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 金属风暴
马蹄轰鸣,大地颤抖,骑兵的度就是快,刚才还是一群黑点,现在已经来到了近前,城墙上射了一轮稀疏的箭雨,但只是杯水车薪,突厥骑兵们奔到近前,迅下马,每五名骑兵留下一人当马桩子,其余四人拿起弓箭刀枪蜂拥向前,攻入城墙豁口,手脚并用,呐喊着向废墟顶端爬去。
两边的城墙上再度射来箭矢,不少突厥兵被射中倒地,但是更多的人在盾牌的掩护下安然无恙,就在他们冲到废墟的中段之时,只听上面弓弦响动,一阵箭雨覆盖过来,又是一批人栽倒下去,一些突厥兵摘下背上的短弓,张弓搭箭拉满弦回射过去,箭矢噼里啪啦钉在长牌上,如同夏日的暴雨敲打着铁皮屋顶。
“啪啪”一声轰响,火枪在施放,阵地上一片硝烟弥漫,火枪的力量明显比弓弩强一些,但依然挡不住悍不畏死的突厥人,冲在前面的都是膀大腰圆的精兵,他们手持圆形铁盾和弯刀,身披锁子甲,即使中了一两箭也没事人一般,冲到长牌阵前,根本无视那些斜刺里伸出的长枪,暴喝一声就扑了上去,硬是拿自己的躯体冲出一条血路来。
白刃战就是这样,武艺的高低已经不那么重要,靠的是坚韧的意志和强健的体魄,以及团队的协作,长刀刺穿胸膛,狼牙棒砸烂脑壳,两个阵营的士兵扭打在一起,已经分不清阵线,兵器脱手了就用石头砸,石头掉了就用拳头打,用牙齿咬,一个个打的血头血脸的已经分不出彼此,后队的援兵还在不断的往这个绞肉机一般的战场里面冲。
凉州军打的很艰苦,以往突厥军只是派些战斗力一般的非嫡系部队来消耗凉州人的实力,这次却大有不同,来的可不是那些强征来的普通步兵,而是清一色的骑兵,突厥人的骑兵马战步战都厉害,箭无虚,刀沉力大,凉州军颇为吃亏,平均三个人才能拼掉一个敌人。
正打的艰难,忽然城内一阵锣响,这是鸣金收兵的号令,军令如山倒,不管战局如何都得往下撤,凉州军们呼啦一下潮水般的撤了下去,突然得胜的突厥兵们大感意外,竟然愣住了,片刻之后才有人醒悟过来,大呼一声,数不清的突厥兵挥舞着弯刀冲过废墟,冲进了他们做梦都想占领的凉州城。
杀声震天,气势如虹,成千突厥兵涌进了凉州城,冬日黯淡的阳光下,数不清的长矛、弯刀、铁盾闪烁着光芒,放眼望去全是突厥式样的毛皮帽子,豁口两侧城墙上的凉州守军不断的施放着箭矢,但根本拦不住这股铁流,四门大炮更是无能为力,打远处他们还行,眼皮底下的敌人却看得见打不着,因为炮口根本无法调整到那种俯射的角度。
远处,突厥狼骑万夫长土布立花颇有些自得的看着这一幕,凉州城破了,打了两个月的凉州,竟然在自己出马之后一攻就破了,可见先前那些废物的无能,倘若早些动用狼骑,不是早摆平了么。
当然除了狼骑的英勇善战之外,大汗的英明决策也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凉州人忽然弄来什么大炮,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果不其然,大汗命他们杀了个回马枪,一下子就把凉州人打懵了,抵抗了一刻钟就撑不住了。
土布立花身旁的军官们也兴奋异常,打进凉州的功非他们莫属了,升官赏赐就在眼前,就连他们**的战马也感觉到主人的欣喜,不停地刨着蹄子,似乎是想奔过去厮杀一番。
土布立花抚摸着爱驹的鬃毛,安抚着它的情绪,他知道战马在渴望厮杀,渴望闻到血腥的味道,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要确认部队在城内立足脚跟之后才能亲自上阵。
土布立花身旁的旗手将黑色的军旗笔直的指向凉州城的豁口,无数士兵从军旗旁涌过,铁流向着同一个方向汇集,凉州城头的**再一次的鸣响了,但是将士们不为所动,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将军们说过了,这只是汉人的大炮仗,声音响的很,其实炸不死几个人,事实确如如此,对付有生力量,这种射实心弹的滑膛炮确实有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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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股冲入城内的突厥兵顺着大街穷追猛打,正所谓宜将剩勇追穷寇,突厥男儿们挥舞着弯刀声嘶力竭的怒吼着,声音震天动地,那些凉州军早已吓破了胆子,丢盔弃甲跑得比兔子还快,勇士们一路追杀过去,谁也没觉道路两旁铺面的门窗都是用石头封死的。
忽然,狼骑们惊讶的现那些兔子一般逃窜的凉州兵不再往前跑了,而是停下脚步聚拢到了一起,一门巨大的火炮正摆在街心,黑洞洞的炮口瞄准着狼骑们,那些凉州人还耀武扬威的咋呼着,似乎有了主心骨一般。
奔在最前面的突厥狼骑十夫长乌尔凯西鄙夷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汉人不敢一对一的拼刀子,净弄些懦夫的武器,狼骑是什么人?那可是大汗的禁卫军,一门大炮算得了什么,不就是口径大一点,炮弹重一点么,难不成它还能一炮轰死我们这么多的人?
突厥兵们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顿,依旧是奋勇向前,个个争先不甘落后,整个街道充斥着士兵,摩肩接踵,盔甲叶子锁扣摩擦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混在一起,声威骇人,越跑越近,眼看就要冲到跟前了,可那些凉州军的脸上却漾起了奇怪的笑容,不像是被屠杀之人临死前的表情,倒像是刽子手行刑前的微笑。
恶魔一般的微笑,这是乌尔凯西最后的印象。
“放!”随着一声暴喝,那门大炮怒吼起来,乌尔凯西只觉得眼前一团红光闪现,耳朵便什么也听不见了,身子如同落叶一般向后飞去,好强的风暴,比小时候在草原上牧羊见到的龙卷风还厉害,等他神智稍微清醒一些,才现自己已经躺在距离刚才站得位置几十步远的地方了,地上到处是血迹和残肢,战友们七零八落的散布在自己身旁,乌尔凯西的锁子甲被撕裂了,胸前几个透明窟窿,他知道自己就快死了,但是并没有丝毫的遗憾,身为大汗的士兵,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更何况灵魂进入天堂还有七十二个美貌的**可以享用呢。
街道上的突厥兵太密集了,这一炮真是一点没浪费,用细铁丝网装着的上千枚大小不同的铁珠飞出炮膛之后散落开来,形成灼热的金属风暴,铺天盖地的打过去,如同死神的镰刀割过一般,整个街道上的突厥兵瞬间就躺倒了一半。
但突厥狼骑的脚步只是被阻挡了一下而已,军官们说过,汉人的武器重新装填需要很长时间,这个空挡就是取胜的时机,狼骑们杀红了眼睛,一个个狂吼着扑了过来,毫不惜命的精神让人不禁为之感叹。
但是任何精神在钢铁面前都是白搭,刚才开火的是龙威炮,趁着龙威大将军重新装填的时候,虎威炮被推了出来,又是一阵暴风骤雨,如同狂风扫落叶一般横扫千军,上百名狼骑在瞬间就被撂倒,有死有伤。
狼骑们的战斗精神确实非同一般,军官们都是冲在前面的,此时全都死光了,可那些士兵依旧奋勇上前,这回他们看清楚了,汉人一共只有两门炮而已,距离那么近,只要冲过这段死亡距离就能胜利!
勇士们狂奔着,他们在和死亡赛跑,但不幸的是他们跑得再快也没有用,因为对方不光有大炮,还有密密麻麻的火枪在等着他们。
“放!”那个冷酷的声音再度响起,凉州军士兵们从容的瞄准扑过来的敌人扣动扳机,火绳枪散出一团团硝烟,几十枚铅子射了出去,紧接着这一排士兵迅后转,第二排火枪兵顶上来继续射。
狼骑们是英雄好汉,凉州军也不是孬种,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好汉子,谁怕谁啊,尸山血海就在眼前,他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依旧有条不紊的装填着火药和铅子,顺便再吹一下火绳以防熄灭,神态从容,镇定自若。
与此同时,街道两旁的房顶上也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出现,拿着火枪和弓弩朝狼骑们射击,他们是武装起来的民夫,虽然武艺不精,但居高临下倒也战果不菲。
狼骑们面临三面打击,依然毫无惧色,残存的士兵举着铁盾拖着负伤的躯体向前走着,爬着,就算死他们也要死在冲锋的道路上。
危急时刻,又是一股狼骑从城墙豁口处冲了进来,刹那间再次填满了街道。弯弓攒射,刀枪并举向前杀去,西凉军阵中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但缺口迅被填补,士兵们稳如磐石,纹丝不动,依旧排成三列施放火枪。
至于为何不用弓弩而是用火枪也是有讲究的,普通突厥步兵用诸葛连弩就能压制,可是这些狼骑乃是精锐部队,锁子甲外面还套着整块铁皮锻造的胸甲,威力小了根本穿不透,这些长得和狗熊差不多的家伙即使中了一两箭也行动如常,对付他们就得用穿透力强的火枪,别管再厚的盔甲,一枪就透。
但火枪的火力毕竟不如大炮密集,狼骑们举着铁盾不计伤亡的冲了上来,而凉州军炮兵还在手忙脚乱的装填着炮弹……
偏僻的凉州西北便门,城门悄悄打开,蛰伏多日的凉州骑营将士衔枚疾走,迅冲出了城门,向着突厥人的后路包抄过去……
2-50 杀腻了
最困难的时候,元封都想办法保留了一支骑兵部队,冲刺能力强、高大神骏的伊犁马是不能留了,那种马太过娇贵,没有精饲料吃就会得病,伺候不周道也会得病,反不如蒙古马来的扎实,给点干草就能活下去。
凉州最后的骑营只有三百人而已,但每个骑士都是百战精兵,论武艺论经验那都是个顶个的强,战马这两天也养足了膘,吃的全是青稞麦,马是通人性的动物,知道吃了好饲料就得出力,多少天没在旷野上撒欢过了,乍一出城,三百健马无不奋蹄狂奔。
土布立花的万人队已经填进去六千人了,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毫无动静,一波一波的人马冲到城内就再也没有回来,只能听见一阵阵的火炮轰鸣,土布立花的脸色越来越阴郁,手下将军们也不像刚才那么狂傲了,一个个铁青着脸色不说话。
“你留下,其余的人跟我一起上!”土布立花终于沉不住气了,将最后的力量也填上去,亲自带领三千五百名士兵攻城,原地只留下五百人看守马匹。
突厥人进攻的程序是这样的,骑兵利用高机动性迅接近城墙,然后骑兵下马步战,马桩子们牵着战马撤退到城墙火力杀伤范围之内等候,按照军中制度至少应该留下两千人看马的,但突厥军自以为凉州人不敢出城作战,所以只留了一千人而已。
忽然东北方腾起烟尘,似乎有敌军来袭,马桩子们虽然是军中比较弱的士兵,但毕竟是堂堂的狼骑,登时拔刀严阵以待,哪知道敌骑未到,城头上的大炮却打过来了,数炮弹落到战马后方,炸起一团团烟雾,战马受惊,疯狂的向爆炸的反方向奔去,也就是凉州城的方向,马桩子们实在太少,马群惊了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拼命地往回拉,用套马杆套。
马奔腾中,突厥狼骑和凉州精骑战到一处,为了武装这支小部队,元封可把曹延惠的家底子都给掏空了,每个骑兵胸前都斜插着三支短火铳,遇到敌人直接掏出火枪就打,打完就扔,然后抽出另一支接着打,实战中一名士兵杀死三个敌人的机会其实不是很多,尤其在双方数量差不多的前提下,两军对冲下来突厥人就打散了,凉州军也落马了几十个人,剩下的人挥动长鞭,努力将马群往城内赶去。
……
土布立花还不知道身后生的事情,此时他已经领着部下杀到了废墟上,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太惨烈了,整条街道都被血染红了,狼骑们的尸体一具压着一具,全都是面朝东方倒下的。
这哪里是战场啊,分明就是屠宰场,身经百战的土布立花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典型的口袋阵,突厥大军完完全全就是掉进人家的陷阱里了,三面全是火力打击,街道狭窄,根本无法施展兵力,只能添油一般的往里冲,冲进去就是白白送死,凉州人的火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
突厥人也有火炮火枪,但是适用范围很窄,一来装填麻烦,二来显现不出骑射的本领,土布立花对火器研究不深,但总归知道火器的射度很慢,可是凉州人的大炮与他印象中的大炮截然不同,似乎根本不用清洁冷却炮膛,射极快,两门炮交替射击,间隔极短,任凭儿郎们再英勇也冲不过这道火线。
土布立花自然不知道,龙威虎威两门炮是后膛装填的新式火炮,火药和霰弹预先装在一截钢制的筒子里,射击的时候把这截筒子安放在炮尾,形成炮膛的一部分,射击度当然快了许多,虽然密闭性受到一定影响,但既然是近战武器也就不在乎了,只要够快够猛就行。
狼骑们也试图从两翼进行突破,偏巧这条路以前是商业街,两边都是两层楼,门窗被封死以后很难攀爬,更何况上面还站满了士兵,居高临下拿着长矛和弓箭往下打,这仗实在是打的太憋屈了,一个个的百人队扑上去连敌人的边都碰不着就死了,就连心最硬的人都忍不住眼睛红红,劝土布立花撤兵,为狼骑万人队留点种子。
土布立花也在犹豫之中,忽然有兵来报,凉州军袭了后路,把战马都给抢了,土布立花闻言气急攻心口吐鲜血而倒,被部下救醒之后愤然拔刀喝道:“今日死也要死在凉州城内!”说罢身先士卒杀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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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临近,战场终于平静下来,一个精锐的突厥狼骑万人队尽数死在凉州城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着,不知道是谁在城墙上吹起了羌笛,声音哀怨婉转,如泣如诉,一脸硝烟的士兵们拖着沉重的脚步打扫着战场,从狼骑身上剥着盔甲兵器,甚至连衣服帽子靴子也剥了下来,天依旧是那么冷,城里严重缺乏御寒衣物和取暖之物,这些东西都能派的上用场。
苍茫的大地上,一片空荡荡,原先突厥大军扎营的地方只留下一个隐约的轮廓,被砸塌的回回炮残骸伫立在旷野上,狂风刮过呜呜作响,失去主人的战马三三两两的漫步着,时不时仰天长鸣一声。
…………………………………………………………
二十里外,突厥大营,可汗王帐。
“又败了……”
“那可是一个狼骑万人队啊……”
大臣们,将军们窃窃私语着,帖木儿大汗面如秋水,无动于衷,过了半天才一拍桌案,盛着马奶的杯子跳起来老高,“哪有打仗不死人的!对勇士来说,死在战场之上就是最好的归宿,难道像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一样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么!”
