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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锦衣为王txt下载     锦衣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升官

    “二十杖?”

    在座的人都心怀鬼胎的笑起来。

    换了别的人,这二十杖足以要了他的小命。不过,换了张佳木,二十杖怕是给他捶背吧?不要说二十杖,换成二百杖是一样的,打完之后,张佳木一样能精神抖擞的出去喝茶。

    “是的,”朱骥做了决定,神色也很轻松,他道:“东厂和内宫那边,由我去说。”

    当然得由他去说,皇帝这几年谁的面子也不给,哪怕是内阁辅。但于谦的话,一句就是一句,从不驳回。东厂和司礼监加起来,也顶不过于少保一句话。

    这些阉人最识好歹,这件事他们闹的再凶,只要于谦一句话就会风向逆转。没有人会和于谦做对,那会让他们失去皇上的信任。

    经过土木之变以后,皇上对于少保的信任是没有保留的。

    “还有,”朱骥神色俨然的说道:“咱们锦衣卫做事要讲究公道,这个姓张的小校尉,已经几次立了大功。靖远伯保他,门百户也保过他。我看,罚归罚,我们还是要赏。”

    朵儿拍手:“这话极是,公道极了!”

    “那么,我看给他加个试百户吧,怎么样?”

    在座的人都没有什么异议,试百户从六品,百户之下,总旗之上,其实是没有固定职司和下属的,不会侵犯到大家的地盘,就看朱骥怎么安排了。

    倒是门达的脸色有点难看,他原本是想把张佳木保成小旗或总旗的,这一下子给张佳木保成了试百户,与自己已经可以并肩而立,这以后还让他怎么带人办事!

    好在朱骥已经有了安排,他道:“门百户,正阳门东西大街那里最近乱的很,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去整顿一下,你觉得如何?”

    门达大喜,躬身下去,道:“卑职谢大人抬举,等卑职到任上值,一定把地方切实整顿好,绝不再教大人劳神烦心。”

    正阳门东西大街的油水可比正南坊要强一百倍,而且闹事的都是些小混混无赖什么的,比起藏龙卧虎的正南坊,门达算是交了好运了。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办了。”

    朱骥起身,看了看左右,笑道:“监刑就让门达去吧,我们就不必看了。”

    ……

    二十杖堪堪打完,张佳木果然连油皮也没被刮破几层,他脊背上看似鲜血淋漓的,其实只是皮外伤,敷点外伤药上去,没几天就会痊愈。

    朱骥果然是神通广大,头天傍晚说了打二十杖完事,第二天东厂那边果然就偃旗息鼓,竟是默认了这种处置方法。

    这么一来,锦衣卫在连续被东厂压了几年之后,经过这一次的反弹,全卫上下都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张佳木做为锦衣卫的后起之秀,也成为大闹东厂的英雄人物,不仅是锦衣卫,就是京师里面的坊间胡同,也到处都在传他单枪匹马扫平了东厂的英雄事迹。

    上头有照应,下头得人心,所以这二十杖等于是挠痒痒,根本就无所谓的事。

    监刑的是门达,头天晚上他故意没打,好教张佳木好好再休息一晚,第二天又拖到快午时,等消息确实了,这才通知了南所的镇抚,再叫了专门用杖的校尉进来,然后搁棍,用杖。

    五棍一换人,一边打一边叫,声势倒是挺大的。

    换人四次之后,二十杖打完。受刑的人叫也没叫一声,监刑的门达一脸喜气,上前给张佳木恭喜:“张大人,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锦衣卫的试百户了!”

    张佳木垂道:“大人,卑职能有今天,全是大人的栽培之恩!”

    门达对他大为赞赏:“好,没有一点虚骄之气,好的很。”

    他又道:“正南坊可就交给你了。”门达眼神中大有深意,他接着道:“坊中情形复杂,你接了事就知道了。总之,可不简简单单只是去收银子,懂么?”

    天大的好事落在自己头上,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张佳木颇感无奈,他人生的轨迹已经有了质的变化,入了那些大人物的法眼当然是好事,但也代表他从此成了一个提线木偶,要想重新做回自己,就得做那个操控别人的人上人!

    不过门达又大笑:“当然,多收银子总是好事。听说,你家很贫寒?不必怕,当了百户之后,总归不会再受穷就是了。”

    这倒是实打实的好处,但张佳木所求绝不是常例收取的那点银子,不过在门达面前,也不必多说,他只是恭恭敬敬的答应下来,并无别话。

    门达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自己晃晃悠悠的走了。

    他一走,等在外头多时的任怨和徐胜一起窜了进来。

    任怨顾不得他一身血污,一把就将他搂住,两眼已经落下泪来。

    张佳木很虚弱的笑道:“九哥,你这样是心疼我还是害我啊……把我勒的快喘不过气来了啊……”

    “佳木,你这么着是为什么啊?”

    这两天,任怨急的都快疯了,他自己受的伤根本不放在心上,就是想不明白,张佳木怎么敢冲到东厂冒着被杀的危险去救他。

    虽然兄弟情意可感,但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张佳木也是笑着摇头,并不解释。

    怎么向任怨说呢?穿越客才明白的,什么都是虚的,眨眼成空。只有经历过的感情才是最真挚的,他是冲动了些,不过重来一次,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吧。

    “唉!”任怨憨直,他不愿说,也就不问。当下小心翼翼的把张佳木扶起,看他这个样子,一边施刑的校尉边收拾家伙,边笑:“不必这么小心,小张百户回家调养几天,就又生龙活虎了!”

    张佳木升了百户,徐胜这个舅舅是最高兴的,他一脸春风,笑道:“说的是么,我见打人多了,今天这几位是真的留手了。”

    “那是,”施刑的校尉们乱纷纷的答道:“小张大人削了东厂的面子,咱们卫里的人还不照看他一下,还是人么?”

    说着,大家纷纷散了,倒是一个穿着官袍的经历司的官员过来,把张佳木的告身腰牌新官服都送了过来。

    除了飞鱼服外,还有元青色的小碎花银带展脚幞头公服一套,冠服、祭服、绣着黑熊补子的常服一套,然后还有狮型图案“智”字金牌一副,排号也吉利,正是中国数字中最大的九字。

    金牌之外,又给了一块小巧玲珑的玉制牙牌,上刻一个“武”字,另外一面是张佳木的姓名,这一下,他可是正经的大明武官,领月俸十石。

    看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可是半天功夫就赶出来的,以大明的行政效率,可算是极为高效了。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给他这么大的好处……反常即妖啊。

    现在不是深思的时候,任怨和徐胜已经搀扶着他往外走了,南所门外,李瞎子几个无赖正伸头探脑的向这里看,一辆马车就等在外头。

    刚过午时,阳光灿烂,张佳木的心情突然变的很好,听着舅舅的唠叨,他也微笑道:“好吧,升官了当然是好事,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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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人生百味

    张家已经乱翻了天。

    他家在江米胡同,胡同口有一个铺舍,里头有火夫铺卒巡夜,五六个人的样子,都是胡同里的住户。

    张佳木坐着马车回来的时候,胡同口已经点了一排戳灯,把整个胡同照的通明透亮。

    母亲徐氏在内,妹子,老仆,加上舅舅一家人,还有胡同里的邻居住户,铺卒巡兵,黑压压站了几十口子人。

    见他下了车,除了母亲家人之外,黑压压跪下一地人,铺卒牌长老何带头,大家一起给他叩头见礼,都道:“见过百户大人!”

    从六品的武官,在正统景泰年间还是挺值钱的。

    “起来,大伙儿起来。”张佳木跳下车来,用手先把几个年纪大的长者扶起来,接着再扶别人,打板子的时候没事人一样,这会倒是闹出一头汗来。

    好不容易把左邻右舍都打走,又到堂屋给祖先上了香,一家人才又团团坐了,看徐氏———现在她可以被称为安人了,已经是对着张佳木泪眼相向,虽然对着儿子,却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救人是义行,就是当娘亲的也不能说什么不是。况且任怨也在,任家上下对张家也是千恩万谢的,两家这下算是结了生死之交,交情可以传给子孙后代一直这么传下去了。

    任家老爷子有话,从今往后,任怨就听张佳木提调,这条命算是卖给张佳木了。

    这一层不必说它,儿子还升了官。

    老张家从拱卫司开始就是锦衣卫,一直到现在几代人都是校尉,到了张佳木这一代手里终于升了官,从校尉到百户是一个巨大的转变。

    按大明的传统,这个世职也是能跟大明始终,一直就这么传下去。

    论情论义,论世职变化,张佳木都做到了最好,只是当娘的看着儿子肩头的箭伤,后背的杖痕,又怎么能忍得住双眼泪痕呢。

    好在,有舅舅在,虽然二百五了点,对付娘亲还是足够了。

    张佳木有意打岔,问徐胜道:“舅舅,朱大人原说想我去正阳门,怎么又把门百户巴巴调了去?”他眨了眨眼,故意装着遗憾的样子:“那里油水可比正南要多多了啊。”

    “阿迷陀佛,儿呀,我们不要什么油水了吧?领着俸禄,一家人够吃就行了!”

    “哎,大姐你说的这什么话!”徐胜跳出来反对,他挥着拳头道:“不捞白不捞,现在谁不捞?不捞,那是傻子!”

    “况且,”他又道:“现在谁的俸禄能领足了?除了那些鞑官,咱们京营各卫的武官谁能把俸禄给领足了?大姐,不是我说你,想靠俸禄吃饭,那是昏话。”

    徐胜虽然激愤,说的倒也是实情。大明武官的俸禄,外省早就不足了,十成里只好五六成,剩下的不足之处,就用钱钞补足,不过,谁都知道,大明宝钞早就是废纸了———擦屁股还嫌它硬!

    京卫俸禄并不抵钞,但也不足额。严重的年间,十石俸禄实一石的也有过,除了那些蒙古鞑官们,现在谁的俸禄也领不齐。

    张佳木一年俸禄是一百二十石,实领到手最多六七成,就算皇上有点赏赐什么的,也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

    况且,最重要的就是当了官后,必不可少的应酬是得用的,不然的话,当官不落好处就算了,还凭白得罪人。

    这其中的关节,徐胜可比张佳木清楚的多了。

    冰炭敬、三节送礼、常例银子等等,徐胜说的眉飞色舞,兴致高极了!

    张佳木打趣道:“舅舅,这官不如教你去做吧,你准定比我内行多了。”

    “我不成,”徐胜还有点自知之明,他道:“朱大人叫你去正南,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了的活计。”

    他扳着指头算:“内阁大学士王文、都御史萧惟贞、靖远伯王骥、副都御史徐有贞、尚书王直、尚书王翱、都督张軏兄弟两,大郎,你算算,一坊之中住了这么多大官,虽然公侯不多,但有几个是咱惹得起的?”

    虽然说法很俗,但说的也是正南坊里的情形,于是张佳木和任怨正襟危坐,老老实实的听着。

    徐胜看他们这样,也很得意,他道:“坊里一直是东厂的地盘,大郎过去是打开了局面,但大郎这一回把东厂得罪惨了,可要防他们给你捣乱!”

    “你的该管千户是杨英,他也不是好说话的人。”

    “还有,巡城御史是高平,他可是向来看咱们锦衣卫不顺眼!”

    说到这,张佳木和任怨相视一笑,但并没有和徐胜说那天的事。

    “还有,”徐胜越说脸色越不好看,他接着道:“正南坊是南宫所在,南宫里头,可是现关着一位太上皇!”

    张佳木面色凝重,这句话,才是真正的说出了他心中隐忧。

    最近这一段时间下来,他已经看出来京师中风声不对,文官武将公侯郧戚们看似绕着太子复立这件事做文章,其实是盯着皇上的身子骨,盯着可能突然会空下来的皇位!

    这张椅子的归属,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事。

    卷到这种事里头,要么飞黄腾达,要么会倒大霉的!

    现在张佳木就恨自己历史知识不够,当年学的那点书本上的知识全还给老师了,现在鬼知道太上皇和皇上这两派是谁赢了?

    要是知道,站队的问题可就不愁了!

    况且,现在各方势力都在暗处,谁是太上皇一边的,谁是皇帝一边的,谁弄的清?

