嚼了舌头,每日里总不给吴氏好脸色瞧。

    吴氏自打知道清凉山一事是蒋欣珊做的手脚,回回忆起那日的事,免不了阵阵后怕,早就在蒋元航跟前不知滴过几回眼药水。对周姨娘的动静,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见,照常过她的日子,理她的家。

    实在闹得厉害了,便用言语弹压一番,边上又有蒋元航帮着说话,那周姨娘倒也无计可施。虽说她是二爷的生母,却只是个姨娘,没了老太太和娘家的帮衬,对着八抬大轿迎进门二奶奶,底气明显不足。

    周姨娘被关了几年,心思学乖了不少,她衡量自个的处镜,娘家破落了,女儿被禁足,府上的经济大权吴氏一人独掌,儿子对吴氏言听计从,府里的仆人都是吴氏的人,几番权衡之下,遂心生一计。

    周姨娘一反常态,竟向儿子,媳妇伏低做小起来,绝口不提蒋欣珊的事情。消停了一些日子后,正巧萧寒让人把女婴抱到府里,周姨娘便趁机向儿子提出蒋欣珊不找倒也罢了,只是膝下寂寞,想把孙子抱到跟前养着。

    蒋元航只要姨娘不与三妹妹扯上关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便阿弥陀佛了,也未及深想,便一口应下。

    这一晚,蒋元航宿在正房,使出一身本事,把吴氏搓揉得软成一团,**刚过,蒋元航便把姨娘想要把子轩养在身边的事说与吴氏听。

    蒋子轩便是当年菊怜之子,刚刚满一岁半,因其生母产下他后血崩而亡,便一直当亲儿养在吴氏跟前,吴氏心中有愧,对轩哥儿比对亲生的梅姐儿还疼上三分。

    沉浸在男人柔情蜜意中的吴亦芳一听这话,心中又惊又怕。菊怜的死,背着人她是动过手脚的。正因为这个原因,老太太一怒之下,让她长跪不起,暗中警示一番,以致于才八个多月,早产下了梅姐儿。她吃不准男人到底是个什么用意,不得不点头应下。

    这一让步,吴亦芳便失了好局。周姨娘利用小子轩拿捏着吴氏,显然已是府里的半个当家人,吴氏因心中有鬼,又顾念子轩在周姨娘手里,不敢与她争斗,节节败退。

    只见吴氏说到动情处,突然跪倒在顾氏跟前,声泪俱下道:“二太太,轩哥儿自打落地,就跟着我过活,虽不是我亲生,倒比亲生的更惹人疼爱。如今二爷让他跟着周姨娘,我不敢不从,只是有几句心里话,想跟二太太说一说。”

    顾氏一时无言,思了半响道:“你且说罢!”

    吴氏抹了把眼泪,哀道:“轩哥儿虽说是庶出,可好歹也是咱们蒋家二房的长孙,有道是不求金玉重重贵,但愿儿孙个个贤,蒋家诗礼传家,断没有让姨娘抚养长孙的道理,传出去,不仅二爷的名声不好听,连带着老爷,太太这头都落人口舌。求太太为媳妇作主。”

    吴氏说罢,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暗自落泪。

    欣瑶虽然料到了周姨娘搬了新居,必然会折腾一番,以吴氏的本事,应该不在话下。却没料到,这个女人居然会在轩哥儿身上作文章,拿了件趁手的兵器,打得吴氏毫无还手之力,真是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

    禁足不仅没有削减周姨娘的战斗能力,反而让她变得耳聪目明。

    只可惜啊,今时今日非彼时彼刻,老太太连家都分了,退避江南,她又能折腾出个什么新天地来。

    片刻的静默后,顾氏给欣瑶递进个眼神。

    欣瑶会意,上前扶起吴氏,柔声道:“地上凉,二嫂嫂快起来罢,有什么话,坐着说。”

    吴氏感激的瞧了眼欣瑶,顺从的坐了下来,掏出怀里的帕子拭了拭泪。

    欣瑶端起茶盏递到吴氏手上,吴氏刚拿起茶盖,又急忙放下,捂着帕子干呕起来。

    欣瑶暗叹了口气,脸上却笑道:“母亲,二嫂嫂是不是吃坏了什么,赶紧请个大夫过府瞧瞧。”

    顾氏拍了拍女儿的手,喜上眉梢道:“你二嫂嫂哪里吃坏了肚子,怕是有了天大的喜事,好孩子,几个月了?”

    吴氏又羞又嗔,笑中含泪道:“大夫说一个半月了,也是昨儿个才诊出的脉。”

    欣瑶含笑道:“恭喜二嫂嫂,大夫怎么说?”

    吴氏唉叹一声,面有愁色道:“四妹妹,大夫说我这胎前后间隔太短,身子尚没有调养好,操劳不得,需得安心静养才是。说是静养,哪能就真的养着不动,里里外外的大小事情,哪个不得操心?”

    欣瑶听着这话里有话,不由的朝顾氏弯弯嘴角,退了回去。RS

第二十七回 奴才教养主子(三更)

    顾氏呵呵一笑道:“正是该安心养着,春兰……”

    春兰一脸笑意的掀了帘子进来。

    顾氏道:“把二奶奶怀了身子的事去告诉老爷,让老爷赶紧写了信到南边,好让老太太高兴高兴,身子也许就能好得快些。还有……”

    顾氏正踌躇着该如何把这周姨娘的事情透到自家男人跟前,却听女儿在一旁捻着颗梅子,笑盈盈道:“母亲,周姨娘虽说跟着二哥哥分了府,到底还是父亲的妾室,一个妾室敢把蒋府的长孙抱在跟前养着,难不成,她当母亲是空气不成?”

    顾氏看着一脸坏笑的女儿,心下了然,又笑道:“顺便问问老爷,虽说周姨娘顾念二奶奶怀了身子,把轩哥儿抱养在身边,只是轩哥儿好歹也是二房的长孙,蒋家百年来,没有这样的先例。祖宗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春兰揣摩着二太太,四小姐的意思,应声退了出去。

    吴氏眼中一热,刚刚止住的眼泪簌簌而下,复又跪倒在顾氏跟前泣声道:“谢二太太作主!有二太太这样的长辈,是亦芳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欣瑶扶起吴氏,打趣道:“二嫂嫂,怀了身子的女人,眼泪真的要比旁人多些,赶紧收了去,省得呆会给二哥哥瞧见了,以为做妹妹的欺负了嫂嫂!二哥哥能娶到二嫂嫂这样的贤内助,才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呢!”

    吴氏百感交集,破渧而笑道:“等妹妹日后怀了身子,我再来笑话你!”遂唤来贴身丫鬟,扶着到里间净面。

    欣瑶见屋里没了外人,凑过脸,在顾氏耳边轻语道:“母亲,虽然二嫂嫂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我却见不得周姨娘那猖狂的样,更何况她自个的两个子女都没有教养好,我岂能让她祸害蒋家的下一代!母亲若得空,不防把她叫到身边教导着,怎么着也得让她懂些规矩,别像从前那般,再闯出个什么祸来,如今的蒋府,可没人能护得住她。”

    顾氏岂能听不明白女儿的话里有话,玉手轻点蒋欣瑶的脑门,嗔道:“放心,我心里有数!你这个二嫂,也是个人精,只是为人还算周正。我不帮她,难不成去帮那周姨娘不成?”

    顾氏想起当年那场大火,脸色便冷了下来,幽幽道:“老太太临走虽然没见她一面,到底心里头是顾念她这个侄女的,毕意是护了二十年的人。”

    “母亲这话如何说?”欣瑶一时没绕过弯来,不同奇道。

    顾氏摸着女儿的头,柔声道:“你想啊,老太太跟着大房往南边去,总不能把她也带上。老太太在时,你父亲对她便不闻不问的了,老太太一走,又岂会再去管她?”

    欣瑶眉头一跳,顿时领悟过来:“老太太是怕周姨娘落到母亲手里,母亲想着以往的事,衣食上苛待于她,所以里外里把人移了出去。”

    顾氏点头冷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她怕你父亲和我这头不好交待,这才故意冷在一旁,临了连个面也没见!”

    蒋欣瑶不由的对母亲伸出个大拇指,真心实意道:“母亲啊,老太太便是那样了,心里头的算计也不差分毫,真真是个厉害的。”

    “若不厉害,这些年你大伯,你父亲又怎么会对老太太的话言听计从,又怎会挣下这么大的一份家业?”

    欣瑶心下抖了个激灵叹道:“母亲恨她吗?”

    顾氏唇边的冷笑越炽,点头道:“恨,如何不恨?我只要一想到当年的事情,这心里头就恨不得……”

    顾氏眼眶一热,撇过脸沉吟道:“她打你那一杖,就像拿刀子捅在母亲心口……如今她这样,也算是报应。”

    欣瑶想着那几个月的苦药,只觉得嘴里泛着阵阵苦味,再不愿多说,便移了话,压低了声道:“母亲,二姐姐的事情,父亲是如何与南边说的?”

    顾氏瞧了瞧房里的两个贴身丫鬟,丫鬟颇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顾氏这才轻声道:“你父亲一连把自己关在书房几个晚上,才决定给南边捎封家信。”

    “噢,这信是如何写的?”

    “你父亲把孙家大爷被逐出家门的丑事细细写在了信上,又附上了你二姐姐留下的信,旁的,没有多说。一切只看老太太如何定夺。”

    欣瑶静默着,没有说话。

    顾氏又道:“前些日子,你让人捎信过来,让我别到那宅子里去,我也就没敢过去,也不知道你二姐姐怎么样了?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哎,孤苦伶仃的,真真是可怜,我私下里偷偷备了些东西,你看什么时候方便了,替她送过去。”

    欣瑶当即沉声道:“母亲,万万不可,我这个法子虽然助二姐姐离了那府,手段却不大光明,那曹氏必定怀恨在心,暗地里打听着呢,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万一那曹氏发现孩子还活着,心一横,拼个你死我活,咱们倒是不怕,二姐姐的名声这辈子可就毁了。”

    顾氏叹息道:“难不成就这样藏着掖着躲一辈子!”

    欣瑶凑近了身,在顾氏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末了又道:“等到那一天,二姐姐就能堂堂正正的走出家门。”

    顾氏摸着女儿厚厚的头发,点头叹道:“也只能委屈她一两年了。”

    ……

    话说蒋宏生与女婿,儿子在书房里吃茶说话,心里正盘算着一会儿私底下问问女婿有关宏远的事,冷不丁的听春兰这么一说,怒气渐升,当即重重的把茶盏往几上一放,脸就沉了下来。

    蒋元航吓得赶紧跪倒在地,缩了缩脖子,尴尬的一声不吭。

    萧寒一听是周姨娘的事,脸上便有了嫌弃之色,在一旁幽幽道:“奴才教养主子,这般稀奇的事,倒是头一回听说。”

    萧寒这话说得难听,却是在理。

    妾氏所生的孩子为庶出,却也是主子,必须要认正室为“嫡母”,生身的娘只能为“庶母”。姨娘说得好听是半个主子,实则不过是个奴婢。大家族里哪有奴婢教养主子的道理?

    蒋宏生老脸涨得通红,冷笑一声道:“老太太虽然允许你带着周氏分府别住,可到底还是我的儿子,有些话,多说了反倒不益。你如今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凡事为着孩子多思虑几分。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蒋元航忙不迭的点头。

    蒋宏生嫌弃的看着已经分出去的儿子,冷冷道:“回去跟她说,把轩哥儿交给吴氏教养,正好二太太跟前少个端茶递水的奴婢,我看她极为适合。从明日开始,白日里到二太太跟前伺候着,晚上再回府里。舒心了这些年,也是该好好学学这为人妾氏的规矩。”

    蒋元航素来怕蒋宏生,不敢有异,只得唯唯诺诺的应下。

    蒋宏生见其形止缩手缩脚,心下厌恶,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蒋元航巴不得赶紧离了这里,当下溜之大吉。

    ……

    前院里的消息片刻后,便传到了内宅。吴氏一听老爷这般护着她,又惊又喜,不由的落下泪来,越发真心实意的孝顺顾氏起来,端茶递水也不借她人之手,均亲力亲为。

    欣瑶见后,感叹吴氏为人八面玲珑。

    夫妻两直呆到了傍晚,才不紧不慢的回了萧府。

    ……

    次日一大早,周秀月穿了件崭新的玫红对襟褂子,头戴两只点翠镶金凤钗,脸上匀着厚厚粉,精神抖擞的站在蒋宏生夫妇跟前,眼含期待的看着正在穿戴的蒋宏生,壮了壮胆道:“太太,让妾身来侍候老爷吧!”

    顾氏微微皱了皱眉,自顾自帮蒋宏生扣上最后一个扣子,没有说话。

    蒋宏生转过脸,直视着眼前容色苍老的妇人,周姨娘被他盯着瞧了半晌,手不自然的抚上自个的脸,娇羞的垂下眼睑。

    蒋宏生见周姨娘这副作派,厌弃的撇过头,冷冷道:“好生侍候太太,若再不知好歹,别怪我不顾念老太太的情份。”说罢,甩袖而去。

    几年的禁足生涯,早已磨光了周姨娘浑身的棱角,她胆怯的缩了缩身子,余光瞧见顾氏风姿绰约身形,银牙暗咬,不由的抬了抬眼,正好对上顾氏向她看来的目光,赶紧垂了头,老老实实的站着不动。

    恰在此时,蒋元晨带着弟弟,侄儿给母亲请安,见久未露面的周姨娘拘紧的站在一边,好生奇怪,也不多问,陪着母亲说了些玩笑话,才带着两个哥儿退了出去。

    屋里刚清静下来,柳姨娘,红姨娘又相继而入,一左一右的服侍在顾氏跟前,陪着顾氏笑着。

    周姨娘见来来往往的人只把她当成透明人一般,不理不睬,一张擦满了粉的脸上便有些挂不住。想起以前在老太太跟前的风光,心里酸涩难当。

    却听顾氏出声道:“老爷让你到我跟前侍候,学学为人妾室的规矩,也罢,你就从端茶送水开始学起吧。”说罢,仪态万千的端起春兰递上的茶盏,浅饮一口,眼中含笑的看着周秀月。

    周秀月紧了紧藏在袖口里的拳头,深吸一口气,低眉顺眼的道了声:“是,太太!”。RS

第二十八回 胆子是宠出来的

    顾氏见周姨娘这副样子,微微冷笑道:“为人妾室,头一个要紧的是明白自个的本份。虽说二爷带着你单独开户过日子,可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着。蒋家素来没有姨娘教养子孙的规矩。老太太当年再如何宠你,府上的三姑娘也是抱养在她跟前教导着。人活到这个份上,最好是安安分分,周姨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秀月虽是个笨人,却把顾氏这一番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心中对吴氏涌出一丝恨意来,抹了一把眼泪泣道:“太太,妾身没有不守本份,妾身不过是可怜轩哥儿小小年纪没了生母,这才……”

    顾氏冷冷打断道:“蒋家的族谱上明明白白写着,吴氏即是轩哥儿的嫡母,也是轩哥儿的生母,周姨娘禁足两年,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可是要我书信了老太太,把蒋家的族谱摆在你面前。”

    这事本是蒋家的辛秘,老太太一早就下过死令,凭他是谁,只能把这事烂在肚子里。谁要是敢在轩哥儿跟前透出半点口风,必当严惩。

    周秀月额头的冷汗涔涔滴下来,刚想发作,又想到自个的处境,遂咬了咬牙,忍气吞身道:“太太,妾身不敢!”

