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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包子才有馅     蒋四小姐txt下载     蒋四小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九回 孕妇生涯(二更)

    萧寒哭笑不得的看着怀里的女人,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会入了地,一会上了天,这上上下下的,着实让人难受,却又舍不得说她半分,只得狠狠的朝着那颈脖处轻轻咬下。

    半晌他才沉着声道:“十六第一回见你,回来就跟我们说,阿远的侄女忒聪明,他栽在你手上,认了;如今我想说,我这辈子栽在你手上,也认了!”

    欣瑶破天荒的没有叫疼,一动不动的伏在他怀里,眯着眼睛笑道:“哼,谁说只是你栽在了我手上?我又何尝不是栽在了你手上?若不然……”

    萧寒转过脸,在欣瑶耳边吹着热气道:“若不然,咱们俩个可以试一试你在上,我在下的那一回,你用嘴到处在我身上煽风点火……”

    蒋欣瑶咬牙切齿的朝男人腰上狠狠一拧,男人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目光灼灼道:“瞧,办法多的是,我这铁打的身子也熬不坏,小婿我不得不忍痛辜负岳母大人的一片好意。瑶瑶若实在不放心,今晚,我们便可试上一试?”

    跟流氓比下流,蒋欣瑶终是败下阵来,落荒而逃。

    ……

    蒋欣瑶养尊处优的孕妇生涯就这样波澜不惊的开始了。

    每日早晨,她睡到自然醒,起来用个早膳,便到前厅理事。

    众管事知道大奶奶操劳不得,早在暗处用了功,回起话来也干净利落。在大奶奶手下时间越长,众管事便越明白大奶奶用人之道,不怕你能,就怕你不能。

    有道时强将手下无弱兵,骏马蹄下无遥途。不过是一柱香的时间,众管事便恭送大奶奶出了院子。

    欣瑶理完家便往老太爷处玩耍,把昨天看医术的心得与老太爷交流交流,偶尔装着不耻下问一番,引得老太爷长篇大论,再顺便蹭个中饭。

    吃罢中饭,悠闲的踱着步回东院,看会医书,美美的睡个午觉。

    午觉睡罢,用些点心补品,再在院子里走上两圈,走累了就把几个店铺的帐本看一看。铺子里若有事,管事们也会趁这个时候来回话。

    跑得最勤快的当数李君,陈斌,许勇三个,当然,钱掌柜的身影也少不了。他如今除了京城的瑾珏阁外,还管着庄子上二三十个手艺一流的琢玉师傅,身负重责,不敢不用心啊!

    今年老钱在京城置了房产,中秋节前,把远在苏州的老婆,小儿子一齐接到了京里,日子过的殷实,顺心。

    晚膳一般摆在东院的偏厅里,这时,换了老太爷睬着点过来蹭饭,顺便帮孙媳妇把把脉。

    欣瑶乖乖的把手伸老太爷跟前,一个抚须沉吟,一个眉心微蹙,最终两人对视一眼,展颜欢笑。母子俱妥。

    早出晚归的男人每日里准时出现在饭桌上,陪这一老一少用晚膳。其间男人常常会不自觉的把女人的碟子布得满满的,到最后,兜兜转转的还是落在了他的肚子里。

    男人用完饭,一边喝茶,一边听老太爷说上几句,茶毕亲亲女人的额头又出府去。当然出门前,男人不会忘记把目光落在李妈妈身上。

    李妈妈很自觉得跟了出去,把大奶奶这一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做了什么,事无巨细的回禀给大爷听。

    男人走后,欣瑶便优哉游哉的抚着丫鬟的手,散步到外书房,靖王府若有书信来,看会书信,想想事情;若没有书信来,便继续看医书,亥时一到,准时上床安歇。

    当然每隔半个月左右,欣瑶总会在睡得迷迷糊糊时,被男人吻醒若者摸醒,这时便是考验蒋欣瑶忍耐和体力的时候。

    一般流程是这样的,男人先使出十八般武艺,逗弄着身下的人儿呻吟连连,求饶声声,待欣瑶心满意足时,便轮到她出力。为此蒋欣瑶同学很是回忆了一番前世电脑里某个文件夹中的场景,几个回合下来,她总算明白,实践出真知,体力是王道。

    欣瑶两世为人,很明白夫妻生活的和谐在婚姻中的重要性。说通俗了,你把男人喂饱,男人在外头寻花问柳的机会自然会少。一旦男人欲求不满,再貌若天仙,性情温和的女子也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婚姻生活危危可及。

    女人不仅要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更要上得了床,所以欣瑶并不吝啬自己在床上的表现。

    而男人每回心满意足后,望着女人恬静的睡颜,回味着刚刚妙不可言的滋味时,心中满满的都是怜惜。

    ……

    冬至一过,岁末临近,离今上寿辰只余两个多月,各路官员相继进京。

    萧寒更加忙碌起来,有时甚至整夜整夜的在靖王府商议事情。往往是欣瑶一觉醒来,身边的位置还是空着的。因此,萧寒看向欣瑶的目光越发的温柔深情且满含歉意。

    欣瑶则不以为然。男人与女人的社会属性不同,本质自然不同。从古至今,男人都不会把婚姻看成是生活的全部,在他眼中,除了家庭之外,还有事业,兄弟,朋友及社会责任。

    而女人除了自家房里的那一亩三分地之外,也就剩下相夫教子这一条活路可走了。

    岁末临近,萧府上上下下也都忙碌起来。

    这是欣瑶嫁到萧府的第一个年,又怀了身子,自然非比寻常,老太爷特意叮嘱府上的两位总管,需得把这个年过得热热闹闹方可,且不能把大奶奶累着。

    两位总管一听这话,不敢拿大,怕大奶奶头一回治办年事,对萧府的规矩不甚清楚,便提了袍子,亲自一遍遍往东院跑。

    投之以李,欣瑶便还之以桃,找了个机会在老太爷,大爷跟前把两位总管夸奖了几句。萧寒一听,很是高兴,特意拍着两位总管的肩膀,夸了句好。

    两位总管头一回见大爷如此温和的与他们说话,激动了半天,从此后,越发的对大奶奶忠心。

    各处庄子陆陆续续送了年货上来,几车几车的往萧府里头拉。欣瑶只看单子,东西均由两位总管派出等例,分送给各个府上及萧府族人。各府又均有年礼送来,一时间,进进出出的,好不热闹。

    蒋全,燕鸣出了远门,徐宏远忙着户部查帐之事,欣瑶便免了瑾珏阁,怡园众掌柜入京,只让人把帐本送到她跟前来。

    她早在一个月前便书信给福伯,今年的年终巡铺由他代为行事。福伯接了信,带了几个妥贴的人,第二日便骑马离开了苏州府。

    ……

    入了腊月,刚刚睛了几日的天气又飘起雪来,这一下,便是是整整三天三夜,白朦朦的没了个尽头。

    欣瑶捂得严严实实,捧着手炉,站在廊下,看着这满院的积雪,竟有半尺多高,回头叹道:“进京三年,就数今年的天最冷,雪最厚。”

    李妈妈笑道:“老奴长这么大,只见过一次这么大的雪。我还记得那年夏天,雨下得没完没了,像要把老天下漏了一样,多少农户,庄田被淹。到了十一月里,又下起雪来,几天几夜的下,冻得要人命,穿了再厚的袄子,那风吹上来,就像是刀子在脸上刮一样,生疼生疼。”

    欣瑶笑道:“南方下这么大的雪,倒是少见!想当初,咱们在青阳镇老宅,一到冬天便盼着下雪,好不容易飘了点零星小雪,竟开心的跟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收着,放在罐子里,就等着来年做菜吃。如今天天下雪,倒也觉得稀疏平常。”

    “什么东西稀疏平常?”

    李妈妈笑道:“大爷回来了。”

    只见萧寒披着大麾,踏雪而来,见主仆俩人站在廊下说着话,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那抹艳色上,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到女人手上,笑道:“刚刚出炉的莲蓉水晶糕,正热乎着呢。”

    李妈妈颇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欣瑶接过油纸包,凑近了一闻,果然香气四溢,欢喜道:“今儿个怎的亲自送来了,衙门里没什么事了?”

    自打欣瑶怀了身子后,口味大变,突然对街边角落的那些个不起眼的小吃食有了兴致。萧寒知道后,便经常让人从外头寻些新鲜的吃食,让她解解馋。

    萧寒见女人冻得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心下欢喜道:“刚刚路过,想着你爱吃这一口,便给你送了来,一会就要走。”说罢,拉着欣瑶的手,进了屋子,目光轻轻一扫,屋子里正在做针线的几个丫鬟见大爷进来,行礼退了出去。

    欣瑶奇道:“可有事?”

    萧寒点头道:“刚刚得了讯,苏州府的那些个消息,确实曹氏放出去的,她暗中一直在打听你二姐的下落,如何行事,你心里头有个准备。”

    “便是为了这事,特意往府里绕了一趟?”

    萧寒把手放在欣瑶的眉上,轻轻婆娑了两下,笑道:“这几日忙,没与你说上几句话,心里头想着,便回来了,这会就要走的。兄弟们在外头等着呢。”

    说罢,也不等欣瑶回答,见四下无人,对着欣瑶的嘴啄了两下,方才挑挑眉,扬长而去。

    蒋欣瑶目送着男人的身影出了院门,看着手里的水晶糕,心中欢喜。许久,她脸上的笑意才渐渐隐去。

    曹氏,果然是狠角色。RS

第四十回 天灾?人祸?

    这日傍晚,户部尚书孙凯的轿子刚到府门口,便有个要饭花子突然冲出来。下人一见,赶紧把人团团围住了。

    小叫花也不害怕,黑呜呜的小手从破烂的棉袄里掏出一封信,称有人花了银子让他把这封信务必亲手交给尚书大人。

    孙凯掀了轿子,轻咳一声,贴身小厮忙从怀里掏出二两碎银子,塞到小叫花手上。

    小叫花得了银子,在手里掂了掂份量,把信往小厮怀里一塞,几个转身,人就跑得无影无踪。

    孙凯拆了信,只几眼就变了脸色。这一夜,孙凯书房里的灯,亮至半夜。

    第二日一早,孙家便传出大太太曹氏为了给被逐的大爷赎罪,自愿交出管家大权,在府里设佛堂,吃斋念佛,带发修行。

    消息传到东院,李妈妈忿忿的啐道:“手上有两条人命,还把二小姐害成这样,吃斋念佛便宜了她。”

    原来曹氏这人看似温柔大度,一团和气,暗地里对付人的本事着实不小。

    其夫孙云原来有个美妾叫刘芳,出身小户人家,家中唯一的弟弟得了怪病,花去了一家人所有积蓄,仍半死不活的吊着,无奈只得把自己卖到烟花巷柳之地。

    孙云见其容色亮丽,恰值豆蔻年华,天真烂漫,便花了点银子把人赎回了家,进府不过短短三个月,刘芳就有了身孕。

    而此时,曹氏嫁进孙家刚满一年,尚未有孕,几番暗虑下,稍稍动了些手脚,四个月后,一个成了形的男胎被打了下来。

    偏巧这个刘芳从小在娘家做惯家务,身子骨异常结实,伤心了半年,居然又怀上了。

    这下可就深深的刺激了曹氏,她天天吃着苦药,求神拜佛的,想怀怀不上。刘姨娘倒好,流了一个又怀一个,看都看不住,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曹氏那个心头的恨啊。

    正巧有个丫鬟抬了姨娘的小妾仗着自个从小侍候孙云,在曹氏跟前有几分拿大,于是便使了一招栽赃嫁祸,来个一箭双雕。不巧的是,刘芳的身子还未修复好,就有了身孕,已是亏空,又历了一次流产之痛,万念俱灰,苦熬了几个月,一命呜呼。

    那小妾百口莫辨之下,写下遗书以死明志,一床床单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哪知那曹氏棋高一首,早早买通了下人,烧毁了遗书。结果那小妾以死明志没明成,落得个畏罪自尽的下场。

    巧的是,两位姨娘被治死后的两个月,曹氏居然有了身孕,十月怀胎后,产下一子,正是那孙景辉。

    孙景辉从小天资聪慧,相貌堂堂,于读书上极有天份,被孙尚书视作孙家的接班人重点培。本应前程似锦,花开富贵,哪知这般出色的人,却患上了男人最要命的病疾,还可见瞑瞑之中,自有天意,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欣瑶放下医书,朝李妈妈淡淡一笑道:“营营汲汲一辈子,一朝之间烟消云散,妈妈,再没比这个更好的报应了。”

    蒋欣瑶本不想赶尽杀绝,在蒋欣瑜这件事上,她本着你好,我好,哥俩好的原则。你给我生路,我放你一马,大家心照不宣,见面说不定还能打个招呼问个好。

    哪知那曹氏纵横孙家内宅几十年,头一次吃了这样的大亏,岂能甘心?找不到蒋欣瑜的人,往蒋家身上吐两口口水也是好的。于是,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蒋欣瑶略思片刻,夜里把心中的打算说于男人听,于是就有了前头小叫花子在孙府门口的那一幕。

    李妈妈虽不解气,见大奶奶这样说,也只得放下,她想了想道:“二小姐那头,是不是把这个消息……”

    欣瑶静静不语半晌,才淡淡道:“曹氏的事,告诉她也无防,想如何行事,让二姐姐自己拿主意。妈妈再捎个二千两银子过去,算是我给那孩子的见面礼。”

    李妈妈把欣瑶的话一一牢记,便起身到外头忙活去了。

    ……

    这日早朝,皇帝正欲下朝,内侍匆匆来报,把手上的密信呈上。

    老皇帝阴沉着脸看完密奏,一言不发。正当百官心里打鼓之时,皇帝令随身内侍高声宣读。百官听罢,暗自心惊却垂头不语。

    原来自入冬后,湖广两地频降暴雪,许多房屋坍塌,百姓无家可归,冻死了不少人。加上今夏遇了水灾,粮食短缺,百姓卖儿卖女,没了活路,不知怎的,做了流寇,竟起兵造反了,原本不过百来人的队伍,短短半月时间竟壮大成两万人。

    内侍宣读完毕,一时间朝堂之上静寂无声。

    皇帝板着脸,环视一圈后,目光落在兵部尚书施杰身上,道:“众爱卿有何高见呢?”

    户部尚书孙凯一听得湖广两地,暗道不好,忙上前一步高声道:“流寇猖狂,作乱犯上,兵部理当引兵镇压。”

    被点了名的兵部尚书施杰上前一步高声道:“皇上,百姓没了活路,才做了流寇,臣以为当以救灾为上,安抚为中,镇压为下。”

    孙凯冷冷道:“若能安抚,湖广两地何以八百里加急送信至京。再者说,京中之雪,绵延数日,比之往年大了数倍,既未冻死一人,也未见百姓流离失所,可见所谓没了活路,不过是流寇以下犯上的借口而已。”

    众官员见施尚书和孙尚书杠上了,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两位王爷,静观其变。

    靖王幽幽笑道:“孙尚书这话,在情在理。想那湖广两地虽今年暑夏时遭了水灾,父皇仁厚,拨下五百万两银子下令赈灾。如今虽天降大雪,可老百姓得了钱粮不过半年而已,也不至于沦落到冒着生命危险去做那流寇,可见得是有些乱臣贼子拿着百姓当借口,别有用心罢了!”

    孙尚书一听靖王提到赈灾款,心中如敲鼓一股,正欲掩了过去,却听施尚书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欲言又止道:“王爷言之有理,倒是老臣的不是,只是……”

    皇帝抚须道:“只是什么,老尚书,还不快快道来。”

    施尚书这才正而八经道:“回皇上,臣只是担心有人借赈自润,以致百姓无钱无粮,屡遇着天灾,这才起兵谋反。”

    “大胆!”

    韩王脸色微变,大声喝道:当年先太后在时,为制止借赈自润,竟置重典,法行数年,朝中上下无人敢以身试法。施尚书,话从口出,须当三思,免得被人参一个诬陷朝庭命官的罪名,你这张老脸挂不住!”

    施杰被呵斥得面红耳示,却肃道:“韩王明鉴,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往今来,贪污赈灾钱粮即非空前,更不会绝后。保不准就有那胆大之人,视国视民视法于不顾,以致官逼民反!”

    韩王被噎,正欲动怒,却见靖王微微一笑道:“大哥,施尚书也是好意,有没有的,查一查便知分晓。对了,上回派去湖广的人是苏尚书的儿子,工部郎中苏明杰吧。苏尚书,不若你来说说吧!”

    吏部尚书苏康平身子晃了晃,当即跪倒在地道:“皇上,臣担保他绝不敢肆意妄行,贪墨赈银!”

    韩王强忍怒火,道:“二弟,今日朝议的湖广两地流寇横行一事,若延误了时机,这个罪名有谁来担当?”

    靖王毫不示弱,针锋相对道:“大哥,只有弄清事实真相,才能对症下药。”

    韩王怒道:“事实真相已经很清楚了,有人借着天灾的名义,作乱谋反,当立即引兵镇压,以绝后患。”

    靖王冷笑道:“天灾绝非湖广两地仅有,为何别处不见起兵谋反?可见此事不仅仅是天灾,更是**!”

    “听二弟的意思,倒像是我动了赈灾款?”

    “臣弟绝无此意,谁动的赈灾款,一查便知,大哥何必往自个身上揽呢?”

    “你……放肆!”

    “大哥,事关朝庭要事,二弟不得不放肆一回!”