    想不明白,就不想。

    张佳木和任怨偷偷使了个眼色,两兄弟从房里偷溜出来,到了厢房,张佳木劈头就问:“九哥,那天我是叫谁给救下来的?”

    任怨面露难色,不过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瞒也瞒不得,他沉声道:“佳木,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你可得稳住了。”

    “是,”张佳木脸色平静,道:“你说吧,九哥。”

    “是重庆公主。那天她救下你,又派人治了伤,第二天天一亮,宫门一开,又叫人传话给顺德大长公主,叫人把你给抬到南镇抚司去了。”

    尽管心里有些准备,但听说是公主时,张佳木心中还是忍不住狠狠一疼。

    皇家公主,没有求亲的道理,虽然皇室公主择夫都是看人品家世,嫁给穷书生的公主也不是没有。

    嫁给武官世家的公主就更多了。

    但公主可遇而不可求,自己打定了上门求亲的主意,看来是要落空了。

    “佳木,你可要挺住了。”

    “没事,”他神情不变的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九哥,和我一起去正南,咱哥俩联手,打一个大大的基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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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上任

    任怨精神一振,问张佳木道:“那我得先问问,你打算怎么做法?”

    张佳木摇头,道:“还没通盘想好,做事要有办法,咱们先把正南坊的情况摸清楚弄熟了,然后再说其它。现在早早的就定下办法来,不好。”

    “嗯,”任怨大为赞许的样子:“我家老爷子说,我比你差的太远,跟着你办事准没错。老实说,我先前还是有点不服气,咱哥俩在一起几年了,没觉你比我能干多少。现在看来,你是真比我强多了。”

    张佳木哈哈大笑,道:“那是任大叔夸我来着,你也当真了。”

    “哪儿呀,”任怨摇了摇头,刚想接着这话题再说,不过眉头一皱,突然拍了拍自己脑袋,道:“佳木,射柳的事你也可别不放在心上!”

    不是他说,张佳木几乎真的把这件事给忘了,他也往自己头上猛一拍,道:“唉呀,不是你说,还真忘了。”

    “射柳是宫中大典,千户参加的都有,百户官参加也不算什么。”

    “今天是十一月初六,初九那天比试,是吧?”

    “没错,”任怨想了一想,道:“佳木,你最强的对手,怕就是射你一箭的人!”

    “是吗?”张佳木摸了摸肩膀上的箭伤,笑道:“很好,那我们就来个一报还一报!”

    ……

    张佳木在家歇了两天,初八到正南坊接事。

    他接见两个总旗和下属小旗,校尉,军余,甚至是普通的无赖子,也召集了伶俐得用的,总有百来号人,把临时征辟的百户府的院子站的满满当当的。

    门达把自己的心腹都带走了,现在张佳木麾下多半是从别的百户那里抽调过来的人手,他自己是从军余一路上来的,时间也短,想建立起自己的班底,还是难了些。

    尽管如此,张佳木还是求了上头,恩典下来,先把任怨补了个校尉,想给他升官,还得任怨干出点实绩功劳来,他才好再说话。

    锦衣卫里升迁是极难的,张佳木可以说是一个异数。

    年纪才十七还差点,还没成婚,从军余一路到百户用了两月时间,这种异数,开国以来没有过,他已经是锦衣卫里的一个传奇人物了。

    两个总旗,一个叫刘勇,一个叫王琦。

    王琦似乎是刚袭职不久,年轻气盛的样子,一直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张佳木。刘勇就是个老官吏了,看着很精明干练,就是年纪大了些,估计都快六十了。

    资格这么老,张佳木和他说话便客气了许多。

    十个小旗也是参差百态,他一个也不认识。

    一百二十个校尉,还有四十多个黄袍军余,一百多个无赖,这其中有多少可以慢慢培养,倚为心腹,又有多少必须想办法挤走,还有多少,是东厂的暗桩探子,又或是哪位大人放在这里的密探?

    人一多,姿态也不一样,从眼神看就复杂多了,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有。锦衣卫里,有善良的人,但绝没有简单的人,看着他们,张佳木不禁暗中苦笑:想做大事的人,先站在这二百多人面前,用几句话把他们搞定先?

    他自认没有这个本事,所以在刘勇把小旗们一个个介绍完了之后,张佳木就客客气气的笑道:“本官初来乍到,还望各位鼎力相助,大家一起把正南坊的差使办好,不要辜负上头的期望———就这样了,散了吧!”

    “是,大人!”

    底下二百多号人一起答应下来,历来上官上任都要大讲特讲,甚至会为难几个人来立威。眼前这位百户大人名头响亮,看着却是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说话倒也简明干练,张佳木的表现,虽说不是王霸之气十足,叫人纳头就拜,倒也得分不低。

    只是王琦看向他时,眼里头的不屑之意就更浓了一些。

    普通的校尉和军余无赖们散去,院里就剩下两个总旗和小旗们。

    张佳木微微一笑,自己在廊下摆的椅子上坐下了,任怨侍立在他身后,摆起这个架子来,倒还象模象样的。

    他向着刘勇道:“刘大哥,这里是你一手布置的吧,让你费心了。”

    门达是在自己府邸里办事的,张佳木把自己给卖了也没办法在正南坊里弄个大宅子。刘勇找的这个地方,是一幢两进的小院,前面已经收拾了左右厢房,摆了桌子椅子,用来办公。穿过倒座门,过影壁,就是后院,是张佳木歇息的地方。

    最贴心的就是还立了几个箭垛摆了一排兵器,大约是知道张佳木有练箭习武的习惯吧。

    院子虽然不大,也有二十来间房,收拾的整洁有序,干干净净,这个差事,算是办的挺用心了。

    听到张佳木的夸赞,刘勇也挺得意,不过他只是含蓄的笑笑,答道:“大人喜欢就好,这也是卑职的份内事,只要您不觉得太简朴就行了!”

    王琦扑哧一笑,打岔道:“大人一直都是挺简朴的,他应当不会怪罪的吧。”

    这是暗指张佳木家境贫寒,在场的人又不是傻子,一入耳就听了出来。

    任怨大怒,一张脸涨的通红,就算是在场的小旗们也觉得王琦太过份了一些。他们用眼神交流着,互相打听着王琦的底细———可惜,没有人知道。

    王琦插了话,噎的大家说不出话来,他却挺得意,自己拍了拍手,从外院奔进来两个健仆,王琦吩咐道:“牵进来吧!”

    张佳木只冷眼瞧着,却要看看这厮在搞什么花样。

    刘勇大觉尴尬,想劝两句,但他人老成精,已经看出来情形不对,这王琦怕是故意找事来着。张佳木虽然年轻,但上头赏识,而且名头在外,锦衣卫里普通的总旗如果不是白痴,是不会象王琦这样故意找茬的!

    没一会功夫,两匹高大的骏马被牵了进来,任怨已经先叫起来:“这是我买的那两匹马!”

    这两匹马陷在东厂里,任怨心里一直放不下,今天看到了,虽然是意外,但是一直间欢喜不禁,竟是从廊下跑了下去,手摸着两匹马儿,脸上全是欢喜之色。

    王琦冷笑道:“这是大人的爱马,因为这两匹马,闹了泼天大事出来。今天卑职特别领了这两匹马出来,送还给大人!”

    这一下,王琦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不过,张佳木心里闹不明白,这厮如果真是东厂的人,为什么这么凶蛮霸道当面顶撞自己,而不是暗中给他使绊子呢?

第三十四章 用人问题

    张佳木挥挥手,叫人把两匹马给牵到后头马厩里去。

    有权有势就是好,后院夹墙里头还有马厩用来养马。柴草和马料也都是官方给的现成的,包括养马的马夫,柴薪差役,也都是官方给工资。

    两个马夫领的年俸等于一个知县呢。

    王琦冷眼看着两匹马被牵到后头去,自己冷笑一声,道:“大人,下官还有点事要办,就不在这里伺候了,告辞。”

    说完之后,就这么自顾自的走了。

    这么嚣张,连刘勇也有点看不下去了,锦衣卫里上下等级森严,还真没有下属敢这么和上司说话的。

    不过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大家都等着看张佳木的决定。

    张佳木抬头看看天空,起风了,天空浮过一层厚厚的乌云,迎面吹来的风里带了渗人的寒意。

    他蹙眉道:“今晚准有一场雪,刘总旗,知会五城兵马司和坊里的铺舍,小心巡逻,找几个富户捐些破被子什么的,坊里有些流民,不要冻死人才好。”

    刘勇凛然:“是的大人,下官一会就去办。”

    张佳木又看看诸位小旗,道:“本官初来乍到,一切还都仰赖诸君,大家先各自去办差,按常例做事,有什么命令,我会叫任怨校尉通知大家的———就这样吧!”

    “是,大人!”

    各小旗答应一声,对没看成热闹颇感失望,但上官有令,无甚说得,当下就先各自散去了。

    刘勇也要告辞,张佳木看着他,这位总旗已经须皆白,满面皱纹,虽然老迈,眼神里却满是精明。

    张佳木看他,刘勇也在打量着张佳木,这么年轻的百户实在是很少见的,特别是闯东厂的事传出来,更有一番传奇色彩。

    这样互相打量是很尴尬的,但刘勇年近花甲,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他只是笑吟吟的按着自己的腰刀,等着张佳木说话。

    “刘总旗,”张佳木先开了口。

    “是,大人。”老狐狸笑吟吟的答应一声。

    “这个王总旗,你知道他的底细吗?”

    “回大人,下官和王总旗都是千户杨英大人调派过来的,下官原本一直在德胜门当差,王总旗原本在哪里,下官并不知道。”

    “哦!”张佳木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这个刘勇总旗原本是个守城墙的老家伙,王琦则是一个眼高于顶傲气过人的年轻人。他的顶头上司把这么一对活宝送来当自己的助手,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他决定不绕弯子了:“刘总旗,我想委托你查清王总旗的底细,你看怎么样?”

    刘勇吃了一惊:这位百户,这样做事也太不合规矩了吧?

    哪有一上任就叫属下做这种事的!

    他思虑再三,不懂张佳木这么要求的用意,下意识的就回答道:“大人,下官才疏识浅,又一直在德胜门当差,这件事恐怕办不下来啊。”

    张佳木微笑道:“刘总旗,你也是锦衣亲军世家,不比那些后招募的,他们都被配到外地去了,但在京城里,你为什么一直看守德胜门?要知道,同样守城门,待遇也是有高下的,这么多年,派你去崇文门那边没有?”

    “呃,”刘勇下意识的答道:“没有!”

    “为什么没有呢?”张佳木咄咄逼人:“崇文门管税,那里油水高,轮不着你啊,刘老哥!”

    刘勇默然,脸上的皱纹似乎更加深刻了。

    “总之,”张佳木总结道:“刘老哥想事事置身事外,这很不错。但如果老是这样,遇事没有人帮你争,那就只能一直被人靠边放着了。”

    说完之后,他向任怨点了点头,道:“九哥,我们去选几个人,再各处转转。”

    “好勒。”任怨知机,立刻笑嘻嘻的答应下来。

    哥俩略一收拾,就要出门,临行之际,张佳木向着正呆的刘勇笑道:“刘老哥,我这里可正缺人!”

    刘勇可是聪明人,刚刚只是脑子轴住了,一时没想明白。

    这会儿,他才是真明白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

    他是一直干苦差的,那些一直在各衙门里坐记的锦衣卫军官总还能捞点好处,就算清苦,也是风吹不着日晒不着的,可他呢?一直苦哈哈的在守城墙,巡逻查防,得罪人不少,好处可是一个大子儿没有。

    要是日子过的舒服的话,他才五十来岁,就老成这样?

    他老刘家也是锦衣卫的世家啊,传承百年,混成这样,真是羞对祖宗啊。

    这一次千户杨英把他从德胜门调过来,先是以为交了好运,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不对。小张百户冒起太快,虽然锦衣卫内部不少人对他心有好感,但杨千户肯定不是这么认为的。而杨千户背后则有指挥使刘敬,张佳木是打东厂起家,刘敬可是和宫里的公公们,还有几个都督府里的都督交情莫逆。

    他们能给张百户好儿吗?