大汗突然暴怒,臣子们噤若寒蝉,但心里都在抱怨,这次东征实在仓促,很多事情都没理顺就贸然出兵,不败才怪,大汗啊大汗,到底是老了,再无年轻时候那种睿智机敏了,身为统治者和决策者,稍微一点小小的误判就能送掉长千上万人的性命,今天这个万人队死的实在是不值。
帖木儿心中何尝不难过,说是百万大军,其实能战之兵相当有限,精兵就更少了,这个狼骑万人队是自己的禁卫军,就这样不听响的搭进去了,自己真是越老糊涂了,昏招迭出,居然被一枚炮弹吓得大营后撤十里,还派遣轻装精锐骑兵去攻人家固若金汤的城池,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王帐内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忽然一名侍卫走了进来道:“大汗,土布立花求见。”
众皆哗然,土布立花的万人队不是已经打光了么,就连战马都被人家凉州人赶进城去了,这个土布立花怎么活着回来了,他还有脸回来见大汗么?
帖木儿却风平浪静,他知道土布立花的性格,若是部下都死光了,土布立花绝不会苟活于人世,此番来见定然是有大事。
“唤他进来。”
片刻后,土布立花被带了进来,昔日威风凛凛的万夫长现在已经惨不忍睹,满脸血污,浑身是伤,最重要的是精神完全崩溃了,不停地呢喃着:“不可能,真的不可能……”
“土布立花!你到底怎么了?”帖木儿高声问道。
土布立花像是忽然清醒了一般,身子一抖跪在地上喊道:“大汗,撤兵吧,凉州永远也攻不破!”
帖木儿大怒,刚想让人把土布立花拉下去砍死,忽然好奇心上来,到底是什么让这位英勇善战的万夫长丧失了战斗的勇气呢,他忍住怒火问道:“土布立花,你到底在凉州看到了什么?”
提到这个,土布立花的眼神又恍惚起来,思绪回到了几个时辰前……
土布立花是被震天雷的气浪炸晕的,若不是几个卫士拼死护着他,怕是也和那些狼骑一样粉身碎骨了,当他被一桶冰水泼醒的时候,现自己已经成为凉州军的阶下囚。
和土布立花一样幸存下来的狼骑还有几十个人,全都被反绑了双手集中在一起,凉州军磨刀霍霍正要斩杀俘虏,忽然来了一个年轻的将军,对看守俘虏的士兵说了些什么,他们便被人带入一间温暖的大房子,长条桌子上摆满了金黄色的馕饼,香喷喷的熏肉,还有葡萄干、酸**和青稞酒,俘虏们诧异了,难道凉州人疯了么,给这些俘虏吃这么好的东西,要知道他们这些精锐的狼骑就算是在自家大营里也吃不上这般好食物啊。
有那会说汉话的狼骑就问了:“你们为什么要拿这么精美的食物来招待我们?”凉州军士兵没好气的说:“凉州城里实在找不出比这更差的食物了,俺们吃肉吃吃腻了。”
狼骑们面面相觑,无言以对,等他们吃完饭,土布立花和几个小军官脸上蒙了黑布被**去,本来以为是要斩,哪知道确是被邀请参观凉州的粮库,这下他们可算开了眼,巨大的粮库分为上下两层,粮食堆积如山,腌肉更是不可计数,怪不得他们说找不着比这更差的食物了呢,整天吃这个是够烦的。
鉴于土布立花的身份,还被特许参观了神威无敌大将军炮,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土布立花立刻就爱上了这门**,他抚摸着冰冷光滑的炮身泪流满面,这才是男人的武器啊,可惜如此雄壮的**却是架在凉州城头。
一番款待之后,这帮俘虏被礼送出去,土布立花最后问了一句特别傻的话:“为什么不杀我们?”凉州军的回答让他们极其难堪。
“杀太多了,都杀腻了……”
………………………………………………
听了土布立花的叙说,王帐内的大臣和将军们都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土布立花所言不虚的话,这凉州怕是永远也拿不下来了。
“蠢材,你中计了!败绩而回还敢乱我军心,留你何用,拖出去砍了!”帖木儿一摆手,两个侍卫就扑上来将土布立花拉了下去,帖木儿威严的目光扫视四座:“刚才你们听到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人再提。”
话音刚落,一声尖锐的啸叫从天而至,炮击又来了。
2-51岂是池中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突厥大营已经向后退了十里,距离凉州足足二十里远,但依然遭到了打击,虽然炮弹很小,而且根本没有造成任何杀伤和破坏,但依然给突厥军带来沉重的心理压力。
凉州人的大炮能打二十里,这还了得!听说他们的粮食多的吃不完,喂马都用细粮呢,这样的谣言在大营里四处传播,哪怕土布立花的人头还高高挂在辕门之上,人们也是照传不误。
军心不稳,怎么弹压都是没用的,百万大军打了两个月,连凉州城都没踏进去半步,这事儿无论如何都是掩饰不过去的。
帖木儿又病了,连续几天没有出王帐,据说连杀了五六个看病不利的医官,大汗的几个儿子也蠢蠢欲动,整个突厥大营一片人心惶惶、风雨飘摇。
阴沉沉的天,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凉州城下,士兵们冒着风雪继续打扫战争,虽然风刮的象刀割一样,他们依然赤着手去捡、去挖那些箭矢、弹丸,这一场大战虽然胜了,但凉州军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困存的弹药基本上打光了,马上就要面临有枪无弹的危险。
这是一场火器为主的歼灭战,两门近战大炮作为主角,火枪和杂七杂八的铁炮作为陪衬,让突厥狼骑吃了个大亏,事实证明,巷战中火器还是很有作用的,尤其是射霰弹的火炮,一炮下去整条街上的人都能躺下去一半,火枪的功效也比想象的好,破甲威力大,比弓弩易掌握,最适合经过初级训练的士兵。
军队的核心是精兵,一百名身经百战的职业士兵完全可以将一千名临时拼凑起来的壮丁打的落花流水,一比十的交换律很正常,可这是在冷兵器交战的条件下,倘若给壮丁们配装了刺刀的火枪,让他们在安全的阵地上射击,那交换比就完全倒过来了。
如今凉州的职业士兵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元封从难民中选出了数万壮丁,给他们兵器盔甲,每日在城中操练,每十名壮丁由一名老兵统带,教他们如何操作火枪,壮丁们的一言一行都要服从十夫长的指令,谁不听号令当场军棍伺候,三次不遵军令就要开刀问斩,经过一个月的严酷训练,总算将第一批壮丁训练出来了,补充进城防部队,这次歼灭战就派上了用场。
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士兵们正清理着突厥兵烧焦的尸体,忽然一声大喊:“大帅驾到!”所有的士兵立刻扔下手上的工作准备下拜行礼,元封已经用沉稳的语调说道:“免礼!”
大帅领着一帮将弁前来视察了,陪在大帅左右的正是壮丁营总教头王金标,看着这帮农家子弟被自己训练成精兵,老王头还是很得意的,目光紧随着大帅的眼神,察言观色,元封用马鞭随手一指,老王头便喝道:“你,吴冬青,过来!”
叫做吴冬青的小兵听到招呼,立刻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跟前,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义勇军左营练兵吴冬青到!”
年轻的练兵挺直了腰杆,年轻的面庞被硝烟熏黑,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元封问道:“哪里人,以前是做什么的?”
“回大帅,俺是肃州人,猎户,以前跟俺爹打狼的。”
“这一仗打的如何?杀了几个敌兵?”
吴冬青脸有点红,答道:“回大帅,俺是装填手,专门帮正兵装火药子弹的,这一仗俺一共装了一百二十三次子弹,自己没打死一个敌兵。”
装弹一百二十三次,实属罕见,要知道一般的火枪也就是能连续射击十来次,再打枪管就受不住要炸膛了,王金标在一旁介绍道:“这小伙子是个好兵,忠于职守业务熟练,整个左营里就属他装弹度最快。”
元封拍拍吴冬青的肩膀道:“不错,当装填手可惜了,给提个正兵干干,下次打仗你就有自己的火枪了。”
吴冬青喜上眉梢,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说啥好了,王金标喝道:“没规矩,还不谢过大帅。”
吴冬青正要拜谢,元封已经带着众将先前去了,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道:“你多大了?”
吴冬青挺起胸膛道:“回大帅!俺今年十八!”
“嗯,好好干!”元封转身去了,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十八岁啊十八岁,自己也不过是十九岁而已,不过整个凉州都没人知道元封的实际年龄,他留了一副络腮胡子,加上眼神坚定执着,看起来倒像是三十多岁的成熟男子,这样也好,至少凉州军民心里踏实些,毕竟谁也不敢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青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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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察完了防线,元封又来到城东的军器作坊,凉州军打仗器械为先,箭矢炮弹火药的消耗是很厉害的,围城两个多月,库存的兵器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不得不日以继夜的加班生产,才能赶上消耗的度。
十八般兵器弓弩为第一,箭矢的消耗是最大的组成部分,但是箭矢的生产比较麻烦,粗细均匀的桦木杆子,钢铁箭镞,羽毛,胶漆,丝线,工艺十几道,少了一道都不行,其他的原材料都好说,羽毛这种纯自然的东西可就难弄了,上好的箭是雕翎箭,一般的也得用雀鹰,鹅毛箭射出去就打飘,根本不能用,可是寒冬腊月的上哪里去找那么多的雕翎。
正是由于雕翎的缺乏,再加上优秀弓箭手的培训时间问题,凉州军已经放弃了弓弩这一块,用火枪作为补充,仓库里本来就有大批库存枪械,火药的储存也算充裕,子弹就更好说了,随便找些锡、铅、铜、铁溶了倒进模子就能造出子弹来,生产度比箭矢快多了,工艺要求也不复杂,只要是质地柔软的球状金属就可以了。
军器作坊的冶炼炉旁边,十几个赤膊大汉正在拿钢条捅着炉子,外面寒风刺骨,这里却热火朝天,坩埚里是暗红色的金属溶液,待会这一锅烧化的合金倒进模具里,就能变成杀伤敌人的子弹。
冶炼场的另一端是精加工作坊,十几位能工巧匠正在制作远威炮的炮弹,这种炮弹工艺要求非常高,整枚炮弹呈圆柱形,前头稍尖,风阻系数优良,弹体上带着两条凸槽,正好能卡在膛线上,炮弹的口径比炮膛略微宽了一些,这也是为了照顾射程的需要,软铜嵌在坚硬的钢质炮膛里,气密性自然会很好。
远威炮的射程极远,大炮架在高处,配上流线型的炮弹和特制的药包,能打到二十里外的突厥大营,虽然威力很小,但至少能给突厥人提个醒,别管你躲得再远,一样在我射程之内。
冶炼场外面,是堆积如山的破铜烂铁,有突厥人的头盔、锁子甲、盾牌、兵器,有些盔甲上还带着血迹,这些破烂都是等待回炉的,另外还有大批城里百姓捐献的铁锅菜刀啥的,原料是充足的,但是另一侧堆放的焦炭却是越来越少了。
不光是焦炭稀缺,火油、煤炭、木炭、木柴都严重短缺,一个冬天下来,光是取暖用的燃料就不知道烧掉多少,再加上炼铁的、烧锅的,真是不可计数,城里不少房子都被拆了,大梁和门板拆吧拆吧烧锅用了,路旁的老树也被砍伐一空,总之为了这场战争,凉州人已经付出了包括生命在内的很多很多……
最紧迫的粮食问题虽然解决,其他问题接踵而来,燃料、弹药,医疗用品,什么都缺,派去兰州的使者应该到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援军也应该出了,可是每天站在东城墙上的瞭望哨望穿秋水,也没看见从东方过来一人一马。
元封冒雪视察的时候,叶天行正陪着曹延惠在温暖的房间内唠嗑,桌上摆了两壶青稞酒,叶天行边喝酒边讲元封的事迹,从他杀死独一刀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十八里堡被官兵剿灭,曹秀坐在一旁听得聚精会神,心驰神往,当讲到孟小冬血溅进士府,元封怒杀四公子的时候,曹秀忍不住泪流满面,恨恨地一挥拳头:“杀得好!”
故事讲完了,曹延惠长叹一声:“原来此子还有如此经历,怪不得小小年纪就如此沉稳干练。”
曹秀眨眨眼睛:“爹,为啥说他小小年纪,我看他一脸胡子,起码有四十岁呢。”
叶天行哈哈大笑,替曹延惠答道:“人家只不过胡子长点罢了,论年纪还不到二十岁,比你大不了几岁。”
曹秀吃惊的张大了嘴,原来那个凶恶的怪叔叔如此年轻,他不再插嘴,躲到曹延惠身边掰起手指来,也不知道在算什么。
“老曹,怎么样,你有什么打算么?”叶天行闷了一口青稞酒道。
曹延惠抚摸着曹秀的小脑袋,神情淡漠地说:“倘若凉州幸免于难,此子居功至伟,老夫自然会重用于他,只是……”
“只是什么?”叶天行问。
“金-鳞-岂是池中物,只是怕小小的凉州盛不下他啊。”
2-52 似是故人来
一连数日,突厥人都没有动静,这反倒让凉州军民心神不宁,总是想到暴风雨前那片刻的平静,军民加紧修补城墙,将豁口堵上,火枪火炮严阵以待。
果不其然,三日后,一彪人马出现在视线之内,城头立刻响起警号,士兵们各就各位,缓缓推动大炮瞄准来敌,可是那队人马却没有攻城的意思,远远的停在三里之外,只派了两个骑兵过来。
“这是干什么?”一名凉州军士兵咕哝道。
“别管干啥的,先撂倒再说。”另一名士兵举起了火枪。
“且慢!”士兵正要开枪,被刚从敌楼里走出的元封制止住,他望着由远及近的那两名骑士,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看他们的**战马,腰间直刃长刀,还有光闪闪的鱼鳞甲,绝非突厥骑兵的打扮。
对!是羌人,这些人是羌人骑兵!
此时两匹快马已经到了城下,两名骑士勒马停住,其中一名骑士朗声道:“我们是西宁州的羌军,奉我王军令前来增援凉州,大军已到三里之外,还不开门。”
一时间城墙上鸦雀无声,片刻之后才爆出一阵欢呼,援军终于来了,自打三个月前和突厥人开兵见仗,凉州被围也有两个月了,其间见不到一兵一卒来援,如今援兵终于到了,这怎能不让人兴奋。
但元封却异常冷静,挥手制止了部下们的喧嚣,道:“问问他们,有什么能证明自己不是突厥兵假扮的。”
城墙上一下子便又静了下来,突厥人狡诈万分,化装成羌人来诈城也不是没可能,当即便有人高声喝道:“那汉子,空口无凭,你如何让我们相信你们是真的羌军?”
羌人骑士一指远处:“大军都到了,你们难道看不见么?”