    两位皇子对峙绝非一朝一昔,朝堂之上也常有口角发生,大都相互隐忍,像这样明着干上的,实属罕见。

    皇帝重重的把茶盏往案上一扔,龙颜大怒道:“都给我住嘴。”

    百官见皇帝动怒,呼啦啦跪了一地。

    唯施尚书一人独立朝下,他微微躬身,高叹道:“皇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星星之火,足可燎原,臣恳请皇上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苍生,一查到底!”

    言毕,施尚书长拜在地。

    孙尚书用余光打量韩王一眼,咬牙也道:“皇上,流寇横行,乱我国运,以下犯上,大逆不道,臣恳请皇上引兵镇压,以示警戒!”

    皇帝冷冷打量底下诸臣,目光从韩王移到靖王,又从靖王移回韩王,久久未语,似难抉择。

    众大臣心中敲鼓,静观其变。

    皇帝许久方道:“湖广两地起兵造反一事,靖王。”

    “儿臣在!”

    “即日起带兵前往,查清事情真相,若真是乱臣贼子蛊惑人心,作上谋乱,当即镇压。”

    靖王眸色一暗,急忙道:“父皇,儿臣……”

    “怎么,你有异议?”

    皇帝拖着长长的语调,面色不豫道。

    靖王脸色变了几变,终是高声道:“儿臣遵旨!”

    皇帝冷哼了一声,目光从靖王移至韩王身上,正色道:“借赈自润一事,着韩王领户部及都察院共查,若真有人敢胆大包天,严惩不待。”

    韩王一听是领户部及都察院的人,脸上带笑,郑重其事道:“儿臣遵旨!”

    “退朝!”

    苏尚书,孙尚书对视一眼,暗自松了口气!RS

第四十一回 另一只脚拔出来(二更)

    随着皇帝的拂袖离去,文武百官看靖王的目光,有些异样。

    再过二十天就是除夕,除夕过后又是皇帝五十大寿,这个时候带兵出京,绝对不是个好差事。更有那溜须拍庐徒,围拥在韩王左右,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奉承话。

    韩王掩饰不住心中得意,朝燕淙元挑眉望去,高声道:“今年这个除夕,二弟可要多多保重啊,山高路远,兵荒马乱的,需得早去早回,省得父皇惦记。祭祖时,我会替二弟多磕几个头。”

    靖王定定的看了韩王数眼,铁青着脸色,拂袖而去,兵部尚书施杰赶忙跟上,随后十几个朝臣稀稀拉拉的退出殿外。

    与此同时,皇宫某一寝殿里,一太监模样的人在苏皇后耳边轻语了几句。

    苏皇后半闭着眼睛,脸上笑意更盛,朝着来人悠悠道:“传话到苏家,这些日子都给我收敛着些!”

    ……

    深夜,沈府书房内,沈俊恭身站在书桌跟前,耐心的等着父亲把这一副字写完。

    许久,沈平才放下毛笔,接过儿子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道:“坐吧,这事我已经知道了,说说你的看法。”

    沈俊沉思片刻道:“父亲,眼看过年在即,堂堂王爷,竟被派去湖广剿匪,兵部这么多能人,哪个不是领兵之才?再者说,今上大寿在即,四方官员蜂拥入京,靖王却被迫远离京城。恐怕不妙啊。父亲,咱们沈家是不是……”

    沈平冷冷的扫了儿子一眼。

    沈俊自知失言,忙道:“今日朝堂上。今上明明知道户部与都察院是韩王的人,居然令他们查赈灾款,明眼人一看就是走走过场,父亲,难不成事情有变?”

    沈平摇头叹道:“你啊,还是看得太浅。我且问你,两个月前。老庆王爷在今上跟前大闹,随后其孙女婿徐宏远入了户部。任湖广清司史,户部是谁的天下?”

    “韩王啊!”

    “韩王与老庆王爷因联姻一事,早已闹翻,老庆王投了靖王。徐宏远从来都是靖王的人,这个时候入户部,任湖广清司史一职,你觉得里头可有蹊跷?”

    沈俊尤自不解道:“有什么蹊跷?”

    沈平失望的看了他一眼,叹道:“靖王的人入了户部,没有今上在暗中施压,你说以韩王的为人,会让靖王的人进来吗?谁不知道,户部是韩王的钱袋子。哪边的清司史不能当。偏又是湖广,你说今上此举是无意之举,还是有意之举?”

    沈俊沉吟着没有说话。

    “你再想。今夏水灾,湖广两地派的谁去赈灾?”

    “孙尚书的儿子苏明杰啊!”

    “你猜苏明杰这一趟湖广之行,屁股是干净的,还是拉过屎的?”

    沈俊浑身一凛,失声道:“父亲,你是说……”

    沈平摇摇头叹道:“五百万两。哼,白花花的银子在眼前。我就不相信苏家人能不动心!俊儿啊,你也是快四十出头的人了,看事情可不能光看表面,得看到底下沉着的东西。苏家,迟早是颗弃子。”

    沈俊恍然大悟,一脸敬意的瞧着自个的老父亲。

    沈平抚须幽幽道:“旁人只看到大过年的,靖王被迫离京,又有几个能看明白,这是今上借此一事,为其造势。为君之道,先存百姓,思国之安,必积德义。只要靖王把湖广摆平,日后一步登天,便可民正言顺。妙哉,妙哉啊!”

    沈俊紧盯着父亲布满皱纹的脸,半晌说不出话。

    沈平神情复杂的看着儿子道:“你可知道,日后该如何行事?”

    沈俊略思片刻,缓缓道:“儿子觉得徐郎中乃前科探花,学识非常人能比,若得机会,儿子想结识一二,一起商讨商讨这赈灾款的文章该如何做!”

    沈平满意的点点头道:“跟你媳妇说,张氏侍疾了这几个月,早起晚睡的,是个孝顺孩子。叶氏照顾两个孩子,精力上难免有限,从明日开始,沈府一半的管家大权交由张氏。”

    沈俊暗中一惊,一肚子话含在嘴里想说又不敢说。

    沈平视若不见,只长长的叹道:“既然一只脚要往前走,另一只脚就得拔出来,拖泥带水可是要摔跟头的。你去吧,一切照我吩咐的办。”

    待儿子走后,沈平倚靠在太师椅子里,五官隐在暗处,神情莫测,久久未动。

    ……

    萧府书房里,欣瑶瞧着一屋子人,轻轻垂下了眼帘,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该来的都来了,真是齐全啊!

    萧寒迎上去,替她把霜色锦缎大红绸里滚毛边大斗篷解下,丢给身后的微云,神色凝重道:“让贵生,贵明在院门口看着,不经我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微云眼角轻轻一带,见屋里坐着的诸人,吓得赶紧低了头,退出门外,双手把门轻轻带上。

    欣瑶上前,朝上首处的燕浣元盈盈一福,笑道:“二哥一来,这小小的书房顿时蓬筚生辉。”

    燕淙元见其穿着月白色滚蓝边绣兰花纹袄,白色的绣花长裙,

    亭亭玉立,风姿不凡,哪里看得出是怀了身子的人。

    遂笑道:“弟妹不必客气,快坐吧。”

    欣瑶含笑走到徐宏远身边,行了礼,糯糯的叫了声:“小叔叔!”

    徐宏远虚扶一把,见其脸色红润,轻轻点了点头道:“坐下说话!”

    杜天翔见蒋欣瑶坐定,丢了茶盅,走到其跟前。

    欣瑶知道他有此习惯,也不言语,乖乖伸出手。

    杜天翔沉吟片刻,笑道:“表嫂,一切都妥当!”

    蒋欣瑶面色微红,向其投去了一记感激的神色。

    杜天翔想起怀孕之初那对爷孙的表现,嘴角一翘,刚想玩笑几句,忽又想起二哥就在身后,不敢造次,遂咽了口唾沫,乖乖坐定。

    萧寒深知二哥时间不多,便把今日朝中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于众人听。

    一时语毕,书房里陷入沉静,连最喜嬉笑的杜天翔也正了脸色,表情凝重。

    蒋欣瑶捧了个手炉安静的坐在萧寒身侧,眯着眼睛,眼神没了焦距,显然已陷入了沉思。

    燕淙元把众人神情瞧在眼里,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才道:“事发突然,我后日一早就要出京,这一趟,最快也得一两个月。弟妹虽为女子,才智更在男子之上,所以今日我让他们聚在这里,事关重大,下一步如何行事,咱们须得好好商议一番。”

    杜天翔若有所思道:“二哥,今上大寿在即,这个时候让你去湖广,妥不妥当?”

    燕淙元微微叹道:“我知道父皇是想为我造势,毕竟我不居长,不居嫡,只有凭个贤字,才能明正言顺的继承大统,这一趟差事,若办得好,既得了民心,又有了功勋,再好不过的时机了。难为他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为我思虑的竟这般周详。”

    萧寒沉默了一下道:“凭只字片语,湖广到底乱成什么模样,我们也不清楚。这两处与江南一样,都是韩王的地盘,二哥,多带些暗卫在身边,这个时候容不得一丝差错,必要时候,他在明,你在暗。”

    燕淙元目光深邃,点头道:“今日晚膳,父皇赏了一碗翡翠豆腐羹到府里,暗示我这趟需得把湖广当地的官员帮着苏家贪墨银子的事情,暗地里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两处,都是韩王的人,这块硬骨头不大好啃啊。一着不慎,有负父皇为我的一片苦心。”

    既要查清造反的事情真相,平了流寇,又不能伤了无辜百姓,还得把这一带的地方官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系理顺,查清赈灾款的去向,何止是块硬骨头,简单是块又臭又硬的骨头。

    萧寒看了欣瑶一眼,淡淡道:“二哥,若不然,我跟你一道去。”

    燕淙元摇摇头道:“不必,京城鱼龙混杂,繁琐更胜湖广,没有你在京里坐镇,我不安心。”

    欣瑶突然出声道:“前户部郎中李刚祖籍湖南,其母病逝后,他扶棺回乡,如今已丁忧了近三个多月。这是颗韩王的弃子,虽忠于韩王,必心有些许不甘,二哥若能把他收为己用,湖广两地,全盘皆活。”

    此计一出,屋内众人只觉眼前一亮。

    杜天翔拍额长叹道:“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他!”

    燕淙元大喜道:“好计,弟妹,果然是好计。”

    徐宏远眼含赞许看了侄女一眼,但笑不语。

    萧寒暗地里拉过欣瑶的手轻轻抚玩,却对着徐宏远道:“如此一来,二哥此行倒没什么大碍。只是这赈灾银两一事,咱们这头如何行事?”

    徐宏远有条不紊道:“二哥,近十年来的帐本,我已查探清楚,本本有假,出入极大,光这一处地方,每年为韩王揽财不下二百万两。只今年的帐本,做得尤为复杂,估摸着还需三五天的时间。”

    “干得好,阿远!”燕淙元极为难得的称赞了一句。

    杜天翔一听这数目,倒吸一口冷气,阴阳怪气道:“怪道这些年,中军诸将士吃得好,穿的好,放个屁都带着肉香,感情都从这上头来。真正是胆大之极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回 谋定而后动

    欣瑶强忍住笑朝杜天翔翻了翻白眼,若不是有二哥在,她一定伸出大姆指冲那厮赞一句:“连屁都能闻出肉香来,表弟果然是神医!”

    燕浣元只轻轻一眼,杜天翔就消停了,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道:“二哥,话糙理不糙。户部和都察院联手查帐,这两处都是韩王的人,不大好办。”

    燕淙元思付片刻:“苏家这回父皇是铁了心的要动,之所以选韩王的人,多半是为了避嫌,想把我摘出来,所以这个头不该由咱们来挑。阿远更不能吱声,谁都知道他是我的人。”

    萧寒道:“二哥,都察院沈俊是沈力的父亲,你说这个头由他来挑,合适不合适?”

    “他?”

    燕淙元皱了皱眉“老狐狸的儿子。”

    徐宏远忖度道:“如果是他,倒合情合理。”

    杜天翔扬了扬眉,叹道:“这得罪人的事,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弄不好,惹得一身腥不说,还让中宫,韩王,苏家惦记上了。老狐狸一向喜欢隐在暗处,这回让他走到明处来帮咱们,有点难!”

    欣瑶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杜天翔诧异道:“表嫂,你笑什么,我哪里说错了?”

    众人把目光都落在欣瑶身上,只见她忙收了笑,一脸正经的道:“表弟,你太小看那只老狐狸了。老狐狸没事的时候低着头。却竖着耳朵听四周的风声。他只要听说今上让都察院插手这事,自然会让他儿子站出来,不出五日。小叔叔,那沈俊必来找你!”

    徐宏远奇道:“这是为何?”

    “是啊,这是为何?”杜天翔追问道。

    蒋欣瑶感觉握着她的手紧了一紧,似笑非笑道:“表弟,素日里老狐狸帮咱们都在暗处,那是因为时机未到。如今吗,有了上头的暗示。他要是再不走到明处,他日论功行赏。沈家可就占不得头一份了。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二哥,聪明的人,此时就该堂堂正正的站在你身后了!”

    燕浣元心中了然道:“如此说来。咱们等着便是!”

    欣瑶回过头,朝男人眯了眼,点头笑道:“既要等着,又不能光等着,小叔叔这几日可以常在外头走动走动,也得给人家机会不是?”

    杜天翔长叹一声道:“果然是老狐狸,一步都不会走错,算计得正正好。这样一来,倒是让我们省心不少。”

    徐宏远也叹息道:“满京城能像老尚书那般看得分明。悟得透彻的,也没几个,沈家百年来简在帝心。却是有几分道理的!”

    燕淙元略一思索道:“确实是个聪明人。既如此,阿远,到时候,你也别藏着掖着了。”

    徐宏远点头应下。

    杜天翔又道:“二哥,一旦赈灾款的事浮出水面,苏家事发。小寒这些年搜集的苏家几十条罪责,便可往上递了。顺便再找几个人去顺天府尹喊喊冤,苏家倒台板上钉钉。”

    萧寒忙道:“也得防着苏家人狗急了跳墙。”

    燕淙元点头称是:“小寒说得对。天翔,宫中的事,你一刻都不得松懈。苏家若倒了,那位头一个要跳脚,给我盯紧了。父皇的身子,我只交给你了。”

    杜天翔郑重其事的起身抱拳道:“二哥,放心。”

    “阿远,一旦赈灾款事发,户部的压力会非常大,韩王动动脑筋,就知道是你的手笔,只怕会对你不利,我让小寒在你身边放一暗卫,你自己小心。”

    徐宏远忙起身,目色坚定道:“多谢二哥!”

    “此次出京,谋士中我带老刘,老蔡两人,卫瑞我已交待他,替你出谋划策,有什么事,尽管去找他。!”

    徐宏远点头不语。

    “小寒,苏家一倒,天下人都知道父皇的用意,韩王身后这么多文官,武官,不会坐以待毙,京城许会生乱。施杰那边,我都交待好了,御林军,禁卫军都是父皇的人,王承武,周统这两人,你也打了半年交道了,必要时候,杀无赦。”

    空气中的气氛陡然凝结,众人的脸上越发的凝重起来。谁都明白,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时他们已真正的站在悬崖边上,进不得,退不得,是粉身碎骨还是锦绣前程,只在一线之间。

    欣瑶感觉到男人握她的手慢慢的渗出了冷汗,她暗暗叹了口气。这一天,如约而来,不早不晚。

    闲着的手,轻轻抚上了小腹,欣瑶终是开口道:“二哥,有两件事需得当心。”

    燕淙元目光一聚,温和道:“弟妹,你说!”

    欣瑶抿了抿嘴唇,含笑道:“头一件事便是时机,赈灾款的事,我觉着过了正月十五露出来刚刚好,这个时候,赵将军应该已在路上。山中寒苦,赵将军的家人,也是适时接进京里过个好年。”

    燕淙元眼含赞许道:“阿远,小寒,这两件事,分寸需拿捏好。弟妹,这第二件事呢?”

    欣瑶沉静片刻,终是幽幽道:“宫中最易生变,变数无穷,天翔也有防不胜防的时候。诺大的皇宫,是敌是友,不到最后一刻,怕见不出分晓。若有人狭天子以令诸侯,山高路远,二哥即便想赶回来,也是晚了。”

    众人心头一凛,静待下文。

    “然,最大的变数,还是在军中。赵虎不会那么傻,他敢孤身进京,必有后手。二哥,保险起见,我觉得那批粮食,药材不能留。”

    萧寒心头一震,心思转得飞快,当即道:“二哥,中宫,韩王,福王那头,我会抽调暗卫防着,十六那头……”

    燕淙元脸色一变道:“十六那头,我当即令人传讯于他,让他做好最坏的打算。”

    说罢,他猛的起身,目光环视一圈,落在欣瑶身上道:“我身边虽能人谋士颇多,然最得我心的,还是你们这几个。我出京后,辛苦弟妹了!京城,我交给小寒,也托付于你。”

    欣瑶挣脱开男人的手,起身福道:“二哥,必尽我所能!”

    燕浣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当即大步而出,杜天翔,徐宏远朝欣瑶打了个招呼,紧随其后。

    萧寒轻轻把欣瑶拥进怀里,蹭了蹭她的脑袋,半晌才道:“今晚我在二哥府里,你让人锁了院门,不必等我回来,夜里别蹬被。”

    欣瑶双手环上男人的脖子,展颜嗔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快去吧,今夜事多,别让二哥他们等!”

    萧寒心寒愧疚道:“瑶瑶,等万事妥当,我一定在家好好陪你!”

    欣瑶乖乖的“嗯”了一声。

    萧寒松了手,叫了声“微云”,微云小跑进屋。

    “把大奶奶扶回屋里,小心吹着冷风。这几日,外头值夜的人机警些,你是大奶奶身边的老人了,旁的,不用我多说!”