    顾氏扶着春兰的手盈盈起身,走到周秀月的跟前,轻声细语道:“红姨娘在老太太跟前多年,素来规矩是好的,周姨娘日后就跟着红姨娘多学学蒋府如今的规矩!”

    红姨娘惶恐的看了周秀月一眼,连连称不敢!

    柳姨娘眼观鼻,鼻观心的侍立在一边,恍若未闻!

    这一日周姨娘在顾氏跟前,竟似度日如年般难熬,想着以后需得日日如此,不由的苦从中来,心中悔恨不已。

    ……

    三日后,京城上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雪中的萧府景致分外迷人,无不笼罩在漫天的飞花之中,白茫茫的一片静谥。

    男人顶着一身风雪进了房,惊扰了正在房里用膳的欣瑶,她放下筷子,正欲起身,却听男人含笑道:“我身上寒气重,你且坐下,横竖有她们服侍。”

    欣瑶失笑道:“怎的这么快就散了席?”

    今日靖王府庶出的女儿过满月,宴请宾客,萧府也收到了帖子。

    欣瑶最怕这些个应酬,借口身子不好,只派人送了厚厚的礼,让自家男人作为代表,前去赴宴。

    萧寒脱下身上的大麾,递到微云手上,接过淡月送上的热毛巾,擦了把脸,就着微云的手,换了件家常衣裳,把手在碳火上烤了几下,对着刚刚端了热茶进来的轻絮笑道:“温上一壶酒,让厨房再送些菜来,就摆在暖阁里。”

    轻絮一愣,放下茶盏转身掀了帘子出去。

    欣瑶侧头笑道:“敢情连席也没入,空着肚子回来的?二哥这个东道,做的越发的没道理了。”

    萧寒但笑不语,见身上寒气散去,这才上了炕,把小炕桌上欣瑶刚喝了几口的野山菌老鸭汤一饮而尽,笑道:“今日这汤煨得好,加了味人参,更加沁人心脾,瑶瑶得多喝几碗。”

    欣瑶看着空了的碗,嗔笑道:“老火煨上七八个小时,不沁人心脾才怪。”

    萧寒瞧了瞧几上的几色新鲜小菜,咽了咽口水道:“都是些溜虚拍马,钓名沽誉之辈,我和天翔不耐烦应酬他们,在二哥书房里跟卫瑞他们说了会话,就各自回来了。再说,那府里的菜,哪有咱们家里做的好吃。”

    欣瑶抚着怀里的小手炉,懒懒笑道:“真真是把你的嘴养刁了,都敢说靖王府的菜难以下咽,这让那些王府大厨们情何以堪?”

    说话间,轻絮带着丫鬟拎着食盒进房,一一摆放整齐。

    欣瑶放下怀里的铜胎珐琅西洋小手炉,拿起酒壶,亲自替男人斟了杯热酒,笑道:“先吃些菜垫垫,再喝酒!不然伤胃。”

    萧寒反手替欣瑶斟了半杯酒,笑道:“你也喝小半杯,暖暖身子,省得一天到晚,手脚都是冰凉的。”

    萧寒出一趟远门后,除了必要的应酬之外,时常回府里用晚膳。

    天冷,老太爷便不让小两口东院西院的来回跑,小夫妻两个便缩在自个房里用膳。

    欣瑶拿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眉心挤在一处,赶紧吃了几口菜,方才埋怨道:“这烧酒又烈又冲,喝下去烧肠刮肚,辣得人直想掉眼泪,哪比得上我们南边的米酒,入口绵柔,回味无穷。”

    萧寒就喜欢看欣瑶喝烈酒时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只见她秀脸酣红,眉头轻皱,红唇微翘,眼角含着一抹嗔怒,却忍不住跃跃欲试再抿上一口。

    遂笑道:“米酒有米酒的好,烈酒有烈酒的妙,天寒地冻,漫天飞雪,喝上一口,便觉得心里暖成了一个火炉。”

    欣瑶见男人又想起了军中一行,微微一笑道:“说起火炉,我倒有件事与你说,西山后头的那一处庄子,我已经让人修缮了,估摸着再过几个月便能完工,回头咱们约上杜府众人,再把小叔叔也叫上,一同泡温泉去。”

    萧寒停了筷子奇道:“这么快?”

    “都是些经年的老伙计,徐府与十六的房子一完工,就动手了,细细算来,也不算快。”

    萧寒笑道:“花了不少银子吧?”

    欣瑶刚吃过一口菜,细嚼慢咽道:“银子赚来,就是花的。花出去,才有动力再赚回来。”

    萧寒若有所思的笑道:“噢,那‘似水如冰’赚回来的银子,瑶瑶打算怎么花?”

    “啪”的一声,蒋欣瑶失手掉了手里的筷子,呆愣的盯着男人似笑非笑的脸半晌,才磨了磨牙道:“你怎么知道的?”

    “何处玉箫天似水,琼花一夜白如冰,似水如冰,一个ji院,居然取了这般雅致的名字,瑶瑶在这上头花的心思,一定不会少吧!”萧寒似笑非笑道。

    蒋欣瑶大窘,粉脸通红,半天才挣扎着说了一句:“杜天翔这厮,人品着实不堪,我若再信他,我……我……我就不叫蒋欣瑶!”

    萧寒一把抓住女子握成拳头以示愤怒的手,失笑道:“这事,还用他说,京里哪个犄角旮旯多出个什么铺子,会有我不知道的?天翔向来是银子左口袋进,右口袋出,一年到头,存不了几两,我估算着能这么大手笔的,也只有瑶瑶你了。说吧,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蒋欣瑶突然泄气的朝外头喊了声:“微云!”

    微云闻讯进来,垂手而立道:“大奶奶,什么事?”

    欣瑶没好气的甩开男人的道:“把表少爷想开ji院的事,好好说给咱们大爷听听!”

    微云正欲开口,却见大爷朝她挥了挥手,正犹豫不绝时,一道寒光落在她身上,微云打了个寒颤,朝炕上两人福了福,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萧寒放下筷子,抬眼看了看欣瑶的脸色,笑道:“生气了?”

    欣瑶忿忿的撇过脸,不去瞧他。

    萧寒失笑道:“不用问也知道这肯定是他的主意,但是若没有你在背后的支持,这事他做不起来。我倒不是说开ji院不好,只是这么大的事情,你瞒着我,就不大好。”

    欣瑶见事已至此,瞒无可瞒,撇撇嘴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与萧寒听,末了又道:“本来就没想瞒你,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萧寒温和道:“这里头居然还有阿远的份,真真是胆大。”

    欣瑶嘟着嘴道:“还不是被天翔给闹的没了办法,才乖乖的掏了银子。”

    “瞧瞧你们三人,一个只会看病,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有一个忙着户部的事,应付京城那些个三教九流,地痞流氓之类,怎会在行?ji院这个买卖不比寻常,背后若没有大靠山,在京城这方宝地上是开不下去的。这就半个月,铺子还没有开张,要没有二哥和我暗中照拂,你可知道有多少拨明的,暗的人马寻上门来?”

    蒋欣瑶诧异道:“天翔不是说有二哥在暗处帮衬着吗,怎的还会这样?”

    萧寒突然放声一笑道:“就他的胆量,敢跟二哥开口?只怕还没出声,就给吓回去了。便是十六与我,也得好好思量一番。你也别怪他,估摸着他也是想说的,只是话到嘴边,与瑶瑶一样,说不出口罢了,堂堂太医院院首,萧府当家奶奶,前科探花,居然做起了ji院的买卖,这话换了谁,也张不开口。”

    欣瑶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男人牵着他的手,笑得一脸诡异的说不该把她护得太好的话,自知理亏的垂下眼帘,道:“二哥知道了?”

    萧寒收了笑道:“早就知道了,嘱咐我暗中照看些。他不知道阿远也参和进去了,只说你与天翔两个胆子忒大。”

    欣瑶殷勤的替男人夹了筷子鱼肉,又把酒斟满,笑容谄媚道:“身后有二哥和你,所以胆子大了些。”

    萧寒一听这话,心头极为受用,笑道:“何止是大,大得无边了!”

    蒋欣瑶嗔笑道:“我的胆子,是你宠出来的!你表弟的胆子,那是你二哥宠出来的!”RS

第二十九回 孕事很重要(二更)

    欣瑶这话虽说有几分夸张,却让萧寒心下慰贴。

    他伸手抚了抚欣瑶嘴角,轻轻擦去了残留在上头的一抹酱色,笑道:“这倒也是,二哥虽然势微,那些个屑小之辈却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过万事还得小心,怡红院背后那座大佛可不是吃素的,我已经交待步三,让兄弟们随时照看着些。”

    欣瑶嘴角浮出一道弧线,轻声道:“苏家的怡红院身后是韩王,似水如冰的身后是靖王,正好打打擂台,他能笼络人,咱们也能,他能打探消息,咱们也能,大爷你说可好?”

    萧寒瞧了瞧手中的空酒杯,笑道:“你说好,便好。”

    欣瑶正欲说话,却见微云掀了帘子进来,一脸喜色道:“大爷,大奶奶,步府来报喜,说莺归怀了身子,一个半月了。”

    欣瑶一脸惊喜的看向萧寒,萧寒笑道:“果真是喜事,谁来报的讯?”

    “回大爷,是步大人亲自报的讯,现正在书房候着大爷您呢!”

    萧寒一听居然是步三亲自来了,心头便有些不舒服。

    他朝欣瑶腰腹处扫了一眼,酸酸道:“他倒是积极,冰天雪夜还特意跑这一趟。”

    欣瑶轻轻推了推男人的胳膊,嗔笑道:“他年纪不小了,又是头一胎,想必是乐坏了。大爷用的差不多了,且去见一见吧。微云,吩咐李妈妈备上些新鲜的吃食,让步大人一并带回去,替我带个讯给莺归,好好养胎,怡园的事让几个徒弟动手,她在一边看着便行了。”

    微云喜滋滋的出了房忙去了。

    萧寒突然把欣瑶往怀里一带,大手抚上她的小腹,贴着耳朵,轻声道:“放心,从今夜开始,我一定加倍努力!”

    欣瑶面色一红,手狠狠的掐上男人的腰间,嗔怒道:“还不快去……”

    待男人走后,欣瑶收了笑,拿了本帐册,想着心事,愣是半个字也没看进去。

    刚从库房出来的李妈妈进门来,看到欣瑶呆呆的斜靠在炕上,以为大奶奶是在为听到莺归有孕的事烦忧,心里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个世上的女人,毕竟还是得靠儿女傍身的。大奶奶聪明如斯,富贵如斯,也逃不出为萧家传宗接待的命运。成亲大半年了,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老太爷虽嘴上不说,眼里的盼望却是一日胜似一日。

    大奶奶从娘胎里便带着不足之症,调养了几年,好不容易断了药,偏有了清凉山一难。救回一条命,又挨了老太太一仗,吃了多少苦药才调养成现在的样子。

    想当初二太太深得二老爷宠爱多年,也是在生下了四爷才算把蒋府二太太的位置坐稳,老太太这才断了把周姨娘扶上位的念头。如今大奶奶虽然仗着大爷喜欢,日子过得舒坦,终究是少了立足的根本,不是长久之计啊。

    念极此,李妈妈堆了笑意,柔声道:“大奶奶别急,老太爷这样好的医术都说明年能抱上重孙,心里定是有了几分把握的。大奶奶只要把身子调养好就行了。”

    欣瑶此时正在思索ji院一事,突然听得李妈妈这没头没脑的话,愣了半天,敢情自己这副模样落在李妈妈眼里,是在为怀不上孩子而着急。

    她笑道:“该是你的,逃不掉,不是你的,急不来。我不急,妈妈也无须急。水道渠成的时候,该来的都会来!”

    李妈妈忙笑道:“大奶奶能想得开,就是好事。”

    欣瑶想了想道:“哪天,妈妈得空了,代我瞧瞧她去。还有那两个的婚事也该筹备起来。”

    李妈妈道:“大奶奶放心,都暗中准备着呢,那四个香年纪不小了,是放是留,大奶奶拿个主意,正好明年初,一并办了。梅香,兰香自大奶奶敲打过后,倒很安份。下头两个自打大爷回来后,心思便活了起来。大奶奶防着些。”

    李妈妈在大宅门里这些年,练就了一些特殊的本事。哪些丫鬟想爬主子的床,用她的话说,动动鼻子,便能闻出那人身上的骚味。一切破坏夫妻俩和谐的人或事,李妈妈都不遗余力的扼杀在摇篮里。

    欣瑶扶了扶头上的玉簪,笑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金钱富贵没有几个女子能受得住这样的诱惑。妈妈交待下去,外松里紧的看着些吧,也不必太过,男人倘若要变心,你就是防得滴水不露,该到他嘴里的肉骨头,一根都少不了。咱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才是正经。”

    李妈妈一向是欣瑶说什么,她便做什么,当即点头应下。

    欣瑶又道:“府里适龄的若有合适的婚配,妈妈只管与我来说,实在不行,都便放出去吧。接手的人选,妈妈心里得有数,你先暗中过过目,回头咱们再细细商议。萧清跟了我大半年,颇为伶俐,差事办得妥妥贴贴,他年岁也不小了,他的婚事,你帮我在几个一等,二等中相看起来。”

    李妈妈惊道:“大奶奶这是要抬举这一家?”

    欣瑶轻笑道:“抬举不抬举的,还得看萧总管会不会做人。先预备着总不会错,萧清我还得再看两年,如果是个得用的,我就想着抬一抬。”

    李妈妈会意道:“大奶奶想得深远!”

    ……

    主仆俩人商议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萧寒便回了房,李妈妈颇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夫妻俩洗洗漱漱,便早早的上床安置。

    许是莺归有了身孕的事刺激了两人,这一夜,男人极尽温柔的逗弄着身下的可人儿,直到女子软成一团,才卖力的驰骋起来。而女子则热情的回应着,年轻的身体纠缠在一处,屋里一室*光。

    ……

    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日,地上便积了厚厚的一层,男人起身前在欣瑶耳边道了句,那日的雪人堆得颇有些趣味,今日让下人再堆一个稀奇古怪的。

    欣瑶理完事,穿着斗篷,拿着手炉,站在廊下指挥着小丫鬟们在院里堆雪人。

    年轻的姑娘们穿红着绿,在一片白色中打闹说笑,顽皮的像孩子似的,一张张笑颜,冻得分外娇美。

    欣瑶看着看着,浮上了满满的笑意。

    萧总管一身崭新的袄子,神色匆匆而来,走至欣瑶跟前,把手里的东西恭敬的递了上去,道:“大奶奶,徐府送来帖子,徐夫人明日邀大奶奶雪中赏梅。”

    欣瑶接过帖子,皱了皱眉头暗道:“怎么会是她?”