    换着这种小心翼翼不想卷进去的心思,刘勇刚刚的态度就可以理解了。

    但这种墙头草张佳木明显也是不想要的,要么投效卖命,要么在这里也穿小鞋。杨千户调他过来,也没安什么好心,要是两边都不讨好,他哭都找不到坟头去!

    明白过来,当然也就知道怎么做了,刘勇做恍然大悟状:“大人,下官立刻就去查,晚上,准定给您回信。”

    怎么也是锦衣卫里的老人了,查一个后生小子的底还查不出来,刘勇不如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张佳木知道他想明白了,笑着挥了挥手,就和任怨一起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出了门任怨就忍不住了,他道:“佳木,你现在可真有一套!”

    这当然说的是收服刘勇的办法,张佳木微微一笑,道:“这没什么,刘总旗是个苦人儿,他要真给我办事,我不会亏待他的。”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安步当车,开始巡视整个正南坊。

    新的百户府就在正南坊正中,往北一直走是功德坊,再往西北走点,就是德胜门。东南方向,就是大内的东华门和左顺门。

    东北方向,就是紧邻着大内的南宫。

    张佳木这一次出来,一是要挑一些跟着他办事的亲随,第二,就是要去看看南宫。

    南宫是他心里最大的隐忧,京师内暗流涌动,各派势力围着皇宫大内和南宫而动,张佳木不是傻子,其中的风险早就察觉到了。

    但究竟要怎么做,如何做,和谁商量,这些,还都是没谱的事。

    历史的真相就如同南宫黑灰色的宫檐一样,压抑沉重,不乏诡异,做为一个穿越客和刚刚掌权的年轻人,他未来的道路还真的是够漫长艰险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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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新案子

    从百户府一路走过去,沿途的商家店铺的老板,伙计、酒楼的跑堂、赶场的妓女、卖符卖香的和尚道士、乞丐流民、坊中居民、做小买卖的、酒招茶楼,熙熙攘攘的人流挤满了街道。

    这会儿正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太阳光均匀的洒落凡尘,照的人身上暖融融的,距离春节也很近了,性急的人家已经开始在置办年货了。

    这会可比不了后世,不少东西就是得早早预备的。农业社会,也没有什么新鲜事,过年,可是一件天大的事。

    人流一多,商家也卖力气,不少店家换了新的幌子,迎风轻摆着,喜气洋洋的。

    街上人一多,烂鱼死虾也就多起来了。

    有满街乱晃的相公篾片,无赖花子、和尚道士、进不了大酒楼的老妓女、卖俏混日子的漂亮后生、龙阳相公,还有小偷扒手,打手流氓,真真是人间百态,精采纷呈。

    两个穿着锦衣卫的飞鱼袍,身上佩着绣春刀,又是高大威猛的年轻壮汉,坊里还有不少人都认识他俩,一路走过来,真是神鬼辟易,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一见张佳木与任怨过来,立刻互相通风报信,溜之大吉。

    一路向西北走,店铺商家就越来越少,高门大户也就越来越多,朱门锡环,富贵风流,便是那些豪奴也是鲜衣锦服,傲气逼人。

    走了没一会,天变了,风也凌厉起来,吹在人脸上,刮的生疼。

    不远处传来吵嚷声,任怨精神一振,道:“前头好象出事了。”

    是出事了。前头已经围了一大圈人,这里不比普通地方,百姓民居和店铺已经很少,多是高门大院,谁吃了豹子胆,敢在这里闹事?

    走近一看,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赶到了,坊兵们见是锦衣卫的人来了,当前一位还是挂着牙牌的大官,忙不迭的让开一条道来。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任怨算是张佳木的亲信,这会儿他已经挺胸凸肚的上前,大打官腔起来。

    张佳木听的肚里暗笑,远远看到有个武官骑在马上,眯着眼仔细一瞧,原来是一个兵马司指挥,面熟的很,看来原本也是在坊里常见的。

    大明京师分为五城,中南西北东,出现在这里的当然是南城兵马司的指挥。

    正六品武官,巧巧比张佳木高了半级。但坊官又不能和锦衣亲军比,对方也瞧着了张佳木过来,稍稍犹豫了一下,就跳下马来,过来与张佳木平揖见礼。

    “这位大人,”张佳木问道:“这里出了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坊官是个干瘦的中年人,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他搓着手答道:“是都督府出了事,里头出了条子,叫我过来抓人。可巧,正遇着这群无赖,抓了他们,偏不服气,就吵了起来。”

    张佳木听他一说,拿眼看过去,巧了,全是熟人。

    李瞎子,薛胖子、曹翼、庄小六,都是曾经跟着他混事的无赖。

    这会儿这群人被坊兵围在里头,曹翼脸上还挨了几下,鼻青脸肿的,甚是狼狈。

    见了张佳木过来,这伙无赖叫起屈来:“大人,听说您当了百户,咱们几个凑了些银子,买些礼物孝敬,不合走在这里就被抓了起来,您老可得给小人们做主啊!”

    这些家伙一边叫屈,一边把手里的大包小包举了起来,粗看过去,不过是一些寻常物事,不值几个钱,但包装的倒是挺好,看来是用来送礼的了。

    张佳木心里有点小感动,不过脸上并无表情,他向坊官问道:“我要请问一下,都督府里出了什么事?”

    他们说的都督府,就是殁于土木堡之役的英国公张辅的二弟张軏的府邸,正南坊中的都督就此一位,别无分号。

    “唉!”坊官闻言叹气,摊手道:“真真是蹊跷极了!昨天晚上,都督府里几个小丫头出来看灯,申时末刻就出去,到子时也没回来,都是上房里得用的人,也不知道是叫人拐了还是跑了,总之都督他老人家大雷霆,现在着落兵马司立刻找回人来,并且要拿办坊中闲杂人等,切实严办一下,好给都督出气。”

    张佳木一听大怒,哪有这样办事的!

    但火亦无济于事,都督是大明一品武官,权势极大,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能硬顶的。

    他想了一想,又问道:“再要请教,贵官可有什么头绪没有?”

    坊官愁道:“哪来的头绪?没影的事,拿这伙人回去,也是要严刑拷打,好看看有什么消息没有。”

    “那好,”张佳木断然道:“人交给我,这件事我们锦衣卫接办了,你看怎么样?”

    这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原本这件事既然交了五城兵马司,锦衣卫正好乐得脱身事外,现在张佳木这么一接,可就是把麻烦也接了过来。

    坊官笑的脸都变形了,看着张佳木活脱脱就是个二楞子,他立刻吩咐把人移交过来,然后又派人去都督府回禀此事,接着又跟张佳木打了几句官腔,然后就乐颠颠的走了。

    “谢大人活命之恩啊!”

    李瞎子带头,其余一群无赖跪在地上,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真是天昏地暗,这快下雪的冷天,也真难为了他们唱念作打俱佳的可怜样。

    “都起来,”张佳木挨个踢一脚,笑骂道:“你们能凑什么钱给我买东西?这边全是高门大户,是你们来的地方?要我说,抓你们可真不冤枉。”

    任怨也笑道:“甭问,准定是在哪个大宅门外聚赌,骗那些下人的银子,我说你们可真够狠的,人家赚两钱容易么。”

    被他们这么一说,一群无赖脸上都是讪讪的,看来任怨说的也是**不离十了。

    张佳木一升官,这些人当然拼命想巴结了。跟着一个军余和跟着一个百户就是冰火两重天,跟着军余就混口苦饭,跟着百户,就算补不上校尉什么的,赏赐好处也少不了,从此就是吃饭买两个馒头,吃一个,丢一个了。

    李瞎子垂头丧气的:“大人,咱们真是不争气,想着在你面前争脸,谁知道丢了大人,还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出来。”

    “这倒不必说了,”张佳木神色淡然,只道:“都督府的事,你们倒是给我切实打探清楚了,知道么?”

    见各人小鸡吃米般忙不迭点头应了,张佳木又是一笑,道:“走,带我去看看南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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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钱皇后

    景泰年间的南宫可真是落魄极了,说是宫,其实就是很大的一片荒地。

    从巍峨的宫墙朝里看,只能看到黑老婆殿的宫檐,诺大的南宫里头,就那么一座宫殿,小而简陋,还是元朝遗留下来的旧殿。

    原本就荒凉,太上皇入住之后,当今皇帝听信谗言,又把所有的树木给砍光,整个宫殿里头除了枯草就是白地,还有一些个秃树桩子,在此朔风乍起天将欲雪之时,看起来真是凄凉极了。

    宫里人也少,张佳木在高处看了半天,影约看到三五个宦官,然后,就一个人影也瞧不着了。

    看完之后,他默然不语,召来守备南宫的小旗问话。

    整个南宫,有三个方面的人手看管。

    东厂的番子是一部份,锦衣卫一部分,五城兵马司是一部份,巡城御史偶尔也会过来,只是来的少。

    一座不大的南宫,守备的人手好几百人,总负责人是靖远伯王骥,老伯爷英雄一世,到老却成了一个牢头狱卒。

    宫里的人是不能外出的,有什么要采买的,全部由锦衣卫代劳,东厂番子再监视锦衣卫,层层设防。

    至于宫中人的吃饭问题,则是由光禄寺负责。每隔几天,光禄寺的人送酒饭吃食过来。

    穿的衣服,则是自己缝制。

    问了半天,张佳木有点迷惑,这位太上皇被看管的这么严实,怎么当今皇帝还是如临大敌的样子,可能实在是太过紧张自己的皇位了吧。

    今天巧了,光禄寺派了个小吏过来送酒饭过来。送饭的小吏并不认识张佳木,见了这锦衣卫百户这般年轻,忍不住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

    张佳木并不理他,下令打开食盒盖子查看。

    菜式很少,饭的量也很不足,有一道鱼,张佳木上前闻闻,一股锼味扑鼻而来。

    他向着光禄寺的人问道:“要请教一下,这是给多少人吃的?”

    对方嫌他多事,翻着白眼道:“十一人,怎么了?”

    张佳木在心里默算一下,觉得这点东西是无论如何不够吃饱。他没有说,只是又问:“那么,鱼怎么是锼的?”

    对方的态度恶劣极了:“这又关百户官什么事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默然不语,不远处,几个东厂番子在向这边指指点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因为是张佳木在这里,大闹东厂的威风劲还没过去,东厂的人根本不敢靠近,后来呆的无聊,索性就走了。

    张佳木心中突然一阵难过,说起来是亲兄弟,为了一个皇位,做弟弟的就这么虐待哥哥?

    伐南宫树木,金刀案、吃食供给不足,不给衣物,说起来是亲兄弟,听说当年太上皇对皇帝还算是兄弟情深,御驾亲征时,着由景泰帝监国,就是明证。

    而做弟弟的这般虐待防范,一顶金丝翼善冠,果然会使人心智失常啊。

    这话当然不能说,也轮不着他说,于是他点点头,微笑道:“没有什么,本官新上任,总得多问问。”

    他拱了拱手,向着光禄寺的人笑道:“耽搁你们功夫了,这就请吧。”

    毕竟是锦衣卫,对方也很客气的点了点头,一行五六个人,扛着食盒就这么进去了。

    张佳木问守门的小旗:“薛小旗,你这里多久了?”

    这个小旗是一直在南宫,领着几十个校尉军余守备,差使很清苦,这一次门达带走不少人,就是把他给留下来了。

    可见也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听着上官问话,薛小旗振奋精神,答道:“回大人的话,卑职在此已经四年多了。”

    “好,”张佳木点头道:“南宫这里实在要紧,你当差当的很辛苦,我也知道。这么着吧,再过一阵子,我找着合适的人,就派人来替换你,再给你调剂个好差。”

    “那敢情好!”薛小旗真的是苦极了,在南宫这儿,除了宫里的人要出来办事时会贿赂他一点,别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可能捞到半点好处,苦了几年,家里婆娘都要闹翻天了,新上司一上任,就要调剂调剂他,这话简直就是玉旨纶音一般,他眉开眼笑的答应下来,躬身道:“卑职先谢过大人了!”

    “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张佳木警告他:“南宫的差要当好!”