    微云刚应下,男人便已消失在夜色中。

    “大奶奶,咱们回吧!夜深了!”微云扶着大奶奶,轻声道。

    欣瑶摆摆手,转身坐到了书桌前,轻道:“去让厨房做些吃的来,我饿了!”

    “大奶奶,您这又要……”

    欣瑶长叹一口气道:“微云啊,谋定而后动,如今之势,真真是在千均一发,一步都错不得,你家大奶奶我,不得不把每一步都算计清明。去吧,把我的手炉拿来!”

    微云深知欣瑶的性子,也不多劝,走到火盆边,拨弄了几下,笑道:“大奶奶便是想熬夜,也得顾着身子,奴婢先给大奶奶换了热热的茶来,大奶奶喝两口暖暖心,再忙不迟!”

    ……

    腊月初九,靖王一身戎装出了京城。

    听说出城那日,王府里众女眷们哭成一团。堂堂王爷,居然沦落到大过年的被派出去剿匪,还只带了两万兵马。看来靖王出局是铁板钉钉的事了,说不定这个年一过,太子之位,便有了着落。

    流言,永远以令人想象不到的速度传播着。没多久,京城之中上至皇亲贵戚,文武百官,下至贩夫走卒,三岁小儿,人尽皆知靖王失势了!

    靖王失势,往韩王府,苏府送礼的人越发的多了起来,听说这些日子连守门的小厮都肥得流油,被人尊称一声爷。真真应了那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

    萧寒,徐宏远忙里偷闲,一边在怡园喝茶赏景,一边等人。

    徐宏远亲手替萧寒倒了热茶,把点心往前推一推,深笑道:“多亏有瑶儿这招推波助澜,我才有空在这里喝喝茶。”

    萧寒接了茶盅饮了半口,笑得古怪道:“你这户部郎中连衙门都不用去了,还笑得这么开心。”

    靖王一出京,徐宏远这户部郎中,便被户部孙尚书颇为照顾的安排休假,如今只挂了个名头,连衙门都不用去报道了。

    “你不还是一样,连我二哥大老远的都让人捎信给你,逼着你辞了官,带着瑶儿到青阳镇老宅避一避,可见得,在外人眼中,咱们两个,都是落魄之人!”徐宏远慢慢喝完一杯茶,一边拿着茶盅在手里把玩,一边嘴角含笑的冲萧寒轻道。

    萧寒勉强一笑:“你说,天翔要知道咱们俩个悠闲的在这里喝茶,不知道会不会心中有恨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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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渐渐寒冷,书友们多穿衣,少臭美,保重身体!

第四十三回 滋味如何?(二更)

    萧寒一提到杜天翔。

    徐宏远玩味道:“若他知道咱们俩个不光喝茶,还有莺归亲手做的点心吃,不知道这恨会不会深上几分?”

    萧寒笑道:“那丫头怀了个身子,还有心思做点心,可见得怡园,瑾珏阁如今的生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啊!我可是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有人为了订个位置,都求到我府上来了。”

    两人相视对视一眼,脸上均露出了苦笑。

    徐宏远叹息道:“所谓苦中作乐,便如今**,我一般!”

    两个均没再说话,默默的喝了半盏茶,却见一青衣人影如约而置。

    萧寒朝徐宏远抬了抬下巴,古里古怪道:“瞧,又一个苦中作乐的人。”

    徐宏远难得露出一抹坏笑道:“这话不对,应该是说红得发紫,听说这几日沈府人多得,连老狐狸都避出去了!”

    萧寒嘴角弯弯,起身道:“阿远,有客到,咱们且迎一迎去罢!”

    徐宏远随即起身,云淡风轻的理了理衣裳,含笑迎了上去。

    ……

    京郊庄子上,蒋欣珊身着玫瑰红对襟长绸袄,头发高高绾起,捧着已经出怀的身子坐在炕上,脸色微微有些黄。

    一中年婆子满脸堆笑道:“少奶奶,奴婢已经打探清楚了,靖王被打发到湖广两地赈灾去了,听说……”

    “听说什么?”蒋欣珊急道。

    马婆子凑近了压低声道:“听外头人说,靖王这个时候被遣出京城,已然是不成的了,等过了年,太子之位板上钉钉是韩王的。奴婢还听说,韩王府如今连门槛都被踏平了几寸。”

    蒋欣珊眼前一亮,把怀里的手炉一扔,忙道:“靖王府,平王府,还有杜家如今怎么样?”

    马婆子打量主子眼色,暗下斟酌了半晌,笑道:“快过年了,门前冷清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听人说,只要韩王继承大统,只怕到时候那几家……”

    马婆子比划了个杀头的姿势,没有再往下说。

    蒋欣珊心口莫名一跳,长长吐出一口气,从身边摸出十两碎银子,送到马婆子手上,朝她摆了摆手。

    马婆子见了银子,笑得一脸褶子:“少奶奶先歇着,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奴婢帮您去做。”

    ……

    屋子里没了外人,蒋欣珊从炕桌上倒了杯暖茶,一饮而尽,嗤嗤的笑出了声。

    素手从蝶子里抓起一小把瓜子,吃了两颗,觉着没味,复又扔了进去。她以手支额,半掩了眼帘,静静的思虑良久。晕暗的日光,透过低矮的窗户,斜照进来。

    一缕秀发慢慢的落在耳边,蒋欣珊猛的睁开眼睛,眼中的光芒如那初升的娇阳。

    “马婆婆,你进来!”

    ……

    冬日的庄子幽深而肃杀,到处是一片萧瑟的景象,蒋欣珊房里的摆设,极其简单,与她身上的袄子格格不入。

    马婆子一身粗布衣袄,夹杂着一股寒气,掀了帘子进来。

    “少奶奶,给沈家奶奶和蒋家二爷的信,奴婢已经替你送去了,沈家奶奶说过几天便会派人往府上去。二爷收了信,让您好生保重着,他说他会想办法的。”

    蒋欣珊含笑把事先准备好的二十两银子递到孙婆子手上,笑道:“拿去买酒喝吧,事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孙婆子掂了掂银子,欢笑道:“奶奶若有差事,尽管使唤奴婢,奴婢一定帮你办得妥妥当当。”

    待人走后,笑意从蒋欣珊脸上一点点逝去,露出了狰狞的笑,蒋欣瑶啊蒋欣瑶,没了靠山,我看你如何猖狂。只要我走出去,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踩在脚下。

    ……

    沈府内宅里,张馨玉懒懒的把信扔进火盆子里,低头想了片刻,不由轻轻笑出了声。

    香儿从丫鬟手里接过燕窝,放在炕桌上,笑道:“奶奶,燕窝好了,趁热吃罢!”

    张馨玉见信烧尽成了灰,眼中含着冷笑道:“自打我理了家,这厨房送来的吃食,一日比一日好,果然是风往哪里吹,人往哪里倒啊!”

    香儿陪笑道:“奶奶何必跟下人一般见识,这些个人鼻子都是属狗的,闻着哪里香,就往哪里钻。”

    张馨玉拿起燕窝,喝了几口,笑道:“若真是条狗,就好了,你让它往东,它不敢往西,比人忠心啊!”

    香儿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倒愣住了。

    张馨玉推了碗,道:“你,明日拿着我的帖子,给郑家少奶奶送过去。”

    香儿微微一怔道:“奶奶,哪个郑家少奶奶?”

    “还会有谁,不就是蒋家的三小姐吗?”

    香儿忙道:“奶奶您忘了了,蒋家的那个三小姐被送到庄子上养胎去了,不在郑府”

    张馨玉朝她招了招手,香儿会意,附耳过来,这才恍然大悟道:“奶奶打算出手帮她?”

    张馨玉冷眼朝她看了看,笑道:“帮,怎么帮,我不过是下个帖子,想请她过府叙叙往日的姐妹之情罢了!前儿个南边送来的药材,你理些出来,一并送去。她怀了身子,正是用得着的时候。”

    香儿想了想道:“奶奶,我看郑家少奶奶也并非什么善茬,脸上总虚笑着,心思也不正,奶奶何苦为她费这个心思。”

    张馨玉收了笑,目光悠远道:“你懂什么,照我说的去做!”

    香儿见张馨玉脸色沉了下来,不敢多言,忙点头应下。

    待人走后,张馨玉嘴角勾出一抹笑意,片刻又隐了下去。轻叹道:“蒋欣瑶,只要能让你不舒服的事,我便喜欢做……”

    ……

    几日后,蒋欣珊刚被郑亮接回郑府,安置在原来的院子里养胎。不消半日,蒋欣瑶便从男人处得了消息。

    萧寒打量欣瑶神色,笑道:“瑶瑶,你猜她如何使的手段?”

    蒋欣瑶懒懒的歪在炕上,不假思索道:“祖父今日诊脉说我这些日子思虑过多,不适宜动脑子。”

    萧寒无奈笑笑道:“越发的懒了。你那三姐姐买通了下人,找了沈府的张氏,就是惠文长公主的嫡亲外孙女,沈力之妻张馨玉。

    “是她?”欣瑶面露惊色道。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话果然不假。欣瑶暗暗叹道。

    萧寒目色深深道:“张馨玉前几日给郑府去了个帖子,说想请蒋欣珊过府一叙。郑家人这才让郑亮把你那三姐姐接回了府,好吃好喝的待着。瑶瑶,我怎么听说那张馨玉与你原是手帕之交?”

    欣瑶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却笑道:“我也正奇怪着呢,大爷可否为我解解惑?”

    萧寒苦笑道:“何苦要我说,你心里最该清楚明白。可还记得新婚之时,我与他打的那一架。”

    蒋欣瑶诚恳的看着萧寒,一语双关道:“所以我觉得我的夫君是天底下最顶天立地的男人,胸怀坦荡。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是我的福气。”

    萧寒被欣瑶奉承的极为舒服,笑道:“谁又知我心里也是含着酸的。”

    欣瑶轻笑着拉过萧寒的手,娇嗔道:“现在呢?”

    “现在,现在我觉得老天爷果然是偏爱我的。倒有些同情起他来,居然娶了这样一个女人回来。且不说这长相,人品如何,就瞧着她出手帮蒋欣珊这一事,便知是个蠢货。听说她如今还当着沈府的半个家。”

    欣瑶扑哧一声笑道:“她蠢不蠢的,我倒不知。我只知道,若沈力知道你对他心怀同情,定会气得与你再打一架,到时候袍子破了,我可不帮你补。”

    萧寒想起与沈力在京郊的那回交手,挑眉笑道:“你不补,我就穿着破的衣裳出门去,反正我皮厚肉糙的也不怕旁人笑话。”

    两人凝视片刻,不约而两同的笑出声来。

    萧寒脱了外衫,往炕上挤了挤,舒服的靠在锦垫上,长叹道:“这会抽不出空,且让她再得意几天,只可惜了郑家。”

    “郑家?”

    蒋欣瑶冷笑道:“连这点子小事都看不分明,拿了块石头就当成宝玉,怪道今上要让郑祭酒告老还乡。”

    “韩王势大,沈家明面上与韩王沾着关系,背后又有个惠文长公主,郑家正好借此靠上去。你如今怀着身子,这些个琐事也无需理会,咱们现在空不出手,你又顾虑她怀着身子,等京城事定,我定把她欠你的,都给你要回来。”

    欣瑶推了推男人笑道:“要个债而已,打打杀杀的倒没了意思,得要得有些水平才行。”

    “放心!只怕到时候咱们还没动手呢,她自个就慌了。”

    萧寒话峰一转,叹道:“再有几日便过年了,总算能歇歇了,这些日子,真是累坏了,连我都扛不住,天翔,阿远,施尚书,老卫他们更是身心俱疲,暗下叫苦不迭啊!”

    自打靖王出京后,萧寒没有一天是子时之前回来过的,每日里,不过是睡两个时辰,便又匆匆出府,更有甚者,连两个时辰也睡不到,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

    欣瑶刚往里头让了让,身子就被人搂了过去,索性舒服的靠在男人怀里,淡淡笑道道:“偏那施尚书,还有追随二哥的那些个官员们还有精力去怡红院喝几杯花酒,可见啊,累得不够狠!听说那卫瑞喝醉了,抱着怡红院的妈妈直哭啊!”

    萧寒哈哈一笑道:“他们若不借酒消愁一下,又岂能蒙蔽了韩王的耳目,便是宏远,天翔与我,这些日子也没少去。”

    蒋欣瑶长长的“噢”了一声,深笑道:“滋味如何?”RS

第四十四回 人情似纸张张薄

    蒋欣瑶知道自家男人往怡红院去的勤快,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滋味如何?”

    萧寒很是喜欢女人这般刨根问底,转过脸低下头,亲了亲女人的头发,却咬牙从嘴里蹦出八个字来:“脸上喜之,心中厌之。”

    末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阿远聪明,索性自己把自己灌醉了,人事不醒,只是苦了我,大半夜的还得把人送回去。”

    蒋欣瑶不由的失笑道:“若十六在,看到小叔叔被几个姑娘搂在怀里,不知道作何感想?”

    萧寒凑近了,叹息道:“我被人搂在怀里,瑶瑶作何感想?”

    男人的气息喷在欣瑶脸上,不自然的转过头去,轻笑道:“我在想,等似水如冰开业了,我也找几个面目俊秀的搂回去!”

    萧寒怔了半晌,目光渐渐暗沉,突然封住了女人的红唇。口舌相缠,欣瑶很快就乱了气息。

    许久,男人才忿忿的放开了她,切齿道:“想都别想!”

    话音未落,梧桐便匆匆进来道:“老太爷让大爷,大奶奶去一趟,说有急事。”

    欣瑶从男人怀里挣扎出来,忙道:“什么急事?”

    梧桐摇头道:“不大清楚,听说是萧府的族人来了。”

    “族人来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忙起身穿了衣裳。

    ……

    西院正厅里,萧亭一脸怒色的坐在上首,下手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年纪稍长的男子。

    欣瑶见来人眼生,不由的看了萧寒一眼,萧寒侧过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是祖父两个庶出的弟弟,年龄胖的叫萧言,青色袍子瘦的的那个叫萧文,素日里,从无来往。”

    那萧言年纪约五十上下的年纪,长得白白胖胖,保养得极好。他打量着厅里的摆设,大紫檀的雕樆案,雕工精美,木质上陈,下面两溜小紫檀雕花木椅子,各色物件,都是好东西啊。

    他轻咳一声道:“三哥,你也别动气,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再好好思虑思虑!”

    瘦的虽比胖的年轻几岁,脸上的皱纹却多,随声附和道:“四哥说得对,三哥,你这个倔脾气也该改改了,年岁大了,别动不动就板着个脸说话。”

    萧亭拍案而起,脸睁得通红道:“放他娘的屁,换了我来抢你们的东西,我看看你们还笑得出笑不出,滚,都给我滚!”

    胖老头脸色极为难看,冷笑道:“怎么着三哥,都到了这份上了,还死撑着呢,谁不知道靖王府要倒了。我看你还是把药方子拿出来为好,省得到时候大家撕破了脸,日后难相见。”

    “正是,别说做弟弟的不想着你,只要你把药方拿出来,我们俩个卖着这张老脸,也会在韩王跟前替你求求情,说不定还能保住你的荣华富贵。”

    瘦老头扫了萧寒一眼,又冷笑道:“再者说了,你这支是绝了脉的,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拿出来与兄弟们共享!”

    胖老头又换了一副嘴脸,好言好语的劝道:“三哥,当年父亲是把这药方子传给了你。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三哥年岁大了,身子骨也不如从前,弟弟想着,方子落在外人手上,不如拿出来给你几个侄儿,好歹他们都是你的至亲骨肉。”

    萧亭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显然已是怒到了极致。

    听了半天,这会蒋欣瑶算是听明白了,敢情大过年的,这两个老家伙是明抢来了,怪道把祖父气得半死,像这样无脸无皮的人,蒋欣瑶倒还平生未见呢。左一个别人,右一个外人,当我家男人是空气啊,真真是不知死活!

    萧寒阴着脸,目光如剑般盯着来人,浑身上下渐渐透出寒气来。

    胖老头眼尖,指着萧寒就道:“哎,哎,哎,孙外甥,可别动怒,赶紧劝劝你外公,我们这也是为你们府里好。你看如今这局势……哎,这话不提,这话不提。药方我们也不让他白拿出来,回头卖了钱,我们还得到韩王府里帮你们去打点。”

    欣瑶一听这称呼,便知道这两位显然是没把萧寒当成萧家人看待,不由的蹙了蹙眉笑道:“打点,这么说来,叔公与韩王府交情很好?”

    胖老头故作深沉的笑而不语,瘦老头则洋洋得意道:“四哥的孙女前几日,刚刚与苏家十二爷定了亲,苏家是韩王的母族,孙外甥,这里头的关系可捋清了?”

    苏家十二爷?

    苏家嫡支正房,姨娘统统加在一起,也不过只生了八个爷,这会居然冒出个十二爷,蒋欣瑶真想问一句,您孙女嫁的,这是隔了几房的爷?

    萧亭正欲张口就骂,却见孙儿朝他打了个眼神,头一撇,生生忍了下来。

    萧寒起身,瘦老头不明就里,以为他要动手,朝后头缩了一缩。

    蒋寒眼瞳微收,自顾自在萧亭的右手边坐了下来,朗声道:“我若不依,两位叔公,待如何?”

    瘦老头干笑一声道:“孙外甥,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年轻人啊,忠心是好,可也不能一条道儿走到黑。你若不依,我们也没有办法,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他日府上有难,可就别怪我们不出手相帮!”