    当初十六走时,交待她与徐府多走动,并把徐宏远的婚事交给她操办,外人只知道萧寒与徐宏远的私交甚为亲厚,故才出手相帮。

    大婚之日萧寒出京办差,欣瑶卧床养病,都未出席婚礼,明面上只按着朋友间的礼数,送了贺礼。大婚后诸事烦琐且她又心悬西北一事,一直没有机会见过这位传说中貌美如花,性情温和的小婶婶。

    今日燕红玉突然差人送了帖子,邀请她雪天赏梅,这一举动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萧重见大奶奶捏着帖子,面露疑色,踌躇道:“天寒地冻的,大奶奶要不要小的回了去?”

    欣瑶摆摆手,笑道:“罢了,难得她有这般雅性,我怎好失约,听说徐府修缮的颇有南边的风格,我也正好瞧瞧去。”

    萧重笑道:“大奶奶说的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欣瑶含笑点头。身后的微云看着萧总管略微肥胖的身子出了院子,才轻轻道:“不过是一张贴子的事,萧总管还眼巴巴的亲自跑这一趟,真真是有心。”

    欣瑶眼波一流转,嗔笑道:“能有本事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是有些真本事的。扶我进去,看看明日穿件什么衣裳好?”

    微云杏眼圆睁,暗道大奶奶素来不在这上头计较,衣橱里新做的几十件衣裳,连动都没动过,怎的今日却在这上头起了兴致?

    欣瑶似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一叹道:“晚辈见长辈,哪有衣饰随便的道理。再说人家皇亲贵戚出身,最在乎的就是这些礼数。我虽不能光明正大的以侄女的身份去见,可礼数上不能出错,方是对小婶婶的敬重。”

    微云恍然大悟点点头,扶着大奶奶去了里屋。

    ……

    夜间,萧寒回府,听说此事,皱着眉头半晌,摸了摸女人略有凉意的手,接过微云递来的手炉,塞到她手里,才幽幽道了句:“我怎么没听阿远说起过这事,大冷的天,怎的这么多名堂,你多带些人跟着去!”

    欣瑶见男人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心里温暖,笑道:“听说现下京里已经颇为热闹,许久没有出门,回来的路上倒想瞧瞧去。”

    萧寒不忍扫兴,只温和道:“今上寿辰在即,天南海北各路人马陆续进京,想不热闹也难。”

    欣瑶哑然失笑道:“什么寿辰在即?年尚未过,明明还有三个多月,这般早早进京,只怕是想四下走动,挪个好位置罢了。想必这几日子,韩王府,苏府门前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罢!”

    萧寒抬了抬眉毛,用力捏了捏掌中的玉手,欣瑶会意,故意酸酸道:“瞧瞧韩王,再瞧瞧二哥府上,哎,不可同日而语啊,罢了,过年送年礼,我让萧重备了厚厚的礼,送到二哥,十六府上,也省得两个王府门前冷清的不像话。”

    萧寒沉寂片刻,冷笑道:“瑶瑶定想不到今日往韩王府上送礼的是什么人?”

    欣瑶奇道:“什么人?”RS

第三十回 冬日赏梅(三更)

    萧寒卖了个关子,让欣瑶猜一猜往韩王府上送礼的人是什么人?

    欣瑶心道我又并非神仙,能掐指一算。

    萧寒见她一脸好奇,如实道:“赵家当家之人赵正信。”

    “居然是他,这人与苏家有联姻,倘若他日韩王得继大统,仗着娶了苏家的媳妇,自然少不了他的荣华富贵,这般着急,所谓何事,难不成她媳妇在苏家不吃香了?”

    萧寒被欣瑶尖酸的话语惹得直笑道:“苏如雨不过是苏家隔了房的,又是嫁出去的女儿,先太后尚在时,还能稍稍顾念一二,先太后走了这些年,今上明抬暗贬,刻意打压苏家,日子比着从前,难过了许多。”

    欣瑶莞尔一笑道:“这赵正信也算是个人物,风往哪头吹,他就往哪头倒。年初二哥势盛时,咱们大婚,眼巴巴的把婆婆的嫁妆当成贺礼送了来。如今韩王当道,他又往韩王府里走动勤快,真是变而通之啊!那一府里的人,我是腾不出手,等哪天尘埃落定了,也是该算总帐的时候了。”

    萧寒听罢微微笑道:“瑶瑶老说要算总帐,你那个三姐怎的还稳稳当当的在庄上养着胎呢,既不缺衣,又不少吃的,瑶瑶打算何时,才把这总帐算算清,你若不算,我可真要动手了。”

    蒋欣瑶撇撇嘴道:“人家肚子争气,关键时候里面怀了个娃,好歹是条小生命,我就不信,你真能狠得下心动手。罢了,等二哥大业得成,郑家自然会替我动手,到时候我在边上冷眼看着就行了。”

    萧寒似有深意的看了女人一眼,从怀里掏出两张地契,送到欣瑶跟前,沉声道:“就知道你心软,这是她两个庄子的地契,你且收着。”

    欣瑶惊讶道:“怎么得来的?”

    萧寒伸手点了点欣瑶的额头,道:“人到绝路,就会想着复起,她身边都是郑老的人,想要买通下人,自然少不了银子,她卖,我买,来得正正当当,清清白白,一点子手段也没用上。”

    欣瑶长睫毛轻眨了几下,笑的诡异道:“哪来的银子?不是说私房都用完了吗?”

    萧寒虚咳一声,反手搂过欣瑶,拿起“猪蹄”,狠咬了两口,笑道:“所以这几日浑身上下穷得叮噹响,和天翔一样,在二哥府里打饥荒。二哥一看到我们俩,恨得牙直咬咬,书房里的那些个摆设也都换成不值钱的玩艺,跟防狼似的。”

    欣瑶笑得花枝乱颤,拉着男人的手走到床边,指了指床头的暗阁。

    萧寒熟门熟路的从里头掏出一个雕工精美的锦盒,打开一瞧,粗粗的算了算,倒吸一口凉气,“啪”的一声,赶紧把盒子盖上,半晌才道:“怪道萧重说大奶奶掏私房给府里百来号人,一人在绣坊做了两身冬衣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欣瑶但笑不语,打开锦盒,把刚刚收到的两张地契摆了进去,从里头抽出两张巨额银票,双目清澈的对上男人的眼睛。

    萧寒哼哼两声,着实不客气的把其中一张银票塞进了怀里,另一张仍旧放回锦盒,塞进暗阁里,半晌才道:“听说从南边运来的十座雕工精美的玉雕都脱手了?卖了什么价位?”

    欣瑶轻轻在男人耳边报了个数字,巧笑道:“不过是借着东风罢了!等将来似水如冰开业,一年营利绝对不止这个数。”

    萧寒爱极了女子说起银子时的眉飞色舞,财迷的模样,他双眸微闪,捏住女子小巧的下巴,对着眼前一张一合的红唇,狠狠的吻了下去。

    ……

    第二日,欣瑶打扮妥当,带着微云,轻絮两个大丫鬟及四个小丫鬟入了徐府。

    因雪天路滑,小轿直接停在园中湖畔的亭子里,亭子取名幽远亭,倒是个坐观赏景的好去处。亭子六角,均摆着烧得旺旺的碳盆,暖如春日。

    一华衣女子迎了上来,扶住欣瑶正欲行礼的身子,上下打量片刻,拉着手方笑道:“你我姐妹之间,何须行此大礼。”

    燕红玉为老庆王嫡孙女,按品阶应封为县主,奈何老庆王行事乖张,风流成性,极不受先太后待见,故世子的一双儿女,均未有册封,否则,欣瑶须得正正经经行跪拜之礼。

    欣瑶心道你虽不以县主自居,与我以姐妹相称,实则你却是我名副其实的小婶婶,现下虽不能明目张胆的跪你一跪,唤你一声小婶婶,可该有的礼数仍不可少,当下便深深一福。

    燕红玉目有赞色道:“早就想请妹妹过府一聚,偏听老爷说妹妹身子有恙,才拖到了今日。有道是闻名不如见面,妹妹果然好相貌。”

    燕红玉今日一身正红滚花狸毛长袄,头戴凤钗,眼波流转,盈盈浅笑,软语声声,饶是欣瑶听李妈妈描述过多回,也只觉得眼前之人姿色出尘,温柔可亲,并无一丝皇亲贵胄的高傲气度。

    蒋欣瑶深知小叔叔的心必不会在眼前这个丰姿绰约的女子身上,不由暗叹了口气,笑道:“姐姐才是真正的大美人,便是我这个俗人见了,也移不开眼去,只觉得满目生辉,忍不住想要与姐姐亲近。”

    燕红玉笑道:“不仅相貌好,嘴也巧得很。”

    欣瑶适时的报羞道:“巧嘴也得遇着可心的人,若是那粗俗鄙陋的,我也是懒得理的。”

    亭里的丫鬟们见欣瑶如此行事说话,心中暗赞不已,心道只这一言一行,便能看出萧家这个大奶奶,不是寻常俗人。怪道老爷一说起萧府,便对这个位大奶奶赞不绝口。

    燕红玉拉着欣瑶在亭中入座,丫鬟们奉上热毛巾,热茶,瓜果,点心,欣瑶擦了擦手,拿起茶盖轻拨两下,湿了湿唇,笑道:“齐云山‘内山’茶,果然唇齿留香,滋味新醇。”

    燕红玉一听,心下更是欢喜,笑意渐浓道:“妹妹好本事,居然能分清内山茶,外山茶,我吃了这些年,倒觉得味道都差不多。”

    欣瑶笑道:“谷雨前的内山茶汤色清澈晶亮,叶底嫩绿,色泽有光,香气清高,回味无穷。当年因祖父好这一口,才略知一二。”

    燕红玉知道蒋欣瑶出身虽算不得大富大贵,却也是侯府嫡女之孙,祖父曾官至三品,有这般见识,倒也不足为奇。

    当即道:“这茶叶是新婚回门之时,祖母所赠,统共得了三两。芙蓉,把剩下的二两茶叶给大奶奶带回去尝尝。”

    欣瑶喜上眉梢道:“正想着如何开口从姐姐这里讨要些回去呢,姐姐这样一说,妹妹我便着实不客气了。”

    燕红玉未料到欣瑶这般干脆利落,并不藏着掖着,欢喜道:“前些日子妹妹的人在府里忙上忙下的,我正愁不知如何谢妹妹呢,正好借花献佛,也算全了我的心意。”

    欣瑶嗔笑道:“如此说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燕红玉奇道:“这如何说?”

    欣瑶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笑道:“当日,我不过嘴唇一碰,差使了几个下人到府上帮帮忙,今日又是雪后赏梅,又得香茗,还有姐姐这般娇艳欲滴的人儿陪着,风雅之致。若是徐老爷在此,定会嫉妒我得了姐姐的厚爱,恨不能以身代之。所以啊,横看竖看,都是我得了实惠。”

    此话一出,亭中诸人均捂嘴轻笑,燕红玉更是笑得心花怒放,一张粉脸笑中带嗔,嗔中带羞,煞是好看。

    欣瑶见此,吁了口气,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

    燕十六啊燕十六,若不是你勾了小叔叔的心,使他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我又何苦大冷的天,坐一个时辰的车,使出浑身解数,哄你那堂妹开心。

    茶过半盏,燕红玉邀请欣瑶园中赏梅。

    徐府园子里,不知为何,种植了大片的梅树,燕红玉嫁进府头一回逛园子,见着半园子光秃秃梅树,吃了一惊。寒冬腊月,百花凋谢,只这早梅傲雪依旧,给徐府萧索的冬日添了一抹亮色。

    欣瑶并不称奇,当初修缮徐府里,小叔叔万事随她,只提出园中多种梅树。

    徐祖母独爱梅花那一缕清香,当年祖父常常观梅思人,小叔叔其性随母,自家的园子里哪会少了它。

    燕红玉兴致颇高呤了两首咏梅诗,亲自剪下四枝梅条,送了欣瑶两枝。一身红衣穿梭在梅间,青丝飞扬,显得人比花娇。

    蒋欣瑶则苦不堪言,她身子弱,禁不起冷风,斗篷,手炉一个不少,还是觉得冰寒刺骨。

    奈何她对着眼前这个女子,总有一丝不忍,不愿拂了主人家的雅性,遂咬牙坚持。

    身后的微云,轻絮见园子风大,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随侍左右。

    好在没多久,一青衣丫鬟上前回话说午膳已经摆好,请夫人,大奶奶入席,欣瑶这才松了口气。

    席面仍旧摆在亭子里,欣瑶喝过一盏热茶后,浑身上下才有了些热气,方简单的用些了菜肴。

    徐府的厨子显然是从王府带来的,除了用油稍重外,口味却还地道。

    欣瑶有意说些逗人开怀的话哄小婶婶开心,虽妙语连珠,燕红玉却明显不如刚刚那般笑得畅快,眼神中多有闪烁。RS

第三十一回 丫鬟们的伶俐

    欣瑶何等耳聪目明之人,燕红玉眼神一闪烁,她便察觉到了,心下暗暗盘算了几回,渐渐少了话语,一顿饭下来,宾客皆欢。

    用罢午膳,下人换了新茶上来。欣瑶打算吃完这盏茶,便打道回府。却听外头有人回话道:“淡月姑娘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穿着水红袄儿的年轻女子进得亭子来,径直走到欣瑶跟前磕了头,见着熟悉的人,不知为何眼泪竟落了下来,哽咽的叫了声:“大奶奶!”

    欣瑶正欲叫起,却听燕红玉身后一青袄丫鬟笑道:“淡月姑娘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怎的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子就含了泪,许久未见着萧大奶奶,也该笑不是?”