    “是,卑职一定尽心尽力,绝不敢出半点差子。”

    说话的功夫,光禄寺的人先走了,接着过了不久,从南宫里出来一个老宦官,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因为百户在这里,守宫门的锦衣卫连连摇头,把他撵了回去。

    没过多久,又出来一个素裙荆钗的妇人,守门的这次没拦,就由着她径直向张佳木这边走过来了。

    “薛小旗,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那妇人怀里还揣着个大包,张佳木好奇的问:“她是要干什么?”

    薛小旗大是尴尬,脸上有点说不出来的诡异味道。

    张佳木闻弦歌而知雅意,问道:“是不是拿东西出来,换吃的来了?”

    “是,大人真英明!”薛小旗连忙拍马屁,答道:“光禄寺送的那点吃的,根本就不够饱。南宫里头没法子,经常拿些手工活,或是物件东西,由我们经手拿去卖了,再买吃的给他们。不然的话,早就全饿死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妇人已经走到近前,看着她的样子,张佳木吃惊极了!

    看起来她容颜姣好,年纪还不到三十,少女时必定是个万中选一的大美人。而奇怪的是两鬓斑白,头已经白了一半还多,这还不算稀奇,她的双目已经明显瞎了一只,剩下的一只眼里风韵犹存,而看向自己时,眼神里的蕴藏的东西复杂极了!

    “怎么?”她先开口:“薛小旗,难道又要多抽分了?”

    话里虽然是讽刺味道浓极了,但偏生她说出来教人生气不得,反而有点惭愧的感觉。

    薛小旗呐呐答道:“不是,适才是小人的上司在这里,不便让人出来,倒不是想为难什么。这么着吧,您把东西放下,我去给换就是。”

    “好,”对方点了点头,笑了一笑,道:“百户官真是年轻英俊。”

    她用长辈的口吻夸了张佳木一句,然后就这么又一路走回去了。

    张佳木大为惊奇,先是翻看送来的包裹,见是一些手工女红什么的,用了很大心思的东西,看起来花样鲜奇,做工细致,这一包拿出去,换个几两银子还不成问题。

    他问道:“这是什么人?”

    “大人,”薛小旗附耳过来,轻声道:“这是钱皇后,眼前这些东西,都是她亲手缝制。这几年来,就是靠她做些手工卖了钱来贴补南宫里的用度,不然的话,太上皇怕早就饿死了!”

    张佳木深身一震,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的背影,肃然起敬。

    这就是太上皇的原配皇后,当年土木之变,太上皇被也先俘虏,钱皇后每天以泪洗面,最终把眼也哭瞎了。

    现在太上皇被囚禁南宫,她又自己做手工活来贴补家用,曾经的一国皇后,贤德至此,那么,深宫中的太上皇又是什么样的人?

    他用不容质疑的语气下令道:“从今往后,不准你们抽她的分,该得的银子,我补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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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招兵买马的开始

    看完南宫,张佳木回头就走,李瞎子几个跟在后头,窃窃私语。

    大约他们也是头一回能靠近南宫这儿,这一回算是开了眼,长了见识了。

    任怨颇有不安的感觉,他向着张佳木轻声道:“佳木,皇上和太上皇的事,我们做臣子的是不便参于其中的……”

    “九哥,”张佳木颇感沉痛的道:“我没有参与其中啊,就是觉得看不过眼,况且小恩小惠的,大约也不妨事吧。”

    “没有就好!”任怨想了一想,张佳木只是禁止锦衣卫再盘剥钱皇后的那点辛苦钱,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大约也不会让人想太多,这样想一想,他放心多了!

    任怨没说话,张佳木倒是觉得自己挺矛盾的。

    当锦衣卫说难听点就要欺男霸女的,薛小旗没做错,皇后怎么了?不抽分一样不给你方便,叫你饿肚子去。

    他钓鱼执法的时候,可没觉得那些倒霉鬼值得同情啊。

    他想了再想,大约人都是贱骨头吧。看到大人物和贵族什么的被迫害,同情心就会泛滥。想到这,张佳木暗自警告自己:现在尚不到站队的时候,以后千万要小心,不能落人口实。

    回到新的百户府附近,差事烦重,张佳木决定就住在这儿,不回家了。

    他看了看跟来的无赖们,想了再想,最终还是决定了:“李瞎子,薛胖子,你们俩明天再带几个人来,以后就在我身边当差吧。”

    “是,大人!”

    李瞎子和薛胖子两人是无赖中的领人物,李瞎子机灵多智,薛胖子脸厚心黑,两人搭挡不知道骗了多少良善,张佳木一收下他们,两个家伙大喜过望,答应的又响亮又干脆。

    “还有,”张佳木提醒他们:“晚上给我出去打听消息去,都督府里的案子我接下来了,你们可不要叫我丢脸!”

    两人很爽快的答应下来,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张佳木对他们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这些家伙无恶不作,就是正南坊里的地头蛇,真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是瞒不住他们的。

    至于曹翼和庄小六这两人,张佳木决定留下他们来当长随伴当兼警卫。好歹自己也是个百户了,身边没有几个机灵的人跑腿是不行的。

    任怨虽然好,但张佳木是叫他九哥的,买札草纸的事,总不能叫九哥去吧?

    听说留下来当长随,庄小六和曹翼两人牙都要笑掉了几颗。刚刚李瞎子和薛胖子被留用,这两货还心里直冒酸水,现在留下自己来显然是大人更看重他们,这两家伙当然欢喜不尽了。

    正要给他们交派任务,留守百户府的一个后生军余匆忙跑了过来,他先向张佳木行了个礼,然后报告:“大人,刚刚有位哈通事来找,现就在里头等着。”

    “啊,”张佳木以手抚额,笑道:“师傅说过要考较我来着,这几天混忙,竟是忘了。”

    他从南所里回家后,哈铭就去张府里看过张佳木,但当时张佳木肩膀上还有箭伤,又受了杖责,当然没法考较功夫,这会哈铭又来找他,当然就是因为明儿就要开始射柳比武的原故。

    这位师傅,神神秘秘的,但是对张佳木的关切之情是显而易见的。

    “好了!”张佳木转过头去,向着庄小六和曹翼吩咐:“你们给我办第一件差去,我有东西,放在南市街孙宝良家,你们去给我取来。”

    吩咐完了两个伴当,张佳木与任怨两个拾阶而上,一进了门,刘勇正坐在门房里呆。

    现在已经是申时,天早黑透了,风也越来越大,冷的邪乎。

    这个天气,街道上已经不见几个人影,店铺也差不多要关张了,刘勇这个总旗不回家抱孩子去,留在这儿干什么?

    张佳木与任怨对视一眼,大致猜到了刘勇的来意。

    “刘总旗,你来的正好。”张佳木笑道:“一会我们喝酒吃火锅,你也来!”

    火锅这玩意虽然由来已久,元明清时已经快成型,但这说法还不多见,刘勇听了先是一楞,然后可能想通了是什么,于是忙不迭含笑应了。

    寒暄了一句,张佳木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刘勇大冷天的不回家,总不会是未卜先知,知道自己今晚要打牙祭?

    “大人,”刘勇会意,上前一步,低声道:“下官把那小子的底给查出来了。”

    “好的很,”张佳木不动声色,道:“说来听听!”

    “说起来,那厮靠山极硬。是司礼兴公公的亲戚,还不算远亲。所以,进了锦衣卫不说,还补了总旗。”

    话不必多说,张佳木一听就明白过来了。

    这一次,扫了东厂的面子,给他调派手下的时候,故意派了这么个有强硬后台的年轻二楞子过来,没城府无所谓,给他眼里添点堵才是要紧的。

    兴安可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当今内廷公公中的第一人,论起权势地位,谁能和他比?有他的亲戚在这,等于多了耳目在,没事还能给张佳木找事添乱,这个安排,想来是哪个公公吩咐下来,由锦衣卫指挥使刘敬和千户杨英共同操办下来。

    这种做法,说不上多有想法,但也不无用处。

    明朝武官法纪的败坏,也是从正统到景泰年间开始。先是正统年间的巡抚制度,靖远伯王骥当年不过是个兵部侍郎出任巡抚,在边关就悍然斩杀了二品武官都指挥使安敬,开了以文制武的先河。

    然后于谦也重巡抚制度,大设巡抚,现在十三布政使司并按察、都司之上都有都御史充巡抚总制,国家以文制武的制度算是差不多正式形成。

    在内朝,宦官监军提督京营也是在正统和景泰年间开始,宦官司礼监凌驾于内阁之上,也是正统年间开始。

    至于宦官子弟补授为锦衣卫和京卫武官,使得明朝武官渐渐又多又滥,国初才一万多武官,到嘉靖年间就有八万多人,都是正统和景泰年间造的孽。

    武官比狗还多,钱粮大权也在文官手里,又不经过考试,烂鱼死虾脏的臭的,上不得马开不得弓箭的一样能当武官,文人好歹要考试吧?所以明中期后,文看不起武,其实也是有道理在的。

    “好,”张佳木用嘉许的眼神看一眼刘勇,笑道:“我知道了,咱们先不去管他,老刘,进来喝酒暖身,一会火锅到了,咱们涮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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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算是写的极用心了,还有不少段子故事在后头,不敢说写本怎么好的书,但已经是出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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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投壶

    他暂且不想理会这事,但刘勇还有话说:“大人,怕是不管他不成。下官查清楚了,明儿在锦衣卫大校场里比试,王总旗也是参加的。”

    “哦,”张佳木大感意外,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他问道:“那么,他身手怎么样?”

    刘勇道:“听说还不赖,身手很好。不过大人放心,这小子弓马不行,射柳比的是弓马,又不是街头动手打架,大人是稳赢的。”

    张佳木呵呵一笑,拍拍刘勇肩头,二十不到的后生用慈爱的眼神拍着五十多岁老头的肩膀,场面真有点那啥。

    他夸刘勇:“刘总旗果然是消息灵通,办事很得力。”

    有上官的这种程度的夸赞,刘勇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但还是很得体的谦虚了几句。

    锦衣卫的官场习气还是挺严重的,和后世比起来,好象也差不多。

    当下无话,三人一起进去,哈铭还在上房等着咧。

    进了上房,张佳木先给哈铭行礼:“师傅,几天没见您老,徒弟可想死您了。”

    “油嘴滑舌!”哈铭倒是没有因为张佳木当了百户就高看一眼的意思,还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他皱眉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我今天过来,是要考较一下你手上的功夫的,这会天黑成这样,还能看什么?”

    哈铭倒还真尽心尽力,张佳木心中一阵感动。他旧有的记忆里,哈铭算是除了父亲之外最亲近的人了。

    当下摸了摸自己脑袋,笑道:“今天去南宫看了看,不知不觉就耽搁了。”

    哈铭脸色变了变,看起来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看到师傅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张佳木灵机一动,对任怨道:“九哥,劳烦你拿个瓶和几支箭来。”

    “要投壶么?”任怨很有兴趣的样子,道:“你等着。”

    “是,”张佳木笑着回答,又道:“瓶口要小,”他想了一下,道:“我在客厅看到一个小瓶,插花用的,瓶口正好是两矢大小,就用它了。”

    “这么小的瓶?”任怨可吃了一惊,看了看微笑不语的张佳木,很为难的挠头几下,不过还是匆匆去拿瓶了。

    投壶还是春秋上古时就有的游戏,那会的男子不会射箭是种耻辱,但有人真不会射,于是就用投掷箭矢来代替,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士大夫间的游戏。

    唐宋时,投壶很盛行,元明之际已经开始衰落,但还是有不少人玩儿。

    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射箭,但投壶也很考腕力,眼力,还有身体的协调,投壶高手不一定会射箭,但射箭高手不会投壶的还没听说过。

    没过一会,任怨拿了一个青花小瓶过来,果然瓶口很小,最多就容两矢投入,稍有偏差,肯定就偏瓶而过,或是把瓶给投碎了。

    张佳木笑道:“九哥,这可是元青花瓶,刘总旗他们特意送的,投碎了,你得赔我。”

    “好,”任怨也是高手,他笑道:“赔就赔!”