    胖老头轻蔑的瞟了欣瑶一眼,摇头叹道:“哎,孙外甥媳妇年纪轻轻,长得真是标致,听说还怀着身子,若是府上遭了难,啧啧啧……可惜了啊……可惜了!”

    我了个去啊,蒋欣瑶在心里熟练骂出一句许久未用着的话,正想着如何回敬过去。却见自家男人弹了弹身上的灰尘,莫名的笑了笑道:“大奶奶,天翔此时应该在哪里?”

    蒋欣瑶愣了愣神,当即明白过来,微微一笑道:“回大爷,表弟他此时应该正在皇宫里头。听说这两日今上的身子有些怠倦,总要表弟随侍左右,哎,虽说累是累了点,倒也是表弟他莫大的福份,也不是谁都能天天见着圣颜的。”

    两个老头对视一眼,脸色稍稍有些难看,心道不妙,居然没想到这一茬。

    “来人,派人给表少爷送个信,就说老太爷被人气着了,心头觉得闷,让他赶紧过来瞧瞧!”

    “哎啊,大爷,可使不得啊,表弟是今上身边的红人,今上除了他外,太医院谁也信不过。这突然没了人影,万了今上怪罪下来,咱们府里该如何是好啊!”蒋欣瑶对答如流道。

    萧寒冷哼一声,怒道:“百事孝为先,今上以孝治天下,怎会怪罪表弟。真要怪罪,难道你嘴里有茄子塞着,不会分说吗?妇道人家,目光短浅,还不快着人去请!”

    蒋欣瑶眼中带泪,委委屈屈的起身道:“大爷何苦拿我出气,我立马派人去请还不成吗?”

    两老头见势不对,赶紧起身相拦。

    “且慢,且慢。孙外甥啊,芝麻大点小事,何必弄得人尽皆知呢。我们走,我们走。三哥,你可想清楚了,若真到了那一天,可就说什么都晚了。”胖老头言词肯切,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样子道。

    欣瑶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追问道:“叔公啊,那一天,是哪一天啊!”

    胖老头不明就里,脱口而出道:“今上驾崩的那一天啊!”

    蒋欣瑶就等着他把话说出口,只见她惊叫一声,像见了鬼一样的直直的盯着胖老头半晌,突然飞奔到萧寒身边,一头扑进他怀里,花容失色道:“大爷,杀僧祸,杀僧祸啊!”

    萧寒恨不得把女人抱在怀里转上三圈。

    他原本只是想用天翔吓唬吓唬这两人,好让他们知难而退。谁知道他的女人不仅配合着唱了这出戏,还棋高一着的挖了大坑让人往下跳,这个坑大到足以让人一辈子爬不上来,甚至拢拢四周的黄土,就能当坟头用。

    萧寒强压住心头的雀跃,轻轻拍打她后背,装模作样道:“放心,这话不是你说的,要杀头,也轮不到你!”

    胖老头话一出口,顿觉不妙,转过身,却见五弟已一脸惊恐的跌坐在椅子上,张着嘴,身子抖得像个筛糠。

    胖老头觉得一阵天眩地转,肥胖的身子晃了几晃,竟没稳住,一屁股跌落在地,喃喃道:“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

    一柱香后,一胖一瘦两老头被人从萧府角门扶了出来,抬上等候多时的马车,等马车走远,看门的中年汉子一脸鄙夷的朝地上狠狠的吐了两口口水。

    待人走后,欣瑶走到萧亭跟前,低着头一脸诚恳道:“祖父,刚刚是我没大没小,把两位老人家气成这样,您要骂,便骂吧。”

    萧亭心下感动,大感欣慰道:“好孩子,小寒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蒋欣瑶顺着杆子往上爬,得寸进尺道:“祖父啊,您正是高见那,我也是这么觉着的。”

    萧亭正欲说几句“人情似纸张张薄”之类的感叹的话,被蒋欣瑶这么一扰,哪里还再感叹得出来,心里却清楚的明白,这孩子怕他伤心难过,故意把事情揽在自个身上。R1152

第四十五回 过年

    老爷子朝孙子看了眼,佯怒道:“哼,果然是没大没小。还不快去歇着,大冷的天跑来跑去的,当心累着我的重孙!”

    说罢,背了个手,嘴里嘟囔了几句,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欣瑶见屋里没了人,终是倒在萧寒怀里,唔着嘴直笑道:“怎样,我演得好不好?”

    男人凑近了咬着欣瑶的耳朵,低声道:“你往我怀里扑的那一刻,演得最好!”

    欣瑶撇了撇嘴,不置一词,心道,就你那板着脸面无表情,只有一招吼的演技,还能看出我哪演得好……

    ……

    夜间,待女人熟睡后,萧寒起身去了西园。

    萧亭半靠在床上正等着孙子来。

    萧寒坐在床沿前,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与祖父听,末了又道:“祖父,您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萧亭听罢,一言不发的看着孙子消瘦的脸,许久才道:“胜者为王败者寇,只重衣冠不重人。祖父老了,帮不上什么忙,只盼着有好消息来。”

    萧寒会意道:“祖父,孙儿不会让您失望的,您等着!”

    萧亭眼眸深沉,却又满脸哀色道:“小寒啊,二十年了,总算是快等到了!”

    一时间,祖孙俩想起那个婉约的女子,均红了眼睛,静默不语。

    半晌,萧亭回过神来,失笑道:“凡事,多听听你媳妇的意见,那丫头,真真是个人精。我若得了这样一个重孙女,只怕夜里做梦都能笑醒。”

    “您老人家不是常把重孙挂嘴边吗,怎的这会又要个重孙女了?”

    萧亭面无表情的看了孙子一眼,冷哼道:“我要得个像你这样的重孙,既不会说话,又不会哄我开心,还常常看不到人影,有个屁用。”

    ……

    腊月二十六日夜,萧寒一身黑衣带着人马出了城,直奔燕山而去。

    同日,欣瑶收到了燕浣元已入湖广,一切均安的讯息。

    也就在这一日,远在西北的燕十六把手中的密信扔进了火盆子里,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久久不语。

    ……

    腊月二十七,被禁了几个月的杜家大夫人萧氏稳稳当当的坐在杜云鹏的身边,接过妾室卢姨娘递来的茶,轻啜了一口,赏了一枝金累丝红宝石步摇给卢姨娘。

    一旁的杜天薇见母亲清瘦许多,背过身,悄悄抹了把眼泪。

    ……

    腊月二十八,淡月带着徐家夫人的赏赐,坐着马车回了萧府。见着熟悉的主子和姐妹们,哭得稀里哗啦,把先预备好的礼物,一一分发给众人。

    这一日,郑亮的两个姨娘突然觉得身子不适,大夫一瞧,原是都怀了身子的缘故,郑家大喜。

    刚回郑家没几天的蒋欣珊得知消息后,银牙紧咬,脸色极其难看。

    ……

    腊月二十九日,萧府厨娘开始杀鸡宰羊,忙活起年夜饭来。夜里,男人才风尘仆仆的回了府。

    欣瑶见他被风吹得干裂的嘴唇隐隐渗出血丝,暗地里心疼了半天。

    除夕晚间,西院偏厅里四角都支着烧得旺旺的炭盆子,暖如春日,桌子上各色杯箸酒具,冷盘,热菜摆着满满当当。厨娘梅子花了无数心思做出的一桌香喷喷又别具一格的菜,看得桌上三人食欲大动。

    除夕之夜,讲究个喜庆,欣瑶令人在外头另开了几桌,犒劳府里的下人。

    吃到一半,便有府里几位总管,管事端着酒杯来敬酒,萧寒来者不拒,仗着酒量好,均是一口了断。众管事看大爷如此随意,兴奋的拥在萧寒跟前,又多敬了几杯。

    欣瑶朝李妈妈点了点头,李妈妈走到外间,掏出事先预备好的红包打赏给众人。微云几个挤在人堆里,抢了半天,才抢到了自己的份,开心得笑成一团。

    贵生,贵明两兄弟相互递了个眼色,冷不丁的挤到各自心爱的女人跟前,把刚刚抢到的红包偷偷塞到微云,淡月手里。只把那微云,淡月羞得忙趁乱藏了起来。

    萧亭自女儿,夫人去世后,最怕过年过节,每年除夕也不过是带着孙子吃个团圆饭,草草了事。下人们见主子没了兴致,不敢造次,均本本份份的吃了饭,该上夜的上夜,该守岁的守岁。萧府的除夕便是这样无声无息的过了一年又一年。

    萧亭想到明年此时,府里又多了一人,热闹更会胜过今年几分,心中说不出的高兴,便多喝了几杯,连饭也顾不得吃,吵着要在院子里看下人放烟花。

    院子里,欣瑶早就让萧清预备下了各色烟花,一一摆放整齐,几声炮仗声响,绚丽的烟花点了起来,在夜空中绽放出各种妙曼的舞姿。

    此时,哪还有人顾得上吃饭,扔了碗筷便往西院跑,齐刷刷的昂着头,一眨不眨的盯着瞧,火光映着一张张笑脸,让人觉着,人世间的幸福满足不过如此。

    萧寒低头看向依在他怀里的女人,红唇轻轻上扬,鼻子小巧精致,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睛,亮若明珠。他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低下头,亲亲女人柔软的发,温和道:“小心着凉!”

    欣瑶只顾着眼前的烟花,未及深想,往男人怀里钻了钻,随口便道:“不是有你吗?”

    萧寒没有再说话,目光也似移到了夜空中的璀璨,搂着女人的手紧了紧,嘴角的笑意一丝丝扩散开来。

    “也不知母亲,弟弟此时在做什么?”欣瑶叹息道。

    “想他们了?”

    欣瑶乖顺的点点头,却道:“还是在南边的好,若在京里,只怕这个年,也是过不安生的。”

    萧寒想着岳父一连几封的书信,笑道:“等京城事了,我陪瑶瑶回南边住些日子,看一看江南烟雨美成什么样!”

    蒋欣瑶轻笑道:“只怕看江南烟雨是假,看水乡美人才是真!”

    萧寒低下头,轻咬她的耳垂道:“放心,等回了房,我有的是时间慢慢看水乡美人!”

    蒋欣瑶见男人大庭广众之下便与她亲热,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抬起脚,狠狠的朝男人干净的靴子捻了几下。

    男人皮糙肉厚的,浑不在意,得意的扬了扬眉,大声的朝院中下人道:“多放些,统统放完,大奶奶喜欢看!”

    ……

    正月初一,萧家三位主子均着一身新衣,来到园子后头的小祠堂内,行叩拜之礼。

    礼毕,老太爷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包,递到夫妻两个手里。欣瑶见有红包拿,笑得像只得了肥鱼的小猫,眼睛亮亮的。

    萧寒趁老太爷不留神,偷偷把刚得的红包一并送到欣瑶手里。蒋欣瑶笑得像得了两条肥鱼的小猫,眼睛贼亮贼亮的。

    萧寒暗自称奇道,往日里得了多少好东西,也不见她笑成这样,怎的两个压岁的红包,就像得了天大的宝贝似的。

    趁着无人处,萧寒偷偷问李妈妈,李妈妈眯眯笑道:“大爷别见怪,大奶奶从小就这个样子,年年得的压岁钱,都亲自收着呢,谁也碰不得。”

    “这是为何?”

    李妈妈笑道:“大奶奶说,得一回压岁月钱,就说明她在这个世上又走过了一年。哎啊,稀里古怪的,老奴也不明白。”

    萧寒目色一暗,沉默不语。

    ……

    正月初二,萧静娴带着一家人给老太爷拜年,萧寒亲自到府门口把人迎进来,蒋府一下子热闹起来。

    老太爷今日穿了身绣庄新做的衣裳,颜色亮丽,显得格外精神。见女儿,女婿,外孙,外孙女齐刷刷的,一个都不少,笑得见牙不见眼,瞧着,倒像是年轻了几岁。

    蒋欣瑶含笑看着杜天薇一边给老太爷磕头,一边暗暗朝她使眼色。再打量姨母脸色,比着三四个月前,虽已是大好,却还有几分苍白,显然是尚未调理好。

    姨父的脸色也不大好,眼下的青色依稀可见,眉心也似多了几条皱纹,如此看来,杜祭酒最近的日子极难过。全天下,谁不知道杜府是靖王的母族,一理靖王倒台,杜家的下场可想而知。

    杜天翔那厮依旧是一副天塌下来,你奈我何的样子,然细瞧之下,眼中带着一抹忧色,挥之不去。想他身处深宫,整日担心吊胆,能只眼中这一抹忧色,已是难得。

    倒是一边的杜天飞瞧着斯斯文文,一派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模样。

    给老太爷行罢礼,萧寒扶着欣瑶,跪在丫鬟递来的跪垫上,给上首的姨夫,姨母行了大礼。头刚刚磕完,欣瑶便被姨母扶了起来,手里顿时多了个大红包。

    见完长辈,小辈们之间便热络起来。

    杜天翔一见欣瑶的面,便打趣讨要起红包来。

    欣瑶嗔看他一眼,把事先预备下的礼一一送给杜天翔,杜天飞,杜天薇兄妹三人,只把那三人喜得连说表嫂大方。

    略坐了会,杜云鹏朝萧寒,天翔打了个眼色,三人便去了外院商议事情。

    杜天飞惦记着欣瑶那几屋子的书,早就念叨着想要瞧一瞧,给老太爷回禀之后,由李妈妈带着去了东院。

    女人们则在偏厅一处说话。萧静娴显然是有话对欣瑶说,硬生生的把女儿支到了老太爷身边

    杜天薇小半年没见着欣瑶,正有一肚子话要说,又不敢违了母亲的意,只得老老实实的跑到老太爷跟前说笑。

    萧静娴朝欣瑶打了个眼色,两人会意,悄无声息的去了里间。R1152

第四十六回 元宵佳节夜

    欣瑶接过丫鬟递来的茶,亲手奉到姨母跟前。喜欢就上LWXS520。COM

    萧静娴忙起身道:“快坐下,快坐下,怀了身子,这些个事让下人去做罢,你啊安安稳稳的,把孩子生下来是正经,府里冷清了这些年,总算是有了盼头。”

    欣瑶笑眯眯道:“不过是端个茶,有什么打紧。”

    萧静娴笑叹道:“你不打紧,可有人打紧着。若不是我病着,只怕父亲恨不得把我也支过来替你诊一诊脉。”

    蒋欣瑶想到那日闹的笑话,不由的笑道:“祖父偏疼我了!”

    萧静娴打量欣瑶的脸色,心中欢喜笑道:“偏疼你还不是应该的。当初父亲给小寒相过好几个女子,他都看不上。眼看岁数大了,一点成亲的想法都没有,逼急了,就往杜府跑,老爷子急得直跳脚。那阵子,连我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欣瑶一想到老太爷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捂着帕子嗤嗤直笑。

    “这会好不容易娶了孙媳妇,你又怀了孩子,他不偏疼你,偏疼谁!回头天翔要是娶回个像你这样聪明懂事的媳妇,我也偏疼她!”

    欣瑶想着杜天翔那厮吊儿郎当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不怀好意道:“姨母难道就不急?”

    萧静娴稍稍侧了侧身子,凑近了道:“不急,那是骗外人的,心里急得不行。不过,看到你和小寒,我也就想明白了。世上什么东西都能求来。唯独好姻缘是求不来的,罢了,且随他去吧。再说。如今正是非常时候,很多事情,都难说啊!”

    欣瑶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轻声道:“姨母有什么话要问,不防直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静娴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道:“姨母只问你一句话,可有把握?”

    蒋欣瑶并没有急着回答。她仔细思量的半天,才缓缓道:“姨母,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强也。策算无遗,也难保天不佑人。不过有一点,请您安心,小寒与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说罢,玉手沾了沾茶水,在几上写了两个字,萧静娴看了一眼,长长的吁了口气。拍着胸口道:“我的这颗心,总算能安稳一半下来。”

    欣瑶含笑不语。

    ……

    这一日,杜家的人用罢午膳。便匆匆回府了。老太爷也不留人,只让萧寒把人送到门口。

    萧寒目送着车子渐渐离去,目光如炬的环视四周,却见府门口有几个陌生的脸孔在四下晃悠。

    萧寒冷笑一声,转身进了正门,待大门合上。脸才沉了下来。

    他进了书房,轻啸一声。对着窗外道:“去靖王,平王,杜府门口探一下,有什么异常,速速来报。盯着咱们府门口那几个生脸,看看他们背后是什么人。让步三他们全城巡逻。”

    杜家人一走,欣瑶便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睡罢午觉,轻絮端着厨房刚刚送来的米汤鸡蛋羹,摆在小几上,欣瑶闻着味道,忍了几下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把正在铺床的微云,淡月惊了一跳,赶紧扔了手上的活跑过来。

    萧寒从得讯赶来时,屋里已清扫干净,见女人惨白着一张脸,靠在炕上,心下一痛,便怒道:“怎么伺候的,还不快去把老太爷请来。”

    欣瑶见他一进来就发作,正欲相劝,刚一张嘴,又干呕起来,吓得男人一把把人揽住了,连问怎么回事。

    欣瑶软软的靠在他怀里,有气无力道:“你的孩子,折腾我呢!”