    欣瑶似未听闻,依旧捧着个茶盏浅笑盈盈看着燕红玉,身后的微云,轻絮却变了脸色。

    淡月擦了擦眼泪,微微一笑,伶俐道:“奴婢在徐府吃得好,住的好,哪来什么委屈可受?奴婢从小跟在大奶奶身边,十年来一刻也没离开过,今日见着大奶奶,想着大奶奶素日里待奴婢的好,这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

    徐宏远入了户部,奉靖王之命,暗中调查赈灾款的去向。今年夏天,湖广两地水灾频发,朝廷拨了五百万两银子赈灾安民,只是究竟有多少银子实实在在用在了灾民头上,却是个未知数,徐宏远只得从帐本入手。

    偏户部的帐本明面上做得相当漂亮,一般人跟本看不出里面的蹊跷,徐宏远无奈,只得私下救助侄女帮忙,欣瑶便让淡月去徐府查帐。因需遮人耳目,淡月入府对外宣称是徐家老爷见萧府丫鬟伶俐聪慧,特意讨要来,专门在书房侍候。

    徐宏远每日傍晚回府,会偷偷从衙门里带上一本帐本,第二日一早需得还回去,因此淡月一进徐府,便过起了黑白颠倒的日子,白日睡觉,晚上查帐。

    徐宏远念其辛苦,特意从府里拨了两个老实的小丫鬟侍候日常起居。这一举动使得燕红玉从王府带来的几个大丫鬟心生不满。

    ……

    水仙目中精光一闪,朝欣瑶福了福道:“大奶奶见谅,老爷对淡月姑娘颇为看中,书房里一刻都离不开她侍候,奴婢原是以为淡月姑娘在府上受了什么委屈,忍不住问上一问。不想却是思念大奶奶才伤心落泪,却是我多嘴了!”

    水仙边上的芙蓉上前两步,轻轻捏着水仙的脸庞,笑得有些僵硬道:“你这小蹄子,口无遮拦,明明是主仆情深,非得让你说成那般。淡月姑娘一个人在书房里侍候已是辛苦之至,若再因你这番话受了委屈,别说老爷心疼,便是咱们夫人,也会心疼的不行。你啊,还不快给淡月姑娘陪个不是。”

    水仙听言,赶紧走到淡月跟前,深深一福,讪笑道:“姑娘别恼,都是我嘴快说错了话,还请姑娘原谅则个。”

    淡月素来伶牙利齿,听了前头的话,心下恼怒,不想被这两人一唱一和,伏低做小的,倒不知如何应对。

    只听得欣瑶身后的微云扑哧一声,笑道:“大奶奶,往日里淡月常跟我们说,这辈子都不想离开大奶奶身边,果不其然,瞧瞧,这才离了几天,便又是哭鼻子,抹眼泪的,真真是个没出息的。”

    轻絮见状,含笑道:“要怪就怪大奶奶对咱们几个太好,十年的主仆情份,岂是那些三五年可比的?别说是淡月,奴婢我离了大奶奶几天,只怕夜里都能哭出声来。”

    一句三五年,使得水仙的脸色变了几变,到今年年底为止,她跟了夫人整整五年时间,忍不住低声讥笑道:“既然这么舍不得,何苦到这里来!做给谁看?”

    蒋欣瑶只当没有听见,低头喝茶。

    淡月,微云,轻絮三人脸色都沉了下来。

    那淡月怒火中烧,又气又急,一个个的话里有话,合着当我们萧府的人都是傻子,听不出来。我呸,你当真以为姑奶奶我愿意在这里,若不是你家老爷求着我们家大奶奶,若不是大奶奶看在你家老爷是她亲叔叔的份上,便是十抬大轿请我来,姑奶奶我也不来。

    她恨不能指着水仙的脸,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却见微云朝她轻摇了摇头,再看看大奶奶气定神闲模样,只得强忍着,手里的娟帕绞成一团。

    这时,燕红玉方才出声道:“妹妹瞧瞧,这些个丫鬟尖嘴利齿的,倒比咱们做主子的还能说。果然是平日里咱们宠她们太过,竟无法无天的,没了个大小尊卑。芙蓉,水仙,还不快退下!”

    燕红玉今日请欣瑶赏梅,其实已是暗中算计了许多天。

    那日父亲把人带到后花园,燕红玉隐在一侧的梧桐树后暗中观察,男子身着锦衣,临水而立,衣带飘飘,身形挺拔。一阵风过,男人侧过半身,目光深邃的对着她藏僧处,淡淡一笑,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忧郁随着那笑,被风吹散,说不出的英气逼人,温润如玉。

    就在那一刻,燕红玉头晕目炫,怦然心动。

    新婚之初,燕红玉对于这门亲事,满意之至。宏远家世简单,父母早亡,为人自律,并无通房,小妾之流。

    她嫁到徐府,上无公婆约束,下无妯娌小姑应付,新婚头一天,宏远就把徐府管家大权交于她。平日里对她更是嘘寒问暖,体贴有加,便是挑剔如祖母,也都叹说这样的男子,打着灯笼难找。燕红玉只觉得等待了这么久,老天终是怜她。

    那日宏远把人领进府,事先是与她说过的。他说他刚入户部,一窍不通,萧府大奶奶身边有个得用的丫鬟,极善术算,理帐,想把人接了来指点他几个月,一旦户部的事情理顺了,他再把人还回去。

    男人和言悦色的与她商议,目光清澈的看向她,她娇羞的偏过脸,点了点头,心里满满的都是被信任的感觉,并吩咐下人不可待慢。

    可渐渐的,她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自打这个叫淡月的进府后,自家的男人一个月三十天,倒有二十天歇在书房。更令她难堪的是,即便是歇在她房里,也是沾床就睡,夫妻生活屈指可数。

    燕红玉明里暗里试探了几回,回回都被男人轻描淡写的挡了回去,只说这些天衙门琐事颇多,身心俱累,等理顺了,便好了!

    前几日,她坐在床上枯等半天,仍不见男人影子,只觉心头发慌,便借着送宵夜之际,带着丫鬟去了外书房。

    书房里灯火通明,守在门口的贴身小厮见她来,脸上似带着一丝慌张,高声在门外通报。

    她愣了片刻,门吱呀而开,徐宏远匆匆走出来,神情似有不满,三言两语便把她打发走了,透过那半开的木门,她眼尖的看到书桌前一抹亮色幽幽的朝她看了一眼,很快垂下了眼帘。

    她正欲再看时,男人高大的身影已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落荒而逃。回到房里,辗转半夜,才有了今日的徐府赏梅。

    淡月一听燕红玉若有所指的话,怒气更盛,脸涨得通红,胸口一起一伏的。

    蒋欣瑶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先前对燕红玉的好感,愧疚,心虚,一点一点的逝去。

    刚刚淡月一进门,水仙一张口,她便明白原来今日赏梅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原想着她是长辈,自己虽不能明正言顺的唤一声小婶婶,该有的敬重,礼数一分也不能少,故今日盛装出席,便是冻得浑身打颤也强忍着。哪知道句句意有所指,声声夹枪带棒,原是个鸿门宴啊!

    冷眼旁观亭子里这一出好戏后,她轻轻放下茶盏,拿起帕子擦了擦嘴,适时的遮住了嘴边的一抹冷笑,温和道:“姐姐说的是。”

    燕红玉不想一拳打在了棉花之上,脸上便有些讪讪的。一时间亭子里原先热闹,欢快的气氛荡然无存,众丫鬟打量着各自主子的神色,均不敢出声。

    燕红玉意有所指的对芙蓉,水仙两人笑道:“回头我也该约束着你们,省得哪天你们一得意,做了不该做的事,闯出祸来。”

    芙蓉,水仙忙跪地,异口同声道:“夫人,奴婢不敢!”

    燕红玉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起来吧,倒叫大奶奶瞧了笑话。”

    欣瑶笑意更盛,道:“哪里!”

    说罢盈盈起身,走到淡月跟前,伸出玉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嗔笑道:“竟是个呆的!你啊,好好在这里帮徐老爷的忙,完事了,早些回来,别忘了府里那一个望眼欲穿的盼着呢!”

    有些薄怒的微云一听这话,便立即明白了大奶奶的意思。她羞涩的低下了头,脸上红晕顿现。

    欣瑶却视而不见的转过身,朝燕红玉轻轻一福道:“赏了美景,用了美食,又见了旧仆,这一趟徐府之行,欣瑶满意之至,客走主人安,若有机会,改日妹妹做东,请姐姐聚上一聚。”

    燕红玉尚思索着欣瑶刚刚那句话,愣了愣神,起身挽留。

    欣瑶含笑,意味深长的道一句:“来日方长。”RS

第三十二回 是我冷落了你(二更)

    一番“依依惜别”之后,微云替欣瑶披上了斗篷,芙蓉适时的把装了茶叶的罐子塞到微云手里,微云推托不过,只得收下。

    欣瑶眼角扫过,未作停留,推开亭门,寒风带着一丝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

    走开两步,欣瑶回首对着燕红玉一语双关道:“姐姐刚刚说吃不出内山茶,外山茶的区别,倘若姐姐能多观其茶形,品其香味,功夫做到家了,自然就能分得出是非好坏。姐姐留步,妹妹告退。雪后路滑,淡月,你送我出府!”

    淡月闻言,喜上眉梢,草草的朝燕红玉行了个礼,快跑到欣瑶身侧,主仆俩相携而出,微云,轻絮紧跟而上。

    燕红玉送至亭门口,见人影走远,失神的坐了回去,沉默许久,突然高声道:“芙蓉,快派人到萧府去打听,看看这个淡月是否定了亲。”

    芙蓉脸色微变,匆匆而走。

    ……

    话说淡月扶着欣瑶出了亭子,见徐府的人都落在了后头,低声在欣瑶耳边急急道:“大奶奶,奴婢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大奶奶的事情,奴婢在这里,向来安分守己,白天休息,晚上看帐,连院门也很少出,大奶奶,你要相信我,我……”

    欣瑶及时用目光止住了她,笑道:“我不信你,难道我信她?委屈你了!”

    淡月眼睛一红,来不及说话,只听大奶奶又道:“这些日子府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淡月略思片刻,道“回大奶奶,前日夜间,三老爷与我正在查帐,正看到紧要关头,夫人突然出现,三老爷几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并在前院加派了人手,闲杂人等一概不许靠近书房,许是这事,让夫人起了疑心。”

    欣瑶深知查帐一事,需得避人耳目,且不可有半点差错,若是因此事让燕红玉产生了误会,也只得等到事情过后,再让小叔叔好好的解释清楚。

    淡月见自家主子若有所思,又道:“夫人身边有几个从王府带来的丫鬟,有事没事的喜欢往三老爷身边靠,她们见三老爷对我特别优待,以为我与她们有一样的心思,在夫人跟前嚼了舌根也说不定。”

    欣瑶冷冷一笑道:“好大一块肉骨头。”

    她思了思又道:“你且回去,这事无须跟小叔叔主动说起,他若问,你再说。你放心,说不定过几天,我那小婶婶就会发现疑心用错了地方。她要是赏你东西,你便大大方方拿着,王府出来的人,手里的东西都是好的,回头就算给你添了妆。若王府的丫鬟再有言三语四的,你也别恼,收拾包袱拍拍屁股走人,自然有人会替你出气。”

    淡月一听这话,先前的阴郁一扫而空,心里有了底气。

    她压低了声音道:“大奶奶,那些帐,本本都有问题。”

    欣瑶叹道:“意料之中的事,你估摸着还有多久能完事?”

    淡月转动了几下眼珠子,悄悄伸出两根手指头。

    欣瑶会意。

    出了徐府,欣瑶并不着急回去,而是去了新开的绸缎庄和客栈。这两处店铺只隔了一条街面,身处闹市,人来人往的,地段相当好,那绸缎庄的门头装饰的尤其气派。

    李君得了讯,赶紧从铺子出来,恭身请大奶奶进去。

    欣瑶摆摆手,只在外头瞧着店铺里进进出出的人,约摸站了一刻钟的时间,便去了客栈,同样在外头站了会,在李君耳边轻语了几句,就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李君见萧府的马车不见了人影,才一脸佩服的感叹道:“幸好大奶奶只是个女的,要是为男儿身……”

    ……

    两个时辰后,芙蓉轻声在燕红玉耳边道:“回夫人,派去的人回来说,淡月早在半年前,就与萧家大爷身边的贴身小厮贵生定了亲,只等来年挑个好日子把喜事办了。这事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

    燕红玉听后懊恼的把手中的针线往几上一扔,脸上带着一丝后悔道:“如此说来,竟是我错怪她了。”

    水仙麻利的把针线收到一边,随口道:“即便定了亲又怎样?咱们老爷那般人品,保不准她就动了别的心思。仗着会打几下算盘,连咱们夫人请都推三阻四的,白日里昏睡不起,谁知道夜里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帘子猛的被人欣起,燕红玉的教养嬷嬷白嬷嬷入得房来,走到水仙跟前,抬起手就是一个巴掌,骂道:“作死的小蹄子,仗着夫人宠你,竟不知天高地厚满嘴胡沁,再有下次,当心我用针线把你的嘴缝起来。”

    白嬷嬷原是老庆王妃身边的人,素来稳重,老成,王妃疼爱孙女,便让她跟着孙女到了徐府。

    水仙哪敢跟白嬷嬷回嘴?抚着半边红肿的脸不敢说话。

    白嬷嬷见她老实了,才转过身对燕红玉道:“夫人,老奴自年轻时跟在老王妃身边,对面相略知一二,我看这淡月眉毛贴肉而长,眉心未散,双目清澈,双腿紧实,是处子无疑。”

    燕红玉脸色有些难看,半晌才懒懒道:“你们都出去吧,嬷嬷留下!”

    白嬷嬷待人走后,垂手而立在燕红玉跟前,察言观色道:“夫人有何吩咐。”

    燕红玉叹道:“嬷嬷,最近老爷常歇在书房,这事,你怎么看?”

    白嬷嬷笑道:“夫人,你想老爷探花郎出身,满腹学问,胸怀大志却在翰林院一呆就是数年,好不容易仗着王爷的势进了户部,自然想做出一番功绩来,才能不辜负王爷,世子对他的信任。他在户部资历尚浅,此时不用功,更待何时?这些日子冷落了夫人,也是情有可原。更何况,当初老爷到王府说亲时,亲口应下一生不纳二色,言之灼灼,老奴当时就在边上,亲耳所听,不会有错。”

    燕红玉心头微微松快了些,却仍有愁色道:“嬷嬷,就怕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白嬷嬷忙道:“夫人啊,当初咱们从王府带来的那几个丫鬟,哪个长得不比那淡月强?不是老奴向着老爷说话,夫人身边的那几个心思大的,暗地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稍不留神,就往老爷跟前窜,你看老爷何时用正眼瞧过她们?”

    燕红玉暗暗一想,觉得白嬷嬷的话大有道理,脸色渐渐舒缓。

    白嬷嬷见状,话峰一转,道:“夫人贵为皇亲贵戚,下嫁到徐府,已是委屈,若老爷他果真言而无信,王爷,世子又岂会轻饶他?老爷深谋远虑之人,事业前程和美婢之间,如何取舍,可不是一目了然?我的夫人啊,你大大可以放宽了心,老爷与那淡月,绝无苟且之事。”

    白嬷嬷脸夫人脸上有所松动,又道:“嬷嬷经年的老人了,看的人也多。老爷对夫人如何,嬷嬷只一眼就能看个分明。不是嬷嬷向着老爷说话,老爷对夫人,真真是没话说的,处处陪着小心,连句大声的话也没有,又把这徐府里里外外的托付给夫人,夫人该知足了。”

    白嬷嬷的话,像是给燕红玉吃了颗定心丸,她露出一丝笑意却又惊慌道:“哎啊,嬷嬷,万一宏远他知道我今日对那家大奶奶这般行事,一定会怪我的,这可如何是好啊?”