    投壶自有一套礼仪,两人各四支箭,八矢在手,三揖三让,按理该是两矢半的距离,不过张佳木和任怨都是高手,两人对视一眼,默契于心,站在瓶口十步之外,都已经到了上房的另外一边了。

    “开始,九哥!”

    张佳木一声叫喊,自己手中的箭已经出手,一箭在空,第二箭已经又接着,第一箭刚刚入瓶,第三箭就已经又再次出手,第二箭刚一入瓶,第三箭紧跟而至,而前三箭入瓶之后,第四箭堪堪掷到,叮咚一声清脆悦耳,四箭全入。

    瓶口原本不过就两矢箭头大小,四箭投入,瓶口塞的满满当当的,根本没有缝隙可投了。

    投箭入壶不算稀奇,但这样的连珠箭法而投,几乎是目不暇接,旁观的人看起来,四支箭似乎都要连成一线,就听得箭头入瓶时的叮咚脆响,再欲观时,四箭已经全部入瓶了。

    “神乎其技!”

    任怨还在呆,哈铭也没说话,一旁观战的刘勇先击掌而赞:“大人,下官见投壶多了,投成这般模样的,还是头一回见到。”

    哈铭也道:“不赖,投的真不错。”

    任怨却是大叫不服,他还没来的及出手,这般投法,对他来说不大公平。

    哈铭见他如此,板着脸道:“后生,投壶规矩当然不是这样,不过,要是战场射箭,谁快谁慢,这是要命的事,这点道理,你不懂么?”

    他是张佳木的授业师傅,板着脸说两句也没什么,况且,说的也极有道理。

    任怨点了点头,把手中箭矢放下,笑道:“哈师傅说的是,佳木是比我强多了。”

    他自己想明白了,这般快法,不论是准头,力道,手腕与身体的配合协调,眼力与信心,这方方面面都得很强才行,任怨自忖入瓶不难,但如此稳准快,他万万不成。

    哈铭对张佳木这一手也满意极了,不过当时讲究严师高徒,所以哈铭反而用不以为然的语气训着张佳木:“投壶是小技,投的好,不能说箭就射的好。”

    “是的,师傅。”张佳木笑嘻嘻的答道:“不过徒弟每天勤练不停,九哥也是知道的。”

    任怨做证:“是的,佳木每早起来,最少练一个时辰,他现在的地位,很不容易了。”

    张佳木肃然道:“我不是什么有天份的人,就是欧阳修不是写过卖油翁的故事么?无他,唯手熟耳。所以,我天天练,不敢说比人家强,但敢说我比人家勤快就是了。”

    这一下哈铭大感欣慰,他道:“你明白这些,我很高兴。这样的话,明天你们比武,我就放心的多了。”

    说起这个,张佳木就把王琦的事提了出来,哈铭想了一想,笑道:“不必理他,一个太监的亲戚,京师里面,还轮不着他们张狂!”

    张佳木知道自己这个师傅身份不简单,有他这一句话,那就成了。

    正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曹翼和庄小六两人捧着小火炉进来,先支炉子,然后放琉璃盆子,削成薄片的羊肉、兔肉、还有狗肉,驴肉,除了这些常见的肉食之外,还有口磨、白菜等蔬菜,切的精致小巧,放在碧绿的琉璃盘中。

    再有,就是各种酱料,林林总总,摆了七八个小碟。

    琉璃盆子放在炉上,没一会锅中翻腾,肉片放在里头没一会功夫就涮的雪白,一股沁人的香气弥漫开来。

    张佳木一边在心里遗憾着没有辣椒,一边举筷让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师傅,刘总旗,九哥,今天吃火锅,可真应景!”

    “是啊!”哈铭在一边答应了一声,他推开木制隔窗,看着黑沉沉窗外,漫声应道:“你们看,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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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比试

    大雪下了整一夜。

    第二天张佳木起来,外头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从上房里推门出来,站在阶上远眺出去,根本就看不到别的颜色。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扫雪车之类的技术,雪落下来,总得很多天才能化掉,真的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喝,干冷!”

    住在西厢的任怨也推门出来,看到张佳木起来,哥俩见了礼,先洗涮了,然后看着下人把当中庭院扫干净了,天还早,半空里三星在望,两人都是天天习武的人,没有二话,先各自练一套拳。

    中国的武术,有“明成清盛”一说,套路和搏击之术展到明朝已经大体完备,武官之家的子弟都是自幼站桩打拳,练习弓马,从少林拳到太祖三十二路长拳,再到少林棍法,正统景泰年间,正是武学蓬勃展之时,到了嘉靖年间,更是出了很多名家,连武学著作都有很多。

    任怨打的是少林拳法,而张佳木则是六步拳和三十**锁,两人先是各自练习套路,接着互相拆打,就是当时的“舞”与“对”。

    足足练了半个时辰,都是打出一身汗来,这才算是晨课完了一半。

    换了平时,张佳木得到后院再练半个时辰的弓箭,这才算完事。

    自从穿越过后,他感觉对自己的自律功夫是越来越强,每天越是辛苦,精神就越足。可能是知道人生苦短,所以越加珍惜的原故。

    今天要去校场大比武,所以看看差不多就停了手。两人洗脸擦汗,然后下人送上杂粮馒头和萝卜干来,还有稀饭,张佳木与任怨对面坐了,吃的咯吱咯吱响,喝着热气腾腾的稀饭,倒也痛快舒服。

    昨晚那顿饭花了张佳木一两三钱五微的银子,以他的俸禄来说是大手笔了。

    吃完了,各自上马,趁着雪后没有什么行人,虽然犹有不少积雪,但倒是正好适合赶路,两人风驰电掣般的赶路,到锦衣卫校场外时,路上顺天府的人已经带着各坊里甲,督促着各坊的居民出来扫除积雪了。

    锦衣卫的校场里早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在这里,一个百户就显不出什么来了。按足规矩,验牌,验名,到了校场里头时觉,张佳木和任怨虽然不是到的最晚的,但校场里已经是站了满满当当过百号人了。

    锦衣卫现在也是好几万人,够资格参加射柳比武的当然不多,有自信参加并且拿到名次,而且还能被推荐的可就更少了。

    放眼看过去,熟人还真不少。

    试百户袁彬负责提调参加比武的校尉军官们,看到张佳木和任怨过来,他匆匆而过,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逮杲也在,正带着人摆弄着箭垛,看到张佳木进来就远远避开了。

    他们到了没多久,一大票指挥使、同知、佥事,千户,百户,几十号人骑马赶到,所有在校场内的锦衣卫官校出来迎接,百户官门达骑马上前,朗声道:“大人们有令,积雪寒冷,今天免大家跪拜。”

    也确实是难跪拜,校场中央的积雪扫了,辕门处扫了,但道路两边全是积雪,而且今天是比武射柳,大家都穿着盔甲,冰冷沉重,再跪在地下,也太难为人了。

    大家抱拳作揖,算是行礼,张佳木打量这群官儿时,却觉王琦也骑马跟在队伍后头,两人视线交汇,王琦向着张佳木冷冷一笑,做了一个不屑一顾的手式。

    “这厮真狂啊,”张佳木对着一旁的任怨笑道:“一会看我给他个厉害瞧瞧。”

    任怨不以为然,道:“又不一定会遇得上。”

    “等着瞧吧,”张佳木冷笑道:“蠢人总会找机会给自己过不去,那小子一定会想法撞上我,他后台够硬,我看,他会得偿所愿的。”

    因为关系到选拔好手入宫的大事,又是早就定了日子,所有的指挥使都到齐了。

    朱骥居中,刘敬等人站在左右,也没有人训话,击鼓三通,阅武厅上旗帜招展,下头开始抽签,射柳比赛正式开始。

    张佳木第一轮的对手是一个中年校尉,脸色红润,眼神锐利,一看就知道是个经验丰富的好手。

    他看着张佳木,笑道:“下大雪天射柳,还真是头一回,好玩。”

    张佳木也笑:“天子射柳是在春暖花开时,咱们是什么人,难道那会儿让天子等咱们?”

    “你说的不错。”那红脸汉子哈哈一笑,道:“我叫武志文,沧州青县人。实话说,我弓马功夫平平,咱们随便玩玩———大人是必定赢我的。”

    如果张佳木是博闻强记的人,就会知道眼前这位是景泰六年的武进士。

    沧州武风炽盛,能在沧州打出名头来,再又击败其余各地的好手,夺得武进士的桂冠,自身功夫得强到何种地步?

    然而虽是武进士,和文进士却没得比。不少武进士只能被用到边关当个低等武官,武志文能被选入锦衣卫里当个校尉,算他祖上有德。

    两人客气了几句,已经有人把两支树枝插入土中,系帕为记,张佳木和武志文两人退在数十丈外,一边有人举旗猛然一挥,两人开始纵骑狂奔。

    鼓声亦起,隆隆的鼓声之中,两人策马急前,在距离柳支百步开外,一起搭弓,嘿然一声,两支无羽铁箭破空而出。

    张佳木一箭破空而出之后,心无挂碍,人马一体,继续奔驰向前。

    武志文却是顿了一顿,在马上射完箭后,这才又接着策马奔驰。

    射柳以断白接驰为最上,断白不能接驰为下,不能中白者再下,或中白而不能射断柳叶者再下,当然,要是干脆射不中的,那就什么也甭提了。

    张佳木身份敏感的很,阅武厅上不少人都在注意着他,一看他如此骑术,已经有人吃了一惊,再看他对面的柳枝已经中白而断时,不少人更是瞪大双眼,倒抽一口凉气。

    京师中善射者极多,但如此神射,京营并亲军诸位二三十万人,只怕万中也无一人。

    袁彬在一边看的真切,心中只觉得欣慰极了,他与哈铭相交莫逆,心中不觉暗道:“老哈有这么一个徒弟,足慰平生!”

    武志文不能接力射箭,已经输了一筹,虽然中白,但并没有射断,又输一筹,两人弓马功夫高下立判,当下他哈哈一笑,策马到得张佳木近前,将手中弓箭一抛,笑道:“张大人,卑职输的心输口服!”

第四十章 斗技

    射柳的规矩是三驰三射,武志文现在就把手中弓箭一抛,认输认的干脆极了!

    他为人这般光棍上路,一时间,张佳木对他的印象就好极了。

    武志文原本就算是场中强手了,毕竟马上驰射这种神乎其技的玩艺不是人人能掌握的。

    论骑射功夫,汉人终究要逊游牧民族一筹。

    张佳木强在有一个启蒙的好师傅,接着自己又每日苦练,天赋也还算过的去,老实说,能盖过他一头的也不是没有,但锦衣卫这种皇家亲军肯定就不多了。

    武志文弃箭,场边擂鼓一通,有一些锦衣官校开始为张佳木欢呼起来。

    那边任怨也战胜了对手,一脸轻松的驰马跑回来。

    比赛的规则张佳木不大清楚,不过他只要再战胜两个对手,就算选拨成功,明春宫中射柳的名额里就有他一个了。

    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公开比武,又当着这么多指挥使的面,就算有人想舞弊也不可能。

    休息了一会之后,第二轮比试开始。

    任怨去比试去了,这一次他的对手是一个武举人,也是沧州人,估计将会有一场恶战。

    张佳木倒是轻松了,他的对手是一个小旗,刚刚把他战胜武志文的经过看的清清楚楚,衡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实力,那个小旗果断认输。

    这一轮张佳木就可以休息一下,好整以暇的看看任怨比试。

    原本是这么打算,不过天不从人愿,有个校尉跑来传话,朱骥请他到阅武厅见面说话。

    “下官见过列位大人!”

    阅武台上全是大官,朱骥戴着乌纱帽,绯色盘领长袍,金花腰带上系玉质牙牌,补子上绣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在台上正中端坐,他今年刚过而立,英俊瘦削的脸庞上满是沉静闲雅,如果没有这身武官的官服,倒很象一个风流儒雅的秀才儒生。

    这是一个叫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的大人物,看到张佳木,朱骥恰如其分的点头微笑,既不生硬,也不刻意的纡尊降贵,总之,张佳木心想:这是一个知道把握分寸和距离的人。

    同时,他又在想:女婿如此,朱骥的岳父于谦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朱骥还没说话,身形矮小粗壮的蒙古人指挥使朵儿就先开口:“小张百户,你的骑射功夫可真不赖,是自己练的,还是有师傅?”