    萧寒五脏六腑纠得心疼,却也无计可施,只得柔声安慰。

    说话间,老太爷气喘吁吁的赶了来,一把脉,当即拿出针照着穴位扎了几下,欣瑶顿感舒服许多。

    萧亭收了针道:“不必大惊小怪,不过是孕吐而已。以你祖父我的本事,只要十天。我还在奇怪,你怎的两个半月了,才有反应,按道理早就该吐了。李妈妈,交待下去,最近几日厨房做菜清淡些,带腥味的东西别再送来。”

    蒋欣瑶气得直想翻眼睛。偏萧寒不明就里道:“祖父,那瑶瑶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萧亭摸了摸胡子,老神在在道:“倒也说不出上妥,每个人情况不大一样,一般妇人都是头两个月,你媳妇按日子算,是迟了些。且一般妇人都是晨起孕吐,你媳妇是午后。”

    萧寒越听越紧张,忙道:“祖父,这是怎么回事。”

    萧亭在房里踱了两步,脸色凝重道:“你媳妇虽然日子迟,却也没迟几日,午后孕吐,我以前也见过一些类似的情况,嗯,应该无碍。”

    欣瑶见两人一问一答,有模有样,忍不住想问老太爷一句,您老是名满京城的太医吗!

    从这日后,蒋欣瑶的孕妇生涯多了一项任务,便是孕吐。好在老太爷虽然话说得比较没有专业水平,便用药却是极为精准的,不过是几贴药下去,这孕吐便一日好过一日。

    到了第十天,果然,再无任何不适。即便这样,欣瑶还是不可避免的瘦了几斤。

    夜里,男人搂着欣瑶的身子,摸摸这里,摸摸那里,心疼的叹了句:“回头,咱们把肉再吃回来!”

    蒋欣瑶无声无息的笑了。

    ……

    自初二杜府来人,萧府便再无人上门,唯一的例外是徐宏远得知欣瑶身子不适,让人送了点吃食、补品过来以外。初七过后,原本只两三个陌生人在萧府门口转悠,一下子又多了几个。

    欣瑶得知后,与男人在书房里细细研究了一天,把各方汇来的情报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确保万无一失了,才拖着沉沉的脑袋回房休息。醒来。床边又是空的,欣瑶习以为常的翻个身继续睡觉。

    ……

    话说光阴迅速,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

    男人顾着欣瑶的身子,原本今日只想在府里陪着老太爷吃个酒宴便算过了这元宵节,不想杜天翔从宫里出来,家也没回,就到了萧府。一顿好吃好睡。到了傍晚,便吵着要出来看灯。

    欣瑶懒得理会。讥讽道:“是谁去年大放阙词说,花灯年年如此,忒没意思,想到怡园来清静清静的?”

    哪知那杜天翔幽幽看了她一眼。一脸落幕道:“从小到大,年年元宵,十六,小寒,我总要凑在一起,今年到好,哎……”

    萧寒朝欣瑶看去,欣瑶眨了眨眼睛,含笑点头。

    三人穿戴妥当。正欲出门,正巧徐府来人,相邀看灯。结果便到了这云霄阁。

    云霄阁原是老庆王府里的产业,燕红玉大婚,老庆王便把这云霄阁做为陪嫁陪给了孙女。

    为了给皇帝祝寿,今年的正月十五在韩王的大力要求下,户部专拨了银子在京城最热闹街市搭起了座座彩灯,彩灯造型各异。形态逼真,栩栩如生。远远望去,端的是花团锦簇,流光溢彩,绚烂无比。

    欣瑶站在酒楼雅间的窗口感叹道:“火树银花,灿若白昼,当真是美不胜收!”

    徐宏远走到欣瑶身后,向窗外瞧去:“较之往年,却是多了几分浮华奢侈,富贵风流。我在京里年年看着,倒也觉得稀疏平常。”

    燕红玉瞧了萧寒一眼,起身走置两人中间,美目流转道:“妹妹自小长在南边,又是大家闺秀,一年到头难得出门,头一回见免不了感叹几声,偏你说出什么富贵风流的话,我年年岁岁都在这云霄阁里看灯,觉得今年才是月好、灯好、人更好!”

    欣瑶似笑非笑的回首道:“姐姐说的极是!我也觉得今年元宵节与众不同!”

    座上两个正举杯的男子对视一眼,萧寒放下酒杯,走到欣瑶身后,习惯性的摸了摸她的手,笑道:“先吃几口热菜,把身子暖和了再看不迟,若喜欢,以后我年年陪你看。”

    杜天翔夹了筷子菜,笑道:“是啊,表嫂,明年表弟我定早早的订了好位置,置上一桌上好的酒席,请表嫂一饱眼福。阿远,银子你掏。”

    话一出口,便觉不对,忙解释道:“徐夫人勿怪,我们几个玩笑惯了,常在一处徐思振徐思振的叫着,忒没意思,为了省事,我们便叫他小名!”

    燕红玉转过脸,美目流转的笑道:“我听着也觉得亲切,谁起的?”

    徐宏远微不可测的偏了偏身子,虚笑道:“从小母亲便这么叫我。”

    燕红玉轻笑道:“阿远,好名字,我以后也要这么叫。”

    徐宏远闷“哼”了一声,不再答话。

    蒋欣瑶余光正好看到小叔叔不自在的样子,心中刚一叹,便被男人拉着回了座。

    杜天翔干笑一声道:“阿远,过来喝酒!”

    徐宏远夫妻两个入了座,一时间,三个男人你来我往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欣瑶接过微云递来的手炉,热热的焐着,偶尔动动筷子,吃几口男人夹过来的菜。

    燕红玉见自家男人空着肚子一杯又一杯的喝酒,便有些心疼,轻声的规劝了几句,拿起帕子,为徐宏远擦去嘴边的残酒,眼睛一刻不离左右,体贴周详的令人侧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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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爷惧内(二更)

    燕红玉这几声劝,顿时让杜天翔,萧寒失了兴致。

    他们往日里喝酒,均喜随性随意,兄弟们聚在一处,也不必劝,端了杯子,不管酒量好坏,你来我往,尽兴便可,便是醉了,也醉得酣畅淋漓。

    徐宏远虽有察觉,奈何不好多说,加之心中另有所思,一时间脸上讪讪的。

    欣瑶素知这几人德性,见状便笑道:“表弟,今日花好月圆,心中颇有些感慨,如此良辰美景,若不呤诵几句,倒是辜负了这富贵风流,刚刚得了几句话,你瞧瞧押韵不押韵。”

    杜天翔眼前一亮,笑道:“噢,表嫂来了诗兴,快说来听听!”

    欣瑶一本正经的直了直身子,清咳一声道:“元宵佳节就是好,人来人往太热闹,看了花灯再喝酒,真妙!”

    欣瑶说罢,自己先没忍住,笑倒在男人的怀里。

    众人都以为她文文绉绉的开场白后头,必是那妙词佳句,哪料到却是这般俗不可奈,大为惊奇。

    杜天翔惊得一口热酒没含住,喷了自己一身,指着欣瑶说不出话来。

    徐宏远哈哈大笑,不料却被酒呛得一阵猛咳,燕红玉一边微微皱眉一边替徐宏远顺着气。

    萧寒轻拍欣瑶的后背,指了指杜天翔的衣裳,笑而不语。

    杜天翔顿时来了兴致,接过微云递进来的帕子,随手擦了擦,便朝欣瑶挑挑眉头,道:“表嫂,我也得了几句,你听听如何?”

    欣瑶笑道:“表弟速速道来!”

    “且听好了!没有学问真糟糕,作的诗句惹人笑,一口热酒没含住,糟糕!”

    众人又是一通好笑。

    徐宏远探花出身,文章诗句自然一流。他被这两人如此一通闹,也来了兴致:“各位,听好了,嘲笑他人诗句糟,自己文章更不妙,杏林高手改吟诗,太吵!”

    蒋欣瑶挣扎着从男人怀里爬出来,朝徐宏远翘了翘大拇指,笑道:“最后一句不好,要换成‘杏林高手改吟诗,表弟啊,儒子可教!’”

    说罢,又倒在男人的怀里直笑。

    那杜天翔乐得倒在椅子里手舞足蹈,直喊有意思!

    众人正兴高采烈之时,却听燕红玉轻笑道:“作诗要讲究对帐,讲究押韵,最难得的还要讲究意境。妹妹的诗虽不工整,却自成一体,是逗乐、玩笑的上乘之作。不过,这诗也只能在熟悉的人跟前呤诵一二,若传出去,倒显得妹妹轻狂了。”

    燕红玉从小在庆王府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见惯了围绕在祖父,父亲身边的那些个莺莺燕燕,更觉得女子应该稳重平和,恭顺自爱,行止得体。她见欣瑶众目睽睽之下倒在男人怀里笑,自认为好意,借着诗稍稍提点一二,免得他日被人轻看了去,故轻狂二字加了重音。

    燕红玉哪里知道,座上这几个衣冠俱整,看似守礼守份,然骨子里却都不是守规矩人,正可谓桀骜不驯。

    此言一出,萧寒眼底闪过冷意,脸上虽笑着,目光却看向徐宏远。

    徐宏远刚刚把心中的惆怅借着笑,抒发出来,见萧寒向他看来,心中微微一叹,轻摇了两下头,朝两人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欣瑶岂能听不出她这话的意思,却也不以为意,她大大方方理了理衣裳,含笑道:“姐姐说的是!妹妹日后一定注意!”

    燕红玉尤自不知道:“如此这般才好!咱们都是大家出身的姑娘,总不能让外人看轻了去,失了咱们这样人家的体统。”

    蒋欣瑶暗暗咬了咬牙,仍笑道:“姐姐教训的很是!”

    杜天翔最不耐烦听这些个说教,冷笑一声道:“我倒觉得这诗啊,词啊的,不过是逗人一乐的玩艺。就好比怡红院的女子,娇俏的,温柔的,绝色的,妖艳的,种种不一,能把爷逗开心了,逗乐了,就是好女子。若是那无趣的,恁她长得貌若天仙,倾国倾城,却也是木头一根,无趣,无趣的很那!小寒,你说是也不是?”

    萧寒正欲说话,却听外头一男子高声笑道:“哟,杜太医啊,这阵子怡红院没少去啊,女人知道的这么清楚,佩服佩服啊!”

    杜天翔笑着的脸一疆,慢慢沉了下来。

    萧寒压低了声在欣瑶耳边道:“苏家三爷,工部郞中苏明杰,中宫的亲侄子,怡红院幕后的当家!”

    蒋欣瑶感觉到男人浑身上下散发出冷冷气息,轻笑一声道:“如雷惯耳,好巧不巧,今儿个总算见着正主了。”

    萧寒莫名的松驰下来,朝微云点了点头,微云会意,打开了门。

    只见一白衣男子抱拳而入,虚笑道:“哟,萧指挥使,徐大人也在,叨唠叨唠!杜太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萧寒,徐宏远起身,朝来人客套的抱了抱拳,寒暄了几句。偏杜天翔恍若未闻,身子一动未动,自顾自的倒了杯水酒,一饮面尽。

    苏明杰三十出头,微胖,圆脸,大眼,长相倒也不差,摇着折扇,眼睛扫了一圈桌上的人,目光落在两位女眷身上,笑道:“杜太医,这两位标致姑娘……该不会就是……”

    拖得长长的语调,不禁让人浮想连翩。

    来人言语中的轻佻使屋里众人均变了脸色。

    杜天翔冷冷道:“苏大人眼神看来不太好啊,倘若明日庆王爷得知他的孙女被人讥笑成……哎,不知道会不会又跑到宫中大闹一场啊!”

    苏明杰故作惊讶道:“哎啊,那真对不住了,怪我眼拙,竟没看出来。”

    燕红玉怒道:“何止眼拙,我看倒像是眼瞎了一样,连香的,臭的都分不清楚了。”

    苏明杰不以为然的笑道:“夫人不必动怒,都是在下的不是,我还以为……”

    苏明杰话及一半,阴阴的朝杜天翔望去:“来人,去跟掌柜说一声,这雅间的银子结在我头上,算是我给夫人陪不是。”

    苏明杰这样做低伏小,燕红玉倒不好咄咄逼人,只是被人比作女伎,心里头总不是滋味。

    徐宏远冷笑道:“不必了,苏大人,这点子银子我们还付得起。”

    苏明杰收了扇子,笑容满面道:“我倒忘了,这云霄阁原是燕夫人的陪嫁,徐大人啊,财色兼收,你的福气好得让在下羡慕啊!”

    欣瑶听着这明抬暗贬的话,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却听杜天翔轻轻一笑道:“似这等好福气,也确实并非人人都有,财色兼收总好过那丑若无盐,偏又河东狮吼,不知苏大人可有同感否?”

    苏明杰最恨人家提起他娶了个厉害的老婆,当即脸色大变道:“你也别得意,我倒要看看满京城哪个女子敢嫁到杜家。”

    杜天翔抖了抖衣裳,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明日给今上请脉时,我倒要厚着脸皮让今上为我牵一牵这姻缘线了。牵哪家好呢,小寒?”

    萧寒面无表情道:“苏家尚有四个嫡出的小姐待字闺中,听说长得都颇有几分颜色,琴棋书画皆通,你若喜欢……”

    杜天翔挑着眉梢,欢喜道:“噢,竟有此等好事?苏大人,咱们杜,苏两家亲上加亲,你这做哥哥的,想必不会反对吧!”

    苏明杰暗道不好,那几个妹妹,姑母都暗中有了打算,只等着年岁稍大些便与各大家族联姻。

    姑父向来宠信杜天翔,说不定被那杜天翔一番巧语哄骗之下,真下旨让两家定亲,坏了姑母的一番打算,到时候怪罪下来,他又落不得好。

    几番思虑之,苏明杰忙笑道:“杜太医说笑了,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您慢用,慢用!”

    说罢,不等有人应下,抬腿便退了出去,临了还把雅间的门给带上了。

    被苏明杰这么一扰,众人彻底没了兴致。徐宏远夫妇早早的离了席回府。杜天翔惦记着宫里的事,与萧寒用了几杯便匆匆离去。

    ……

    回府的路上,欣瑶闭着眼,靠在萧寒的怀里,懒懒的不想说话。

    萧寒只当她是累了,低低的出声哄着。

    车行至一半时,蒋欣瑶突然睁开了眼睛,凑在男人耳边轻声道:“苏家,就从这苏明杰开始吧!”

    萧寒低下头,见女子星眸点点,笑得像只得了食的小狐狸,心头一动道:“你是说……”

    蒋欣瑶点了点头,含笑道:“若是我知道自个的男人在外头置了两房美貌的外室,吃穿用度都精贵无比,当家奶奶一样的供着,你猜我会如何?”

    萧寒摸了摸欣瑶的鼻子,叹道:“你,我说不好。不过换了其它女子,只怕会闹得天翻地覆。”

    欣瑶眼波流转,笑道:“我最看不得那些个臭男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事,爷如何看?”

    萧寒见她又把皮球踢过来,斟酌半刻,意味深长的笑道:“爷惧内,也不大能看得惯这些个臭男人,瑶瑶说如何,爷便如何。”

    欣瑶满意的点头笑道:“二哥那头什么时候能有准讯来?”

    “估摸着就这两日。”

    欣瑶舒了一口气,定定的看着男人,笑而不语。

    萧寒嘴角微挑道:“但愿苏明杰的夫人孙氏,不会令我们失望!”R1152

第四十八回 纳妾要纳色

    元宵刚过,富贵滔天的苏家闹出了一桩丑闻。

    苏家三奶奶孙曼淑不知从哪里得了讯息,得知丈夫在外头至了两房外室,一怒之下,带着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找上了门。

    这一上门,只把孙曼淑气了个倒仰。

    原来这处宅子,地处京城繁华地段,是一个四进带花园的大宅子,宅子里丫鬟,小厮,婆子,管事一个都不少。两处外室一个东院,一个西院的住着。

    再看那两个外室,原是一对姐妹花。姐姐李芙,今年十八,妹妹李萍,刚满十六。姐妹俩正值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青春好光景,且还长得娉娉袅袅,香艳无比。

    再加上浑身上下金啊玉啊的戴着,打扮的比那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还要富贵上几分。真真是娇滴滴,俏生生,让人一见便再移不开眼去。

    孙曼淑生平最恨便是长得比她美的女人,一看这娇滴滴、俏生生的姐妹俩,不由分说的上前噼里啪啦,四个耳瓜子,打得姐妹两人眼冒金星,还未等人反应进来,一声怒喝:“给我砸”,屋里的那些个值钱的玩艺纷纷应声而碎。

    那姐妹俩祖籍湖南,原是六品小官家里庶出的一双女儿,机缘巧合下,被苏明杰看中带进了京,好衣裳好饭,真金白银的供着,何时受过这等侮辱。

    姐妹俩异口同声的骂了声“丑婆娘”,便扑了上去,与那孙曼淑缠打在一起。

    宅子里的那些个下人们顾忌着孙氏的身份,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动手。倒是那孙氏带来的十几个婆子一看主子动了手,不由分说的上前帮忙,三下两下就把姐妹俩的衣裳撕了,露出白花花的胸脯在太阳底下,明晃晃的直刺人眼。

    姐妹俩的下人看这情形,哪里还敢光看着,也都纷纷动了手,打成一团。那随孙氏来的贴身丫鬟见对方人多,怕自家奶奶吃了亏,忙跑出府找帮手,正好遇着兵马司巡街,未及深想,便大呼救命,把人引了过来。

    待兵马司的众官兵把人拉开时,只见孙氏衣裳也散了,头发也乱了,脸也花了,与那市井上的泼妇无异。

    李氏姐妹更是不忍相看,浑身上来露出来的白花花,只把那兵马司众人看得嘴角流口水。

    苏家三爷闻讯赶来,既害怕正妻河东狮吼,又心疼两个外室梨花带雨,气得牙一咬,袖子一拂,把两拨人马统统撂下了,来了个销声匿迹,躲在怡红院的雅间喝花酒去了。

    ……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短短一个下午,苏家三爷的风流韵事传遍京城上下。

    正值钦天监开印,百官复朝的头一天,便有人上书弹劾工户郎中苏明杰贪酒色、好逸乐、取民钱财,安置外室、宠妾灭妻等诸多罪状。

    皇帝一笑了之,不予理睬。

    苏明杰这个老婆,原是先太后为了替韩王笼络南边的世家大族才作主牵的线。孙氏虽出身高贵,容貌则堪堪,尤其善妒,不能容人。她给苏明杰定下的规矩就是纳妾可以,姿色不能超过她。