    遂把亭中一事,细细说与白嬷嬷听。

    白嬷嬷听罢,拿起几上的茶,递到燕红玉手里,沉声道:“今日大奶奶说话,是有些失了分寸,不过,这事不能怪夫人,要怪就怪那水仙挑事。依老奴看,这事老爷早晚会知道,与其从旁人嘴里听说,倒不如夫人主动告知,末了,把水仙稍做惩处,老爷不仅不会怪罪夫人,定会夸奖夫人行事周全。”

    “淡月那边,既然她过年就要成亲,夫人不防借这个缘由,赏她些东西,既安抚了人,又能通过她的口,安抚了她身后的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燕红玉大喜,扔下茶盏,起身捏着白嬷嬷的手,笑道:“祖母让你跟着我,委屈你了!日后嬷嬷多提点我一些,也省得我犯了傻气。”

    白嬷嬷轻轻一叹道:“夫人太抬举老奴了,照顾夫人,是老奴义不容辞的责任,老奴不求别的,只求夫人早日怀上孩子,与老爷和和美美一辈子。”

    燕红玉又喜又羞,扑入白嬷嬷怀里。

    傍晚,徐宏远刚回府,就被燕红玉身边的芙蓉请到了内宅。正房里,燕红玉置了一桌酒菜,正翘首等着他来。

    酒过半巡,燕红玉把今日请萧府大奶奶赏梅一事,隐了一些,说与徐宏远听。

    徐宏远听得事情的来胧去脉后,心下微微叹了气,脸上却一片温和,柔声道:“这些日子光顾着忙衙门里的事情,却是冷落了你,是我的不是。原想着祖父大人为了我的前程,既舍了脸面又被禁了足,我在这个位置上若不好好干出一番功绩来,实在是对不起祖父大人对我的一片爱护之心。不想因此惹得那些个下人猜疑。你放心,从前我如何答应你的,以后还是一样,绝不会变。”

    燕红玉见他语气一如往日的温柔缱绻,并无一丝不悦的神色,心道嬷嬷说的果然没错。

    她心下欢喜,亲手夹了一筷子菜,递到碗里,面有忧色道:“老爷,今日丫鬟出口无状,怕是惹恼了大奶奶,明白我想备了礼,亲自给大奶奶陪个不是去,您看如何?”RS

第三十三回 我跟你没完!

    燕红玉试探着称要给蒋欣瑶陪不是去。

    徐宏远轻轻握住燕红玉的手,眼含宠溺道:“哪里舍得你给别人低三下四?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我与萧寒说一声,此事就算揭过去了,只是夫人身边的那几个……”

    燕红玉痴痴的看着男人俊秀脸庞,不假思索道:“老爷放心,水仙我已经降为二等,另外几个,量她们也不敢再造次。”

    徐宏远温笑道:“那就好!”

    “老爷觉着蒋府大奶奶为人如何?”

    徐宏远沉吟片刻,言简意骇道:“小寒说她很好!”

    燕红玉轻笑一声,美目流转,试探道:“我瞧着也是个好的,只是……”

    “只是如何?”

    “我也说不上来,老爷说她好,便好……”

    ……

    半个时辰后,徐宏远从内宅出来,背着手在庭院里站了会,不由自主的朝西北的方向看了一眼,匆匆去了前院。

    书房里淡月已埋头苦算。

    徐宏远一脸歉意的问起今日之事,淡月这才放下帐本,娓娓道来。一盏茶后,小厮带着徐宏远的书信悄无声息的出了府,去了萧家。

    蒋欣瑶把信扔进火盆子里,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其实徐宏远的信上只写了四个字”关羽降曹”。

    欣瑶熟读史书,自然知晓这一段历史。

    所谓关羽降曹,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典故出处。小叔叔写这四个字,无非有两层含义,一是告诉欣瑶他与燕红玉只是政治婚姻,并无一丝感情,但他一定会善待于她。其二也是让欣瑶保持沉默,忍耐些时日的意思。

    欣瑶沉思许久才对着服侍在身边的微云,轻絮道:“今日的事,不许外传!”

    微云踌躇道:“大爷那边……”

    “不过是女人家捻酸吃醋的琐事罢了,不值得什么要紧。”

    微云笑道:“大奶奶,奴婢先前瞧着燕夫人花容月貌,知书达礼,人也随和,只这性子忒柔和了些,反观她身边的那些个丫鬟,倒是厉害的很。直到最后那几句话,奴婢才明白,燕夫人才是深藏不露。”

    轻絮叹道:“王府出来的,哪有不厉害的?那些个话,明面上听着没什么,却都在暗处藏着,细细一琢磨,就琢磨出滋味来。怪不得淡月一见着大奶奶,眼眶就红了,想必一个月来,这样的话没少听罢!”

    欣瑶饮一口燕窝,笑道:“你们能听出其中的门道,也不妄跟着我这些年。这样的话多听听,也是有益处的。淡月的委屈也不会白受,小叔叔说,那个水仙已从一等被贬为二等,算是为她出了口气。”

    微云,轻絮对视一眼,脸上都有喜色。

    欣瑶轻道:“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你们俩个若没我的应允,在客人面前,可敢自说自话?微云说得对,那位深藏不露。轻絮,把那两枝梅条养在瓶里,好生侍候着,摆在房里的窗台上,一日换两遍水。”

    微云奇道:“大奶奶,这是做什么?”

    蒋欣瑶淡淡一笑:“好时时刻刻提醒我,做人万不能把别人的过失,揽到自己身上。投其所好行不通,只有敬而远之了,等以后撕掳开来再作打算。微云,去把李妈妈叫来。”

    两人见欣瑶隐了笑,不敢多言,一前一后出了书房。

    不多时,李妈妈推门而入,欣瑶当即把今日之事说与她听。

    李妈妈沉着脸听了半天,静默半晌才道:“大奶奶,这事三老爷怎么说?”

    欣瑶一听李妈妈这话,心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眼就看出这其中的深意,遂含糊道:“小叔叔他万事有数。”

    李妈妈松了口气道:“大奶奶,三老爷与蒋府的关系一直藏着,可总有一天,是要摆在台面上的。旁的倒也罢了,只瑾珏阁,怡园这两处生意……怡园倒还罢了,只这瑾珏阁……老爷生前把翠玉轩传给了大奶奶,大奶奶苦心经营了这么些年,才有了如今的瑾珏阁。翠玉轩是老爷和徐家一生的心血,可瑾珏阁却是大奶奶这些年的心血。”

    欣瑶摆摆手道:“妈妈看得分明,不管翠玉轩也好,瑾珏阁也罢,将来都是要传到徐家人手里。”

    李妈妈道:“这却是难了,天底下哪有孩子不亲近自己的母亲,反倒亲近堂姐的道理。只怕从今天开始,那燕夫人对大奶奶有了心结,会暗中防备。将来的事情,哎,不好说啊。”

    欣瑶点头道:“这事等全爷回来,再好好琢磨琢磨吧。只盼着日后小叔叔堂堂正正的与我相认,我也好与小婶婶把事情说开。只是……”

    欣瑶深深的叹了口气。

    李妈妈一语双关道:“大奶奶,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些事,急是急不来的。”

    欣瑶定定的看了李妈妈两眼,心里咯噔一下。连李妈妈都瞧出些不妥来,将来那俩人的事情,可如何收场啊?

    李妈妈见欣瑶脸有疲色,忙劝慰道:“大奶奶快歇着吧,奶奶的脸色可不大好看。”

    欣瑶抚了抚脸,笑道:“哪有那么弱,妈妈快忙去吧!”

    李妈妈刚走出两步,似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笑道:“大奶奶,今日老奴抽空去看了莺归。”

    欣瑶一听,便来了兴致,笑道:“噢,妈妈快说来听听。”

    李妈妈笑道:“回大奶奶,好得不得了,人胖了,脸圆了,气色啊,更是白里透红,就是惦记着大奶奶的身子。听下人说,自打她有了身孕后,那步三宝贝的不得了,什么都不让她做,就生怕哪里磕着碰着……”

    欣瑶喜道:“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回头让钱掌柜预备一副如意长命锁,用料要好,雕工要细,算是我给那孩子的一点心意。”

    李妈妈笑着应下,掀了帘子,走进夜色里。

    一阵寒气袭来,欣瑶打了两个喷嚏,外头的微云听见,惊了一跳,忙吩咐轻絮让厨房煮了热热的姜汤来,自己则进屋把碳盆拨得更旺些。

    微云摸了摸欣瑶的手,微微有些凉,脸有忧色道:“大奶奶,要不要请老太爷过来把把脉,怕是白日里吹了冷风,着了凉。”

    欣瑶懒懒道:“这会倒没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妥,夜了,就不劳烦祖父了,明日再说吧。”

    ……

    是夜,萧寒被怀里女人的热度惊醒,一摸额头,烫得惊手,轻唤了几声,只见女人哼哼着往他怀里钻了几钻,手脚缠在他身上,又沉沉睡去。

    萧寒又唤了几声,见女人仍旧没醒,心里头有了一丝慌张,当下唤来外头值夜的梧桐,去把老太爷请来。

    梧桐一听不好,赶紧披了衣裳出门,同屋的荣晓赶紧点了灯,进了里屋,一摸额头,汗毛直竖,赶紧唤来微云几个。

    正房里的动静惊醒了东院众人,众丫鬟,婆婆们匆匆穿戴起身,都不敢进里屋,守在外头,心中焦急。大半夜的,突然让人把老太爷请来,只怕大奶奶的身子,有了什么不妥。

    兰香偷偷扯了扯梅香的衣裳,小心翼翼道:“听微云说大奶奶前头在书房里打了两个喷嚏。”

    梅香横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道:“作死的小蹄子,怎么不早说?大爷怪罪下来,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兰香脸有急色道:“我看厨房煮了姜汤来,以为没什么大事。”

    竹香抬了抬下巴,朝里头示意道:“梅香姐姐,要怪也怪不到咱们几个头上。”

    菊香附和道:“就是!”要不然梅香姐姐你进去问问!”

    梅香正欲点头,却被兰香暗暗止住:“大老爷没喊进,咱们就在这守着吧!人多了,反道不好!”

    菊香淡淡的扫了兰香一眼,把头扭了过去。

    不过是一柱香的时间,老太爷睡眼朦胧的被人扶进院来,此时东院已灯火通明。

    里屋里,萧寒一身家常衣裳,见人来,忙迎上前道:“祖父,快瞧瞧,瑶瑶突然发了高烧,烫得很,喊都喊不醒。”

    老太爷从热热的被窝里被人叫起来,又吹了一路的冷风,正憋了一肚子气,他冷冷的瞧了孙子一眼,呵斥道:“慌什么?大半夜的,不过是发个烧,也值得你大动干戈把我叫来。”

    说罢,一屁股坐在圆凳前,四个指头稳稳的放在欣瑶手腕上,闭着眼睛诊起脉来。

    片刻,他突然跳了起来,冲着萧寒招招手道:“快,快,快,去把天翔找来。”

    萧寒头一回看到祖父惊慌失措的样子,愣住了神,木木的半天没有反应。萧亭气极,抬起腿就是一脚,怒道:“还不快去?”

    萧寒遂轻啸一声,朝窗外道:“一柱香之内,我要看到杜天翔。”

    窗外传来一声短啸,便再无动静。

    萧寒突然觉得脚下有些发软。他今日在二哥府里商议事情,回来的有些晚,到房里时,烛火微暗,欣瑶已缩在被窝里睡得安详。一切与往常无异,怎么这一会便……

    萧寒回过神,见祖父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忍不住出声道:“祖父,瑶瑶她这是怎么了?”

    萧亭想着心事,听得孙子问话,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半晌才怒道:“我跟你说过她身子弱,身子弱,这么冷的天,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你非要让她去赏什么梅,瞧瞧,赏出事情来了。”RS

第三十四回 摊上这一家子(二更)

    萧亭气得把萧寒一通好骂,偏这心头的火越骂越旺。

    老爷子胡子一翘,咬牙切齿道:“你这个不孝孙子,老爷子盼了这些年,好不容易盼来个宝贝,你还把他弄病了,他要有个闪失,我,我不认你这个孙子!”

    闪失?

    萧寒脑子里一片空白,幽幽道了句:“瑶瑶她得了什么病?”

    萧亭正想着如何用药,根本没听清孙子的问话,被他这么一打岔,乱了心神,走到他身侧,抬起腿又是一脚,暴跳如雷道:“滚,滚,滚,别来烦我,这用药用不准,人命关天,我跟你没完!”

    人命关天?

    萧寒后退两步,失神落魄的跌落在椅子里,呆坐不语。

    早晨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还说要从徐府摘两枝梅条,养在房里,不过短短一天时间,怎的就天翻地覆了?他突然起身,走到外头。

    萧亭见孙子一眨眼就不见了,嘴里嘀咕道:“都快做父亲的人了,还这么没轻没重,能成什么大事?这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将来……还得我这把老骨头操心!”

    ……

    偏厅里,领头的李妈妈几个拜伏在地,心里阵阵发凉。

    萧寒左脚轻轻的朝地上一跺,脚下的厚厚的青石砖顿时四分五裂,语气森凉的对着地上的人道:“说,今日徐府出了什么事?要有一个字的隐瞒,便如这砖!”

    为首李妈妈冷汗涔涔,面色苍白,正欲开口,却见微云强撑着上前两步,一五一十把徐府的事,说与大老爷听。

    萧寒听了半晌,阴森森的盯地上的人,许久没有说话

    微云几个见大老爷这副模样,又惊又怕,心中还担忧着里头的那一个,眼泪簌簌而下。

    轻絮见状不由的抽泣起来。轻絮一哭,后头的荣晓,梧桐跟着便哭。李妈妈起初还强撑着,渐渐的也悲上心头,偷偷的抹眼泪。

    五脏六腑被马颠得已经移了位的杜天翔晕头转象的进了东院,见此情形,暗道不好。

    他刚睡得香,突然被拽起来,连衣裳都没穿好,人已经在马背上了。出了什么事?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难道表嫂她不行了?

    他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里屋,气还没喘匀,四个手指头已按了上去。

    很快他收了手,转身到了萧亭跟前,咬着牙道:“外公,表嫂不过是染了风寒,吃几贴药就好了,你们竟然把我大半夜的拖过来,还让人跪了一地……阿嚏……冻死我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萧亭抬起手,赏了外孙一记毛栗子,怒道:“臭小子,还诊出了什么?”

    杜天翔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忿忿道:“不就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吗,也不是什么大事!”