城上人道:“距离那么远,看不出真假来,还请你们统兵大将过来说话。”
羌军骑士冷哼一声拨马去了,回到本阵,在大纛旗下对领军大将说了些什么,片刻之后,那员大将亲自领着十余名侍卫奔来过来,城上人定睛一看,莫不目瞪口呆。
羌军大将竟然是一位巾帼英雄,只见她,**胭脂马,掌中鸳鸯绣绒刀,身披金甲,金盔之上两支雉鸡翎子高耸着,一张粉脸艳若桃花,却又冷若冰霜,女将纵马狂奔至城下,忽然勒马停下,战马跑出了性子,前蹄腾空嘶鸣不止,好一派大将军立马横刀的飒爽英姿,城头上的凉州男儿都忍不住齐齐叫了一声好!
那女将却指着城头上骂道:“我们千里遥远来援凉州,被拒之门外也就罢了,居然还怀疑我们是突厥人假扮的,真是欺人太甚,这凉州不救也罢,我们走!”说罢拨马就走。
城头上的人全呆了,这位女将的脾气太暴躁了吧,怎么说走就走,正在紧要关头,忽听一声大喊:“赫敏殿下!”
那女将猛回头,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扫视着城墙的人,最终定格在元封身上,此时的元封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少年郎了,而是满脸胡须的成熟男子模样,赫敏看了半天也不敢认,迟疑道:“你是……元封?”
“对,是我!”元封答道,忽地转身对左右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开门!”
哪还有什么城门啊,除了西北便门留着一条通道之外,所有的城门都被砖石封死了,士兵们手忙脚乱一窝蜂的下去搬石头,元封甩下一跟绳索,径直从城墙上滑下,落到赫敏的马前。
赫敏翻身下马,仔细打量着元封,终于认出这就是曾经救过自己性命的那个马贩子,她兴奋地一拳打在元封肩上:“原来你没死啊。”
“是啊,我还活着。”元封讪讪地笑着,想表示一下亲热却不知道干啥啊,毕竟两人都不是小孩子了,又当着那么多兵将的面,怎么好意思呢。
赫敏却不在乎,依旧满脸老友重逢的喜悦,说道:“得知你们堡子的事情之后,我哭了好几天呢,还闹着让父王兵去帮你报仇,可是父王他却……唉,不说那些了,你现在做什么,是曹延惠手下的兵么?”
元封道:“算是吧,我现在也算是半个凉州人了。”
赫敏上下打量着元封的衣甲,不过是一件平常的红色战袍外罩锁子甲而已,和普通军校差距不大,“曹延惠给你什么官职?凭你的武功起码千总以上,不过看你这身打扮可不像,不过没关系,回头我找他,让他给你升官!”
赫敏大大咧咧的一番话让元封哭笑不得,没等他答话呢,赫敏又说了:“刚才是谁不让我们进城的,让他下来,本宫要问问他什么意思,我们大老远跑来可不是看人脸色的,昨天还和突厥人打了一仗死了不少将士呢,好不容易到了城下又要受这份气,哼!”
元封只好说:“是我下令的,要怪就怪我好了。”
赫敏却噗嗤一下笑了:“好了,逗你的,看你这副傻样,和以前一模一样,这胡子真难看,赶紧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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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住城门的石头被迅从里面扒开,露出一条通道来,羌军先遣队这才开进城来,这是一支轻骑兵部队,人数只有三千人,但全是和突厥人打过仗的精锐骑兵,每人都带一长一短两张弓,六十支雕翎箭,圆盾、腰刀和长矛,军官穿鱼鳞甲,士兵穿七札的皮甲,羌人并不富裕,能武装出这样一支部队来,可算是下了大本钱了。
元封让手下给羌军安排宿营地,自己带着赫敏去觐见曹延惠,一进府衙大门,赫敏就呆住了,这哪是传说中富丽堂皇的凉州曹氏宫殿啊,分明是个破败不堪的难民营,呆了半晌赫敏才道:“曹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啊……”元封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继续往里走,赫敏才现自己错了,不管是正在洗衣服做饭的妇人,还是锯木头打铁的男人,或者是满地乱跑的小孩,见到元封都是一脸的亲切,恭敬又亲热的喊一声张大帅,元封也毫无架子,就如同走在同乡父老之间一般。沿途所有守卫、巡逻的士兵,见到元封也是立刻站直行礼,毕恭毕敬。
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约而同的在赫敏身上停留,如此飒爽英姿的女将军肯定不是凉州本地人,有那脑筋转得快的人立刻就想到是援兵到了,但更多的人想的则是:这女将和咱们张大帅真是配啊!
元封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矮小瘦弱的孤儿了,现在长身玉立,肩膀宽阔,瘦削的脸上一部英武的大胡子,双眼深邃而有神,再加上沾满硝烟的战袍和甲胄,真是太有男人味了,而赫敏更是英姿勃,苗条欣长,充满阳刚之气的铠甲配上艳若桃花的粉面,别有一番风情,两人品貌相当,个头也搭配,就连走路的步调都一致,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对璧人!
元封过去以后,百姓们都指指戳戳,窃窃私语起来,尤利娅刚打水回来,无意中听到别人的议论,抬眼望去,正看见一双背影逶迤而去,不知怎么地,尤利娅眼中就起了一层雾,水盆咣铛一声就摔地上了。
赫敏冰雪聪明,从百姓们的言行就看出元封在凉州军民心中的地步,走到后宅门前,赫敏一把拉住元封:“你行啊,都是大帅了,我就知道凭你的本事不会屈居人下的。”
元封笑笑,没说什么,指着前面道:“快走吧,知府大人还等着呢。”
守卫后宅的是罗马营的一个百人队,在这一点上元封处理的非常得当,经过几次变故,如今的凉州三军已经全成了他的人马,原先的中高层已经不存在了,曹延惠即便是想拿回权力也是不可能了,为了让老人安心,元封特地让地位相对中立的罗马营来保卫后宅,罗马营是雇佣兵,拿谁的钱帮谁做事,如今和曹延惠的合同还没到期,凭他们的职业信誉,曹延惠应该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两个持着长盾腰佩钢剑的罗马营士兵脚跟一并,拳头在胸口敲击一下向元封行礼,然后帮他推开大门,两人并肩走了进去,后宅的主要建筑已经被拆了,曹延惠现在偏殿办公,他已经得到通报,正正襟危坐等着羌军将领的觐见呢。
虽说曹延惠名义上是大周朝的知府,但西北这块地界上谁不知道他是凉州王啊,从地盘兵力钱粮上来比较,他可一点不比别人差,所以即便赫敏的身份是羌人的公主,见到曹延惠也得以礼相待。
寒暄过后,分宾主落座,赫敏拿出羌王写给曹延惠的亲笔信递上,曹延惠看完之后大喜道:“羌军和乌斯藏联合出兵,何愁突厥不败,我凉州有救了!来人啊,摆宴给殿下洗尘!”
赫敏喜滋滋的看了元封一眼,悄声道:“你要作陪哦。”元封也笑着点头。
不知怎么地,赫敏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看来看去,终于现曹延惠右手边坐着一个头戴束金冠,身穿锦袍的俊秀小男孩正盯着自己,眼神中竟然……有敌意?
2-53 又响驼铃声
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明白,这些年河中帖木儿的行径大家有目共睹,扫平四大汗国,灭了波斯,击败了强大的奥斯曼土耳其,一个崭新的大帝国横空出世,不但强大,而且邪恶,穷兵黩武杀戮成性,帖木儿悍然动东征,显然不会只局限于中原,羌地,乌斯藏都将成为他的战利品。
羌地和乌斯藏以往都是大元朝的疆域,羌地属于朵思麻宣慰司和朵甘思宣慰司的一部分,也就是青海大部、甘肃南部、四川阿坝、甘孜等地,乌斯藏则是属于乌思藏纳里古鲁孙等三路宣慰使司都元帅府管辖范围。
元朝末期,天下群雄并起,青藏高原上也是烽烟迭起,吐蕃人和羌人拿起武器反抗蒙古统治者,建立起一个个小国家,然后又经过长达十年的内战,最终形成两大势力集团,一个是盘踞青海甘肃阿坝甘孜等地的羌人,一个就是卫藏地区的乌斯藏国,两国唇齿相依,倒也相安无事。
帖木儿东征,天下为之震动羌王和乌斯藏王未雨绸缪,闻风而动,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兵出祁连山,星夜驰援凉州,以图将这场战争阻隔在国土之外,赫敏带领的这三千铁骑就是前来联络的先遣队。
元封很纳闷,古来征战几人回,打仗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更何况是带领先遣军穿越突厥人的重重包围,羌王怎么会派自己的女儿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走在凉州的城墙上,元封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的疑问,赫敏却突然怒了,用马鞭子狠抽城墙,怒气冲冲道:“我死了他们才开心呢。”
毕竟许久没见,之间不知道生过什么事情,元封并不想刨根问底,但他还是忍不住说:“打仗并非儿戏,可不能由着性子来,殿下身份尊贵,身先士卒固然可以激扬士气,但一旦出事,对士气的打击也会很大,你的父王母后也会……。”
赫敏打断元封:“好了,他们才不会怎么样呢,他们巴不得我死,别提这个了,元封,你还记得我们在康巴草原上说过的话么?”
元封一愣,不知道赫敏说得是哪一桩。
赫敏气得拿手指头点元封的额头:“咱们结拜过的,你要喊我姐姐,别一口一个殿下的,那么生分。”
……
突厥大营,帖木儿王帐内,气氛非常紧张,一个不好的消息让大汗极为震怒,乌斯藏和羌人竟然组成联军阻拦大军东征,一支骑兵部队已经冲破防线进入凉州城内。
乌斯藏和羌这种小国,帖木儿根本不放在眼里,让他震怒的是羌人的骑兵竟然在眼皮底下进入了凉州,不用置疑这会让凉州人的士气大增,给东征大计带来一些小小的麻烦,刚才他已经斩了两个将军,了一通脾气之后,才转到正题,凉州城高墙厚不好攻打,藏羌联军却没有城池作为依托,干脆拿他们下手,小试牛刀也好去去晦气。
突厥大军分出一路人马,由帖木儿骁勇善战的三儿子沙哈鲁带领,前去和藏羌联军作战,沙哈鲁部本来肩负的是封锁凉州的任务,他们这批骑兵一走,凉州的压力骤然减轻,东去中原的道路恢复了畅通。
三月初,凉州又迎来了一拨客人,这天早上,东门的守军远远看到一支驼队逶迤而来,悠扬的驼铃在初春的天地之间鸣响着,是中原的商队!士兵惊喜的喊叫起来。
经过一番检查,这支小小的商队进入了凉州,商队属于长安尉迟家,运载着战争急需的物资:粮食、药品、火药,虽然数量不多,但也能解燃眉之急,尤其那些药物,更是雪中送炭。
尉迟家到底是做了上百年生意的老商家了,对商机把握的极准,最容易赚钱的事情莫过于战争财了,当尉迟炯听说帖木儿东征之后,想得第一件事就是如何从这件事上赚钱,他立刻组织了一支驼队,带上货物,配备上最优秀的人员,从长安出前往凉州。
由于突厥骑兵的阻隔,驼队整整耽搁了一个月才进入凉州,看着被战争之手蹂躏过的城市,牵着骆驼的商人们无不摇头叹息,几个月不见,凉州已经变了模样。
战争时期,这些紧俏的货物自然不会摆在市场上出售了,而是统一由凉州官府收购,周泽安亲自接待了驼队的领队,在价格上双方并没有太多分歧,战争时期,价格高点也是正常的,毕竟人家送货过来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谈好了价格,周泽安当场就用现银付了款,双方交割货物钱银,办妥之后,周泽安对那领队说道:“我就不留你们了,希望能尽快见到下一批货物。”
领队拱手道:“一定一定,家主已经准备好了货物,随时可以起运。”
端茶送客,领队出了府衙签押房,迎面正看到一群将弁簇拥着一位瘦高个的将军走过来,领队下意识的躲到一旁,随即眼睛一亮,失声喊道:“封哥儿!”
元封猛回头,看到墙角站着的这个人正热泪满眶的看着自己,他愣了一下,随即猛扑过去,抓住那人的手喊道:“铁头!”
尉迟家驼队的领队正是失散的兄弟张铁头。
签押房内,张铁头又坐回了刚才那张椅子,但气氛已经比刚才亲切了许多,周泽安亲自奉茶,招待大帅的老兄弟,张铁头喝着茶侃侃而谈,十八里堡破了之后,他孤身逃命,流落到关中,幸亏得尉迟光收留,从此隐姓埋名做了一名马夫,由于他精明干练,很快得到提升,这次前来凉州送货,危险极大,一般人都不敢来,最终还是张铁头自告奋勇接了这个差事。
“既然封哥在这里,我就不隐瞒什么了,这次前来凉州,不光做你们一家的生意,家主还预备了一份礼物敬献给突厥大汗,同时问问他们有什么需求,下次一并带来,总之生意人是两头财,两头都不得罪,不管是谁赢了,这生意总的继续做下去吧。”张铁头淡淡的说。
元封默然,商人逐利,心中完全没有民族大义,尉迟光是波斯人,波斯已经被帖木儿灭国,现在又来讨伐尉迟家世代居住的中土,他竟然想着和敌人、仇人做生意,这样的人……真是纯粹的商人!
元封又问官府的反应,想必此时兰州府乃至京城都已经得到突厥人大举进攻的消息了,也该适当做出反应了。
张铁头哀叹一声,说:“兰州府的人还好些,总算知道突厥人的厉害,据说官府一连商议了十几个晚上,但直到我离开兰州,也没看见有一兵一卒开拔,关中就更别提了,歌照唱舞照跳,没人把这个当回事,毕竟离的太远,寻常百姓哪知道突厥人的可怕啊,唉,总有一天他们会后悔的。”
看来指望朝廷的援军是不现实的了,话又说回来,甘肃官军是元封的大仇人,倘若他们驰援凉州的话,元封还真不知道如何面对。
“不来也罢,我们有乌斯藏和羌人的二十万援军,何愁凉州不保,突厥大军号称百万,也就是吓吓一般人,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明白,打仗靠的不是人多,反而人越多越麻烦,光是每天的粮草就能愁死帖木儿,再撑一段时间他们自会退兵,铁头哥,你把我的话带给尉迟光,凉州必胜!只要他本本分分和我们做生意,我们一两银子不会少他的,以后还会多加照顾打着尉迟旗号的队伍,倘若三心二意的话,以后尉迟家的队伍别想从凉州经过。”
“说得好!”张铁头一拍桌子,“封哥儿有魄力,你放心好了,这事儿我肯定帮你办妥,对了,定安他们呢?都在么?”
元封叹气道:“十三太保没几个人了,定安还在,只不过身负重伤,还得一段时间才能下床,刚才周大人给你的单子里面就有帮他买的药。”
于是张铁头又去探望了赵定安,兄弟重逢不免唏嘘,但时间紧迫,张铁头连饭都没吃,就直接出城赶回长安,元封亲自领一队骑兵送他。
走在初春的旷野之上,心情也开阔了许多,放眼望去,原本苍凉灰色的大地渐渐恢复了生计,只是田地荒芜,村庄成了废墟,一派战后的凄凉景象。
正匆匆赶路间,忽然听到一阵马蹄敲击大地的声音,驼队伙计大喊:“有马贼!”凉州军士喊道:“突厥人!”