    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娶了一个相貌平常的女人倒也罢了,连纳个姨娘都是这般货色,让这那苏明杰还活不活了。夫妻两个为了这事,一年中总要吵吵闹闹几回,皇帝常有耳闻,只当笑话听。

    哪知同一日,都察院左副都御使沈俊突然发难,称收到帐本数本,上有今夏苏明杰贪墨赈灾银俩的证据,并弹劾户部尚书孙凯贪脏枉法,利用职权之便敛巨额财产。只把那刚刚过了个春节,心思仍在吃喝玩乐上的文武百官惊了个瞪目结舌,肉跳心惊。

    韩王阴云密布的脸仿佛能滴出水来,阴郁的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沈俊脸上,未置一词。

    养外室的钱居然是贪墨的赈灾款,这一下,皇帝笑不出来了,立即着苏明杰上殿。

    苏明杰带着眼下重重的青色入了殿,大呼冤枉。当即韩王一派便有人帮腔,称苏郎中为官兢兢业业,忧国忧民,绝无可能有贪墨一事,定是那无耻小人诽谤。

    沈俊义正言辞站出来,只说自己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以事实说话,绝非无耻小人之辈。靖王的人随即附和,又扯出了苏明杰重金置外室一事。

    一时间,两派人马吵成一团。

    帖身内侍打量皇帝脸色,再瞧瞧下头如菜市般热闹的大殿,暗地里叹了口气。

    此时,工部给事中吴为突然上前,呈上一奏,奏章直指吏部尚书苏康平,户部尚书孙凯,利用职务之便,勾结地方官府,买官卖官,囤田多达十万亩,并放纵族人花天酒地,草菅人命,无所不为。

    一连三本奏章,章章直指苏家,孙家,且上奏章的人均非靖王的人,而是平日里与韩王走动甚密的亲信,这样蹊跷的场面不得不让众官员匪夷所思,热闹的朝堂顿时静寂无声。

    皇帝冷着脸,一言不发。

    此时,内阁首辅大学士,年近六旬的张华颤巍巍的走了出来,称声需彻查此事,以正朝纲。若不然,湖广流寇造反一事,便是前车之鉴。且直言不讳的称星星之火足以燎原,若再纵容不管,大有江山移人之势。

    张华原是状元出身,先帝重臣,陪伴先帝整整二十余年,连今上都需尊称一声老师。年前因病缀朝,新年早朝头一天,原本只是想应个卯,哪料想老大人居然一改以往装聋作哑的作风,一番言论震得百官们心神俱颤。

    首辅大学士都出来说话了,内阁的几个老家伙也都随声附和。一时间,清肃朝堂,以振朝纲的呼声,一声高过一声。

    皇帝见火候已到,很是为难的瞧了韩王一眼,这一眼看似随意,落在百官眼中,却是大有深意,纷纷暗下揣摩皇帝这一眼,是何用意?

    皇帝没有给众人揣摩的时间,沉吟片刻,立即着三司会省,务必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韩王闻言青着脸,面色极其难看

    ……

    就在皇帝下令严查的时候,萧府的蒋欣瑶收到了燕淙元快马加鞭捎来的密信。

    蒋欣瑶乍看之下,便大惊失色。

    原来,湖广流寇造反,既是天灾,又是**。

    今夏水患,皇帝拨五百万两银子赈灾,银两从上到下,被层层搜刮,真真落到百姓头上的,不足十分之一,以致百姓饿殍遍野,流离失所。

    其中,仅苏家一家便贪墨了整整一百五十万两。

    恰逢严冬暴雪,饥民没了活路,聚集在一起,正好有一支二三十人的匪寇从山上下来,振臂一挥,揭竿而起,如黑暗中浮出的一线光明,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便聚集了上万人。

    这些人先是闯入了知县,富户的府上,杀人放火,抢劫钱粮。扫荡一处,便往另一处进发,沿途不停的有饥民投靠,就这样,队伍日益壮大,大伙一商议,反正都是死罪,里外里起兵造反了。

    燕浣元入湖广前,先派谋士刘滔进湖南以锦绣前程游说李刚。

    李刚在韩王手下近十年,忠心为主却一朝被弃,心中早有怨气,然又怕靖王势小,斗不过韩王,到头来反落得个背主之名,不敢轻举妄动。

    燕淙元得知讯息后,于夜黑之时,亲自上门请李刚出山。李刚权再三衡利弊后,投入靖王阵营。

    有了前户部郎中李刚的反水,湖广官场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及赈灾款的去向便一清二楚。然而在如何镇压流寇一事上,靖王遇上了麻烦。

    燕淙元深知此次带兵入湖广,若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解湖广之危,笼络民心,才是上上之策。饥民之所以造反,为的只不过是填饱肚子,老百姓有了田地,有了粮食,谁愿意干那把头提在裤腰带上的事。

    为此,燕淙元一方面大张旗鼓斩杀贪官,把贪官的家产,田地分给老百姓,以示朝廷惩治贪官污吏的决心,一方面下令大开粮仓,分粮给饥民,并下令三年之内减免湖广两地所有的赋税。

    湖南诸位官员一见这阵势,深怕靖王的刀落在自己脖子上,纷纷捐粮捐钱。

    靖王随即又颁下法令,称流寇中若有那弃暗投明的,一律继往不究。四箭齐发后,湖南饥民的造反很快就平息下来。

    就在燕淙元一路南下进广西境内时,亲信来报,广西境内的所有粮仓皆为空仓,里面存储的粮食早就被人偷天换日,不见了踪影。

    燕淙元得知后,气得把广西数十位父母官,斩杀在人前。一方面快马加鞭回京,禀明事情真相,并要求朝庭拨下钱粮,一方面暗下四处筹粮,以解眼前的困局。

    ……

    欣瑶不敢大意,立即派人把萧寒,杜天翔,徐宏远找来。

    杜天翔当即道:“今上也收到了二哥的密信,正把几个老家伙叫到跟前商议如何行事呢。这些人,胆子太大,连粮仓都敢动,真真是不要命了。”

    萧寒沉声道:“先不说这些陈年旧帐,看看下一步,如何走?”R1152

第四十九回 防患于未然(二更)

    上回书说到粮仓被盗,靖王写信回京求援。

    杜天翔面露忧色道:“今上五十大寿,韩王大肆操办,国库空虚,即便今上有意解此困局,我估算也没多少钱、粮到二哥手上。二哥既然密信给我们,内里的意思怕是想让我们想办法。”

    徐宏远点头道:“天翔说得对。寿辰在即,二哥一日在外头不归,京中就多一分变局,这钱、粮尽早不尽迟。我旁的没有,银子还有近百万两,放在身上也没什么用处,就给二哥解烧眉之急吧。”

    萧寒摇头道:“钱固然重要,顶顶要紧的还是粮食,我虽能让那几家筹集粮食,如何运到湖广是个难题,京城离湖广即便是快马加鞭也得有个二十天,更何况是运粮,远水解不了近渴。”

    杜天翔朝徐宏远看了一眼,低声叹道:“拿了银子到当地买粮,小寒你看如何?”

    萧寒仍是摇头道:“湖广两地本是遭了灾的,若有粮,二哥何苦写信给我们,只怕周边的几个省府,粮食也都空了。”

    杜天翔面色一变,愁道:“这可如何是好,小寒,快想想办法。”

    萧寒目色一暗,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徐宏远愁眉道:“实在不行,只有派人一边南下,一边在路上收粮。”

    “不行,这样耽搁的时间更长。若韩王有意为难,只消几个讯息,咱们的人一颗粮食也收不到。”

    杜天翔叹道:“没有后继的粮食跟上,前头的那些功夫就白废了。君子一诺,重千金。二哥把话抛出去了,这会粮仓没粮,百姓又有几人能信,只会认为是官家糊弄人的把戏。”

    萧寒接着道:“这样一来,对二哥可就大大的不利。”

    徐宏远将茶盅往几上一搁,重重的叹道:“早知如此,今年夏天咱们就囤些粮食了,今夏南方风调雨顺,粮食丰收,价格也不贵。”

    杜天翔朝他明目张胆的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不是废话吗。

    一时间,屋子众人均沉着脸,默不出声。

    ……

    许久未出声的欣瑶轻叹一声道:“我在南边有粮食。”

    杜天翔以不为然,随口就道:“表嫂,你能有多少粮食,不过是一两个陪嫁庄子罢了,抵不了事。”

    蒋欣瑶幽幽道:“具体的我不清楚,不过去年我让福伯在南边买了三四个庄子,再加上陪嫁的两个庄子,共有五六个。先头我还让我的丫鬟冬梅替我在南边买过三四个庄子,大概有近四六万亩地。”

    欣瑶咽了口口水,继续道:“种的都是粮食。”

    萧寒眼中一丝惊色闪过。

    杜天翔面色一喜,当即跳了起来:“有多少?”

    蒋欣瑶忙道:“估摸着能抵上三四个粮仓吧!”

    杜天翔目瞪口呆道:“你买这么多庄子做什么用?”

    徐宏远随声附和道:“你种这么多粮食做什么用?”

    萧寒深深的看了欣瑶一眼,眼中微有波澜,并未说话。

    蒋欣瑶面色一红,不大自然道:“我从小在南边长大,最喜欢吃南边的大米,就想着钱放着也是放着,买了地,买了庄子,我好做地主婆啊,多种些粮食,以后饿不着。”

    欣瑶说罢,见三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她,遂跌足叹道:“先头的庄子,我是因为银子放在手里,也生不出个银子,就交待冬梅买些庄子做些营生。福伯那几个庄子,原是当初我看韩王的人到处收粮,心急之下,只怕战事要起,防患于未然,于是就跟风让福伯买了庄子,种了粮。我是想着有一天,万一这京里翻天覆地,没了咱们的去路,大家也不置于没了活路。”

    杜天翔长吁一口气道:“表嫂,你想得可真远,这还没交上手呢,你居然连后手都预备上了,佩服佩服。”

    蒋欣瑶眼角的余光见萧寒阴睛不定的脸,有些心虚道:“哼!幸好我当时有先见之明,若不然,这会到哪里找粮食去!”

    徐宏远笑道:“这下可真解了燃眉之急了,小寒,你看如何个调度法?小寒?小寒……”

    萧寒回过神来,当即道:“瑶瑶赶紧书信一封给福伯和冬梅,暗卫即时出发。南边的粮食能让二哥先撑一阵子,京里的粮食,我来调度,随后跟上。让人传讯给二哥,遣兵马前去接应。”

    杜天翔郁郁道:“江南是韩王的地盘,运粮这么大的动静只怕会打草惊蛇,韩王若知道了,宁可一把火烧了,不会让粮食运往南边,解二哥之急。”

    萧寒点头道:“苏州府知府是沈家二老爷,这事需得跟老狐狸好好商议一下,事不迟疑,我先往沈府走一趟。阿远,筹粮的事,你去办。天翔,宫里这些日子不会太平,你盯着些,粮食出京,需得今上下令,走官道韩王才不敢动手,这事交给你来办。瑶瑶,庆丰堂有多少现银?”

    蒋欣瑶垂了垂眼睑,便道:“二百一十七万两,两个时辰内,我筹满三百万两。你只管派人来拿。”

    萧寒静静的看了欣瑶半晌,目光中带着一丝忧伤,许久,才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欣瑶待人走后,跌坐在椅子里,半晌才轻轻叹道:“凭他的聪明,只怕是瞒不了啊。”

    蒋欣瑶啊蒋欣瑶,你就不该把自己的家底都露出来,就该藏着掖着。

    欣瑶以手支额,眼眸深深暗了下来。

    底牌都露出来了,这一局牌,可不好打啊……”

    子时,四匹快马趁着夜色相继出京。

    这一夜,男人没有回府,欣瑶摸着冷冰冰的半张床,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

    ……

    次日早朝,皇帝一改往日温和的面孔,一入座便把内侍递来的上好的茶盏轻轻一拂,茶盏跌落在地,应声而碎,殿上百官均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内侍宣读靖王八百里加急密奏,密奏中,把苏明杰及湖广两地官员如何相互勾结,贪墨赈灾款银,以致于饥民造反一事,人证物证交待的清清楚楚。

    末了又称广西镜内,粮仓皆为空,庄嫁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纷纷饿死,甚至发生人相食的惨剧。官府不予救恤,依然催租逼税。

    此密奏一经宣读,只见苏明杰面色惨白,身子微晃,颗粒大的冷汗掉落在地。

    其父苏康平眼观鼻,鼻观心,不置一词,只心跳已如鼓敲。

    皇帝还未出声,只见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位当家纷纷而出,称沈俊所呈十年帐本,经三司连夜招集数百位查帐高手,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核实,本本有假,金额出入之大,多达七百万两。这还只是湖广一地十年的帐本,若要进一步核实其他省府,需得把户部这些年的帐本统统清查一遍。

    巨大的数字使得所有人变了脸色,户部尚书孙凯跪倒在地,连连喊冤,声称是靖王为铲除政敌,故公报私仇,恶语中伤。户部几位官员见状,纷纷附和,矛头一致指向靖王。

    却见兵部尚书施杰冷不丁道:“靖王远在湖广,京中之事鞭长莫及,且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共同查帐,难不成,连这三司都已归了靖王门下。”

    众所周知,先太后在时,除刑部以外,大理寺,都察院均在先太后的掌控之下;太后逝后,这些人顺理成章的由韩王接手,为韩王惟命是从,马首是瞻。

    孙凯一时答不上来,只得把目光暗暗投向静默不语的韩王,却见韩王半闭着眼睛,面色不豫,顿时心灰意冷,暗道大势去矣,跌落在地。

    皇帝缓缓起身,眼含悲痛。

    “朕即位二十六年,虽称不上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忧勤于民,却也自问旰食宵衣,勤政务实,兢兢业业,不敢有一日怠。然朕子臣子,不徇私情,不避权贵,不沽名钓誉,不贪脏枉法,廉洁奉公之几何?”

    群臣纷纷下跪,拜伏在地。

    “朕非亡国之君,臣却是亡国之臣,贪官不除,国将不国。今日朕若姑息养奸,听之任之,视百姓安危于不顾,视江山社稷于不顾,他日有何颜面见祖宗于地下。”

    群臣三拜而呼:“皇上万岁!”

    皇帝目光锋利的扫过众人,高声道:“来人,把户部郎中苏明杰,户部尚书孙凯摘下顶戴官帽,投入大狱。吏部尚书苏康平交出官印,待事情查实,再作定夺。湖广众官员若有贪脏枉法者,一律严惩不待。

    张大人,你历经两朝,为官清正,先帝曾夸奖你为一代忠臣,满朝文武大臣中,数你资厉最老,此事,由你领三司彻查,最能服众。

    张华昂起头,目光如炬,中气十足的道一句:“臣领旨!”

    皇帝的目光落在瘫倒在地的孙凯身上,片刻后语气一变,威而不怒道:“查,给我一查到底。我到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一日之间,户部尚书孙凯,苏家三爷苏明杰的入狱,震动了京城的官场,与孙凯,苏明杰走动甚密的官员们,人人自危,恍恍不可终日。R1152

第五十回 居然是她?

    午后时分,中宫突觉身子不适,召韩王进宫。

    韩王入了宫殿,当即遣散了宫人,母子俩人密谈。

    韩王匆匆行了礼,便道:“母后,父皇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怎的一下子矛头都指向我们?”

    苏皇后一身华服,珠钗满头,气度雍容华贵,脸色阴晴不定道:“苏家到底太过啊!”

    韩王皱了皱眉道:“母后这是何意,难不成……”

    苏皇后叹了叹道:“不得不防啊,赵虎出发了几日?”

    “正月初六走的,已整整十二日。”

    苏皇后眼中寒光四起,许久才道:“传讯给他,让他速速回到军中,没有我的手谕,谁召也不必进京。”

    “母后是打算……”

    苏皇后微微摇了摇头道:“只要中军稳稳的在我们手里,即便你父皇动了苏家,也不用怕。这是先太后为你布下的最大的一道利箭。”

    韩王缓了缓神色道:“那苏家……”

    苏皇后面有难色,却斩钉截铁道:“皇儿啊,如今母后要做的,就是让你早日明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你终究姓燕,不姓苏。这些年,苏家的事,我早有耳闻,连赈灾款都敢动,也确实是……先太后临逝前,便叮嘱过我,苏家显赫一时,应收其锋芒,方可保富贵荣华。我虽常常告诫一二,却也知道素日里他们专横跋扈惯了,哪里是想收便能收得住的。”

    韩王惊道:‘母后,咱们中军的那些个银子,可全靠舅舅他们暗中……”

    苏皇后幽幽叹道:“你放心,我揣摩你父皇的意思,也是想掩人口舌。湖广造反这么大的事,若没有一两个有份量的人出来扛一扛,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啊!必要时,牺牲一两个是在所难免。也好让他们都知道知道,荣华富贵不是那么好享的!”