    张佳木想说哈铭,不过在开口的时候,下意识的答道:“大人,下官的弓马是和先父所学。”

    这倒也不算撒谎,他的一身功夫,教授最多的当然还是他的父亲。

    “哦,”朵儿点点头,笑道:“还真不坏,有空了,你去我府里找我去,我们切磋一下。”

    张佳木知道这位指挥对自己印象很好,东厂的事能向着自己有利的方向解决,这其中,朵儿出力很大。

    他诚心正意的答道:“是,下官的粗浅功夫能入大人的眼,有空了,一定去府上讨教。”

    朵儿“哈哈”一笑,斜眼看了旁人一眼,道:“你功夫这么好,偏有人不服,朱大人,你来说吧!”

    他语气中似乎有怨气,朱骥看他一眼,眼神中隐隐有警告之意,朵儿虽然还是一脸不服,但就此住嘴,也就不说话了。

    朱骥沉吟了一下,开口说话:“张百户,你的骑射功夫是极好的,不过,王琦总旗适才恳请与你比试搏击功夫,想问你愿不愿意来着?”

    他的语气中充满无奈,显然,朱骥本人也是不愿意这么做的。

    张佳木早知会有此事,微微一笑,道:“做武将的,弓马要好,斗技也得过人才行。既然王总旗要比斗技,下官自然无可不可。”

    他又道:“我要请问一下,王总旗是要马上斗技,还是徒步手搏?”

    朱骥道:“是徒手步斗。”

    张佳木答应的如此爽快,朱骥也有点意外。宫中射柳是武将难得的荣耀,而且关键是很容易被天子记住,一生荣辱关键没准就在这一场射柳比赛里。张佳木的弓马功夫已经无人能敌,如果他坚决不答应,朱骥也会主持公道的。

    他用提醒的口吻向张佳木道:“本官要提醒你一下,你可以拒绝比斗技,仍然试弓马!”

    有此一话,张佳木对朱骥毕竟没有太过失望。

    他笑道:“下官愿比斗技,实在只是觉得王总旗恐怕不是对手的原故。弓马,斗技,对下官来说是一样的。”

    今天朱骥能允许王琦出来闹腾,当然也是因为宦官势力因为东厂事件引起的反弹,如果一味压制,恐怕会引更进一轮的对抗,这种对抗,是朱骥这种身负全局责任的人不想看到的。

    张佳木肯委曲求全,朱骥就已经很欣赏了,再加上他的话,朱骥更是大为激赏,他往自己的坐椅扶手上轻轻一拍,笑道:“如此很好,召王琦来,叫他们比试!”

    射柳比赛成了比武斗技,这戏剧性的变化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没过一会,有人清理出一块场地来,王琦和张佳木都换了箭衣劲装,两人在场面活动着身手。

    “大人,这小子不是弱手。”刚刚和张佳木还是对手的武志文对着张佳木轻声耳语:“看他身形虽然瘦削,但胜在灵活,一会动起手来,大人要防他偷袭。”

    有个不认识的武官也道:“没错,我看他双手似乎是练擒拿的多,估摸着,一会要以摔抱为主。”

    更多的校尉们开始聚集成一个个小圈子,打量着张佳木和王琦,轻声议论,还有人暗中开盘招赌,只是当着那么多上官,不敢太过份了。

    这一次是袁彬当裁判,他看看张佳木,又扭头看了看王琦的下盘,张佳木心中明白,这是暗示王琦下盘不稳,他笑了一笑,示意自己明白。

    因是内部比武,所以并不用器械,两人都是徒手,袁彬等两人都入白线圆圈之后,吐气开声,喝道:“开始!”

    话音犹未落,王琦已经一步过来,他身手果然快若疾风,几乎是眼皮一眨,两手已经揪住张佳木胸口,两肘在他胸口用力一顶,右腿屈前,压住张佳木膝前,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若奔雷,倒果然是一个斗技好手!

    “小子,去吧!”王琦一抓得手,两眼中尽是得色,双手全身一并用力,一股弹劲经过腰力汇总而出,在他的想象之中,张佳木已经非飞起来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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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意外收获

    “去?去哪儿?”

    张佳木微微一笑,双手不动,双腿不动,竟就是一字马站在原地,任凭王琦来回推摇,他就是扎着马步,丝毫不动。

    “这……”

    王琦这下丢脸可真是丢大了,兴兴头头上来,动作也快如闪电,疾似奔雷,很漂亮的一手抓着了人,但人家可动也不动,凭他施为,但不管他怎么使劲用力,张佳木就偏生是动也不动。

    四周的锦衣卫官校们都是笑的打跌,张佳木原就比王琦高大的多,王琦瘦弱矮小,这会子攀在张佳木身上来回摇晃,再加上脸涨的通红,真的就如同一只猴儿一般。

    “胡闹,胡闹!”袁彬含笑摇头,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责备。

    不远处阅武厅上,朱骥微笑,朵儿跺脚,刘敬脸色难堪,三个指挥使大人神态各异,后头那些同知,佥事,千户,镇抚,也都是各有表情,这一下原本有点沉闷的气氛立刻活了过来,整个校场内变的热闹极了!

    又由着人哄笑了一会,看看王琦脸色悲愤的都要立刻自绝经脉而亡了……张佳木不为已甚,笑着出脚一勾,正在努力想推倒他的王琦根本没加防备,再说他下盘也练的不行,一勾一拉,“砰”的一声跌在了还有残雪的硬土之上。

    这一下可真跌的不轻,起来之后,鼻血长流,眼角似乎还有泪痕。

    想想也是,一个纨绔子弟,晓得什么世道险恶?大约和一些三流的枪棍教师学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平时人都让着他,这一下试出真水平来了吧?

    张佳木很大度的伸出手去,一把将王琦拉起:“王总旗,其实你身体很灵动,天赋很好,练武的话是很有前途的……”

    “姓张的,山不转水转!”

    “小王总旗,你有空来找我吧,我帮你练练下盘功夫。”

    “呸!”

    王琦恨恨的走了,张佳木哈哈一笑,也就不再继续各应他了。

    这小子看反应倒不是坏到骨子里的坏人,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一样。

    到了朱骥那儿复命,几个指挥使态度不一,不过就算是刘敬也板着脸夸了几句。

    一旁有经历司的人已经把张佳木的名字记下,宫门禁地出入向来就是锦衣卫监管,百官入朝引见都是锦衣卫带班,明春射柳大会,别的卫选出来的人还要向锦衣卫报备,锦衣卫自己把名字记下来,明春跟着全班人马一起入宫就行了。

    一场大会,就这么在有点闹剧式的结尾中结束了。

    在场不少人都觉得意犹未尽,张佳木原本就是个大闹东厂的牛人,现在更是出了名,不少官校在出门的时候还对着他指指点点的。

    任怨在他一旁也觉得与有荣焉,挺胸凸肚的扭姿做态。

    他经过一番辛苦也干掉了对手,这一下哥俩都是得偿所愿,可以一起到宫禁里去一展身手了。

    虽然宫中射柳是武人最风光的时候,但现在张佳木对这件事兴趣不是很浓,现在他要考虑的就是安定正南坊的局势,细心的培植自己的势力,再弱小的草,也得叫它先芽不是?

    除了任怨之外,只有一个鼠两端的刘总旗算是他的人,屈指算算,对头倒是不少。

    虽然有门达和王骥老伯爷,但关系都似近实远,门达这人一看就知道是利欲重的人,共贫贱易,共富贵难,现在他升了官,门达想拿他当下属心腹用的打算落了空,以后再见面,也就是当初那点香火情了。

    王骥老伯爷身份太高,平时也高攀不上,也就是坊里有了事能去求见。

    哈师傅和袁百户神神秘秘的,老实说,张佳木也有点不敢太和他们掺合。去东厂打人那是一时冲动,真的和一群怎么看都象阴谋家的人混在一起,张佳木还真不敢。

    李春……张佳木猛一摇头,把刚起来的一点念头从脑子里赶出去了。

    求人不如求已,好在他现在已经是一方诸侯,也是该打造自己势力的时候了。

    正好,脑子里动念头的时候,嗑睡遇枕头,张佳木适才的对手武志文,任怨的对手刘绢并肩过来,四人刚刚是对手,但也算打出了一点交情来,张佳木迎上去,拉着武志文笑道:“老武,还说一会去找你,可巧你就来了。”

    武志文笑道:“卑职和大人一见如故,请大人恕卑职孟浪,卑职想请大人一起吃酒,未知大人能不能赏这个脸?”

    那边任怨和刘绢已经聊天了,所以说老话说的好,了解一个人最好的途径就是先做他的对手,经过刚刚的比试,沧州这两个武进士已经甚得张佳木和任怨的好感了。

    “这个脸我可不能给,”张佳木一语即出,武志文和刘绢脸色大变,张佳木接着又笑道:“我好歹也是个百户,当然是我请客才是!”

    武志文和刘绢看起来就是混的不得意的,他们是沧州青县人,凭武功打出来的前程,锦衣卫现在垂承百年,内部派系分别也很严重了,只有象张佳木和任怨这种京卫世家才算真正的内部人士,象恩荫和武举选拔进来的,当然是肯定要被排挤的。

    一个是有意结纳,要招兵买马,一个是一心投效,想图个前程升腾,两边一拍即合,四个人立刻苟且在一起,往正南坊方向去了。

    四个人在路上边走边聊天,张佳木问话,武志文和刘绢回答,把个任怨凉在了一边,好在任怨也不笨,知道张佳木想收这两人,所以也就笑咪咪的跟在一边,偶尔说两句闲话打个岔什么的,四个人谈谈说说的,也甚愉快。

    等要到坊门的时候,一行四人已经是恋奸情热了。

    张佳木对这两个沧州人甚是满意,他沉吟着道:“你们好赖也是武进士,补了校尉,每个月都去各部坐记,是辛苦了些。”

    “是的,大人。”提起正事,武志文也不隐瞒什么,他沉声道:“习得屠龙术,卖于帝王家。大人,老实说,咱练了二十年武,一身功夫沧州无人能及,天天当这个差,心里很觉得不值。”

    说的太直率了,刘绢颇感不安,他插话道:“武大哥,咱们还算不错了。上几年的武进士得罪了太监,不是被配到边关去了?”

    一语警醒,武志文也知道自己说的太直率了,于是闷然点头,话却是不肯再说了。

    张佳木知道两人心思,一边带着两人往酒楼去,一边笑道:“我与两位大哥一见如故,既然两位在别处当差当的憋气,不如到我这儿来吧!”

    两人就等他这句话呢,这个小张百户为人爽气的很,又是好武的人,在射柳的时候看出来张佳木的脾气秉性后,两个武进士就一心要投靠,有他这句话,不枉跟来这一次!

    两人长揖到地,一起道:“就等着大人这句话咧!”

    看着两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张佳木心情大好,今天比武,这两人算是极丰厚的意外收获!

第四十二章 请教头

    从坊里太白居里出来,任怨和武志文还在争着今天的烧酒“上头不上头”,张佳木一眼就看到李瞎子几个猫在酒楼外伸头探脑的向这边看。

    他心中一阵不悦,这几个家伙,真是狗肉上不得席面,已经叫他们奔走办事,补成军余也是指顾间事,出来做事的时候,还是不脱那种无赖习气。

    他没好气的走上前去,冷脸问道:“什么事?”

    “大人,”李瞎子看出张佳木神情不愉,飞快的答道:“坊事最近有事,得空要给你回回,还请大人示下,什么时候?”

    曹翼和庄小六两人也在,今天校场比武,这两人是进不得大门的,所以张佳木不曾叫他们跟着,这会倒是牵着两匹马,就在酒楼外等着。

    “你们俩过来!”

    张佳木先把这庄小六两人叫过来,对他们道:“这是你们武哥和刘哥,认识一下,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多亲近,亲近!”