但来者既不是马贼也不是突厥人,而是一支看不出来历的重甲骑兵,高大的战马披着马甲,骑士也穿着包裹全身的铠甲,只露出两只眼睛,虽然只有数百名骑兵,但那股气势强大的令人窒息。
驼队的伙计们和凉州军将士箭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元封却皱着眉头在想这是谁的部队,因为他们的旗号上分明绣着一个汉字“李”。而突厥人肯定不会使用汉字的。
“大帅,这是宁夏铁鹞子啊!”见多识广的王金标在一旁低声道。
2-54 铿锵玫瑰
王金标一说铁鹞子,元封顿时就明白了,叔叔曾经给他讲过,宋朝的时候流行重甲骑兵,辽国有铁浮屠,金国有拐子马,西夏有铁鹞子,都是连人带马装备全套铁甲,刀砍不进,枪戳不透,弓弩更是无能为力,火枪出现之后重甲已经不再流行,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
别看他们从头到脚都罩着铁甲,凉州军根本不怵,都是久经沙场的汉子了,这点阵仗还不放在眼里,火枪提在手里,时不时吹拂一下燃烧的火绒,冷眼看着这帮铁鹞子。
双方一言不,冷冷的对峙着,铁鹞子中一名头顶插着鹅黄色羽毛的骑士一提马缰绳,从队列中出来,伸出右手,用戴着铁细丝手套的食指指了指元封,元封也一提缰绳从本队中出来,刚要说话,那骑士毫无征兆的就起了攻击,一杆沉重的镔铁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横扫过来!
铁枪来势汹汹,又快又重,元封来不及拔刀抵挡,只能一个铁板桥避过锋芒,铁枪擦着他的鼻子尖扫过去,枪缨子在他脸上划出几道血痕,元封是躲过去了,战马却没那么幸运,马脖子直接被打折。战马哀鸣一声轰然倒地。
元封反应度极快,迅从马镫中抽出脚来,就地一滚,顺势就将长刀抽了出来,狠狠地朝那铁骑士的马腿砍了过去。
铁鹞子虽然防护严密,但马腿总是防不住的,可怜的战马突遭袭击,一条前腿被砍断,沉重的负担和难忍的疼痛让战马难以支撑,也轰然倒地,铁鹞子有个特点,为了防止冲杀中跌落马下,骑士都是用铁锁扣固定在马背上的,战马倒了,骑士自然也跟着倒下,全身铁甲的防护力很强,但不可避免的牺牲了机动性,那骑士为铁甲所累,行动明显不如元封敏捷。
元封一个虎扑就压到了骑士身上,一眼看过去竟然找不到下手的位置,这铁甲防护的也太严密了,连脖子上都箍着铁环,他急中生智,一把掀开头盔的面罩,一手掐着骑士的脖子,一手举着长刀,将刀尖对准面罩下面的那张脸。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而已,双方都来不及反应,直到元封骑到那名铁甲骑士身上的时候,大家也醒悟过来,纷纷用兵器指着对方大声叫骂着,威胁着,但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帅,你没事吧?”王金标喊道,顺手抛过来一支短柄火枪。
元封伸手接过火枪,回了一句:“我没事!”然后将枪口顶住那骑士的额头,此时他才看清楚自己身下这人的相貌……
一双大大的眼睛正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这双眼睛里看不出丝毫的恐惧,相反却有一丝欣喜和好奇。
“叫你的人放下兵器!”元封喝道,手上的力道一点没放松。
“你的人喊你大帅,你是谁家的大帅?”红润的嘴唇里,吐气如兰,声音婉转动听,这人竟然是个女的。
“我再说一遍,叫你的人放下兵器,不然一枪打爆你的头。”元封根本不搭茬,继续威吓道。
“大小姐,大小姐!”铁鹞子们的声音显得焦躁异常。
“我没事,你们放下兵器吧。”
铁鹞子们依言乖乖放下手中的铁枪和弓弩,头顶着鹅黄羽饰的女骑士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在元封脸上扫来扫去,轻声道:“大帅,现在可以放了人家了吧。”
元封这才觉察到这种姿势相当的暧昧,赶紧从女骑士身上爬起来,等着她自己站起来,可是人家却爬不起来了,朝元封伸出了一只手,看样子是想让元封拉一把。
身重甲就这点不好,太重了,倒了就怕不起来,元封无奈,只好将女骑士拉起,站起来之后他才现,这位女骑士的个头还真是高大,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再配上威风凛凛的重甲,那块头比自己都大。
女骑士站定之后,两手在脖颈处摆弄了一下,将头盔摘下,露出一张白皙俊秀的脸,还有一头乌亮柔顺的长,西风吹起,夕阳西下,长随风飘拂,晚霞映照在她脸上,真是说不出的动人,再配上一身亮闪闪的铠甲,抱在手中的头盔,那鹅黄色的羽饰还在风中摇曳着,铁甲铿锵,美人如玉,凉州军一时间都看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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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声枪响,是元封在结束战马的痛苦,打死了战马之后,元封才黑着脸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突厥东征,天下震动,我们是宁夏来的义勇军,是来保卫凉州的。”女骑士道。
“来保护凉州?那你看不见我们的旗号么,看不见我们的战袍么?他们像是突厥兵么?还有他们,像么?”元封指着自己的部下和张铁头那帮尉迟家的武装伙计,愤怒的质问道。
“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要是伤了人怎么办!”元封是真生气了,就算是遇到突厥兵也有个通名报姓的机会啊,这位女将军倒好,上来就拿铁枪和人家说话。
面对元封如此声色俱厉的质问,那女骑士竟然粉脸一红,低头道:“得罪了,是我不对。”
铁鹞子们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头盔缝里看到惊讶的眼神,大小姐转性了!要在以前,谁敢这么粗声大气的呵斥她,那就是自寻死路啊,别说外人了,就是自家那个骄纵异常的二少爷,在大小姐面前也是乖的像个兔子,说错一句话就是一顿大耳帖子。
对方认错,元封也就不再飙了,毕竟人家是千里遥远来救凉州的,他抱拳道:“在下凉州张思安,未请教?”
“张思安,你就是名满天下的陇西思帅张思安!”女骑士的眼睛放出光来,也抱拳道:“人家,我,在下是宁夏李家堡李明雪!”
“宁夏李家?李明赢是您什么人?”元封问道。
“哦,那是我弟弟,怎么,你认识他?”李明雪瞪大了眼睛问道。
“久闻大名。”元封只是简单答了一句,这件事说来话长,这里也不是叙旧的地方,他不想多说太多。
李明雪也不追问,反正她那个弟弟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大恶少,宁夏李家的代言人,认识的人多一些也不奇怪,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这位陇西思帅身上。
“我们正想找个人问路呢,现在好了,思帅领着我们进凉州吧。”李明雪道。
正好也把张铁头他们送到了安全地带,元封便送别了驼队,领着这支援军往凉州走。
宁夏李家是著名的豪门大族,雄霸宁夏以及河套地区,那块地方非常混乱,几股势力横行,阴山以北的蒙古人,朝廷军队,还有数不清的马贼,都想在这块水草丰美之地分一杯羹,宁夏李家养马贩马、走私兵器私盐,豢养马贼,勾结蒙古人,游刃于各种势力之间,也算是一方诸侯了。
虽说李家实力强横,但元封也想不到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居然有能力武装起一支铁鹞子部队,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一千人,但这可是全装甲骑兵部队啊!养骑兵难,养铁甲骑兵更难,养训练有素的重甲铁鹞子更是难上加难,钱银、粮草、训练那一块跟不上都不行,这李家真是让人看不透啊。
战斗警报解除,铁鹞子们就没必要穿着这身沉重的铁壳子了,李明雪刚要下令卸甲,被元封劝住:“就让将士们穿着甲进凉州吧,看到如此铁军,凉州军民士气定会大增。”
李明雪道:“好!思帅真是想得周到,我这就让他们把甲都罩上。”
重甲骑兵可不是随时随地都穿着一身盔甲的,只有临战时候才穿上这玩意,仗一打完就得脱下来,这玩意太重,穿着就是一种折磨,刚才李明雪带过来的披甲骑士也不过是二百人而已,其余八百骑士和千余名辅助兵都在远处待命呢。
大小姐一声令下,部下们怨声载道,不得不将驮在骆驼背上的盔甲解下,在辅助兵们的帮助下顶盔贯甲,一直折腾到日头西落才装备完毕,一千骑兵雄赳赳气昂昂的踏进了凉州。
还别说,这种重甲骑兵武装游行的效果还真好,刚走到凉州东门瞭望哨的视线内,城里就***了。
大帅又带来新的援兵了!
凉州正值危难时刻,哪怕是中原来了一兵一卒都会让人振奋不已,更何况是如此雄壮的铁甲骑兵,城头上欢呼雀跃,鸣放礼炮欢迎友军到来。
老百姓们也听到了消息,涌到街上去看骑兵,一千铁鹞子以三人横队开进凉州,人马全身罩甲,只露出眼睛,乌亮的铠甲,森严的气势,马蹄铁敲击在凉州的石板路上,轰隆隆作响,老百姓们都看傻了,整条大街鸦雀无声,只有军队行军的声音。
此时铁鹞子们的心情好了许多,一个个骄傲的挺起了胸膛,享受着百姓们崇敬羡慕的目光,大小姐李明雪更是得意非凡,不时的瞟一瞟和自己并辔而行的思帅,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她却不知道,远处凉州府衙门口有一双恶狠狠的丹凤眼正盯着自己。
2-55 红颜双煞
来到府衙门前,元封和李明雪翻身下马,并肩走来,元封看到赫敏正站在门口,便引见道:“这位是羌国公主殿下,这位是宁夏李家堡大小姐。
赫敏好歹是个公主,身份要尊崇些,正歪着头望着天等着别人和她见礼呢,可是李明雪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只是略略看了赫敏一眼,微微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然后继续和元封谈笑风生,气得赫敏一跺脚,扭头就走,元封不放心的回头看去,却又被李明雪拉住:“思帅,里面请。”
赫敏一边走一边飙:“什么玩意啊,不就是个子高点么,块头大一点么,一点女人味都没有,活像个男人婆。”
赫敏走的太快,几个贴身小女兵一溜小跑才跟上她,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说话没大没小,明知故问道:“殿下,您脸色咋那么差,活像谁欠您两吊钱似的。”
赫敏猛地停下,柳眉倒竖:“那个男人婆除了个子高还有什么啊,居然想和我争……”看到女兵们眼睛啪嗒啪嗒的盯着自己,赫敏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下了:“哼,想和我比,差远了她。”
女兵们七嘴八舌的附和:“是啊,是啊,要胸没胸,要**没**,整个就是一竹竿子,比殿下您是差远了。”
赫敏这才高兴了一点,摸出小镜子看看自己的小脸,得意的呲牙一笑:“走,回家换衣服去,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国色天香。”
公主殿下的行辕就设在附近,凉州城内也只有蔡勇的宅子才配得上赫敏的身份,不过公主殿下来的太急,除了几身战袍之外没带什么衣服,不过这难不倒小女兵们,一通翻箱倒柜,从蔡勇后宅里翻出许多绸缎衣服来。
蔡勇姬妾甚多,高档的女式衣物当然是应有尽有,大部分还是没穿过的新衣服,七八个小女兵把各种式样的衣服找出来,摆得满屋子都是,赫敏都挑花眼了,最后才选中一套汉式的裙装,女兵们帮她穿戴起来,赫敏对着大镜子照来照去,掐着腰间的肥肉咂咂嘴道:“腰不够细啊。”
几个女兵立刻扑上来帮她把腰带勒紧,一条粉红色的绸缎狠狠地勒在腰间,赫敏差点没闭过气去,不过缓过来以后望着镜子里的纤纤细腰,满意道:“不错。”
女兵们围在镜子前品头论足:“嗯,是不错,就是这衣服不大行,衬托不出咱们殿下的气质来,可惜这次翘家走得太急,要不然的话……”
赫敏猛回头,瞪眼道:“不许提!”小女兵们吓得赶紧捂住嘴。
……
又有新的援兵抵达,凉州知府曹延惠设宴款待,赫敏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宴席在府衙后宅举行,大敌当前,大家也都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情,所以宴席非常简单,就是普通的酒肉而已,在座的也都是军方将领,曹延惠带着次子曹秀坐在上,其余人等分宾主落座。
赫敏早早的到了地方,坐在宾客席的上,她是公主,自然有资格这样坐,元封作为主陪,就坐在她对面,看到赫敏忽然变了装束,穿了一身汉人的裙装前来赴宴,元封惊讶万分,没想到赫敏还有这样风情万种的一面,现在已经是初春,气候没那么寒冷了,再不用捂着厚实的皮毛衣服,赫敏一身合体的绸缎裙装,更显得身材凹凸有致。
看到元封惊讶的目光,赫敏心中暗喜,得意洋洋的在人群中搜索着那位宁夏来的竹竿子,可是看了半天却没看到。
曹延惠摆宴,谁敢迟到,很快人员就到齐了,就差那位新来的贵客了,大伙正等的急躁,忽听门口一声喊:“宁夏李家堡李大小姐到。”
一个苗条欣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众人就觉得眼前一亮,好一个英姿飒爽的佳人!
李明雪迟到情有可原,人家毕竟是大姑娘,出场面之前不得打扮打扮,这一身合体的劲装比盔甲更能衬托出她完美的身材,和赫敏不同的是,李大小姐依然选择了男装出场,鹅黄色的缎子团花战袍,腰间一根大红色的英雄带,下穿长裤,脚蹬一双麂皮小蛮靴,衣服是量身定做的,极好的勾勒出优美的曲线,胸部高耸,细腰不盈一握,身材如此纤细苗条,真想不通她是怎么把那一身重甲穿在身上的。
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李明雪走上了偏殿,先给曹延惠见礼,然后给在座的各位抱拳行礼,笑盈盈看了一圈,目光根本没在赫敏脸上停留,直接望向了元封:“没座位了,我就坐在思帅旁边吧。”
赫敏旁边明明有个空座位,李明雪睁着一双大眼睛硬说看不见,非要坐在元封身边,元封旁边那位将军倒是有眼力价,直接就把座位给让出来了,曹延惠也没说啥,毕竟人家远来是客,又是来助拳的,想坐哪里还不是随便她。
“不要脸……”赫敏轻声说道,她倒是没注意到,曹延惠身边那位俊秀的小公子,此时的嘴型也和自己一样,正在轻轻吐出“不要脸”这三个字。
宴席开始,曹延惠先对公主殿下和李大小姐来援再次表示了感谢,分别敬了三杯酒,酒过三巡之后进入正题,如何才能打败突厥人是大家共同的目标,帖木儿东征,当其冲的就是凉州,凉州若是不保,紧接着被荼毒的便是羌地、乌斯藏、宁夏,其次才会是中原,只有保住凉州才能拖延住突厥大军的铁蹄,这一点大家已经达成了共识。
赫敏站起来说道:“诸位,我羌藏联军二十万已经兵出祁连山,阻断了突厥人的后路,他们的粮草辎重供应已经断了,崩溃就在指日之间,我羌军三千生力军协防凉州,可确保凉州万无一失。”
赫敏说完,众人纷纷鼓掌,忽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此言差矣,帖木儿南征北战多年,经验极其丰富,又怎么会轻易被人切断后路,百万大军又不是泥捏的,就算崩溃也有个时间,协防凉州这话不对,应该主动出击才是,君不知武帝语录中有这样一条么:最好的防御是进攻。我认为,应该主动出击才是。”
话的人正是李明雪,她引经据典的说得头头是道,众人都不住点头,赫敏压住怒火反驳道:“突厥人经验丰富,难道我羌藏联军就是白给的,实话告诉你,羌人已经和突厥人打了十年的仗,本宫从十五岁就开始和突厥人打仗,手刃的突厥兵不在少数,哼,某些人恐怕连突厥人长啥样都不知道吧。”
李明雪脸上一红,她错将元封当作突厥人的事情怕是已经传开了,不过这难不倒她:“我军常年和阴山以北的蒙古骑兵作战,对他们的战术相当了解,所谓突厥大军,其实继承的不过是成吉思汗当年那一套,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些年来,死在本小姐枪下的蒙古兵也有上百了,哼!”