    韩王眼中闪过深沉,默默的点了点头。

    “皇儿啊,听说孙家有个嫡出的姑娘,模样性子都是极好的,你府里也该添个侧妃了。”

    韩王会意道:“母后放心,我会让那孙凯心甘情愿的把事情都揽下来。”

    苏皇后无声无息的冷笑一声道:“沈平那只老狐狸,我倒是小看了他。”

    韩王面有怒色道:“沈家,好的很,居然敢反咬我一口,我岂能容他。”

    苏皇后眉头轻皱道:“皇儿,只要是条狗,就一定会咬人,必要时,得拔了他们的狗牙才行。派人查一查,沈家与靖王府暗中可有联系,若有……哼,听说老狐狸的孙儿在中军,传讯给中军,把人给我好好的侍候好了!”

    韩王点点头道:“父皇那边……?”

    苏皇后冷笑道:“今晚我会安排寒妃侍寝,探探你父皇的口风。告诉他们,这个风口浪尖上,都给我稳着些,天塌不下来。谁敢再给我惹事生非,那就别怪我不念着素日里的情份。湖广的那些官员,该弃的弃,该保的保,只看他们会不会做人。皇儿啊,恩威并施,是一个为君者一辈子都要学习的手段与技巧,你可别辜负了母后对你的一片期望。”

    韩王恭敬的朝苏皇后行礼道:“母后放心,儿臣明白了!”

    ……

    夜晚,不可避免的来临了。京城上下笼罩在夜色之中,星光暗淡,灯火朦胧。

    沈府的书房里,沈平把视线移到那对父子身上,轻叹道:“峰儿,你回去同那叶氏说,外头的风风雨雨淋不到沈家,只要她安安心心守着你和两个孩子过日子,这沈家大奶奶的位置,她坐得稳当。”

    沈峰苦笑道:“祖父,那叶家……”

    沈平摇摇头道:“靖王根基尚浅,暂时无碍,不过你岳父那个位置,是天底下最肥的肥差,一旦靖王站稳了脚根,迟早要动,叶氏要是顾忌着,我允她书信一封,能不能保得住,只看叶家如何行事。”

    沈峰忙跪倒在地,正色道:“叶家对我,素来当半子看待,求祖父指点一二。”

    沈平晃了晃手中的茶盅,半真半假道:“这些年,流进叶家的银子可不少啊,关键时候,钱还是能换条命的。去吧,好好当差,耳聪目明些。”

    沈峰心头一动,当即领会,磕了三个头,瞧了父亲一眼,推门出去。

    ……

    沈俊见儿子走,上前两步道:“父亲,粮食已经备下,随时能出发。”

    沈平皱眉道:“嗯,派人给萧府去个讯,一切听萧指挥使的安排。给你二弟的书信送出去了?”

    “昨夜晚间已经出发。”

    “很好,你再书信一封,让阿力在军中给我小心着些,咱们反咬了中宫一口,那位素来是个小心眼的,不得不防。”

    沈俊点头应下,想了想又道:“父亲,有一事,我不大明白?”

    “你说。”

    “头一批粮从苏州府运出,江南都是韩王的人,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有胆量把这么多粮食白白送给靖王。”

    沈平放下茶盅,长吁一口气道:“这个人,你认识,差一点成了你儿媳妇,蒋家嫡出的四小姐蒋欣瑶,如今已是萧府的当家奶奶了!”

    沈俊奇道:“居然是她?”

    沈平冰冷的目光透着一丝悔色,半晌才道:“俊儿啊,你父亲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没有随了阿力的心,娶了她。”

    “父亲?”

    沈平摆摆手道:“罢了,这事你也不必再问,这里头的故事太长,回头等这事了了,我再慢慢说与你听。记好了,既然另一条腿已经拔出来了,那一条腿就得给我抱严实了。从明天开始,除了靖王身边的那几个,其他人,一律给我挡着。”

    ……

    京城的一处小宅子里,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青衣女子闪身进来,穿过一条小路,进了正屋。

    正屋里,一妇人模样的女子正焦急的屋子里走来走去,见人来,赶紧迎了上去:“轻风,打听得怎么样了?”

    轻风瞧见桌子上摆着一杯冷茶,二话不说,先拿起冷茶猛喝了几口,深深的喘了几口气,才道:“小姐,孙尚书下了大狱,孙家乱成一团,从外头隐隐都能听见哭声。奴婢守了半天,只看到几位爷坐着马车往外头寻门路去了,没打听到七爷的消息。”

    蒋欣瑜杏眼圆睁,搓着手急道:“这可怎么是好,你说他会不会被牵连,会不会有事啊?”

    轻风摇了摇头:“小姐,这可不好说啊,这里头的事,哪里是奴婢能打听得清楚的。好在如今只不过是孙尚书下了大狱,孙家还完好无缺,想来七爷应该不会有事的。”

    蒋欣瑜来回的走了两步,突然顿了脚道:“糊涂,孙尚书是孙家的掌家人,他下了大狱,孙家一定不能保住……轻风,这事,四妹妹一定知道,你快到萧府去打听打听。”

    轻风忙劝道:“小姐,你深更半夜的,我就是去了,萧府也不会开门。再说了,我要是去找四小姐,万一给人看见了,两头都落不得好。”

    蒋欣瑜怒道:“什么落不得好?这会孙家都自顾不暇了,哪来空理会我这个下了堂的人?你明日一早就到萧府,见见四妹妹,让她出面打听打听七爷的事。”

    轻风见小姐动怒,不敢再劝,一口应承下来。

    蒋欣瑜这才缓缓的吁出口气,轻声道:“我只要他平安无事,旁的我也不求。”

    轻风张了张嘴,一肚子话却只得生生咽下去,好言好语的相劝着。

    ……

    深夜皇宫内,二十四扇通天落地的鲛纱帷帐静静的垂落着,宽阔的御榻上,摆放着两双新鞋,帷帐里隐隐传来女子的呻吟和男子的喘息。

    许久后,一切归于平静。

    周雪寒眼角寒春,静静的依偎在男子的怀中,娇羞道:“皇上勇猛更胜从前,倒显得臣妾有些力不从心。”

    老皇帝抚着女人凹凸有致的身子,笑道:“那是因为爱妃容色出众,让朕心下欢喜。”

    周雪寒偷偷睁开眼睛,见老皇帝脸上带着一丝笑,便大着胆子说道:“皇上偏爱臣妾,臣妾虽心下欢喜,却也不敢独享皇宠。”

    老皇帝笑道:“怎么,可是宫里有人说什么闲话了。”

    周雪寒小心翼翼的道:“倒也没什么闲话,只是……”

    “只是什么……?”

    周雪寒查言观色道:“只是今日臣妾路过御花园,也不知哪个宫里的丫鬟窃窃私语,说皇后这几日脸色不大好看。臣妾便想皇后母仪天下,执掌六宫事宜,劳心劳力,必定是极累的。皇上与皇后结发夫妻几十载,伉丽情深非常人能比,皇上定舍不得皇后如此操劳,臣妾想着,臣妾若能为皇后分担一二,也不辜负了皇上对臣妾的一片宠爱之心。”

    老皇帝缓缓睁开眼睛,偏过头,盯着寒妃瞧了片刻,轻哼道:“难为你有心了,她那是心病,你不必理会!”

    周雪寒脸色微微一变,身子朝皇帝蹭了蹭,胸前的丰盈挤在一处,笑道:“皇上,侍候人的活,臣妾还能做一做,若是心病,那臣妾可分担不了。还是皇上自个看着办吧。”R1152

第五十一回 真他娘的混蛋(二更)

    老皇帝用力搓揉着寒妃的胸,半晌才叹道:“她若能体会到朕的用心良苦,也不至于……”

    老皇帝自觉失言,哈哈一笑,凑近了咬着寒妃的耳朵低声道:“爱妃,你刚刚说侍候人的活……”

    女人嗤嗤的娇笑声传出帐外,帐外不远处紫铜鎏金大鼎兽口轻烟袅袅,醺得一室*光……

    轻微的鼾声渐起,鲛纱帷帐里女子披了衣裳轻巧的走出来,唤来下人打水。

    一刻钟后,寝殿外头一垂手而立的宫女突然肚子有些不适,与当班的人悄悄说了声,便隐入夜色之中。

    ……

    不久,皇后身边的第一人李公公跪倒在苏皇后眼前恭敬的回话。

    苏皇后闭瞌着眼睛,面无表情道:“可听得分明?”

    李公公四十上下年纪,肤白肉细,细声细气道:“回皇后,听得清清楚楚。”

    “用心良苦,用心良苦……”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渐渐弱了下去。

    一盏茶过去了,李公公跪得脚有些酸,忍不住想抬头时,却听头上之人深深一叹,黯然道:“我身子不大好,明日宣韩王妃进宫侍疾。过几日,你帮我到苏家传个话。”

    ……

    寅时一刻,萧寒一脸疲惫的掀了帘子进屋,目光下意识的朝床上之人看去,只见床上空空如也,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侧。

    萧寒一颗心突然像漏了几拍,正欲转身出去找丫鬟问一问,眼角的余光撇见女人披了件袄子,正趴在小几上,睡得正香,脚边上的碳盆子一明一灭的,散着余温。

    萧寒赶紧上前摸了摸欣瑶的手,微凉,不由心头窜起了火。

    他咬了咬牙,弯下身把人横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却听得女子嘤咛一声,含糊道:“你回来了……阿嚏!”

    萧寒迅速把被子替她盖上,压低了声音怒道:“大冷的天,又怀着身子,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坐了半宿,万一着了凉……为了调理你的身子,祖父花了多少心思,自个吃了多少苦药,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偏你这样不爱惜,我……”

    蒋欣瑶头一回被男人这样严厉的呵斥,一时间盯着男人愣住了神。

    她今晚是想等他回来,告诉他,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许是白日里思量过多,太累了,也不知怎的,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回过神的蒋欣瑶轻轻垂下了眼睑,复又抬起双眼,眼中冷清一片。

    她掀起被子,朝男人福了福,凄凉一笑道:“多谢大爷提点,是我的不是,以后不会了。”

    女人疏离,淡漠的语气把萧寒吓了一跳,只见她转过身朝屋外走去,挺得直直的背,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忧伤。

    萧寒心头一痛,上前两步从后头抱住了她:“夜深了,你往哪里去。”

    蒋欣瑶轻笑一声,婉转道:“回大爷,刚刚觉着鼻子有些不通,不敢轻视,怕辜负了祖父与大爷的一片苦心,让微云帮我去熬碗药,喝了再睡。大爷您累了,先歇着吧!”说罢,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开来。

    蒋欣瑶冷笑道:“这倒不好办了,大爷这样抱着我不放,万一着了凉,大爷又该骂我不爱惜自个的身体了。”

    不知为何,萧寒突然觉得一股莫名的焦虑感涌上心头,似乎一松手,怀里的这个女子就能轻巧的不见了。

    他默默道:“瑶瑶,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蒋欣瑶淡漠的问道:“明明心里有话,却藏着不说,故意避而不见。”

    萧寒把下额轻轻搁在女人头上,涩涩的闭上了眼睛:“你知道了?”

    蒋欣瑶把手轻轻扶上小腹,苦笑道:“我们做了快一年的夫妻,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又岂能不知?”

    萧寒无可奈何的咬了咬嘴唇,艰难道:“你在南边买了那么多庄子,是想着有一天带着孩子离我而去吗?”

    蒋欣瑶静默许久,没有说话。

    萧寒语调哀伤道:“我在你心中,就如此不堪吗,往日里,我在你耳边说的话,就这么让你不信任吗,以置于连后路都早早的安排好了!”

    蒋欣瑶想起当日的私心,面色微红,轻哼道:“先头冬梅买的那几个庄子,正是母亲怀着昊哥儿,府里容不下她的时候。我想着瑾珏阁赚的银子,放着也是放着,买几个庄子放在那里,万一日后蒋府……我与母亲也不至于没了活路。”

    萧寒头一回听欣瑶讲起过去的事情,心口一痛,紧了紧怀抱,半晌才敛了神色道:“后头的那几个呢?”

    蒋欣瑶淡淡一笑:“有道是盛世藏珠宝,乱世收黄金,天底下比黄金还珍贵的,也只有粮食了。我只是想着韩王在京郊收粮囤粮,必是有大动干戈的意思。兵书上说,兴国之本,在于强兵足食,若真是有那么一天,两王不可避免的开战了,我就能趁机大赚一笔。说不定,到时候还能与靖王谈谈条件,把西北的采邑范围扩大一倍,若谈得好,还能把西南的采邑权谈下来。哪里是你想的那样。”

    当然,顺便替自己安排安排后路,有备无患。

    萧寒做梦也未曾料到女人居然是这样的一番长远打算,惊讶的扳过女人的身体,眉头紧皱道:“你……你居然想着发这样的财,还敢趁机与二哥谈条件,你的胆子真是太大了。”

    蒋欣瑶撇撇嘴冷笑道:“他是你的二哥,可不是我的二哥,我为什么要无偿帮他,没有好处的事情,谁去做?再说当时我跟他又不熟,低买高卖,凭眼光,凭直觉,凭本事赚钱,哪里错了?”

    萧寒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抬眉道:“那你为什么又……”

    蒋欣瑶目色一暗,神情落幕道:“他不是我二哥,却是你二哥,也是天翔的二哥,更是十六的二哥。我可以不顾虑十六,却不能不顾虑小叔叔;可以不顾虑天翔,却不能不顾虑老太爷,可以不顾虑你,却不能不顾虑肚子这个孩子。最大的原因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怎么舍得你深仇大恨还未得报,便出身未杰身先倒了呢?”

    萧寒一把把女人搂进怀里,把头埋进她的颈脖中,低声道:“对不起,瑶瑶,都是我的错。我以为你是想……不知为什么,心里就觉得酸涩不堪。”

    蒋欣瑶无声的翻了个白眼,酸酸道:“几个庄子就能藏身,不知大爷是高看了我,还是低看了自个。再说,我萧家大奶奶当得有滋有味的,为什么要走。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无情无意,心狠心冷的人吗,你这般冤枉我,你安的什么心?你是不是瞧着我们母子碍眼了,故意说这样的话,好让我们离了萧府,你便可以左拥右抱,你这个没良心的,你……”

    萧寒见女人说出口的话越来越不像样,忍无可忍之下,只得用嘴封住了女人喋喋不休的嘴。

    欣瑶呜呜挣扎,手握成拳头,在男人后背敲打了几下后,便攀附在男人的脖子上,再无声息。

    许是久未同房的缘故,不过片刻,两人都动了情,没几下便双双滚到了床上,衣裳散落了一地。

    男人望着身下白皙丰腴的身子,尚余一丝清明的喘息道:“瑶瑶……我想要……三个月……过了……行吗?”

    欣瑶娇媚无比的“嗯”了一声,手圈上了男人结实的腰间,慢慢向下滑去“轻点,别伤了他!”

    男人目色一喜,把头埋进了胸前的柔软……待女人眼神迷离时,手轻轻抬起女人的一条腿,慢慢的挺了进去……

    事后,男人意亦未尽的抚着欣瑶依旧平坦的小腹,偏过脸,吻了吻怀里双目紧闭的女人,无声笑道:“瑶瑶,我怎么觉着今儿个,你动情了许多。这儿又大了不少。”

    蒋欣瑶哼哼两声,以示回答。

    萧寒轻咬了咬女人的鼻子,餍足的笑道:“如今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世人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的道理。”

    蒋欣瑶把小腹上的手,拿到一旁,娇嗔道:“谁和你床头吵架,床尾合了?你不是说我辜负了祖父的苦心,把自个的身子不当回事,还狠狠的把我骂了一通。这会又拿好话来哄我。”

    萧寒收了笑,正色道:“还记恨着呢?是我的不是,要打要罚都随你。昨儿个实在太忙,没有时间回来,阿远和我,还有老施及靖王府众多谋士,分两头跑,也只说通了几家。粮食不是那么好凑的,这个时候时局不明,谁家都要仔细算计一番。”

    蒋欣瑶哼哼道:“出钱出力的时候推三阻四,论功行赏,加官进爵时恨不得抢个头破血流,世上哪来这般两全齐美的事?”

    萧寒帮欣瑶掖了掖被子,叹道:“瑶瑶,我替二哥谢谢你。若不是你那几个庄子的粮食应了急,我与天翔,阿远他们就算再有本事,也无计可施。现在想来,我还真他娘的混蛋。”

    蒋欣瑶心道,你何止是真他娘的混蛋,你是太他娘的混蛋了。白白损失了几百万两银子不说,还损失了这么多粮食,居然还被你疑神疑鬼,要放在关键时候,那些粮食可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R1152

第五十二回 谁隐在背后?

    蒋欣瑶一想到自己这一下损失了几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心下一痛,着实不客气道:“是该谢谢我,回头,西南的采邑可得归了我,若不然,这买卖做得亏大了!还有,那三百万两银子,日后可是要还的。”

    萧寒把女人往怀里带了带,蜻蜓点水般亲了亲她的红唇,信誓旦旦道:“放心,二哥他心里有数。他不还,我来还。”

    蒋欣瑶半睁着眼睛,斜斜的看了男人一眼,挑了挑眉头道:“要连本带利的还,你还不清,你儿子还,你儿子还不清,你孙子还。”

    萧寒扯了扯嘴角,眼带温柔,很顺溜的接口道:“这辈子还不清,我下辈子再还,下辈子还不清,我下下辈子还!”

    这话听着,倒还顺耳!蒋欣瑶满意的打了个哈欠,有些困意道:“中宫派到西北去的人,都跟紧了吗?”

    萧寒眯了眯眼睛:“果然是派了两拨子人,一前一后出的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且让他们多活一两天,离京城再远些,动手才方便。”

    “东西都带上了,像不像?”