    “是勒。”

    两个无赖是向来心黑嘴甜的,一听吩咐,立刻趋前行礼,嘴里一迭声的武大哥,刘大哥,这般亲热奉承,倒把两个武进士弄的老大不好意思。

    况且,也不明白这两人的底细,这两人张佳木已经给他们补成军余,现在也是戴着毡帽,穿着赤黄长袍,挂腰刀穿短靴,也都是二十左右正当年的年纪,打扮之后居然还算是英气勃,一点不象是街头混饭的小混混。

    “老武,小刘,”张佳木现在已经和两个沧州武进士熟不拘礼了,他点着名道:“你们看,这两人怎么样?”

    武志文闻弦歌而知雅意,皱着眉上前捏捏庄小六两人的胳膊腿,捏的这两人龇牙咧嘴,过了半天,才摇头道:“年纪虽不小了,但身子还没僵,现在每天练几个时辰,还能当个人使。”

    张佳木当然也没指望他说出“哎呀,这两流氓骨格精奇,将来可能是一代宗师”的话来,听说练练就能用,当时就拍板把这两个货给卖了:“好了,老武小刘,我一会就写个说帖给你们百户,下午就把你们调我这儿来。明儿一早,我再选几十个年轻后生给你们,劳烦你们先当三个月的教头,怎么样?”

    每个百户麾下当然都不可能就额定的那点旗校,象门达在正南当百户时,除了下属各小旗、校尉、军余,帮闲的无赖最少也有好几百人,每个锦衣卫旗校都会自己招纳手下,把收入分给他们,要都是自己办事,累也累死了。

    张佳木新官刚上任,要培养一些心腹得力的手下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一点也不受疑忌,这会还是大明早中期,要是到了中后期,一个高级武官没有几千号私家保镖,也就是私属的苍头家丁,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大人吩咐,”武志文笑道:“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们尽心尽力就是了。”

    “小六,曹翼,你们俩以后就跟着武教头吧。”

    看到两个教头答应下来,张佳木心情大好,吩咐两个亲随伴当:“这阵子你们习完武再来我这里当差,不要怕苦怕累,想不想补成校尉?想的话,就给我先把苦吃足了。”

    还不等两人回答,张佳木又道:“还有,坊里总有百来个不到二十又愿效力的闲汉?有的话,你们尽数找了来,这段日子,我来管饭,练好了留下来,以后就有饷拿,拿多少,到时候再说罢了。”

    不管得不得用,先管饭,这一条已经够吸引人了。

    大明京师连饭也吃不上的人大有所在,京师人口现在最少有一百万以上,一个坊平均就有好几万人,每个坊里的流民无赖闲汉多的令人指,这些人往好了说是官府的帮闲打手,往坏了说就是破坏社会稳定的潜在不法份子,把坊里的年轻闲汉先养起来,然后熬鹰似的熬他们,不管以后如何,先这一手就干脆漂亮的很。

    武志文和刘绢彼此对视,心里都知道对方的想法。

    跟着一个庸庸碌碌的老大,不如就跟个年轻有为心里有想法敢想还敢做的。现在小张百户明显是在招兵买马巩固地盘,正南坊这么大,油水比不得正阳门和崇文门也差不到哪儿去,趁着现在他夹袋里心腹不多,正是咱哥俩挺身而上的时候啊!

    武志文道:“大人,我们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

    刘绢紧跟:“大人说帖一到,咱们百户同意放人,我们就即刻过来。”

    这两人都是穷的喝风的黑校尉,估计他们百户连他们姓什么都不清楚,张佳木这个当红百户调他们过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两人又都没有带家眷在京,走动过来就更方便了。

    确定了教头,张佳木带着一群人回到百户府,又和刘勇商量了操练人马的地点,再送走了武志文和刘绢,再写好说帖叫人送到武志文的百户那儿去,接着又吩咐庄小六等人去招兵买马选定人手,忙忙碌碌的,到了快掌灯的时候,才轮着李瞎子上前来说话。

    “你的差事肯定没办好,”张佳木不等李瞎子说话,自己就先道:“我的话没错吧?”

    “是,大人明鉴万里!”

    李瞎子还念过几年私塾,肚里有几句文言,关键时刻就用了出来。

    “戚!”

    张佳木冷笑一声,没给他好脸,斥道:“亏你们每天说嘴,什么坊里大小事情没有你们不知道的,这么个小小案子,你一点头绪也没有吗?”

    李瞎子脸红的通透,不过事没办好,他也没有办法狡辩,只得道:“大人,恕小人们无能。”

    “就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吗?”

    “没有。大人,小人们怀疑,是别的坊有人过来犯案。”李瞎子看看张佳木的脸色,又道:“而且,不大象是咱们这种人犯的事。”

    “这件事,先搁着吧!”

    张佳木也很无奈,他是想和都督府搞好关系,故意接了这个案子在手,不成想一点头绪没有,算是砸手里去了。

    张佳木摇了摇头,他不觉得这件案子有多难,关键在于,恐怕李瞎子他们做事不得其法。

    他打算有了空,自己去做这件事,不过现在,他有事情要问刘勇。

    “刘总旗,我们公账上面,还有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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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想钱想疯了

    刘勇对张佳木此问并不意外。

    他奉调过来时,接收了之前的公账下来,做为总旗,原本就是百户的助手,按照分配,王琦负责协助管理外勤,刘勇年老,管理内务。

    现在王琦不见踪影,刘勇只能内外一把抓,很是辛苦,不过内心却踏实多了。

    听了张佳木的问话,他定神想了一想,不过最终不敢确定,还是折身回屋子里取了账簿子出来,翻看了一下,才道:“回大人,公账上有一百七十六两四钱银子,不多了。”

    “这么少?”张佳木倒吸一口凉气,门达这个家伙,还真够狠的啊。

    正南坊面积不小,两座城门,有居民四万多人,七条大街,胡同三十多个,还有酒楼一百多家,客栈、酒家、茶楼、各式店铺,还有小商小贩就不计其数了。

    虽然比起别的坊来说,正南坊因为达官贵人多些,油水要相对少些,但每个月收上来的银子最少也该有三千两左右。

    这还是因为有东厂的番子在捣乱,而且豪奴健仆很多,不好随便得罪他们。

    况且,巡城御史也常常来,不然的话,翻几番也不是问题。

    大明的商税征收就是不折不扣的悲剧,开国之初,金银匮乏,为了恢复民间元气,明太祖对农税和商税都采取的低税收政策。

    到了正统景泰年间,国家经济实力渐渐恢复,民间已经由国初的以物易物恢复到了贵金属交易,而税收还是以实物和农税为主,就在十年前才把两百万石的漕粮折成了一百万两的金花银,去掉京师武官俸禄和一些用度,剩下来的归入皇家内库。

    但民间的财富的恢复和增长积累,则远远不止皇家的内承运库和太仓库的收入可比。

    到了万历年间开海禁,白银更是如水涌入,江南的文官集团和士绅大其财,赚的盆满钵满,万历皇帝看的着实眼红,也派税监矿监去征收商税矿税,结果引起反弹,弄的自己名声其臭无比。

    这个,就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正南坊现在局面已经打开,以后不敢说财源滚滚,但常例收入准定少不了。去掉校尉小旗总旗们的收入,还有军余帮闲的那份,再把送给上官们的那份去掉,张佳木自己一个月总能落下六百两左右。

    一头牛才三两,一亩地四五两,一个月收入能买两百头牛,或是一百来亩地,怪不得门达住那么大的宅子,养几十个仆人,看来不管是大明大清或是某天朝,当官果然还是最赚的行当啊。

    就是门达这厮心黑的狠!

    上个月收入不低,按规矩,每个月百户也得拿出银子来当公账开销,张佳木事前算算,怎么也得有千多两,不料只有百来两,这个落差就有点大了。

    锦衣卫除了自己俸禄之外,是需要很多杂项开支的。

    下头军余的补助,雇佣打杂闲汉的开支、日常公务使费、添制衣裳装备、赏赐有功下属———总之,开支是很浩大的。

    门达这一走,卷走了不少银子,张佳木笑骂之余也有点愁:这个月可刚开始,要用银子的地方很多,总不能这样坐食山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别看张佳木现在前拥后呼的,要是说句他没钱,那些侍奉的人转眼就鸟兽散去也。

    一想到未来前景黯淡,张佳木打了个寒战,他转身回屋,坐在椅上闭目苦思,不但是李瞎子,就连刘勇和任怨都被他赶了出去。

    到了晚间开饭,两个新教头也赶了过来,看到上房一片漆黑,一大票人神色凝重的端坐不语,武志文和刘绢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在听到是为银子愁之后,两人很理解的点了点头,也就跟大伙儿在厢房坐下,静静等候。

    良久之后,上房传来一声吆喝:“来人,点灯!”

    各人都是精神一振,大家鱼贯而出,先由府中的下人到上房点了灯,屋子立刻亮了起来,大家进去之后才打了个寒战,原来张佳木就这么干坐着想办法,连个取暖的火盆也没升。

    这真是想钱想疯了啊……

    大家又忙不迭叫人来升了火,把门窗关严实了,这才感觉到些许暖意。

    张佳木倒是精神十足,干劲飙升的样子。

    他目光炯炯,看向大伙。

    眼前就是他现有的班底了,刘勇,老成持重,经验丰富。武志文和刘绢,出身沧州武进士,武力值高,忠心度么,还有待考验。

    李瞎子几个,忠心度已经颇高,能力也不错,就是人品值是负的。

    忠诚度最高的当然是任怨,武力值也够,就是脑子不大够使……

    唉,他暗中叹了口气,现在看来,还缺个狗头军师的角色。这个不能急,慢慢物色吧。

    锦衣卫在大明名声太臭,那些学习帝王术的读书人不可能加入锦衣卫的,给多少钱也不行。嘉靖年间,锦衣卫都督陆炳位极人臣,有个进士出身的文官沈练加入了锦衣卫经历司,陆炳顿时拿他当宝贝供着,没事就带出去给自己争面子。

    陆炳都这样,张佳木一个百户想招纳自己的幕府,那纯粹是痴人说梦啊。

    总的来说,刚刚当上百户就凑起这个班底来,张佳木对自己还是挺满意的。

    他轻咳一声,底下所有人都是正襟危坐,静待他说话。

    张佳木先问:“刘总旗,我们正南坊里,谁负责街面上的事?”

    他说的街面上的事,当然是指的修理街道,疏通沟渠,这是很黑的差使,按例是全城由指挥一员,属官三员,旗校五十来管。

    正南坊这里当然不会由指挥亲来,是派了一个小旗,还有几个旗校,他们底下有多少人手一起维持,上头可就不管了。

    对这种没油水的差使,锦衣卫上下都不热衷,根本无人理会。一直到宪宗成化年间,才有锦衣卫旗校和巡城御史,再加兵马指挥都因为街道卫生没搞好下了监狱,后来才有人重视,现在这会儿,根本没有人管的。

    刘勇当然也不记得本百户里谁管这个,他想了半天,才道:“大人恕罪,街面上的事向来没有人在意,是哪几个人在管,下官还真不记得了。”

    “哈哈,不要紧!”张佳木摆了摆手,笑嘻嘻的道:“列位,众列位,咱们的银子,就打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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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新思维

    张佳木的话,众人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张佳木打个哈哈,再打个呵欠,开始撵人:“大伙儿回去歇息吧。”

    “对了。”他道:“武大哥,刘大哥,明儿一早,我们一起挑人。”

    “好!”武志文先答应下来。

    刘绢接着问道:“我要先请问一下,大人练这些人,有什么名目没有?”