见两人针锋相对,曹延惠赶紧做和事佬:“两位都是久经沙场的巾帼,就不要再争了,听听我们张大帅怎么说吧。”
元封站起道:“刚才李大小姐有句话说得好,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现在已经到了反击的时刻了,根据我得到的情报,突厥军中最精锐的骑兵已经西返去和羌藏联军作战了,现在他们的部队以步兵为主,而且士气低迷,我军有强大的炮兵支持,又有精锐的罗马步卒,完全可以出城主动求战,只是还需二位女将的骑兵协同才好。”
“没问题,我一千铁鹞子听凭思帅差遣,本小姐也唯思帅马是瞻。”李明雪说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元封,眼神含情脉脉,瞎子都能看出来。
“啪”的一声,赫敏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不屑地说:“就你那一千铁鹞子上了战场就是菜,那么重的铠甲纯粹就是样子货,火枪一打就透,倒了自己都爬不起来,打突厥人还得看我的三千轻骑。”
李明雪火了,怒道:“你那三千轻骑才是菜!不信咱这就拉出去溜溜!”说着她就一步跨过桌子,走到偏殿中央,手按腰刀对赫敏怒目而视。
赫敏也站了起来,想跨过桌子呢,可是穿着裙子不能做那么大的动作,腰间又没带兵器,情急之下把身后随从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喝道:“怕你啊!你说怎么着吧,我奉陪到底!”
双方赴宴都是带着随从的,看到自己主子飙,小的们也跟着聒噪起来,纷纷拔出兵器指着对方大骂,眼看一场欢宴就要演变成武斗,元封赶忙出来调解,他越是调解,两位女将就越来劲,看那架势非得当场拼个你死我活。
“咣当”一声,金质的酒杯被扔到地上,大伙抬头看去,曹延惠依然保持着尴尬的笑容,曹家二公子一脸铁青,拂袖而去。
2-56 反击的序幕
“成何体统啊……”曹延惠咕哝了一句,借口不胜酒力也退席了,把偏殿留给这帮年轻人去尽情的闹腾,老狐狸心里明白着呢,这俩女将八成是看上元封了,争风吃醋呢,这是好事不是坏事……
曹延惠走了,赫敏和李明雪更加肆无忌惮,兵器都亮出来了,这就要当众上演全武行,凉州军将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劝才好,叶天行坐在角落里,一边喝酒一边看热闹,不时咂嘴道:“小伙比老子年轻时候还招女人喜欢。”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忽听一声爆响,众人转头看去,元封手握还在冒烟的火枪,冷冷道:“要打出去打,别在这里闹。”
四下顿时安静下来,双方的马仔不敢再言语了,但两位女将依然是气鼓鼓的,赫敏指着李明雪道:“她欺负我!你都不管?”
元封道:“想打架的话有的是机会,出西门二十里就是突厥大营,这里是凉州,我的地盘,谁再闹事就是不给我面子,就这样!失陪了诸位。”说罢领着凉州军众将昂而去,退席了。
赫敏气得两手乱晃,狠狠看一眼李明雪,一跺脚,提着裙子走了,走到门口还不小心摔了一跤,脸上都沾了泥,吓得随从们噤若寒蝉,生怕公主殿下当场哭出来,所幸赫敏还知道分寸,硬是忍住眼泪爬起来走了。
现场只剩下宁夏铁鹞子们,大伙看着阴沉着脸的大小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没想到李明雪忽然阴转晴,脸上浮现出笑意,自言自语道:“好霸道,好有男人味,我喜欢。”
众军:“……”
回到签押房,元封余怒未消,愤然道:“这些女人真是麻烦,总觉得自己最大,别人就该宠着她们惯着她们。”
叶开在一旁抱着膀子冷笑道:“大哥看不出来么,这两个女子在争风吃醋呢。”
元封奇道:“争什么风?吃什么醋?”
“争你这个封啊,吃的是山西老陈醋,别人都看出来了,就你看不出来。”叶开道。
元封也不是榆木脑袋,顿时就明白了,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她们脑子里就装的这个事情?简直太不懂事了!”
叶开道:“对这些女人来说,谈情说爱就是天大的事情,什么军国大事在她们眼里连p都不算。你难道还想和她们讲道理么?世上最愚蠢的事情莫过于和女人讲道理。”
元封奇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叶开耸耸肩膀:“老家伙说的,他可是对付女人的老手。”
“砰砰”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元封喊一声:“进来。”门被推开一条缝,尤利娅的小脸小心翼翼的伸了进来,看只有元封和叶开在,整个身子又钻了进去,手里捧着一个小火锅,锅里盛着喷香的炖牛肉。
“嗯,听说你没吃饭,我特地送来的。”尤利娅将火锅放下,搓着手欲言又止的样子,元封道:“有什么事么?尤利娅。”
“嗯,她们都不是好人,你别生气了。”尤利娅说完,红着脸一溜烟跑了。
元封没明白尤利娅所说的这个他们指的到底是谁,一脑门的诧异,叶开倒是个明白人,道:“这小姑娘也是你的爱慕者,这就三个了,我看你怎么办?”
元封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还能怎么办,但有一条,做我元封的女人就得听话,嗯,至少得像尤利娅这么乖的。”
躲在门口还没走的尤利娅听到了这句话,高兴的心砰砰直跳,吐一下舌头,悄悄地溜走了。
……
次日,元封击鼓聚将,白虎节堂上,站满了千总以上军官,赫敏和李明雪也带着本部军官前来,今日不同昨日,大帅的白虎堂上谁敢造次,每个人都是一脸严肃,手按佩刀肃立着。
元封登堂,帅案之后落座,道:“本帅欲出城与突厥军对战,现有战书一封,谁愿意去突厥大营下书?”
将军们面面相觑,去突厥大营下书,这活难度高点,突厥人乃化外之邦,做事可不讲究,他们连日受挫难免恼羞成怒,要是一生气把下书人斩了可咋办?
“我去!我去!”几乎是同时,赫敏和李明雪站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又不服气的将脸别开,元封道:“你俩不行。”
“为什么?”这回又是异口同声。
“让女子前去下战书,岂不是显得我凉州无人了,你俩退下,还有人自告奋勇么?”
“我愿往!”随着一声喊,一人站了出来,年纪轻轻,英姿勃,正是叶开,叶开来的晚,除了上回从万马军中救出赵定安之外,并无建树,所以元封没给他任何头衔,此时叶开自愿前往下书,正合了元封的心意,他拿出一支令箭道:“给你五百骑兵,前去突厥大营下书,莫要坠了我们凉州军的威风。”
叶开道:“不用骑兵随行,我独自一人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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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大营,高高的敌台之上,负责?望的士兵敲响了预警的号角,士兵们闻风而动,大队人马进入壕沟,平端着手中的劲弩瞄准东方,可是等了半天,不见敌军大队人马,只有一骑翩翩而来。
那骑士手中举着一面白旗,在这里白旗并不是投降的意思,而是代表着谈判,等他走到近前,才看清楚来使不过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突厥兵们不禁有些恼怒,凉州人未免太托大了,谈判也不派个有分量的来。
营门打开,将来使放入,一群突厥兵提着明晃晃的刀枪围了上去,一个个横眉冷目面目狰狞,但那青年眼皮都不眨一下,傲然道:“我是来下书的,带我去见你们大汗。”
此时帖木儿已经重病在卧,负责领军的是帖木儿的三儿子米兰沙,帖木儿有四个儿子,但是长子和次子都已经死了,如今军中大权掌握在他三十八岁的三子米兰沙和二十八岁的四子沙哈鲁以及两个侄子手中。
米兰沙身材粗壮,一脸横肉,长的并不像他的父亲,帖木儿生病,他便堂而皇之的坐在父亲的宝座之上,一脸的骄狂,吩咐众军在王帐门口架起刀门,五百名刀斧手排出两条队列,五百把寒光闪闪的弯刀架起一座长长的刀门,这是一种武力的炫耀,又是一种施压,别小看这种排场,两军打仗可没有什么必须遵守的规则,说把你砍了就砍了,没处说理都。
那名年轻的凉州使者却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将佩剑摘下,昂阔步从刀门下走过,没有半分胆怯之色,就连突厥众将都忍不住暗叫一声好。
来到帐内,叶开拿出书信道:“我是代表凉州来向大汗下战书的。”
“哈哈哈”米兰沙一阵狂笑,突厥众将也跟着捧腹大笑,叶开的眼睛在众人身上扫过,经过楚键的时候并没有停留……
笑声戛然而止,米兰沙阴沉着脸道:“把战书拿过来。”
侍从把战书接过,献给米兰沙观看,战书是用突厥文字写成,极其简练,无非是约定交战的时间地点而已,三两眼看完之后,米兰沙将战书抛到一旁,问道:“你身居何职,为何独自前来?”
叶开道:“我是张大帅帐下一名小兵,送封信罢了,一个人足矣。”
“狂妄!这是目中无人,来人啊,把信使的眼睛挖了,耳朵鼻子割去,让他爬着回凉州!”
一声令下,八个膀大腰圆的武士便扑了上去,叶开连动都没动,脸上只有冷笑。
“刺啦”一声,是牛皮帐篷被割破的声音,王帐天窗大开,一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扑了进来,米兰沙到底只是个征战沙场的武将,并非武林豪侠,根本没反应过来,一把长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酒不错,我早想下来喝一杯了。”刺客叶天行一手拿剑逼着米兰沙,一手从他桌子上拿起装着马奶酒的酒壶灌了一口,咂咂嘴:“真香。”
“快抓住他!”突厥将军们还是有明智之士的,赶紧让武士去捉叶开,可他们没料到的是,叶开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拍腰带扣,软剑在手,呲呲几声,武士们喉头就出现一条血线,倒地蹬几下腿,死了。
“战书我们送到了,现在劳三王子大驾把我们送回去。”叶开对米兰沙道。
“放了我,就送你们走,不然把你们砍成肉酱!”米兰沙瞪眼道,剑架在脖子上都不怕,倒也是条汉子。
“不要放走了刺客!”王帐门前一阵喧哗,数百名弓箭手就位,箭镞直指米兰沙,弓弦拉得吱吱响,米兰沙顿时怒了,对王帐内一人喝道:“你这是要借机害死我么?让你的人退下!”
“三哥,我这是为了保护你啊。”那人狞笑道。
王帐内的众将一时间手足无措,这是帖木儿的儿子和侄子之间的权力争斗,风向不明的情况下,他们也不知道向着谁比较好。
关键时刻,察合台汗黑的儿火者拔刀出鞘,站在了米兰沙三王子一边,他将弯刀架在帖木儿的侄子马黑麻脖子上,道:“三王子若是死了,您就第一个去陪他。”
马黑麻脸色一变,只好将自己的人马撤走,米兰沙的亲军立刻顶了上来,但依然紧紧包围着王帐,不让叶天行父子离开。
“你们放开三王子,我做人质送你们回凉州!”察合台汗沉声说道。
2-57 历史将铭记今天
“好兄弟!我忘不了你。”三王子米兰沙感动的岗岗的,父亲重病,四弟带兵绥靖后方,自己暂时执掌大权,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突厥大军派系众多,关系错综复杂,表面上阿谀奉承自己的人不少,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自己,除了这个平时默默无闻的黑的儿火者。
突厥帝国展的极为迅猛,几十年的时间内吞并了无数小国家,帝国长年处在征战状态中,没有时间梳理这些复杂的关系,象黑的儿火者这样的小领主有很多,帖木儿年迈,时日无多,大汗的两个儿子和两个侄子都有争夺汗位的企图,其中三王子米兰沙生性粗鲁不擅权谋,平时得罪的人不少,所以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竟然无人相帮,黑的儿火者是东察合台汗国的继任者,其父不久前被帖木儿处死,只是鉴于黑的儿火者一腔忠诚才留他一条性命,但也属于无权无势的那一类。
黑的儿火者扔下弯刀,解开铠甲,原地转了一圈这才走上前来,叶天行父子对视一眼,终于放开了米兰沙,将黑的儿火者抓了过来。
三王子安全了,众军哪还顾得黑的儿火者的安危,纷纷逼近此刻,却被米兰沙一声大喝制止:“都不要动,让开一条路放他们走!”
三王子是个讲义气的人,黑的儿火者以身替他,他不能恩将仇报,再说了,现在正是显示自己仁慈一面的时候,哪能为了区区两个下书人坏了大事。
突厥大营内严阵以待,无数士兵涌出营帐,挤得满满当当,放眼望去,全是白色的包头布和黑黝黝的面孔,冷森森的刀枪拿在他们手里,脸上的表情却并非传说中那样冷血妖邪。
突厥兵们来自中亚西亚乃至南亚的各个民族,有突厥人、蒙古人、波斯人、印度人,信仰才是维系他们的唯一纽带,这些年轻的士兵并不是生来就是杀人恶魔,打仗不过是他们谋生的手段罢了,如今接近的目睹这些普通士兵淳朴的面庞,叶天行父子才明白战争真正的内涵——不过是强人独夫一个人的**罢了。
突厥兵们惊讶的看着这两个胆大包天的汉人,居然就这样挟持着人质从王帐内走出,面不改色从容有度,那个年长的家伙,手中居然还拿着装马奶酒的皮囊,边走边喝,这是何等的英雄气概啊,战士们最敬佩的就是英雄,所以当叶天行父子一步步走来的时候,这片刀枪组成的丛林不自觉的就让出一条路来。
叶天行父子挟持着黑的儿火者走到营门口,有人牵过三匹马来,三人过马绝尘而去,有人提出派兵追赶,被米兰沙阻止:“不能害了黑的儿火者!”
一刻钟后,黑的儿火者安然无恙的返回了,在营门口翻身下马,米兰沙就迎了过去,给他一个恶狠狠地熊抱:“好兄弟!你才是我的好兄弟!”