    萧寒一下下抚弄着女人散着的长发,轻笑道:“你道姨夫收集那么多字贴是做什么用的,仿人字迹这一招,他最擅长。用天翔的话说叫天依无缝。”

    蒋欣瑶往男人怀里钻了钻,手环过男人的结实的腰,轻轻“嗯”了一句,算是回答。

    萧寒爱极了欣瑶像八爪鱼一样粘在他身上,只有在这个时候,他觉着怀里这个聪慧,算计的女人是如此深深的依恋着他。

    夜很黑,也冷。当男人的鼾声渐起,本应睡着的蒋欣瑶慢慢睁开了眼睛。

    习武之人气息一向很轻,只有在累到极致时,男人才会发出轻轻的鼾声。

    怀抱锢得很紧,即便在熟睡中,也没有松开。脸上有些胡渣,摸上去很是扎人;皮肤略嫌粗糙,鼻翼两处的毛孔清晰可见;眼下一片青色,眼角边爬着两条细细的皱纹。

    比不上小叔叔满腹经纶,比不上十六的气宇轩昂,连天翔的能说会道也比不上,可不知为何,欣瑶觉得躺在这样的人身边,她的心里很踏实。

    没错,她是为自己留了后手,世上男人薄情如斯,除非她蒋欣瑶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平白无故得一个痴情男子,即便她容颜老去,身材走样,照样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夫妻俩琴瑟合鸣。

    只可惜,生活不是韩剧,不是皇子公主历经千难万苦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便可以故事结束的,她蒋欣瑶上辈子因爱而死,这辈子,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生一儿半女,然后终老。

    前世的那个身影已渐渐模糊,蒋欣瑶甚至觉得那些只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而已。梦里有情窦初开的花前月下,有情到浓时的情不自禁,也有情变事迁的撕心裂肺。

    世上的女子,几多痴情,然世上的男子,大多滥情。不能身心皆托,不如无欲无嗔,只是为何如此眷恋这温暖结实的怀抱,为何心底还有一丝奢盼。

    困意渐渐袭来,欣瑶想,她一定是寂寞孤独了许久,终于有人邂逅结伴,然后彼此取暖,才会心有依恋。

    她未及深想的是,这样的依恋,从何而来,又能往何而去。

    ……

    欣瑶一觉醒来,意外发现男人正懒在床上,笑眯眯的盯着她看。

    欣瑶一脸诧异的问道:“什么时辰了,今日不用到衙门里去吗?”

    男人不怀好意的笑道:“这几日累得要吐血,就不能让我偷得得浮生半日闲吗?”

    蒋欣瑶顺着男人的目光往下一瞧,春色大好,一抹娇羞浮上脸上,手习惯性的在男人腰上狠狠一狞,嗔道:“还不快起!”

    萧寒疼得皱了皱眉头,笑道:“你这手劲越发的厉害了,往我腰上一拧,比挨了一拳还疼!”

    蒋欣瑶正欲说话,小腹上一暖,男人厚实的手掌已覆了上去。

    欣瑶嘴角弯弯,把手覆在男人手上,轻道:“如何?”

    萧寒挨在欣瑶身侧,静静半晌,才笑道:“极好!”

    夫妻俩看着彼此眼中的自己,相视一笑。

    萧寒替欣瑶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收了笑,郑重其事道:“昨儿有两件事忘了与你说,夜里收到十六来讯,那匹粮食,草药已经动手。”

    欣瑶心喜道:“噢,这么快。”

    萧寒顿了顿,沉声道:“十六来讯又说,他发现那粮食,草药像是少了一半。”

    “少了一半?”

    笑意尚不达眼底,欣瑶的脸上已凝重起来。

    萧寒点头正色道:“事关重大,我今日中午在怡园约了施尚书,张大人,老卫,阿远他们商议此事,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欣瑶盘算道:“那一半有多少?”

    萧寒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足够让二十万中军支撑半年。”

    蒋欣瑶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大变道:“这么多?不是派人日夜看守了吗,为何还会这样?十六那边怎么说?”

    萧寒叹道:“十六说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一直派人看守着。烧完之后派人再探时才发现每个帐篷里,有大量的碎石。他这才觉着事情有些不对。”

    “在粮食里掺杂大量的石头,是谁出的这么个嗖主意?”

    萧寒摇摇头道:“他已经让沈力他们去探了,中军没有任何发现。”

    蒋欣瑶快速的转动脑子。

    “有两种可能,一是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粮食,草药,不过是韩王,赵虎安抚人心的手段。另一种可能是确实存在,另一半,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掉了包。”

    蒋欣瑶一口长气叹得千回百转:“如果是前者,那说明韩王的银钱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多;如果是后者,又能引申出两种可能。”

    “哪两种?”萧寒追问。

    “一种是赵虎进京,果然是留有后手的。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风险太大。第二种可能是,连赵虎都不知道鸡蛋被人调了包,那就说明,有人藏在暗处。”

    萧寒迅速道:“欣贵妃自打从升了位份后,便深居简出。福王整天跟一帮子书生吟诗作对,高谈阔论外,很少与朝臣有往来。我已传讯给十六,让他无论如何找出另一半的藏僧处。此外,让他加紧操练,做最坏打算。”

    欣瑶点头道:“不仅如此,你让沈力,施程把中军所有将领暗查一遍。还有,不能伸张,连今上都不能告诉。万一他知道此事后,有所顾忌,变了主意,那所有一切,便前功尽弃。”

    “瑶瑶说得极对!这会京中正在筹粮筹钱,趁这个机会,我想暗中为十六留一后手,万一……”

    萧寒极时的收了口,没有再往下说。

    欣瑶心领神会,垂下眼睑,思了半晌,抬脸赞道:“很是应该。传讯给二哥,让他快点回京,京中需得他来坐镇才行。萧寒,京里的几个庄子上,我也备了些粮食,你只管拿去。还有,这些年,我自个也存了一百万两的私房银子,再加上小叔叔那边,多少也能作用。”

    “瑶瑶……”

    萧寒把女人紧紧的搂在怀里,脸贴着脸,半晌没有说话。

    欣瑶感受到男人坚强有力的心跳,叹了口气,又道:“苏家的事情,需再加把火,仅凭一个贪墨,动不了苏家的根本。咱们时间不多了!”

    ……

    等男人走后,欣瑶拥着被子坐了许久,才唤人进来服侍。用罢早膳,李妈妈从外头进来凑近了在欣瑶耳边低语了几句。

    欣瑶摒退了众人,面色一沉道:“二姐姐的性子也太急了些,这才几天,便失了耐心。孙家的事,这个节骨眼上,我如何出面打听?再者说,这里头的是非,我又如何能跟她说清楚?”

    李妈妈叹道:“大奶奶说的正是。许是二小姐惦记着孙景耀的事,行事才稍稍急了些。到底是孩子的父亲呢!”

    欣瑶想了想道:“妈妈,你晚间亲自跑一趟,去跟她说,如今京城事多,一动不如一静,安安份份的再熬些日子。若孙家有什么好歹,孙景耀我一定帮她留心。”

    李妈妈见欣瑶脸有疲色,颇为心疼道:“大奶奶需得好好保养身子才是,万万不可思虑过多,瞧着脸色,反倒没有年前那般红润。若二太太从南边回来见着了,定是要心疼的。”

    欣瑶拉过李妈妈的手,把头轻轻靠在李妈妈胳膊上,轻叹道:“妈妈,既上了船,就得防着船翻,无论如何也要让船安全到岸,身后这么多人呢!”

    李妈妈心头一痛,想着这些日子京城的风风雨雨,一边抚着欣瑶的后背,一边劝慰道:“大奶奶,三老爷,杜太医还有咱们大爷都是能干的人,都护着呢,一定会没事的。”

    欣瑶抚着尚未隆起的小腹,许久才道:“妈妈,我不过是有些累了,发发牢骚罢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肚子里的这一个,我也不能让船倒了。妈妈去把人打发了吧,再把贵生叫进来。”

    不过片刻,贵生已站在欣瑶跟前,欣瑶朝他招招手,耳语几句,贵生点点头,转身便出了房门。R1152

第五十二回 好汉不吃眼前亏(二更)

    二日后,皇帝立于大殿上,傲然俯视着群臣,又大发雷霆了一通,起因正是因为广西粮仓一事。

    百官们屏息静气,垂头躬身立于大殿之上,谁都不敢多言一句。

    皇帝一通火发完,当即责令刑部严查,并派钦差大臣南下广西。所有涉案人,一经查实,满门抄斩。

    百官们一个个缩着脑袋,只敢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周围人的脸色,面色凝重。

    ……

    正月末,立春刚过,京城便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夹杂着丝丝寒风,阴冷无比。

    这几日,顺天府尹程咬银的日子就如同这立春后的天气,相当难过。

    自打苏家三子被捕入狱,苏尚书停了职后,每日里来衙门击鼓状告苏家恶行的人一拨连着一拨。

    有欺儿霸女致人伤残的,有抢占良田断人手筋脚筋的,有奸yin幼女致人死亡的,桩桩案案无不令人触目惊心。

    程咬银哪敢隐瞒,只得上报朝廷。

    今上冷冷对着他说了一句话“官风不正,则民风必颓;吏治不顺,则民心难安。王子犯法且与民同罪,何况苏家乎。”

    这句话让程咬银琢磨了整整一夜。

    话再清楚不过了,要动,要大动,可关键是苏家的背后不仅有位当朝皇后,还有个离皇位最近的韩王。

    皇后称病不出,韩王闷声不吭,程咬银不禁感叹这事若处置不好,日后可是要掉脑袋的。

    程咬银摸了摸后脑勺,只觉得惊意阵阵!很快,脑子里冒出来许多为官保僧道。比例好汉不吃眼前亏;比如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比如要良鸟择木而栖,良仕择主而事等等等等。

    一夜的冥思苦想,天亮时分,咱们的程大人一声怒吼:“老子日后掉脑袋总比现在掉脑袋的强!”

    只把身边睡得着呼呼的小妾吓了个半死。

    府尹大人便快刀斩乱麻,短短十天时间就把几桩要案的人证、物证,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呈给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人则干脆了许多,接了案子,管他曲直是非,先到苏家拿人,把人拿住了,慢慢再审。

    自打大理寺,都察院明目张胆的在朝堂上参了苏家一本后,众人这才知道所谓先太后的人,实际上早在八百年前就暗中归顺了今上,亲近中宫,韩王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而已。

    由此看来,今上这回是来真的。即便日后韩王上位,这苏家也保不住。

    此时已是二月初,离二月十二日的寿辰不过短短十天时间。

    ……

    深夜,苏康平负手站立在庭前一棵盛开的梅树前,久久未动。

    苏氏一门,短短半月,入狱十一人,这里头有他两个儿子,四个侄子,两个庶出的兄弟,三个族人,人人皆重罪,即便不死,也难全身而退。

    皇帝突然拿苏家开刀,只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看来这京城也该是变变天了。

    身后三个嫡亲兄弟苏康安,苏康喜,苏康乐看着静立的大哥,均沉默不语。

    许久,苏康平长吁一口气,入了书房,三个兄弟紧跟而上。

    苏康平从书桌上拿起一只雕工精美,玉质上乘的白玉笔筒,笔筒上,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展翅膀欲飞。

    苏康平爱若珍宝的抚了抚,目光落在三个弟弟身上,叹道:“先太后五十大寿,我特意从外头寻了这块籽玉,请大师雕了这支凤凰笔筒,姑母看着很喜欢,却没有收下。她说‘这支笔筒留在苏家,凤凰展翅,遨游九天,苏家的女儿,生来高贵,应理为凤,世代传承’,笔筒犹在,然姑母却逝,睹物思人,我愧对姑母从小对我的殷殷教悔。”

    “大哥,皇后,韩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快说啊!”

    “大哥,赶紧想个办法啊,这样下去,苏家就完了!”

    “大哥,怕他个球啊,咱们苏家绝不能就束手就擒。”

    苏康平放下笔筒,目色悠远道:“今日皇后派了身边的李公公传了一句话,她说‘帝自幼受困于太后,深恨外戚专权。父之殇故不想子亦殇。’”

    三人听罢这话,不禁喜忧参半。

    苏康平缓缓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苏家也不例外。若能保得韩王千秋大业,咱们苏家早晚有复起的一天。”

    肥胖的苏康安面露怒色,一针见血道:“大哥,若牺牲了咱们苏家,还是不能保韩王登位,又该如何?”

    苏康平阴阴一笑,目光寒光四起,冷冷道:“那,咱们就帮韩王登基路上那些碍眼的石头一一搬掉。”

    “大哥?”

    三人异口同声的叫道,脸上俱是一片惊愕。

    ……

    二月二,龙抬头。

    这一日是萧寒二十一岁的生辰,也是夫妻俩成婚整整一年,意义非同寻常。老太爷一早就发话了,需得给孙子热热闹闹的过个生辰。

    欣瑶原想在怡园摆上几桌,把素日与萧寒交好的兵马寺的兄弟俩请来,再把杜家、徐家叫上,搭个戏台子找小戏班唱个堂会,这一日也就过去了。

    萧寒却不想欣瑶大冷的天来回奔波,一口否绝。

    欣瑶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把怡园改在萧府。哪知萧寒仍不满意,非嫌戏班子咿咿呀呀,吵得人脑门生疼,不请也罢。

    蒋欣瑶心道,我这会已经被你气得脑门生疼了,哪有把客人请回来,吃个饭,干坐着的。堂堂爷们过个生辰,连个戏班子都不请,没的让人说咱们萧府小家子气。

    萧寒把欣瑶往坑里头挤了挤道:“又不是整生日,何苦弄得人尽皆知,要我说,你与我一处在这房里弄些个小菜,喝几杯小酒,不比那人多来得自在。再说,湖广遭了灾,咱们这个时候请戏班子,可不合适。以你夫君如今在京城里混的,说不定,没两天弹劾我的折子就似雪片般飞进了宫里。”

    蒋欣瑶嗔笑道:“合着你当自己是王侯将相呢,还弹劾?那些个文武百官,是要多无趣才把目光落在一个六品的小官上。”

    萧寒拉过欣瑶的手,放在嘴上轻啃了几下,正色道:“品阶虽小,可抵不住权力大啊,多少人盯着呢。二哥不在,我这头不能出了差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兵马寺都是帮粗人,闹起来没个正形,何苦污了你的眼。要我说,咱们夫妻俩个置一桌酒菜,窝在房里,暖暖和和的说说话,多自在。你若嫌闷,咱们还可以做些其它的,比如说,那日……”

    欣瑶见男人越说越离了谱,赶紧一把捂住了嘴,面色娇红的啐道:“越发没个正经样!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装得跟个二郎神似的。”

    萧寒把脑袋往欣瑶那头凑了凑,笑道:“在自个的房里要有什么正经样,越不正经越好。瑶瑶不喜欢吗?”

    蒋欣瑶实在抵不住男人**的眼神,嗔怒着转移了话题:“到底怎么个过法,大爷到是说个准话。”

    萧寒在欣瑶脸上啄了一口,下了炕,理了理衣裳道:“你也别忙活,中午我请天翔,阿远和兄弟们到怡园热闹热闹。完事了,我就回来陪祖父和你。交待梅子,撩一桌酒菜,送到房里。咱们就像去年新婚那样,你看如何?”

    欣瑶拗不过,只得应下。

    二月二那日,夫妻俩把老爷子哄上床后,连酒菜都省却了,萧寒直接把欣瑶抱上了床,回味了一番去年新婚之夜时的情景。

    ……

    二月初五,阴。

    距离京郊八十里的官道上,有一驿站,驿站边,有一六角小亭,亭子虽小,建得有模有样,只是风吹日晒,年久失修,显得有些破旧。

    亭子中间,站着一人,五十上下,身材略瘦,一身官袍显得精神矍槊。亭外,分立着三个小兵。

    不多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五十匹黑色战马扬起尘土疾驰而至,为首的中年黑衣人虽风尘仆仆,却眼露精光。

    只见他翻身下马,打量四周,见并无异常,才把缰绳扔给身后的人,上前两步,抱拳哈哈一笑道:“老尚书风采依旧,别来无恙否?”

    施杰还礼道:“托赵将军的福,老臣还能在兵部混混日子。”

    两人对视一眼,均颇有深意的哈哈一笑。

    笑毕,施杰做了个请的姿势:“将军还朝,今上特令我在此恭候,迎一迎将军。”

    赵虎冲着京城的方向抱了抱拳,正色道:“皇恩浩荡。有劳施尚书了!”

    施杰虚笑道:“赵将军赤胆忠心,骁勇善战,又长年驻守边疆,劳苦功高,今上惜才,能让老朽跑这一趟,也是老朽的荣幸。”

    赵虎笑道:“那施尚书,咱们就动身吧!”

    施杰作了个请的姿势,道:“不急,不急,今上令我来,还带了旨意。”

    赵虎机警的朝身后之人打了个眼色,五十人步调一致的佯装后退数步,悄无声息的变换了阵型。

    赵虎遂走到亭中,双膝下跪。

    施杰视而不见,从怀里掏出圣旨,当即宣读。

    圣旨无非是些褒奖的话,大意是将军金马铁马,刀光剑影,南征北战,戎马一生,是忠臣,也是功臣,特赏赐白银多少两,黄金多少两之类的话。

    赵虎紧绷的面孔渐渐缓和了下来,身后五十人凌冽的气势也随之隐去不少。R1152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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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四小姐介绍:
生平的理想是混吃等死。
却不知——
前有,打不过就跑的亲祖父;
后有,深藏不露的亲老爹;
左有,心偏到太平洋的亲祖母;
右有,随时想抢她嫡女身份的庶妹子;
四小姐说:要不搭个戏台吧,咱别的本事没有,演戏是一流!蒋四小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蒋四小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蒋四小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