    萧亭大怒,一连赏了外孙两记毛栗子,抬眉翘胡子道:“有了身孕又染了风寒,这还不是大事?你这个不孝外孙,我白疼了你么些年,还不快开方子。”

    尾随而至的萧寒冷不丁听到两人的对话,如遇电击,一把抓住杜天翔的膀子,急急道:“你是说,瑶瑶怀孕了?这么说还有救?”

    李妈妈几个一听到大奶奶是有了身孕,又惊又喜之下,不由的瘫倒在地上,彼此看着对方眼中的惊喜,只觉得后背冷汗飕飕,原是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杜天翔听了这语无伦次的话,嘴角抽搐道:“表哥,我怎么听不明白你的话啊,谁说表嫂没的救。阿嚏……哎哟,轻点,轻点,膀子要断了”

    萧寒此时哪里听得进去话,用力的摇着杜天翔的胳膊道:“快说!”

    杜天翔气得直翻眼睛,大半夜的,这一个,两个都抽了疯。

    遂一把推开眼前的人,怒目相斥道:“说什么?说表嫂怀了一个月身孕,母子俱安,这会染了风寒,需得小心用药。”

    杜天翔咬了咬牙,又叹道:“表哥,这点小事,你们居然还把我拖了来,以外公的本事,死了的人都能救回来……你们……你们实在是……阿嚏,小爷我的命真是苦不堪言啊,我在宫里一连当值了几天,好不容易被放回来,有个安稳觉睡……你们……”

    萧寒这回是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得心里头有无数只小蝴蝶乱飞,三魂六魄这才归了原位。

    他一把拉起杜天翔,用力抱了抱,喜道:“好兄弟,辛苦你了,回头哥哥给你陪罪。对了,那她怎么叫都叫不醒?”

    杜天翔心下哎哟叹了一声。

    “表哥,怀孕初期,本来就嗜睡,再加上她今日劳累,又受了点风寒,烧得糊里糊涂的,睡得沉些也正常。我若不是被你的人强掳了来,大半夜的,谁愿意醒着?哎,不对啊,外公不早就诊出表嫂有了身孕,难道他没跟你说?”

    萧亭见孙子这副德性,拍拍额头道:“说了,他自己没听出来,怪得了谁?我就说吗,这都快要当父亲的人了,行事还是这么鲁莽,没个轻重,真真叫我说你什么好……”

    “祖父!”

    萧寒大喝一声道:“不是你说‘有个什么闪失’‘人命关天’,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瑶瑶她有了身孕,我还以为……”

    “哎哟喂,我的孙子哎,我不是跟你说我盼到了个宝贝吗?你怎么还听不出来?幸好我那孙媳妇聪明,要不然将来孩子像你这样笨……我早就跟你说,没事多看看医书,你瞧瞧你……堂堂名医之后,连个女子怀孕的浮脉都诊不出来……”

    话未说完,只听得里头一声轻唤。

    杜天翔刚刚站稳,扶着他的人已然不见了人影,惊得后退几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见身后就是椅子,跌座在上头,心道,这叫什么事?

    不就是怀个孕吗,若天底下的女人怀孕,男人都像这萧家人一样,老的,少的,都疯魔了似的,说话颠三倒四,行事乱七八糟,弄得鸡犬不宁,这日子还怎么过?

    杜天翔埋怨归埋怨,恼怒归恼怒,却也知道萧家人丁稀薄,自他母亲这一辈,府里就没了男丁,若不是外公把萧寒过继到膝下,视若亲孙,他老萧家可就断了后。

    外公望星星,望月亮,好不容易望到了这一天……罢了,罢了,谁让他杜天翔倒霉,摊上了这一家子。

    看着地上那几个又哭又笑的人,想喝口热茶暖暖身子的杜天翔只得认命的自己替自己倒了杯温茶,刚刚一饮而尽,就见老太爷搓着手喜滋滋的走到他跟前。

    杜天翔怕老太爷再把毛栗子赏给他吃,一个激灵,赶忙站起来道:“外公有何吩咐?”

    萧亭皱着眉头,拍拍他的肩膀道:“天翔,你说这安胎药用哪一味好呢?哎啊,有些头疼啊,又要去了风寒,又不能伤着孩子,还得顾着大人,来,来,来,咱们祖孙俩商议商议。”

    “外公,这事你自己拿捏。”杜天翔不耐烦道。

    “放屁,这么重要的事,如何我一个人拿捏。你瞧,你表嫂的身子虚寒。虚寒的人,有几味药不能用,你说该不该用针灸呢。哎啊……针炙也不大可靠……这万一手一抖,行错了针,误伤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行,不行,还是用药安稳……”

    杜天翔除了猛打几个喷嚏,表示自己的不满外,他已经气得说不出任何话了!

    ……

    欣瑶一觉醒来,只觉得口干舌噪,闭着眼叫了声:“萧寒,我渴。”

    萧寒倒了杯温茶,小心的扶起她,送到嘴边,欣瑶一咕噜喝了半盏,才眯着眼睛道:“几更天了,外头怎么这么吵!”

    半晌没听到人回答,欣瑶睁开眼睛,见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糊涂糊涂道:“怎的才回来?快洗洗睡吧。”

    萧寒伸出长手,把女人紧紧搂在怀里,轻轻的喊了声:“瑶瑶!”

    “嗯!”

    “你发烧了!”

    “噢,等天亮了让祖父开贴药,就好了!”

    “以后,没事别往外跑,老老实实呆在府里,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我帮你淘来。”

    “嗯!”

    “以后走路要小心,园子里不平坦的地方少去。”

    “嗯!”

    “以后那些烦琐的事,你少操心,都交给我!”

    “嗯!”

    “饮食上得再精细些,吃的,用的都得让李妈妈过过眼。”

    “嗯!”

    “以后我一定多陪着你,哪里都不去,什么都听你的。”

    “嗯!”

    “瑶瑶,咱们有孩子了。”

    ……

    女子浅浅的呼吸传来,显然又睡了过去。

    萧寒小心的把怀里的人儿放了下去,怔怔的看了半晌,突然嘴角翘了起来,笑得一脸傻气。

    成亲快一年了,他也曾想过子嗣的事情,奈何天不遂人愿。他总是忙,能陪着她的时间并不多,她日日咬牙喝着苦药,偶尔耍耍小性子,一日三顿却从不拉下。后来他去了军中,留她一人拖着个病体在京里苦苦支撑着,却从来听不到一句怨言。

    他伸出手,轻轻婆娑着女子白嫩的脸庞,细腻传至掌心,刚刚的一场虚惊使萧寒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她的一笑一顰,一嗔一怒都已经深深的溶入了他的骨血里,揉进了他的五脏六腑,再难分开。

    倘若有一天,她离他而去,那么他的世界,只剩死寂。RS

第三十五回 咱有孩子了

    蒋欣瑶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她幽幽睁开眼睛,一个高大的影子向她压下来。她狐疑的盯着那脸看了半晌,伸出手,抚了抚男人刚刚冒出的胡渣,轻道:“怎么还不去衙门,难道今日休沐?”

    萧寒嘿嘿一笑,也不说话,伸手探了探女子的额头,皱了皱眉,低下头在女子脸上啄了两口,目光炯炯道:“瑶瑶,咱们有孩子了。”

    刚刚睡醒的蒋欣瑶睁着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道:“孩子,哪来的孩子?”

    萧寒把手伸进被窝,轻轻覆在欣瑶柔软的小腹上,眼含深情道:“我们的孩子,在这里,刚刚满一个月,祖父和天翔都诊过了!”

    蒋欣瑶犹不可信的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挤出了一句话:“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是不是他们诊错了?”

    后世的女子怀了一个月的身孕,便是验血也有验不出来的时候,更何况这个月她的月信不过是推迟了三天。

    萧寒觉得这个时候女人们不都应该是抱着自己的丈夫喜极而泣吗,怎的他的女人却是这个反应。

    萧寒点了点欣瑶的鼻子,笑道:“旁的大夫这个时候是诊不出滑脉的,但是祖父和天翔……是真的,千真万确。”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晚上的事。你高烧不醒,我只能把祖父找来,后来天翔也来了。”

    萧寒连人带被搂进怀里。细细的吻着欣瑶的脖子:“瑶瑶,我很欢喜,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蒋欣瑶这下终于相信。自己的身体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他现在也谢是一颗小细胞,只有苹果籽那么大,外形长得像小海马。

    慢慢的,他会有心跳,身体的各个细胞会迅速发育,然后会长出胎毛,小手。小脚开始活动,一刻也闲不住。

    渐渐的。他能听到妈妈的心跳和声音,有了呼吸,然后睁开小眼睛,看看子宫这个神奇的地方。

    280天后。他就会冲破重重阻力,来到这个世界上。

    欣瑶想,以后每一次的仰望星空,她不会再感到悠远孤寂,悲凉落幕,不会再觉得孑然一生,无依无根;

    欣瑶想,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流走了,那个曾经的世界。她真的再也不会回去

    她伏在男人的怀里,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萧寒不明就里。只当她是喜不自禁,也不开口哄劝,轻轻的拍着女子的后背,任由她发泄……

    大奶奶有孕的消息第二日一早,传遍了萧府的每个角落,上到萧府总管萧重。下到清扫围厕的老仆,个个脸上面露喜色。唯有经历过昨夜的东院诸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如释重负,劫后重生的喜悦犹胜一筹。

    拉着杜天翔商议了半宿的老太爷用罢早饭,精神抖擞的背了个手,入了东院,脚步欢快的如同qq表情里摇头摆尾的搞怪松鼠,端的是神气活现。

    后头紧着的大总管萧重,二总管萧吉则一脸的凝重。

    东院的丫鬟,婆子们纷纷上前行礼道喜,萧亭得意的抚了抚须,冲着萧重道:“府里有了喜事,这个月下人们的月例多发一倍。”

    萧吉忙殷勤的道:“老太爷仁慈。”

    萧亭顿下脚步,环视四周,咂着嘴道:“东院的人手还是太少,你回头从府里再挑些手脚麻利,老实本分的放过来,让大奶奶使唤。”

    萧重看着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陪着笑道:“老太爷说的是,可不是人手太少,小的一会就去办这个事。”

    萧亭满意的点头道:“嗯,杜家,蒋家可派人报喜去了?”

    萧重有些为难道:“回老太爷,大奶奶这才一个月,按规矩得三个月后才……”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经我的手,我还能再让他回去了不成?萧府族里各房各支也都派个人去报喜。”

    萧亭脸色一沉,不悦道:“瞧瞧这院子,素净的跟什么似的,还不立即着人四处装点装点。看看这地上,到处都是残雪,赶紧的,让人扫了去,一滴雪渣子也不能有,摔了旁人不我管,摔了大奶奶,哼……”

    萧重忙不迭的点头应下,暗中朝萧吉打了个眼神。

    萧吉眼明手快,立刻挥了挥手,招来身边的小厮耳语几句,小厮听罢,撒腿就跑。不多时,二十几个丫鬟,婆子带着铁锹,扫帚涌进了东院。

    萧亭见状,语重心长的道:“你们两个,跟了我几十年,也知道我盼的是什么。年关将近,琐事颇多,从今日起,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你们能拿主意的,别劳烦大奶奶,谁要敢胆让大奶奶劳累了,哼,到时候别怪我不念着多年的主仆情份。”

    萧重,萧吉何时见过老太爷这般疾言厉色,不约而同的擦了把冷汗,纷纷点头应下。

    说话间,萧亭进了屋,李妈妈几个迎上来。

    萧亭冷冷的看了一眼李妈妈,板着脸道:“昨儿个的事,若再有下次,你们也不必求饶,直接回蒋府二太太跟前分说去。从今日起,大奶奶的衣食住行小心照料着,不可再出一丝差错。李妈妈,内院的事,我只交给你,出了事,我只拿你问罪。”

    李妈妈嘴里发苦道:“请老太爷放心,奴婢一定全力以赴。大奶奶已经起了,大爷正陪着,老太爷里边请!”

    萧亭哼哼两声,径直往里屋去。

    里屋里,蒋欣瑶端着燕窝粥正用着,见祖父来,刚想起身,却听祖父笑道:“哎哟喂,可别动身,你吃你的,我来把把脉。”

    萧寒忙道:“祖父来得正好。一早起来烧退了些,你诊诊!”

    蒋欣瑶娇嗔的瞪了萧寒一眼,哪里好意思再吃。用帕子擦了擦嘴,赶紧伸出手放在几上。

    老太爷沉吟半晌,收了手,喜笑颜开道:“不错,不错,还是有些低烧。吃几盏药就好了。我昨日与天翔商议过了,方子也拟出来了。孙媳妇啊。你放心,有祖父在。保证你万无一失。”

    萧寒道:“天翔人呢?”

    “人?”

    老太爷随口道:“许是去了衙门了吧,哎啊,你管他作甚!你媳妇的事,才是咱们府里的头等大事。”

    欣瑶含羞道:“辛苦祖父了。”

    萧亭开怀大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咱们萧家二十年了,没听过婴儿的哭声,今儿个总算是……我特意让厨房炖了些补品,你祖父这些年手里还是有些好东西的,就等着有朝一日小寒媳妇怀了身子能用上,你身子弱,更要仔细着吃。那几本医书若有空,你多翻翻。对孩子总有好处。”

    夫妻俩一听到老太爷提医书,对视一眼,尴尬的撇过眼去。

    萧亭正说到兴头上。并未察觉。一盏茶后,萧亭见孙媳妇面有疲色,不放心又交待了两句,才朝孙子打了个眼色,去了外头。

    蒋欣瑶长吁一口气,正想起身。被刚刚进门的李妈妈看见,吓得轻呼一声。赶紧上前几步,扶住了。微云,轻絮,梧桐三个赶紧跟了进来。

    蒋欣瑶见此情况,只得苦笑道:“你家大奶奶我有那么弱不禁风吗?”

    李妈妈急道:“我的大奶奶啊,你可知道昨夜那一通折腾,只差没把妈妈的老命折腾去了。阿弥陀佛,好在是有了喜,万一有个好歹,妈妈我也别活了!”

    蒋欣瑶不明就里,忙问出了什么事。

    微云把昨夜的误会一一道来,末了又道:“大奶奶,真真是吓死奴婢了,连杜太医都被叫来了,奴婢们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魂都没了。”

    梧桐拍着胸口后怕道:“大奶奶,是真的,大爷动起怒来,真是吓人,脚轻轻一跺,砖就碎了,奴婢当时觉得奴婢的脖子很快就会和那砖一个下场。

    轻絮道:“最可怜的还数杜太医,衣裳单薄的就被大爷找了来,又被老太爷拖着琢磨了一夜的方子,听说这一夜,杜太医的喷嚏就没断过。”

    欣瑶不知昨日院里居然还有这一番动静。怪道昨夜她像是做了个梦,梦里有好多人说话,人来人往的,吵死了,吵得她的头生疼生疼的,身上像着了火一样难受,原来竟是这一番周折。

    不由的嗤嗤的笑也声来,半晌才道:“到底是过了些!”