……
凉州,府衙签押房,门口警卫森严,严禁任何人入内,叶天行父子正在向元封汇报敌情:“突厥大军号称百万,实际动员人数只有九十万,其中六十万是民夫,负责转运粮草辎重,前线三十万军队,又有十万是临时征募的辅助兵,真正上得了阵的不过二十万人,东征半年以来,战死、病死、战伤的有四万人,四王子率领精锐骑兵五万回师去对付羌藏联军,现在满打满算,和凉州对阵的不过是十万左右的突厥军。
突厥军派系众多,老可汗病重之后,三王子米兰沙摄政,下面人多有不服,若是将战争的主动权拱手相让的话还暴露不出他们内部的矛盾,倘若在野外对战的话,凉州军面对的必然是一盘散沙。
“最强大的帝国,往往是从内部开始崩溃的。”元封感慨道。
“大哥,你是怎么把楚键安插在突厥人内部的?有了这枚棋子,咱们必胜无疑了。”叶开兴奋地说。
“楚键不是我安插的,以后他也不会再是楚键,而是黑的儿火者,察合台的汗,这是他的宿命,不可改变的宿命。”元封道。
按照约定,五日后和突厥军在凉州城外决战,敌人主动放弃坚城,选择野地浪战,这是突厥人求之不得的好事,米兰沙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父汗都打不下的凉州,就要在自己手上崩溃,他连夜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对敌之策,黑的儿火者作为新近上位的三王子嫡系大将,自然也参加了高层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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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一个晴朗的早晨,想必此时的江南已经是花红柳绿,西北却依然是春寒料峭,苍茫大地上一片枯黄,因为草根都被蒙古马刨出来吃掉了,大好良田也因为无人耕种而撂荒,凉州城头炊烟缭绕,军士们饱餐战饭,振奋精神,第一次大规模的开出了城门。
城头上的牛皮战鼓沉闷而有力,身披斗篷的曹延惠在儿子的陪同下亲临城头观战,凉州存亡,在此一战。
蛰伏了一整个冬天,经历了无数次防御战的凉州军队终于可以面对面的和敌人战斗了,虽然军容不甚严整,但是士气高昂,援兵6续到来,将领智勇双全,敌人劳师远征,焉有不胜之理,凉州军的主力是步兵,分成若干个扁平的横队,火枪手和长矛手混编,炮兵作为独立兵种参加战斗,侧翼由弓箭手和少量骑兵掩护。
突厥人的主力同样是步兵,帖木儿帝国虽然强大,也不至于到全员骡马化的地步,别的不说,战马的后勤消耗就能让军队崩溃,他们同样摆开阵势,分成一个个方阵,穿甲胄拿盾牌的士兵排在前列,没穿甲的士兵站在后队,弓箭手掩护两翼,骑兵摆在整个队伍两边。
突厥中军,黑色的大纛旗下,一身金甲的米兰沙不可一世的望着远方那可怜巴巴的两万余凉州军,挥起了马鞭:“历史将铭记住今天。”
完马鞭向前一指,身后二十名号兵吹响了手中的大号海螺,低沉的声音响彻战场,侧翼的骑兵们闻风而动,数千精骑催动战马向前奔去。
先以两翼骑兵进行钳形包抄,打乱敌人队形,分割包围,然后步兵压上,一鼓作气击溃敌人,乘胜占领城池,这是典型的打法,也是最有效的打法。
几万人的会战,投机取巧是没有用的,完全要靠实力,这次米兰沙出动了五万军队,足足是对手的两倍,对方只有可怜巴巴的几百骑兵,根本抵挡不住突厥骑兵的冲击,不出意料的话,骑兵冲过去过后,这场仗就基本结束了。
“可以开始了。”元封对手下人吩咐道,中军令旗翻飞,两翼和中央的炮兵同时开火,以火力覆盖突厥人的骑兵。
与此同时,突厥人的火炮也开始了轰击,但是射程远没有凉州人的火炮那么远,所有只能白白在空地上炸起一团团泥土。
凉州军的火炮使用了霰弹和链弹,炮口朝天射出一阵阵铁雨,射实心炮弹的大炮则炮口与地面平齐,这样射出的炮弹才能在地上弹跳,以造成更大的杀伤。
烟尘滚滚,突厥骑兵不断坠马,但是仍有许多人冲破了火网,大地在颤抖,喊杀声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雪亮的马刀在空中打着转,许多凉州步兵的腿肚子开始转筋,但是身处阵中,四面还有意志坚定的罗马营士兵压住阵脚,想跑也跑不掉,只好机械的听从着军官的号令,举枪,射击!
一团白雾腾起,第一列士兵射击完毕,迅走到后面去装填弹药,第二排士兵填上空缺继续射,然后是第三排,硝烟弥漫根本看不清对面的敌人,只能朝着马蹄声响之处射击。
但由火炮和火枪组成的火力网还是不够密集,突厥骑兵们付出了重大伤亡之后依然冲到跟前,此时火枪兵们全线后撤,躲到长矛兵身后,长矛兵全部是由意志坚定的老兵组成,身穿重甲,手拿两丈长的铁头枪,桦木杆的长枪四十五度角柱在地上,形成一片枪的丛林,战马也是有智慧的,看见这么多尖锐的东西,自然调头就躲,步兵军阵如同一座座磐石,迎接着大潮的冲击,中流砥柱一般岿然不动。
突厥骑兵们这下抓瞎了,从未遇到过这样难对付的步兵,龟缩成刺猬状那么长的矛伸在外面,自己手中的弯刀根本够不着,想拿弓箭射吧,人家的火枪也不是吃素的,那些可恶的火枪手躲在长矛手和盾牌手后面,各自为战,砰砰的乱放枪,被困在步兵军阵当中的突厥骑兵们或被长矛捅死,或被火枪打死,不时坠马,当然他们给凉州军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许多士兵被弓箭射中而死,但军阵依然牢牢地固守着。
眼瞅着自己的骑兵部队泥足深陷,米兰沙暴跳如雷,时不时拿起千里镜看上一两眼,就那点步兵怎么就那么难啃呢,急于求成的他迅将预备队也投入了战斗。
又是数千骑兵压了上去,凉州军的炮兵已经丢弃大炮跑散了,步兵们也自顾不暇,突厥预备队顺利的冲进凉州步兵们当中,双方展开残酷的血战。
突厥骑兵一度冲到元封的大纛前,又被将士们拼死挡了回去,战场上杀声震天,惨呼不绝于耳,硝烟和血腥气直呛鼻子,长矛兵越打越少,火枪兵们也挺起火枪下面的三棱枪刺,勇敢的站到了前面对抗骑兵的马刀。
元封脸上没有表情,将军们看到伤亡惨重,一个个急切的建言:“大帅,出击吧!”他只是淡淡的说:“再等等。”
“还等什么!再等人就打完了!”刚刚伤愈归队的赵定安瞪着眼睛逼问道。
“定安,慈不掌兵!舍不得牺牲就换不来胜利,你明白么!”元封严厉的呵斥道。
惨烈的战斗依然在继续,米兰沙用千里镜看了又看,心中纳闷不已,怎么对方还没有崩溃啊,可是手上的机动力量已经没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他怎么还不动作!”凉州城头,已经被这一幕惊得两股战战的曹秀曹二公子急切的喊道,小家伙喘着粗气,脸上全是汗,回头看他的父亲。
“孩子,慈不掌兵,他这是在拿人命消耗敌人的机动力量啊。”曹延惠说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一刻钟,元封终于下令:“可以了,骑兵出击!”身后的城门轰然打开,一千铁鹞子在前,三千羌军轻骑在后,四千养精蓄锐的骑兵呐喊着杀出,马蹄隆隆,以势不可挡雷霆万钧之势杀向突厥中军。
2-58 转折点
一千宁夏铁鹞子可算是好钢用在刀刃上了,重甲骑兵在平原上冲击毫无掩护的步兵,有两个成语可以形容:所向披靡,摧枯拉朽。
铁鹞子们养精蓄锐好几日,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别人在外面拼力厮杀,他们在城门后面等待时机,惨烈的杀声和血腥味飘进来,连战马都抑制不住情绪,嘶鸣着渴望加入战斗,将士们更是摩拳擦掌,全身甲胄的李明雪冷静的端坐在马上,握住铁枪的手已经出汗了,但她明白现在还不是自己上阵的时候,只有元封的号令传来,他们才能冲出去大开杀戒。
赫敏也是心急如焚,外面杀声震天,炮声枪声响成一片,天知道打成什么惨烈的局面,她担心的是元封的安危,两万步兵究竟能不能缠住突厥人的骑兵呢。
正在心急火燎之际,一支火箭冲上云霄,这是事先约定的信号,城门轰然打开,重甲骑兵们纷纷在辅助兵的帮助下翻身上马,抄起兵器,盖上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大姐头李明雪提起铁枪一指前方:“出击!”重甲骑兵率先杀出,赫敏的轻骑兵们动作整齐划一的跳上战马,紧随其后冲出城去。
铁流一般的骑兵源源不断的从城门涌出,曹秀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一点,紧紧抓住曹延惠的胳膊道:“父亲,咱们反击了,咱们一定会赢,是吧?”
曹延惠拍拍他的脑袋:“孩子,好好看吧,这就是真正的战争,以后你还会经历许多。”
“看,骑兵!”米兰沙身旁的将军惊恐的指着前方,米兰沙不用拿起他的千里镜就能看见那股只有大队骑兵才能腾起的烟尘,对方竟然保留了一支骑兵部队,并且在这个时刻动逆袭,真是出乎他的预料,他手上的骑兵已经全用上了,步兵挡骑兵那是找死,情急之下拉过一名传令兵吩咐道:“快去马黑麻王子那里,请他派出骑兵突击敌人侧翼。”
突厥步兵们人心惶惶,但没有命令不敢撤退,军官们的口令声传来,让弓箭手上前,覆盖射击阻拦敌军,可是漫天的箭雨射过去,对方的骑兵居然没有几个落马的。
他们面对的可是重甲骑兵,连人带马从头到脚罩着铁甲的铁鹞子,只露出两只眼睛观察敌情,战马全是负重能力强的高头大马,虽然冲刺能力不强,但是冲撞能力却是极强,每三匹战马用铁索连在一起,骑士用锁扣固定在马背上,虽死不坠。这样的骑兵简直就是坦克。
突厥军多是弯弓短箭,破甲能力不强,火枪则根本没有大批装备,步兵前面没有拒马,没有壕沟,甚至没有足够的长矛,他们的防线在重甲骑兵的冲击下如同豆腐一般被切开,撕裂。
铁鹞子们如入无人之境,根本不用兵器劈砍,战马所到之处,突厥兵就被踩死撞飞,骑士们的眼睛紧紧盯住冲在最前面的那根黄色的羽饰,紧随其后长驱直入,那是他们的统帅,铁鹞子的领军人物,大将李明雪。
黄色羽饰下,李明雪眼神坚毅,紧咬嘴唇,心无杂念,眼中只有敌人,只有那面黑色的大纛旗,那里是敌人主将的所在,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斩将夺旗,为宁夏铁鹞子打出声威,为父亲的事业打下基础。
“散开!”赫敏一边冲锋一边出命令,紧跟在她身旁的将军依令调转马头分成两股,从侧翼包抄过去,轻骑兵只装备了骑士自身的盔甲,度自然比重甲骑兵快得多,三千轻骑呈钳形向米兰沙的大纛旗包围过去。
突厥大阵被重骑撕开了几个大口子,士兵们丢下弓箭铁炮抱头鼠窜,但米兰沙的中军还未乱,这里还有数百名精锐骑兵亲卫,千余名拿着盾牌的步兵,看着敌人越来越近,从三个方面包抄过来,米兰沙嘴唇白,喝问道:“马黑麻的兵怎么还没到!”
“殿下,马黑麻说他那里也紧张,没有兵力来援救咱们!”
米兰沙怒极,大敌当前竟然见死不救,马黑麻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帖木儿家族的人,为了争位无所不用其极,反正凉州什么时候都能打,干掉竞争对手的机会可不是那么多了。
想要还要留着兵力对付那两个阴险的堂兄弟,米兰沙终于动摇了,一挥马鞭大喊道:“撤!”
兵败如山倒,米兰沙的三万步兵瞬间崩塌,兵顾不了官,官顾不了兵,除了米兰沙的中军保持队形未散之外,所有部队都失去了控制,丢盔弃甲狼狈逃窜,两条腿跑得再快也比不过四条腿的,无数士兵被凉州骑兵赶上,马刀挥处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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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将铭记今天。”元封对他的部将们说,“现在是我们进攻的时候了。”说罢大喝一声,催动战马向前冲去,那面红色的大纛旗紧随在他的身后,与此同时,凉州城头的**也开始了轰鸣,仅有的炮弹被尽数打了出去,落点正是突厥兵扎堆的地方。
正缠斗于凉州步兵军阵中的突厥骑兵们忽闻炮响,再看自己中军大纛旗已经走远了,哪还有心思再战,纷纷拨转马头向西逃去,凉州军步兵们收拢队形,重新组成火枪兵在前,长矛手压住四角的阵型,向前推进而去。
并不是所有的铁鹞子都是用铁索三三相连的,李明雪就是单人独骑,作为铁鹞子的主将,她身先士卒冲在第一线,距离米兰沙的大纛旗只有百步之遥,她冲的如此迅,以至于其他铁鹞子都没有跟上来。
这匹马并不是李明雪惯常骑的那匹,被催的紧了体力有些不支,忽然前蹄踩到了什么,一个马失前蹄栽倒在地,李明雪猝不及防被摔倒在地,战马身上背了如此沉重的一个铁人,想爬也爬不起来,李明雪赶紧解开锁扣,战马扑腾了两下倒是起来了,可是她自己却倒在地上动不了啦。
慌忙跑路的突厥兵们现了这名倒地的骑士,五六个人围了过来,他们嘿嘿冷笑着抽出兵器就要往头盔缝里戳,李明雪眼睛一闭心道完了,可是嗖嗖数声,突厥兵们纷纷倒地,胸前身后插着雕翎箭,须臾之间,赫敏的战马就到了跟前,英姿飒爽的羌族女将蹁腿下马,伸出一只手来。
“啪”两只手握到一起,李明雪艰难的爬起来,此时大队人马已经杀到,有人让出一匹马来,两位女将翻身上马,对视一眼,会心一笑,此时无声胜有声,只管并肩杀将过去便是。
米兰沙冲到大营前,那帮留守的士兵看到三王子的人马来到,非但不开门接应,反而一阵箭雨射过去,若不是亲卫拼死护着,三王子殿下没死在凉州人手里反倒死在自己人手里了,幸亏紧急时刻营内一彪人马赶到,将那伙射箭的家伙杀退,打开营门将三王子一行人放了进来。
米兰沙一看来接应自己的正是黑的儿火者,顿时又感动的热泪盈眶,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若为汗,定把最富饶的土地封给你。”
黑的儿火者道:“殿下,当务之急是除掉马黑麻和优素福这两个奸佞小人,他们见死不救,坏了殿下的大事不说,还暗箭伤人,刚才那伙人就是马黑麻的部下,我看的一清二楚,绝对不会错!”