    张佳木一皱眉,刘绢说的倒是个问题。

    他一个百户,现在就练自己的家丁队,似乎太过招摇。上头虽然不管这些,但自己也要防人说闲话。

    况且,私属家丁的话,俸禄就得从自己私账里开销,不能动用公账银子。

    张佳木现在当然没这种豪气,他想了一想,道:“暂且叫坊管小队吧,这些人,我正巧要借重他们管理街面的事,用这个名义,正好。”

    “是,大人说了算。”

    反正就是找个名义的事,没什么了不起的。当下武志文和刘绢含笑而退,再接着刘勇与任怨也告辞,一时间,上房就剩下张佳木一个人。

    这是个临时租用的百户府,原本的主人是个刚被外放的京官,京里的房子没用了,暂且租出来收租。

    其实大明也有不少廊房是朝廷建的公舍,由文员武官入住,房子不收钱。永乐年间建成的官员廊房有过万间,但是几十年过去了,房舍败坏,或是被百姓侵住,又或是内府的人要收点租钱,住那种房,还不如自己建房或是租别人的。

    因为是租的房,家俱什么的都是现成的,罗汉床,画屏、多宝搁、几案、书桌,一应俱全。

    大客厅的黄花梨的官帽椅正好八张,可以让人对面而坐,侃侃而谈。

    倒是被褥全是自己拿来的,用粗棉布缝纫而成,和家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反差。

    这还只是个小京官的院落房舍,家俱中也有不少并非红木打造的劣制木头,要是换了门达,或是靖远伯府,那种风流富贵气象,又不是这里可比的了。

    人走*光了,房里一时间就剩下他一个人,环顾左右,条件是比在家里强多了,但是,备感冷清。

    但现在不是接家人来的时候。

    他刚上任,根基不稳。得罪的人也多,如果不切实办几件大事,好好再露几次脸,官位不稳,到时候如果被剥职免官,狼狈而出,还不如不来!

    要知道,他的百户这两个字上,还有一个“试”字。

    切实做事,保国利民,以穿越客之身份改变历史,这些二百五的想法早就被抛诸脑后了。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穿越时间越久,剩下的念头反而只是让自己和家人过好日子,如此而已!

    正在想事,房门哑然而开,一个被唤做“小三”的青衣小厮端着盆热水悄然而入。

    是下人端洗脚水来了,睡前泡脚,极益于健康,特别是武人临睡前,热水一泡舒筋活血,对身体极有益处。

    张佳木将双脚放入铜盆之中,水温极热,就是刚烧开的水凉了片刻功夫,伸脚而入,烫的很,然而,也舒服极了。

    他搓着脚,和小三随意聊天,待他泡完脚,小三要抱盆而出的时候,张佳木突然想起一事,问他道:“小三,这院里有茅房没有?”

    “回大人,”小三不知道他的用意,小心翼翼的答道:“院里是没有。”

    “那么,”张佳木接着问:“你们也用便桶?”

    “大人,我们是什么人,也配使便桶?院里虽然没有茅房,但我们几个下人都是去胡同里的茅房。”

    小三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很小,这个年纪出来做小厮,家境一定很困难。怀着一定要把主人伺候好的心思,所以当差很是勤谨,张佳木对他也极满意。

    这会被张佳木一问再问,却闹不清他的意思,小三的脸上充满着困惑。

    听了他的回答,张佳木脸上倒是一副释然的表情。

    便桶这玩意,叫张佳木使着来说,真是很不舒服。小小一个红漆木桶,又不舒服,摆在床里又有味道。

    但冬天天冷,夜里起夜还是这个方便一些。

    如果所有下人也使这个,每天涮洗清洁就是一个大工程,所以下人们还是去胡同里的官茅房,虽然不便,但出来当差做仆人的,还能事事求享受不成?

    他已经洗完了脚,不过却披衣而起,趿了鞋,向小三笑道:“走,看看官茅房去。”

    “这……”小三面露难色,也委实难猜张佳木的心思,实在不敢立刻就答应下来。

    “我和你说,”张佳木道:“跟着我办事,说一句就是一句,办好办坏不要紧,要的就是这吩咐了就答应的劲,能做到就留下,做不到明儿一早你就走吧。”

    小三如何能走?十五岁年纪,身形单薄的向豆芽菜一般,由此就可见家境困难到什么地步。

    当下立刻答应下来,出去找了一盏羊角灯来点着了,小三在前,张佳木在后,一主一仆前后出了门。

    天可真冷!

    前晚刚下了雪,当时雪化的慢,隔了一天,大街上的积雪有人扫,胡同巷子中心也有人打扫,然而道路两边的积雪犹深,趿鞋前行,时不时一脚踩在雪深处,再加上月明星稀,劲风吹掠,那股感觉就甭提了。

    从院里出来,向东迤逦而行,足足走了一百来步,在灯笼的照亮之下,才看到一间小屋子在街转角处,只容一人转身大小,也没有灯光。

    到此,小三怯生生道:“大人,就是这儿了。”

    “这么小,早晨起来,岂不是要排很久队?”

    “是了!”

    “好,我知道了。”

    只略看了一眼,张佳木就转身回去,一路上却不再提茅房的事,又问着街道情形,最后却又问小三如何洗澡。

    “回大人,小人自己烧水洗。”要不是在人矮檐下吃饭,小三真想把灯笼一扔就走,这位大爷太难伺候,脾气虽说不大,也不象要打人的样子,但问东问西,又叫人摸不着头脑,心里那股不上不下的味儿,实在是太难受人了。

    张佳木也不为难他,打听了一通之后,哈哈一笑,把这个一头雾水的厮养小仆给撵去下房睡觉去了。

    天儿已经不早,张佳木心头倒是一团火热。

    谁说锦衣卫非得欺男霸女才能显山露水来着?现在是于谦当朝,做事得分清当权的大佬喜欢什么。

    既然锦衣卫负责街道卫生这一块,这种黑差事,没有人管的区域才容易出成绩。不然的话,又不能随便抓人打人,又不是边关武将能疆场厮杀,现在还上哪儿显本事去?

    大爷我就偏搞环境卫生了!

    ----

    请各位读者大爷看完了记得赏几张推荐票呀,切切,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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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挑人

    第二天照例四更就起身,打拳,射箭,和任怨对舞斗技,彼此都出了一身大汗。

    然后洗脸抹身换衣服,吃早饭。

    到了辰时初刻,刘勇先到,然后两个教头也来了。

    看到武志文和刘绢,张佳木笑道:“昨天一时疏忽了,没叫武大哥刘大哥一起过来住。后来你们走了,我倒不安了好一会子。”

    话不一定要说的多漂亮,在乎的是真情实感,有张佳木这句当真关切的话,两个新来的心里真是热热乎乎的。

    两个新人无话可说,张佳木便道:“两位住处在哪儿,一会派人把铺盖搬了来,以后住在这儿,我也好早晚请教。”

    武志文和刘绢对视一眼,心里着实感动。

    都是河北沧州人,燕赵男儿就是讲的一股爽快劲,当下两人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一拜,一起道:“大人如此关怀,卑职愧不敢当。从今往后,但有驱使,卑职绝不推诿,一定竭心尽力,非把大人交待的差使办好不可。”

    “当得,当得。”张佳木笑吟吟道:“一会就得劳烦两位挑人,人挑齐了,还要把场子给建好了。”

    练新人的地址昨晚已经定下来了,就在百户府往西南两里多地,那里荒地多些,圈了几间小房搁东西,再圈了三亩多大的一块荒地,派人夯实了,再送些器械什么的过去,那里就是一处象样的营地了。

    早有交待,今天来参加挑选的都先到那边去了,正好,夯地建场缺人手,没练武前,先做杂役,现成的人力,当然不能浪费。

    这边人齐了,张佳木让刘勇留下,提调诸小旗正常巡街,处理突事件。

    当然,要紧的就是收取常例规费银子,这一层可千万耽搁不得。

    众人聊了一会,张佳木带着人就要出门,远远的看到王琦过来了。任怨一见就笑了,道:“王总旗伤的当真不轻,现在还是鼻青脸肿的。”

    众人都笑,不过王琦走的近了,大家又把笑容给收起来,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教王琦看了着实尴尬。

    “王总旗,你来的正好。”

    张佳木大打官腔,道:“刘总旗主内,你主外,他留守,你出外。我有事要忙,底下各小旗并校尉军余,就由你来统管就是了。”

    王琦就是不愿把权力拱手相让,这才不顾脸上的伤痕跑了过来,现在张佳木仍然叫他负责外事,提调诸小旗做事,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

    勉强依了上下官的体例拱了拱手,王琦转身就走了。

    在场没有外人,任怨问张佳木道:“佳木,怎么还把大权给这小子?”

    张佳木微微一笑,道:“这是上头分派他过来的任务,我还能教他闲着不成?”

    见任怨还要说话,张佳木摆了摆手,道:“现在不说这个,我们去看场挑人。”

    不仅是任怨不解,就是刘勇这样的老油条也猜不中张佳木的心思。当下各人无话,该留守的留守,该出外的出外,百户府里没一会功夫就走了个精光。

    距离不远,天儿又冷,索性就都不骑马,大家安步当车,一起走过去。

    一咱上行人已经不少,早晨的时候小商小贩是最多的,从城外送菜进来的,打短工的,卖土产的,挤了满满当当一街全是。

    沿街房舍,多半搭了披檐,占了道路,遮了沟渠,当时也没有垃圾车什么的,沿街居民倾倒垃圾全在明沟里,再加上挤挨不动的小商小贩,那股味道就甭提了。

    还好这会是天寒地冻的冬天,要是换了春天,准有时疫生。

    张佳木若有所思,怪不得这年头把防疫病当成天大的事来看,就眼前这情形,一旦到了冬春之交的时候,没有时疫才是怪事。

    他倒是不知道,明末的时候,京城里就因为卫生情况大大不妥爆了一场鼠疫,京城内病死无数人,包括守城的京营兵马,李自成轻松打下北京,原因很多,据有的学者考证,当时爆的鼠疫就是重要原因之一。

    ……

    三里来路,因为走的全是人多的大街,反而步步难行,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地方。

    好在越往西南,人烟就越稀疏,远远的,一块不大的空地终于出现在眼前。

    大明的京师不比盛唐的长安,长安城里还能有空地种庄稼,大明京师里,能找到这么一小块没有人居住的空地,已经极为不易。

    李瞎子,薛胖子、庄小六、曹翼,无赖中的四大金刚已经等在门口,往里头看去,黑压压站了一地的人,随便打量一下,就能看出来全都不是善类。

    “见过大人!”

    四大金刚带头,后头有一百多人一起躬下身来,一时间,张佳木有种错觉,眼前这种场景,在后世的某种类型片上似乎常看到啊……

    他轻咳一声,四周立刻鸦雀无声。

    “好,很好。”这个场面,张佳木倒真的有点楞了,说什么是好呢?

    老实说,还真没经历过。

    好在他甚有急智,见众人等他说话,他就转过头来,向着两个新鲜出炉的教头问道:“两位,看看眼前的人如何?”

    “是,大人!”

    两个教头也有点懵懂,他们俩都是武学世家出身,但当教头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但差事要紧,两人走到这群无赖的队里,开始相看人手。

    这是有学问的,张佳木自己也看。

    先看眼神,再看个头,再看筋骨,接着,就问话,看肌肉弹力。

    总的来说,眼前这群人十有**都算合格。除了十来个太过刁滑惫懒的当场挑了出来不要,别的人,全留下来。

    这群人,好勇斗狠的时候多,他们自己也练过些粗浅功夫,论起身手和打架的经验来当然比普通百姓强的多了。

    相看了半天,武志文过来报告:“大人,一百一十七人,裁退十五人,还剩下一百零二人。”

    “好,”张佳木心里极为高兴,眼前这伙人,就算是他起家的真正班底了!

    挑这伙人而不是在普通百姓里招募新人,是因为锦衣卫的差使不仅是一个听话办事,或是会点拳脚就能成的。

    得有眼力价,得会随机应变,得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坊中无赖,加以约束训练,就是将来他麾下得用的最佳班底。要是弄一群老实人过来,听话是听话,调教他们办事就得好几年,实在是得不偿失。

    至于无赖奸滑难管,他倒是有信心,能把这群孙子管的服服帖帖的。

    原本的小旗官和校尉们,他现在暂且不用,还交给王琦去管,就是用的引蛇出洞的法子。谁愿跟他,谁愿跟着王琦走,又有谁想居中看风色观动向,都可以慢慢分的清清楚楚。

    人心是世上最难看清楚的东西,他要多看看,再看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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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为王介绍:
大明锦衣卫,最早最拉风的特务组织,主角从一个锦衣卫的小兵到锦衣都督,异姓封王,再权倾天下。锦衣为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为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为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