    李妈妈忙笑道:“这正是大奶奶的福气。大奶奶日后可得好好养着身子,若不然,咱们东院的人,都没好果子吃。你们几个,更要用心当差,一点子差错也不能有。淡月不在,回头我把荣晓抬一抬,轮流上夜。头三个月,犹为重要,大奶奶身边是一刻都离不开人。”

    正说话间,小丫鬟端了药盏进来,微云接过药盏,放在几上冷着。

    李妈妈见状,低声道:“虽说咱们府里清净,也保不准就有那用了暗心思的人,从今儿个起,大奶奶的吃食,用药,须得经过微云,轻絮的手,梧桐,大奶奶的贴身衣物,须经你的手。屋子里啊的那些个花啊,草的,统统搬到外头去。”

    合着这是演宫斗剧呢,欣瑶苦笑道:“这般兴师动众,妈妈太过小心了!”(未完待续)

    ps:感谢小天使,小听雨,zhuxyhh01,书友们的打赏和粉红票,包子会继续努力的!

    话说明日就是光棍节了,亲们今天晚上准备好熬夜了吗?

    包子特别要对正单着的书友们说一句:你未来的男人,正在你未来的婆婆那儿,吃香的喝辣的,小日子过得滋润。等这厮领悟过来,便会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找你,然后把你骗回家,接替他妈,继续侍候他吃香的,喝辣的,继续小日子过得滋润。男人啊,都是一个操性!

第三十六回 朽木中的朽木(二更)

    蒋欣瑶刚感叹了一句太过小心了。

    李妈妈便跌足叹道:“哎哟,我的个大奶奶啊,这高门大户里,那些个阴私手段多不胜数,防不胜防,当心着些,总是好的!万一有了差错,这东院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还不够大爷打发的。”

    欣瑶无奈,只得任由她们折腾,心里却颇有几分动容,这个男人,从来都是在意她的。

    ……

    回头再说萧寒跟着萧亭出了院门,萧亭挥了挥手,跟着的下人四下散去。

    萧亭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孙儿啊,你媳妇怀了身子,这房里……不是一天两天啊,你身边也没个旁人,憋坏了可不好!”

    萧寒原本以为祖父把他拉来,是有了什么顶要紧的事,哪料想居然说的是这个,当即笑道:“祖父,您看呢?”

    老太爷见四下无人,轻咳一声道:“什么你看我看的,祖父知道你把她放在心尖上,只是男人这点子德性,你祖父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你要是舍不得她受委屈,祖父院里有几个丫鬟,我看姿色尚可,你暗中收了,祖父帮你瞒着。”

    萧寒一把搂过老太爷,低声道:“祖父,当初祖母怀了身子时,你是如何打发的?”

    萧亭摸了摸胡子,一脸回忆道:“我和你不一样,我那时在太医院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来心思想这些?再说,我和你祖母的感情,哪里是你们能比,我们那是青梅竹马,郎情妾意。”

    “夫唱妇随,举案齐眉。”萧寒接过话道,

    萧亭胡子一翘,眼睛一瞪,佯怒道:“没大没小,怎么说话呢?”

    萧寒嘿嘿一笑道:“我与她,除了不是青梅竹马外,哪点比不上祖父与祖母?当年祖父能挺过来,如今孙儿我也能。再说,寿辰将近,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孙儿肩负重任,不敢有一丝分心。”

    萧亭想了想,孙儿说的却是不错,又道:“收不收的,你自己作主。从今儿开始,你就搬到书房里睡。”

    “这是作什?她刚怀了身子,夜里正需要人看着,这会搬到书房睡,你让她怎么想?再说,我离了她,睡不着!你老人家放心,我有分寸!”

    萧亭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道:“你啊,也就这点能耐,罢了,你的事,我也懒得管。总之,前三个月,想都别想。”

    说罢,背了手,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萧寒望着老太爷的背影,沉思许久,转身去了书房,从书架顶部,取了下三本落了灰的医书。

    欣瑶刚喝完药,歪在炕上正捂着被子发汗,见男人去而复回,笑道:“祖父找你什么事?”

    屋里的丫鬟见大爷来了,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萧寒从背后掏出三本医书,放在几上,笑道:“能有什么事?说让你有空多瞧瞧,省得将来孩子跟他老子一样,对医药一窍不通。闹出像昨儿个那样的笑话。”

    欣瑶拿过其中一本,随手翻了两页,含笑不语。

    萧寒挤了半个屁股在炕上,正色道:“瑶瑶,我……”

    欣瑶用手指轻轻按住男人的嘴唇,柔声道:“萧家世医之家,祖父一生医术,冠盖京华,若没有个传承的人,实在是可惜之至。你放心,我保证在孩子落地之前,把这三本书都看完。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有没有效果,只看老天爷厚待不厚待萧家,毕竟,这孩子的一双父母,都是朽木。尤其是孩子的爹。”

    欣瑶顿了顿,半天没有说下去。

    “我怎么了?”

    欣瑶捂着嘴直笑道:“孩子的爹,堪称朽木中的朽木,连个话都听不出来!”

    萧寒脸上一僵,突然放声大笑,一把把女人搂在怀里,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

    不过是半日的时间,蒋家大奶奶有了身孕的事各府皆知。

    第二日,靖王府,平王府,杜家,徐府均有礼到。除了平王府的礼稍轻外,其余三家都备了重礼。

    在别院养伤的萧静娴听说此事后,痛快的哭了一回,打发杜天翔送了两支上好的百年老参到萧府。

    第三日,京城的沈府,郑府,冯府均有礼到,连瑾珏阁,怡园都派人送了东西来。

    偏萧氏宗族里派人送过信后,只有几家稍来东西登门道喜,老太爷全不在意,送上回礼,客客气气的把人送走。

    午后,萧府亲家顾氏足足带了一车的吃食,亲自登门看望女儿,欣瑶得讯,想要上前迎一迎,被众人劝住。

    母女此番见面,心情大为不同,顾氏搂着女儿,从上看到下,从下看到上,怎么也舍不得放手。

    自打知道女儿有了身子后,顾氏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成亲快一年了,女儿的肚子迟迟没个动静,做母亲的一颗心日日揪着,不知道暗中掉了多少眼泪,当天就让夏荷张罗着预备东西,这两天笑得嘴都没合上过。

    李妈妈亲自端了茶,给二太太奉上,又领着蒋府众人一一过来给二太太磕头,这才亲自掩了门,让母女俩个说话。

    顾氏抚着女儿的手叹道:“自打你成亲,我与你父亲便盼着这一天。你父亲昨儿个自斟自饮居然还醉了酒,只说是高兴。那两个皮猴吵着闹着要来看你,我怕他们莽撞,不知轻重,就没让跟着来。瑶儿,母亲心里这欢喜啊,没法跟人说。我儿能有今天,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欣瑶拿了帕子轻轻的替母亲拭了泪,笑道:“过去的事,母亲何苦还记着,这不都好了吗?以后会更好,会越来越好。”

    顾氏扯过帕子抹了抹眼泪,嗔道:“好什么?等你生了三个,五个的,才是真好。”

    欣瑶苦笑不已道:“母亲,等肚子里这个落了地,你再惦记那三个,五个的成不?再说,我又不是猪,生那么多做什么?得用的,一个足矣,不得用的,你就是生了十个八个,也只是受气。”

    顾氏刚收了的泪又落下来,泣道:“你这孩子,哪来这么多歪理?萧家人丁单薄,姑爷又只得你一个,这传宗接代的重任不都落在你头?瞧瞧老太爷笑得多喜庆,我看着也开心,多子多福懂不懂?你啊,好生给我养着。”

    欣瑶最怕母亲伤心落泪,只得哄劝着道:“是,是,是,母亲,女儿争取给你生个十个,八个的,一定让您过足当外婆的瘾。”

    顾氏这才破泣为笑,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凑近了道:“瑶儿,姑爷这两天睡在哪里?”

    欣瑶不明就里,笑道:“他还能睡哪里?自然睡在女儿身边。”

    顾氏见女儿一脸的不知情,又想到这萧府上下,除了老太爷,也没个长辈提点。李妈妈虽说是经了事的,却只是个下人,不由的咽了几下口水。

    顾氏颇为艰难道:“瑶儿啊,这女子怀孕,头三个月最容易滑胎……当初母亲刚怀你时……老太太都不让你父亲进我的门。小夫妻俩年轻气盛……免不了有个碰碰擦擦……万一克制不住,伤了腹中的孩子,你的身子又是个弱的,那就是得不偿失的大事。按理,这话也不该我说,只萧家也只老太爷一个长辈,他又是个男的,也不好与你说这些。”

    欣瑶见母亲吞吞吐吐了半天,居然说的是这个,不由的笑道:“母亲放心,我知道分寸。”

    顾氏拍了拍女儿的手,叹了口气道:“我的儿啊,母亲不防把话说开了罢。如今你有了身孕,身上不便,不好侍候姑爷,都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时间可不短啊。世上的男人跟女人不同,女人能熬,这男人可都是熬不住的,瑶儿不得不防啊!”

    欣瑶反握住顾氏的手,含笑道:“母亲,这种事情不是我想防就能防得住的。他若疼惜我,自然能熬得住;若熬不住,这样的人也不值得我身心相托。这世上,男人的情爱是最不可靠,所有的坐怀不乱,不过是受到的引诱不够多罢了。”

    顾氏听得笑容有些僵硬,缓缓:“傻孩子,防着些,总比不防着要好!你两个嫂子怀孕的时候,可都是把身边的丫鬟开了脸摆在屋里的,便是这样,你二嫂还拢不住你二哥的心。我瞧你这院里,虽然李妈妈她们几个护得紧,保不住就有那趁机而入的人。”

    欣瑶叹了口气道:“母亲,有些事情是女儿也无能为力的。与其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不如好好顾着肚子里这一个。旁的,等事情真到了那个地步再说也不迟。不过您放心,女儿早就说过了,不论什么处境,女儿都能活得很好!”

    顾氏听得顿时红了眼眶,把欣瑶搂在怀里,喃喃道:“难为瑶儿看得这般通透,竟比我这活了半辈子的人,看得都深。罢了,是母亲多操了心,我看姑爷未必熬不住,不然也不会写那一份东西给你。你能和和美美,平平安安的,母亲就再无所求。”

    欣瑶亲手拿了帕子给顾氏拭去眼泪,打趣道:“母亲回回来看我,都要落几滴泪,再多几回,我这房里可不就水漫金山了!”RS

第三十七回 亲上加亲(三更)

    蒋欣瑶笑称顾氏眼泪能水漫金山。

    顾氏擦了泪,展颜气笑道:“是母亲的不是。这回母亲给你带了些南边的吃食,若有可口的,只管打发人来要。女人家有了身子最是精贵,一丝也马虎不得。你时日尚早,也没什么忌口的,趁现在能吃,便多吃些,等两,三个月时,便会孕吐,到那时,吃什么吐什么,那才是大人,小孩一同遭罪。”

    顾氏交待了几句,照旧不放心,接着说道:“入口的东西,让李妈妈多留个心。雪天路滑,便是在院子里走动,也得让下人们扶好了。园子里风大,没事少去,万一磕着,碰着了,如何使得。”

    欣瑶好久没听到母亲在耳边唠唠叨叨交待这个,交待那个,只觉得亲切无比,笑道:“南边的,是大伯一家捎来的吗?”

    顾氏笑道:“是你大哥哥,大嫂嫂捎来的,其中有你最爱吃的糕点,蜜饯。”

    欣瑶听罢,口中生津,欢喜道:“正馋着那一口呢,母亲,老太太身子怎样,可有信来?”

    顾氏脸色微微一变,仍笑道:“老太太身子好多了,也能开口说一两句话,只是手脚还是不方便,离不了床。人年岁大了,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细细调理着罢了。”

    欣瑶见母亲笑得有些个牵强,不由的有些疑虑起来,遂道:“母亲不必藏着掖着,女儿虽说身子不便,脑子却还灵活,二姐姐的事情想必是惹得老太太,大伯他们不高兴了吧?若不然,这些个吃食哪需要大哥哥一房托人捎来。”

    顾氏叹道:“你个猴精,罢了,反正这些个事与你没甚关系,既然瞒不住,你且听着吧。”

    欣瑶正嫌这两日被人拘在房里,日子过得无聊,当下来了精神。

    顾氏喝了口热茶,才沉吟道:“前些日子,南边来信了,老太太知道这个消息后只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随她去吧。贾姨娘急病了,在你大伯母跟前要死要活的,被禁了足。你大伯,大伯母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咱们二房不该由着你二姐姐的性子,说和离就和离,好歹劝着些,孙景辉虽不成了,可孙家还在。”

    “噢?”

    蒋欣瑶轻轻应了一声,脸上有了几分冷色。

    “如今苏州府的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暗地里笑话咱们蒋家,说咱们蒋家贪图富贵,为了攀附孙家,硬把俏生生的女儿送到了火炕里,最后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顾氏不紧不慢道。

    “笑话咱们蒋家?”蒋欣瑶心里咯噔一下。

    “可不是吗?瑶儿可还记得当年沈府端午争巧得了第一的林依依,不是一顶小轿送到了老庆王府,其父连升三极,引得多少人眼红。苏州府里的豪门贵族,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这样的事哪个府里没有过?这会倒来笑话咱们蒋府,真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欣瑶奇道:“这事母亲怎么知道?难不成也是信上所写?”

    顾氏道:“前几日,你父亲旧日在苏州府几个同僚进京,喝酒时专程说与你父亲听的。还说苏州府如今有一股子对蒋府不利的流言,让你父亲小心。”

    “父亲怎么说?”

    “你父亲估摸着是孙家在背后做的手脚。当初确是咱们府里高攀了人家,可这孙家的度量,也着实不大,都一拍两散的事了,何苦再来说咱们府里的是非。若不是那孙景辉着实不堪,那曹氏欺人太甚,你二姐姐又怎会到这个地步,哎!”

    顾氏想着自家男人这几日长吁短叹,脸上愁眉不展,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

    欣瑶若有所思片刻,轻声道:“父亲错矣!这事十之**是曹氏的手笔。”

    “曹氏?”

    顾氏惊了一惊。

    欣瑶点点头。

    “孙家自打孙景辉出了这档子事,恨不能拿块遮羞布掩上才好,哪里会再把事情撕掳开来让别人议论个不停,不然孙尚书怎么舍得壮士断腕,把那孙景辉逐出家门。能这么惦记咱们府里,又不遗余力往蒋府头上泼脏水的,除了那曹氏,不会有别人,我倒是小瞧了她!”