“可是……凉州军马上就打过来了!”米兰沙到底还有些大局观念,可是当他回头望去的时候,只见凉州骑兵已经徐徐退去,只是自己的大纛旗已然被人家缴获了。
三王子松了一口气,退了就好,总是还有翻盘的机会的,黑的儿火者说得没错,当务之急是解决掉那两个不听话的堂兄弟,有他们在后面捣鬼,自己怎么可能打败凉州人。
……
此役凉州军大胜。缴获兵器甲马辎重无数,杀敌愈万,俘虏上千,当然自身伤亡也极其巨大,作为军队中坚的罗马营几乎打残了,新训的火枪兵们伤亡过半,正是由于他们死死咬住突厥骑兵,才为凉州军的骑兵赢得了胜利的机会。
凉州城头,望着夕阳下硝烟袅袅的战场,曹秀久久不语,他今天完完整整看了一场血腥惨烈的战斗,目睹了无数人的死亡,这个心理震撼是强的。
曹延惠望着呆的儿子,爱怜的摸着他的头:“孩子,在这个乱世之上,能保全自己的方法唯有比别人更强,更狠,凉州迟早是你的,我希望你能从今天这场仗中学到一些东西,毕竟有些事情是书本里学不到的。”
2-59 新出炉的凉州王
凉州军大胜,而且控制了战场主动权,出动万余民夫打扫战场,将兵器甲马收集进城,己方的伤员死者妥善处置,突厥军的伤员就只能给补一刀了事,遍地的突厥兵尸体实在没有精力去处理,只能交给附近那些饿得皮包骨头的野兽了。
虽是大胜,亦是惨胜,出战的凉州军伤亡过半,早上还是两万士兵开出去,到黄昏就只有一半人完整无缺的回来,其余的非死即伤,凉州城内家家带孝,处处悲声,有人提出质疑,为何不依托坚城固守,主动求战,而且付出这么大的牺牲究竟能换来什么?
是夜,但见突厥大营方向火光冲天,西风将惨烈的杀声送了过来,凉州人听得面面相觑,突厥人竟然内讧了。
次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凉州城楼上的?望哨放眼望去,只见昨天还旌旗招展森严有序的突厥连营已经变成了一片白地,所谓百万大军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
“突厥人退了!”哨兵使出全身的力气喊道,声音在凉州城内回荡,“突厥人退了~~~突厥人退了~~~”早起劳作的凉州百姓无不扬起惊讶的脸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进而蜂拥到城墙上去看,士兵们也不阻拦,任由百姓上来眺望。
百姓们亲眼看到,四个月来如同磐石般压在心头的突厥大军终于退走,走的那么干净,一兵一卒都没剩下,苍茫大地终于恢复了和平,人们又可以重返家园,播种、放牧、休养生息了。
百姓们***了,有人嚎啕大哭,有人啜泣不止,但那都是喜悦的泪水,城头上炮声不断,城内枪声不绝,那是士兵们在以自己的方式庆贺胜利,
“胜利了!咱们胜利了!”曹秀欢呼雀跃着奔到父亲身边,晃着曹延惠的胳膊道:“爹,我想出去看热闹。”
“去吧,孩子,去看看你的臣民是如何庆祝胜利的。”曹延惠微笑着点点头。突厥人的失败在预料之中,但未免来的太快了些,他在欣喜之余又有些担心,凉州消耗太甚,现在的实力相当疲弱,倘若朝廷大军此时来攻,怕是……
曹秀换了便装,带了两个侍卫来到大街上,只见满街的百姓都往西门方向跑,他便也跟着人流朝西走去,西门附近已经人山人海,城墙上下全是人,摩肩接踵的,有百姓有士兵还有民夫,有汉人、有羌人,还有这些天6续从中原赶来的零散刀客、诗人啥的。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西门的敌楼,那里是张大帅的指挥所,大帅彻夜在此观察敌情坐镇指挥,如今已经大胜,为何不见他出来接受军民的欢呼。
元封太累了,体力消耗倒是不大,但是精神消耗相当惊人,身为主帅,他承担的压力远比所有人要大,昨日一战耗尽了他的精力,回来之后又坐镇西门等候军情,直到突厥人内讧的确切情报传来,他才欣慰的说了一句:现在就看楚键的了。然后倒头大睡,鼾声如雷,直到外面欢声雷动,他依然倒在床上酣睡,士兵们不忍叫醒大帅,只能尽力将门窗关紧,不让外面的轰鸣传进来。
元封还是醒了,被如雷的欢呼声吵醒,他翻身下床,整理一下衣甲,推门出来,才看到一帮将领已经披挂整齐,个个眼中充满激动的光芒,正等着自己带领他们出去亮相呢,李明雪和赫敏这两位女将已经不再闹别扭了,亲的和姐妹俩一样,手挽手站着,含情脉脉的四道目光聚焦在元封身上。
“对不住,让大家久候了。”元封歉意的一笑,众人抱拳:“大帅,百姓都在外面等着见您呢。”
元封点点头,推开敌楼的大门,万丈阳光照耀进来,好一个响晴天!他带领众将官龙行虎步走到城墙向内的一侧,出现在凉州军民面前。
刹那间,喧嚣的城市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城墙上那个瘦高男子身上,他穿着一袭半旧的普通士兵战袍,袍子已经千疮百孔,他瘦削的脸上长满了胡须,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深邃而沉静,高大的身躯,宽广的胸怀,镇定的眼神,以及传奇的战绩,都是三十万凉州军民固守坚城信心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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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一声,有人跪了下来,就像跪拜祖宗牌位或者菩萨佛祖一般虔诚的跪了下来,紧接着是他身旁的人,也跟着跪了下来,这种虔诚的气氛是会传染的,如同多米诺骨牌翻倒一般,城墙后面巨大的空地上,数万凉州军民全都跪下了。
曹秀也夹杂在这些虔诚的军民之中,他自然是不会向元封下跪的,但是聪明的他很快意识到如果站着的话可能会被周围的人撕成碎片,所以也跟着半蹲下来,抬起一张俊秀的小脸,看着城墙上那个在众将簇拥下的男子,心头泛起了一丝不安。
“您是凉州的大救星,您就是凉州的王!”一个苍老但是雄浑有力的声音响彻在城墙内外,所有的人都被感染了,跟着这个声音大喊起来:“凉州王!凉州王!凉州王!”
元封被这一幕搞愣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身旁众将也傻了眼,原本他们还在考虑如何稳妥的处置曹延惠,让元封顺利登位,毕竟老曹还是很有民心的,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民心所向啊,老百姓自己就开始拥戴元封为王了。
这会元封终于缓过劲来,他伸手四下压了压,万民终于停止欢呼,城墙内外又恢复了平静,几万双眼睛都瞪着他们的王。
元封猛地挥动右手,剑指西方,声音高亢有力,充满**:“那里!有我们的家园,有残存的敌人,有邪恶的突厥人,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们要讨回失去的一切,还要让敌人百倍偿还,现在,我以凉州捍卫者的身份命令你们,回到自己的岗位,等候出征的号令!”
元封这番话是经过考量的,既提醒了大家战争还没完,又委婉的拒绝了百姓强加给他王冠,自封为凉州捍卫者,这样一个虚幻的称谓自然不能满足大家的胃口,但称王这个事儿,确实也不能太草率,凉州百废待兴,千头万绪,称王称霸的事情可不是最重要的。
百姓们依旧欢庆着,游行着,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将情绪泄完毕,逐渐散去,曹秀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衙,想见父亲,可是曹延惠已经吃了药睡了,曹秀只好回到自己房间,和衣躺下,眼睛瞪着屋顶,久久不能入睡。
……
凉州军营,白虎节堂,在座的都是元封的嫡系,赫敏和李明雪这两位女将虽然不属于体系内,但大家心知肚明,这俩女子早晚都是大帅的人,所以也堂而皇之的坐在堂上。
突厥军内讧,是迟早的事情,元封只不过帮着他们打破了平衡而已,帖木儿年迈,他是马上帝王,一生都在戎马倥偬中度过,在治理国家上毫无建树,国内矛盾重重,军中派系林立,偏偏他又没有立储,子侄们自然明争暗斗。
四王子沙哈鲁离开之后,实力最强的就是三殿下米兰沙了,帖木儿的两个侄子合力才能与之抗衡,双方处在微妙的平衡中,但昨日一战打破了这种平衡,米兰沙在凉州城下损兵折将,实力大减,再加上楚键在其中调拨是非,点火生事,双方一触即,当夜就火并起来,突厥人和蒙古人一个德行,对外征战厉害,打内战更厉害,双方都是不遗余力的拼死厮杀,打的乱七八糟,粮草营帐都烧了也不罢休,米兰沙不敌两个堂兄弟,连夜带人跑路,找四弟助拳去了,马黑麻和优素福两位殿下也拔营起寨追了过去,至于凉州,早被他们抛到脑后去了。
“怪不得那时候我父王要收你做义子你都不答应呢,原来你的志向这么远大啊,大王。”赫敏嬉皮笑脸的说,听起来像是玩笑话,其实却是实话,元封这个凉州王的头衔完完全全是自己打出来的,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这么有出息,赫敏当然开心。
元封却不领情:“我不做凉州王,那样只会成为众矢之的,突厥人虽然败走,但是战争远未结束,危险无处不在,河西走廊是一块宝地,只要有实力的人都想分一杯羹,探马回报,兰州府的军队早就在黑山峡一带集结多时了,想必突厥人退走的消息一传过去,他们就要开进凉州了。”
“咱们被突厥人围攻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出现,现在想趁机摘桃子,门都没有!”一员将军愤愤的拍着桌子道。
“是兰州府的官军啊……”赵定安等人却眯起眼睛沉思起来,那可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2-60 合资打天下
帖木儿的东征大计彻底流产,据探马回报,突厥军队已经西撤到甘州一线,三王子占据了甘州,正和帖木儿的两个侄子血战,四王子的人马在甘州以西的肃州一线于羌藏联军激战,虽然河西走廊依然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中,但凉州安全了。
军队开出城去,打扫战场,焚烧尸体,死了这么多的人,生瘟疫的可能性极大,不得不加以防范,难民们也离开凉州奔赴故乡,开始抢种春播。
西北寒冷,春播时间本来就比江南迟些,再加上今年冬天特别漫长,春播时间更加向后拖延,虽然已经是三月末,抢种还是来得及的,农民们回到家园,从暗处取出秋天留下的种子,捧着金黄的种子涕泪横流,战争终于结束了,生活可以重新开始了,虽然村子里已经十室九空,许多人的家庭也残破不全了,但是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
张铁头带着满满上百车的粮食种子来到了凉州,这是元封向他紧急订购的,凉州城内连陈粮都吃的差不多了,哪还有可以播种的种粮,农民们留下的种子也不多,倘若荒废了土地,今年的难免生饥荒,所以他紧急购来大批种子免费给凉州附近的农民,至于家园远在甘州肃州的百姓,可以暂且在凉州安家,反正土地有的是。
凉州府衙,天气转暖,原来住在这里的难民们已经搬了出去,府衙打扫一新,重现了往日的荣光,老知府曹延惠依旧住在后宅之中不问政事,凉州一切事务由元封打理。
签押房,元封已经得到通报,尉迟家商队领队张铁头觐见,可是大门推开之后,张铁头却站在门口不进来。
“铁头,为何不进?”元封纳闷道。
“大帅,长安有位客人想见你。”张铁头道。
“哦,让我猜猜,这位客人怕是姓李吧。”
“哈哈哈,大帅果然聪慧过人。”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张铁头身后走出一名青衣小帽的中年人,双手抱拳向元封行礼,此人气度不凡,高鼻凹眼,正是名满天下的长安尉迟光。
“家主来得正好,来来来,里面请。”元封将尉迟光请到堂上,分宾主落座,签押房不是公堂,旁边自有待客用的官帽椅和茶几,亲兵奉上茶来便退了出去,张铁头毕恭毕敬的站在尉迟光身后,不敢落座,元封笑道:“铁头你也坐。”尉迟光微笑着点点头,张铁头这才坐下。
“家主此番前来,有何见教?”元封道。
“大战之后,百废待兴,老夫想来寻找商机而已,在凉州这块地方,还要靠大帅多多照顾啊。”
“商机自然是有的,但是凭尉迟家主的气魄,难道就只想做些小生意么?”元封将身子探向尉迟光,脸上的神色意味深长。
“哦?不知道大帅所说的大生意是指什么?”尉迟光不动声色,但是内心深处却有一团火升起,这个年轻人,抱负远大啊……
元封哈哈大笑,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步,突然转身道:“我想请家主帮我筹措一笔资金,不管您是借贷也好,参股也好,都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尉迟光淡然道:“老夫想先知道这笔款子究竟有多大,是不是尉迟家可以承受的。”
元封含笑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尉迟光试探道:“五万两?”
“当然不是,区区五万两也向尉迟家主开口,未免辱没了您。”
“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我们凉州府还能拿得出……”
“难道是……五百万两?”尉迟光的声音已经微微有些颤抖,五百万两银子,这个数字未免太过庞大,即使是富甲天下的尉迟家也筹措不出这么多的现银。
“正是,五百万两纹银!”元封目光炯炯注视着尉迟光。后者额上的冷汗都快下来了,定了定神道:“请问这笔款子将会用在何处?收益从哪里来?”
“招兵买马,挥戈西征,那里有无尽的土地和宝藏,等着我们去拿!”元封哗啦一声拉开墙上的幕布,露出一张巨大的地形图来,指着上面道:“这里是凉州,这里是甘州,肃州,敦煌,这里是哈密、莎车,伊犁,天山南北沃土千里,草原广阔,瓜果牛羊遍地,这么一块大大的土地,还愁没有收益么?”
元封的话极具感染力,再加上那张巨大版图的诱惑,同样是热血男儿的尉迟光只觉得血往上涌,忽地一下就站起来了,问道:“好,我愿出资!”
见尉迟光答应的爽快,元封倒平静了下来,坐回椅子拿起茶杯啜了一口,道:“五百万两不是小数目,想必即使是天下富豪的尉迟家也拿不出那么多现银,不过我们可以用实物代替,粮食、砖茶、牲畜、盐巴、丝绸布匹、铜铁锡、火药、草药、还有熟练的工匠都可以冲抵,以你们尉迟家的声誉,很多东西都是可以赊账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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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封需要的东西全是战略物资,粮食茶叶,盐铁火药,这些东西都是被朝廷严格管制的,但是凭着尉迟家的本事也不是弄不到,男子汉大丈夫总是渴望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的,尉迟光虽然是个商人,但头脑灵活眼光敏锐,他已经嗅到财的味道了,而且不是一般的财,而是巨大的财富,真正富可敌国的财富,他要资助元封去征服千里江山!