    顾氏听女儿这么一分析,觉得很有道理,当下怒道:“这个曹氏,长着一张菩萨脸,见人就露三分笑,却是手段下作,暗中藏刀,真真不是个好相与的。”

    欣瑶不怒反笑道:“母亲,既然这个曹氏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咱们就帮她把这口气咽下去,也省得这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哽在喉咙里,堵得她难受。”

    顾氏心疼的把女儿搂在怀里,却摇头道:“早知如此,我便不该与你说这些个话。你啊,顾着自己的身子便好,这些个事,由你父亲,大伯顶着,你一个嫁出去的姑娘,何苦又揽到自个身上。思虑过多,容易伤身,若以往,母亲定不会拦你,只是如今你有了身子,也该顾忌着些。

    欣瑶怕母亲担忧,陪笑道:“母亲说的是,倒是我着了相,这事还是让父亲,大伯两个烦心去吧。

    顾氏这才点头笑道:“母亲也是心疼你。母亲是怕万一有一天,老太太知道了二小姐的事,又是你在后头出的力,只怕对你的恨,更深一分!你大嫂嫂暗中写信来说,周家也给老太太去了一封信,老太太看了,脸色很不好看。当初这门亲事便是周家做的媒。”

    欣瑶浑不在意道:“她恨我十分,也拿我无可奈何。我只是想着两府虽然分了家,到底都性蒋,我虽嫁了人,却也是蒋家出来的姑娘,绝不容许有人在背后用小伎俩坏了咱们蒋家的名声。母亲,这事我让姑爷查稳妥了,你与父亲商议着办。你看可好?”

    顾氏笑道:“这个法子好,如此就劳累姑爷了!”

    “说什么劳累不劳累,他替咱们家做点事情,那还不是应该。”

    “你这孩子,哪有这样说姑爷的。”顾氏脸一板,对欣瑶的语气明显不甚满意。

    欣瑶只得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母亲,弟弟们可好?辰哥儿读书可用功。”

    顾氏笑着拍了女儿两下道:“都好着呢,就是昊哥儿一天到晚的念叨着你,上次你回来,只打了个照面,就被他父亲拘在书房里读书,没跟你说上话,气了两天。”

    “你大弟弟如今已不大要**心了,反倒是常常劝着我当心自个的身子。辰哥儿比前些日子读书,大有长时,就是一手字,写得太差,常被你父亲教训。如今见着你父亲,像老鼠见着猫一样的。”

    欣瑶听得直乐。

    顾氏又道:“自打他留在京里,你大嫂嫂时不时的托人捎点南边的东西来,连你的那份都备得妥妥的,倒是周全。你二嫂嫂听说你有了身子,也特意让管家备了礼,我一并拿来了。”

    欣瑶一语双关道:“我那两个嫂嫂都是伶俐人。回头母亲可得好好替我谢谢她们。”

    顾氏浅浅笑道:“有件事,母亲想听听你的意思。前几日,你二嫂嫂孕吐,你父亲让我瞧瞧去,正好遇着你二嫂嫂的嫡母袁氏和嫡妹吴亦芳。袁氏把你大弟弟夸了又夸,流露出几分想亲上加亲的意思来。”

    蒋元晨比欣瑶小两岁,过了年便是整十五,按这个时代的婚嫁标准,作长辈的也应该慢慢的相看起来。

    欣瑶吃了一口茶,笑道:“母亲见吴家妹妹如何?”

    顾氏回忆道:“模样是个好的,性子有几分娇气,我看那袁氏说话行事颇为周全,女儿像母,这吴亦华想必也不会差。”

    欣瑶笑道:“母亲心里是如何打算的?”

    顾氏说道:“蒋府大房,二房分了家,你二哥哥分出了府,昊哥儿年岁月尚小,你大弟弟日后是要挑起二房担子的人,他的婚事,不可马虎。门第高低且不论,只这头一条,女方的人品,性子需得细看。上回周家的那两个,思量太过,我便瞧不上眼。”

    欣瑶收了笑,想了想便道:“母亲,吴家妹妹,母亲瞧得上瞧不上?”

    顾氏笑道:“家世,模样是瞧的上的,性子倒还尚可。只是这亲上加亲,有些不妥。”

    欣瑶点头道:“既然母亲都觉得不妥,更何况二嫂嫂。这姐妹俩同父异母,均为嫡出,二嫂居长,却只嫁了个庶出,其妹若再嫁进来,岂不是生生压二嫂一头?再者说,一门两女嫁进蒋府,咱们蒋家二房的内宅岂不都要姓了吴。母亲,此消彼长总比姐妹同心要好!”

    顾氏赞许道:“瑶儿的意思与母亲甚合,如此,我这心里也就有了底。”

    欣瑶笑道:“二哥二嫂结亲在前,这后头如何回绝了去,母亲可要深思,就算做不成亲家,也不能让二嫂为难不是?”

    顾氏奇道:“你对她倒是好的很,三番四次的护着。”

    欣瑶朝母亲怀里拱了拱道:“我不过是怜惜她小小年纪没了嫡母,又嫁了二哥哥这样的人,一个人事事处处得为自己算计,不容易。哪比得上我,凡事都由母亲为我作主,下面又有两个兄弟可以依靠。”RS

第三十八回 早做打算

    顾氏惊讶欣瑶对吴氏的维护,不由的叹道:“哎,女人家,有几个过得容易的,不都是苦熬着。你二嫂这人,虽然小算盘不少,为人处事却还周正,元航也幸亏有了她。”

    欣瑶点点头,表示赞同,却笑道:“母亲熬了二十年,总算是熬出了头,那周姨娘也熬了二十年,又熬了回去,可见母亲的福气是好的。”

    顾氏想着这些日子周姨娘在二老爷跟前的种种丑态,不由的笑出了声,挑着一些可笑的,说与女儿听。

    欣瑶听得有滋有味,两眼炯炯放光。

    要说这周姨娘也着实不堪了些,既然已经跟着儿子出了府,别府令住,就该收紧的尾巴,好好的过日子。她倒好,不仅不收紧尾巴,反倒去抓媳妇吴氏的小尾巴。

    吴氏何等聪明人士,在顾氏,欣瑶跟前一通哭诉,直接把周姨娘送到顾氏跟前立规矩。

    顾氏深恨周姨娘母女,岂会有好脸色给她,当下就摆起了正房的款,搓揉的周姨娘暗下叫苦不迭。

    周姨娘一面暗暗忍下,一面削尖了脑袋往蒋宏生跟前凑,学着那媚惑人的手段,逮着机会就在男人跟前骚首弄姿,以期望男人回心转意。

    蒋宏生见她一把年纪了,居然这般行事,气得眼睛翻翻,声色厉疾的教训了几次,那周姨娘这才老实的许多。

    正说话间,李妈妈端着药盏进来,顾氏脸色一变,急忙问道:“平白无故的,怎么又喝上了?可是哪里不妥,老太爷怎么说?”

    欣瑶朝李妈妈打了个眼色,笑道:“母亲别急,这是老太爷给我开的安胎药,你瞧瞧我,气色红润没病没痛的,都好着呢。”

    李妈妈忙道:“二太太,却是安胎药,老太爷和杜太医一道商议着开的,说是大奶奶身子弱,得温补着。”

    顾氏这才安了心。

    欣瑶喝过药,顾氏拧着眉对女儿道:“你父亲打算腊月头便告了假起程往南,老太太身子不好,过年不回去瞧瞧,说不大过去。”

    欣瑶笑道:“回去瞧瞧也好,母亲进京这些年,几个舅舅多年未见,心里都各自惦记着,若得了机会,也正好见见。今时不同往日,母亲不必顾虑太多。”

    顾氏红了眼睛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一晃竟已十几年了。”

    欣瑶打了个哈欠道:“什么时候动身,打发人与女儿说一声,我这边也有些东西托母亲带回去。”

    顾氏见女儿喝了药有些犯困,便叮嘱了几句,又对着李妈妈,微云几个一番交待,才放心离去。

    ……

    京城户部衙门附近的酒楼包间里。

    萧寒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小纸,送到徐宏远手里,拿起茶盏,喝了两口,方道:“刚刚收到,给你。”

    徐宏远脸儿薄,不大好意思当着萧寒的面看,便塞进了怀里,举杯笑道:“小寒,我以茶代酒,一是恭喜你府上有了喜事,二是谢谢你!”

    萧寒复又举杯,一口饮下,扔了杯子当即道:“阿远,今日我来,并非送信这一件事。”

    徐宏远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笑意全无,半晌才道:“小寒,我和你,不光有兄弟之情,还是亲人。自家人,有什么话只管说。”

    萧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直言不讳道:“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前两天,瑶瑶从你府上赏梅回来,染了风寒,夜里就高烧不止。”

    徐宏远脸上起了波澜,急道:“她有没有事?孩子怎样?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萧寒摇摇头沉声道:“你别急,老太爷和天翔两人一同商议拟了方子,今日晨起我出门时,烧才退了去。孩子无碍!”

    徐宏远听罢,默默的给两人的杯子里续上茶,脸色微微泛白。

    萧寒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即把李妈妈偷偷说与他的话一五十五的讲给徐宏远听。

    徐宏远听罢,深深一叹道:“我从未想过,她为瑾珏阁想得竟是这般深远。我真是自愧不如。”

    萧寒默默道:“她的心思,若她不说,便是我也琢磨不透。你是她亲叔叔,她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清楚。当初祖父把翠玉轩丢给她,她堪堪十岁的年纪,在那样的处境下,硬是把瑾珏阁经营成如今这般模样。徐祖母先逝前没有把瑾珏阁交给你,还是托付给了她,为了这托付,你可知道她是如何的殚精竭虑。”

    “殚精竭虑?”徐宏远不解。

    “没错。”

    萧寒斩钉截铁道:“以往没成亲时,我只当她是天赋异禀。成了亲后,我才知道,所谓的天赋异禀,不过是功夫下得比旁人多,脑子费得比旁人多罢了。日里除了吃饭,睡觉,打理府邸,旁的精力,都花在了几处铺子上。”

    徐宏远慢慢垂下了眼睛。

    “阿远,如今我觉得,不是她想得深,而是我们想得太浅。有些事情,还是需早做打算,更何况,西北的采邑一旦开始,瑾珏阁可就今非昔比了。而瑾珏阁早晚一天,要传到徐家人手上。”

    徐宏远神情黯淡,微微一叹道:“小寒,我是个无用的人,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瑾珏阁没了瑶儿会是什么样。全爷走时就对我说过,瑶儿让燕鸣认在他门下,便是为瑾珏阁的将来做打算。她向来是未雨绸缪,走一步看三步。我以前想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实在不行,就从你和瑶儿的孩子中,过继一个到我名下,瑶儿和我有血亲关系,你又是我至亲好友,这样徐家也算有了后。”

    萧寒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徐宏远回望过去,苦笑道:“谁知我又娶了亲。小寒,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亲事并非我愿,我这样的人,何苦去祸害一个无辜女子。可一想到二哥,十六的宏图大业,想到全爷殷殷期盼的目光,我想,娶就娶吧,好歹为徐家留个后,到时候,便是我死了,去了那地方,也能给徐家的列祖列宗有个交待。”

    徐宏远面色一哀续又道:“可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就能做到的。我与十六……红玉她容貌出众,知书达礼,虽然性子娇纵了些,却还……小寒,你不懂,我回回看到她,心里总是在替她叹息。我怕见她,怕跟她说话,总觉得心时对不住她。”

    “恰好淡月到了你府里,你又是刚刚入了户部,便想着能躲一时,便躲一时吧!”

    “正是如此,不想竟惹得她猜疑,瞒着我把瑶儿请了来。红玉她素来有些小心思,易猜忌,二哥大业未成,我也不便把身份与她说清楚。”

    萧寒叹息道:“阿远,这门亲事当时不过是权宜之计,确是委屈你了。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能逃便逃得了的!”

    徐宏远不可置否的点点头,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

    萧寒也不欲多说,有些事,不是局中人,不解其中味。阿远与十六之间,非他这个常人能猜测。作为兄弟,他只有睁只眼,闭只眼,适当的时候,伸一把缓手。

    至于那个女人如何,他萧寒素来是个冷清冷性的人,他只顾着家里那个怀了身子的女人不受到伤害,旁的女人,都不在他心上。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

    ……

    傍晚,萧寒回府听说白日里岳母大人来了,便问了欣瑶几句。欣瑶想着曹氏的事,就把苏州府的流言之事说与萧寒听。

    萧寒冷笑道:“这有何难?回头让南边的人细细打听清楚了,如果真是那曹氏在后头搞的鬼,狠狠打回去便是。瑶瑶行事,手段还是软了些。遇着那得寸进尺,不知死活的,就要下狠手。”

    蒋欣瑶默念了声“阿弥陀佛”,对男人出的主意很是满意,当即夸奖了句:“大爷,英明!”

    萧寒见她头发松松挽着,戴了旧年他送的那只白玉簪子,脂粉未施的脸上眉目如画,胸前鼓鼓的,似大了不少,不由的心神一动,便把人搂在了怀里。

    夫妻俩耳鬓厮摩了半晌,直至女人喘气连连,乱了气息,萧寒才心有不甘的替她整一整衣裳,又狠狠的亲了两口,才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欣瑶嗤嗤的笑了半晌,才嗔道:“母亲今日来,还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她说我如今身子不便,不能好好侍候姑爷,姑爷身边又没个可心的人儿侍候着,怕这几个月的时间把姑爷给熬坏了。她让我在丫鬟里挑个颜色亮丽的,让姑爷收了房。”

    萧寒嘿嘿一笑道:“岳母大人果然心疼小婿,连这点子小事都帮我思虑周全,我若拒了去,岂不是辜负了岳母大人的一片苦心?”

    欣瑶嘴角轻轻一撇,笑意更盛道:“既这样,大爷瞧瞧什么人合你的眼,那底下两个梅,我瞧着不错,容色倒也说得过去的,也省得人家一天到晚的往大爷跟前凑,心里惦记着。”

    萧寒听了这话,脸上笑意全无,他盯着欣瑶瞧了半晌,咬牙道:“然后,你是不是打算带着孩子远走高飞,让我一辈子找不着?”

    欣瑶眼中含笑,偏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哽咽道:“我只能烛影摇红,夜阑饮散*宵短,争奈云收雨散,东风泪满,憔悴不堪。悲矣,惨矣,悲惨矣!”

    说罢,蒋欣瑶主动依偎进男人的怀里,手轻轻抚上男人好看的唇角,轻柔的叹息道:“所以,孩子他爹,为了你老婆不泪满憔悴,为了你孩子能健康成长,你可得好生给我熬着。若有那女人敢投怀送抱,你一掌把她打飞出去,可好?”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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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四小姐介绍:
生平的理想是混吃等死。
却不知——
前有,打不过就跑的亲祖父;
后有,深藏不露的亲老爹;
左有,心偏到太平洋的亲祖母;
右有,随时想抢她嫡女身份的庶妹子;
四小姐说:要不搭个戏台吧,咱别的本事没有,演戏是一流!蒋四小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蒋四小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蒋四小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