试问哪一个商人能做到这一点?!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能跃马万里,纵横四海,纵死也甘心啊。
尉迟光当即拍板,答应元封的要求,注资五百万帮元封组建军队,征服西域,至于合同,根本没有签的必要,都是做大事的人,一纸合同束缚不了谁,只有利益才能将大家牢牢绑在一起。
谈完了合作事宜,元封端茶送客,还有大量军机要事等着他处置呢,尉迟光出了签押房,一看院子中的日冕,时间才过去一刻钟而已,而他却觉得似乎是过了整整一天!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重大了,以至于他不得不迅赶回长安,坐镇指挥一切。
……
大战过后,百废待兴,千头万绪,万斤重担全压在元封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伙子肩上,他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凉州王了,从士兵到百姓只认他,曹延惠已经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当然这也和元封的一些小手段分不开,曹延惠父子还是好吃好喝供奉着,但是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监视,元封可不是滥好人,他深知曹延惠的能量,这老家伙不知道还有多少暗藏的后手,倘若在自己背后来一下子可就麻烦了。
从中原赶来抗击外虏入侵的有志之士越来越多,这都是大诗人马致远大力宣传的成果,凉州城内聚满了年轻的外乡人,有诗人、有书生,有刀客,还有一些沦落天涯的失意人,沉寂已久的凉州酒馆、客栈的生意又好了起来,每日都有人慷慨激昂的写诗、题字,直抒胸臆,大感慨,基本上都是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迈理想。
总之凉州在渐渐恢复生机,但危险也越来越近,甘肃官军数万人已经逼近凉州,前锋不足百里了,据说甘肃官军早就整备完毕,却停在交界处许久,当凉州最危急的时候他们毫无动作,等突厥人被打跑,凉州最虚弱的时候,他们却出现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此元封早有心理准备。
甘肃官军就是屠戮十八里堡的元凶,对这段仇恨,元封刻骨铭心永远不能忘怀,正愁没机会收拾他们呢,既然他们有心来分一杯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如今凉州有三万军队,其中一万人是老兵,两万是从民夫中选拔的新兵,说是新兵其实也不新了,都是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战士,最近他们正在城外加紧练兵,每个人都要成为合格的骑兵和步兵,能熟练运用火枪和马刀,元封敏锐的意识到,将来的战争,火器的作用将越来越大,他组织了一批工匠研轻型火炮,大小适中,结构简单,能射各种炮弹,有轮子和筑锄,几匹马就能拉着走,这样的火炮才是军队所需要的,曹延惠搞得什么十大将军,噱头不小,效果却只是一般而已。
甘州肃州一线打的稀里哗啦,元封却并不着急,磨刀不误砍柴工,只有解决了后顾之忧,练好了士卒,辎重粮草充足了才能确保胜利,着急上火的带着这些疲兵打过去,只有死路一条。
此外还有一些棘手的问题需要解决,元封将赫敏请到了签押房,将亲兵们斥退,房间里没有外人,赫敏不知道元封找她做什么,心里小鹿乱撞似的,手指在茶碗沿上不停画着圈,时不时抬眼看一下元封,又迅低下头去。
“我想知道,羌藏联军究竟想从这场战争中得到什么?”元封终于开口问道。
2-61 党项公主
“我想知道,羌藏联军究竟想从这场战争中得到什么?”元封终于开口问道。
赫敏一下子愣住,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半天才道:“突厥大军东征,凉州与羌地唇齿相依,起兵共同抗敌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保境安民还不够么,还能得到什么呢?”
元封看着赫敏,久久不语,他虽然年轻,但明白国与国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友谊可言,羌王是个志向远大的君王,既然出兵,就一定筹划好了胜利之后的安排,河西走廊如此丰腴之地,要说他没有占为己有的念头,元封才不信。
但赫敏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和元封对视着,似乎很委屈的样子,元封知道问不出什么了,挥挥手道:“你去吧。”
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就让人家走,赫敏气得不行,辛辛苦苦打扮的那么漂亮,这个死人好像根本没看见一样,赫敏站起来摔门走了,来到院门口,正看见李明雪坐在那里等候,赫敏连招呼也不打,气鼓鼓的去了,亲兵招呼一脸狐疑的李明雪:“李将军,里面请。”
李明雪心中暗喜,撩开两条长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签押房门口,将头伸进去看看,甜甜喊了一声:“大王~”
元封起身道:“李将军请坐。”
李明雪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现没有别人,便一**坐下,两条腿摆动着,说道:“又喊什么李将军,那么客套,喊小雪就行了。”说着自己的脸先红了,心里暗道我李大小姐的一世英名今天完了,居然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元封尴尬了一下,索性不用称呼,直接道:“全赖贵军协助,我凉州才转危为安,此等大恩,不敢忘怀,以后但有用得着我们凉州的时候,尽管开口便是。”
刚才和赫敏的对话太直接了,元封有些后悔,所以在和李明雪对话时改变了策略,尽量的委婉一些。
“又客气了,咱们两家唇齿相依,突厥人过了凉州肯定就要打进宁夏,那时候再出兵可就晚了,别说什么恩不恩的,帮你们就是帮我们自己,不过呢……以后真的会有需要大王你的时候呢。”
“我想知道,我们凉州能帮你们李家堡做什么?”元封继续问。
李明雪脸色渐渐的严肃起来,皱眉道:“你真的想知道?”
“是的,武帝语录上有这么一条,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包子,李家堡把家底子都豁出来了,肯定是寄予了厚望的,这份情我一定会还,但是我想事先有个心理准备,因为我要做的事情很多,需要做一个统筹的计划,”
“好吧,我告诉你,我们李家不是汉人,说起来倒和赫敏有些渊源,因为我们同是羌人,只不过他们是青唐羌,我们是党项羌,昔日荣光无限的西夏帝国就是我们的祖先所创立,现在虽然李家衰败了,但家父时刻不忘复国大计,这次派兵支援凉州,就是希望凉州的统治者能够投桃报李,在我们建国之时给予帮助,不知道我这样说,您明白了么?”
听完李明雪一席谈,元封沉默的点点头,李大小姐确实是个爽快人,竹筒倒豆子把家里的秘密都说出来了,想不到李家堡竟然是西夏王族后裔,这位大大咧咧的李大小姐也是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啊。
群雄并起,遍地烽烟,连宁夏李家也要建立自己的国家,这天下当真要乱了,光是在这西北一隅,就交错着羌、乌斯藏、西夏、凉州、突厥、甘肃官军六股势力,其中以凉州最弱,作为凉州实际统治者的自己也是最稚嫩的一个,如何在夹缝中求生存,求展,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元封。
其实李明雪心里还有一些话没说,临来的时候父亲告诉她,突厥百万大军并不可怕,军队越多负担越重,千里粮草补给很难维系,只要凉州守过这个冬天突厥必败,所以宁夏铁鹞子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父亲叮嘱她相机而动,倘若突厥人退走,凉州虚弱的话,不妨突然难夺取凉州!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李明雪见到元封的那一刻而改变,李家大姐头是个有主见的人,但同样是个女人,已经二十六岁的她至今未嫁,只因找不到般配的对象,她个子高,武功好,相貌标志身材一流,家财巨万,整个宁夏也没人配得上她,这年头的女子,十五六岁结婚是正常,十**岁再不嫁人就有点不对头了,二十五岁以上那简直要急死父母,左邻右舍都要指指戳戳了,当然,没人敢说李大小姐的闲话,但是大姑娘自己心里也难受啊,常常幻想自己能遇到一个举世无双的大英雄,一对伉俪并肩携手,征战天下,那是何等的快哉!
陇西思帅的大名先传到了宁夏,那时候李明雪就上了心,带领十二骑阻挡住二十万突厥雄兵,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英雄,大姑娘立刻心驰神往起来,当父亲和他商量出兵的时候,满口答应,亲自领军前往,并且在凉州郊外巧遇元封,双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生一点小冲突,而且李大小姐败了,这更让她高兴,终于能找到一个登对的人了。
元封智勇双全,统领凉州三军,新近又被拥戴为凉州王,虽然不清楚他的实际年龄,但根据那一脸的胡子和坚毅的眼神,李明雪就一厢情愿的认为这位“思帅”大约是三十来岁的年纪,正自己正般配,这么合适的人选,就算是父亲也肯定会赞同的吧,所以李明雪将家里的秘密全说了出来,反正也没有外人,早点让思帅知道也好统筹规划嘛。
“家父的理想只是复国而已,既没有逐鹿中原的打算,也没有经略西域的意思,所以你尽可以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会支持你的!”李明雪以为自己的话可以打动元封,让他放心,但她毕竟不是男人,不知道男人的雄心壮志。
复国而已,哪有那么简单,李家堡的主人卧薪尝胆许久,难道只是为了复国而已么,不想争霸天下,只想偏安一隅的君王恐怕连那一隅之地都保不住!
当然这些话元封并没有说出来,他看出李明雪是真心实意的,而且目前凉州和西夏确实有结盟的必要,因为他们两方的实力最弱,只有抱团才能敌得过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
“多谢李将军实言相告,以后李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要兵有兵,要粮有粮,只不过在下还有一件事相求……”元封道。
“什么事?”李明雪的大眼睛啪嗒啪嗒的,能给思帅帮忙她再乐意不过了。
“我想请李将军的铁鹞子在凉州暂住几天,帮我做件大事,想必你也听到风声了,甘肃官军已经逼近凉州,肯定是想趁虚而入,我想将计就计把他们吃掉。”
“没问题,但凭思帅差遣。”李明雪爽快的答应。
……
赫敏在住所内脾气,把蔡勇留下的那些花瓶、屏风、古董扔的满地都是,亲兵们也不敢劝,只能任由殿下飙,扔累了她才坐到地上抽泣着,这个死元封,竟然怀疑自己,出兵救凉州还能有什么目的,难道……
难道父王真的另有安排?赫敏陷入了沉思,这次是自己私自领兵出来,父王的计划确实一概不知,不过按照父王的权谋和心机来看,应该是不会放任凉州这块宝地落于他人之手的。
……
甘肃官军终于抵达凉州城下,这是一支五千人的队伍,骑兵和步兵混编,走在前列的居然是昔日的凉州防御使王威王老将军,倘若这支人马提前一个半月抵达的时候,凉州人民还会欢欣鼓舞,热烈欢迎,但是现在到的话,只能换来警惕的目光。
东门紧闭,士兵们严阵以待,老王威在下面喊道:“我是王威,我身后是朝廷来的救兵,尔等还不快快开门。”
半天才有人回应:“王老将军可以进城,其他人在城外候着。”
王威身后一员将军勃然大怒,吼道:“我军千里迢迢前来援救,焉有此等待客之道,倘若不开城门,我等就打将进去!”
一听这话,城上的人慌了神,有人喊道:“别打别打!且等我们通报老知府。”
那将军这才露出得意之色,而王威却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半晌,回复传来,可以允许官军将领带着亲兵卫队进城,但是大军入城万万不可,这是最后的底线。
甘肃官军本来也没指望能一帆风顺的拿下凉州,那将军和王威耳语了几句之后,便让大军在城外扎营,自己带着五百人的大型卫队进入凉州。
2-62 朝廷派来的新总兵
时隔四个月,终于回到了家乡,王威百感交集,此时的凉州已经从战乱中逐渐恢复过来,不再是那个满街难民哭天喊地,到处充斥着恐惧气氛的城市了,虽然还有些许多战争留下的痕迹,但处到处井井有条,百姓的神情也颇为平和。
凉州统帅张思安带领一群将弁慌慌张张的奔来迎接上官,凉州虽然独立于朝廷久矣,但总归算是甘肃省的一个府,曹延惠再牛逼也还是个知府,同理,元封手下的兵马再多,也不过是知府手下一个统兵的小校罢了。
大周朝的体制在那摆着呢,不能乱了规矩。
那将官停马,俯视着元封,只见这位名闻遐迩的所谓“陇西思帅”也不过如此,乱糟糟的头和胡子,面容消瘦,眼中多有血丝,身披战袍外罩锁甲,身后一帮将弁也是军容不整,看起来就不像正规军队。
将官从鼻子里呲出一股冷气,高高在上,不搭理元封,王威在一旁介绍道:“田总兵,这位就是坚守凉州的防御副使张思安。”随后又高声对元封道:“张大人,还不见过新任的凉州总兵田大人。”
元封赶紧拱手行礼:“卑职见过田总兵。”身后一帮将弁也跟着元封一起行礼,田总兵根本连看都不看,转脸对王威道:“老王,你们凉州府的兵怎么不懂规矩,见上司都不跪拜的么?”
王威赶紧圆场:“乡野之人不懂规矩,田大人莫要见怪。”一边对元封喝道:“还不跪拜!”
元封不动,抬头冷眼看着田总兵,田总兵有些愠怒,他的亲兵举起马鞭子骂道:“还敢瞪眼,反了你了!”说罢就是一鞭子抽下去,表梢刚甩过去就被元封一把抓住,猛地一拽,这名亲兵便被拉下马来。
哗啦啦一阵拔刀的声音,双方都拔刀出鞘,大街上便对峙起来,老百姓吓得四处逃散,关门闭户,剑拔弩张之际,田总兵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动手啊!来砍我啊,本将今天还就把话撂在这里了,今天谁要是不砍我,谁就是小娘养的!”
街上的凉州军越来越多,堵住了官军的去路,士兵们眼中冒火,紧握兵器,只等大帅一声令下就开打。赵定安等人更是怒火万丈,紧盯着这位颇有无赖风范的新任“凉州总兵”。
眼看就要爆流血冲突,王威赶紧呵斥道:“都把刀放下!成何体统,大公子还在官军营中呢,你们难道连大公子的话都不听了么!”
这话是暗示大家,曹俊已经是人家的人质了,况且官军势大,真火并起来凉州人占不到半分便宜。
众人这才悻悻的收起刀剑,王威以为自己的余威还在,心中稍定,赔罪道:“田总兵勿怪,围城几个月,儿郎们性子有些野了。”
田总兵狞笑两声,拿马鞭子指着凉州众军道:“怎么,怂了?刚才不还喊打喊杀的么,一个个都孬种!”
凉州军们愤怒了,刚刚收起的刀剑又拔了出来,凉州被围之际,不见朝廷一兵一卒,现在突厥人退走了,他们便堂而皇之的来接管凉州,还敢在大帅面前耍无赖,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见事态有恶化的趋势,田总兵的声音又提高了两个八度:“小子们,看清楚了!爷台不是突厥人!爷台是朝廷的人,温大人亲自封的凉州总兵,现在五千精兵就在城门口,爷台只要有个三长两短,立马攻城!三十里外还有我甘肃官军五万,随时可以出击马踏凉州!想动爷台,你们先想清楚了!”
果不其然,官军就是来摘桃子的,这帮简直太可恨了,凉州军们恨得牙根痒痒,但大帅不话,他们只能忍着。
田总兵见凉州军沉默不语,便冷笑一声对王威说:“老王,带本将去见曹延惠吧,懒得和你手下这帮杂碎打交道。”
王威松了一口气,道:好,这边请。”
官军的队伍继续向前,凉州军们无声的让开一条路,目送着这帮骄兵悍将从自己面前经过,那个被元封拉下马的官兵瞪着眼鼓着嘴,气势汹汹的从元封手中夺回马鞭,还想点飚,但是看到元封凌厉的眼神,只敢在地上啐了一口,咕哝了一句,上马走了。
所谓的田总兵过去之后,元封才轻蔑的笑了,就凭五千官军还敢威胁凉州人,简直开玩笑,这点兵马都不够儿郎们半个时辰砍的,至于三十里外吧那五万大军更是土鸡瓦狗,用膝盖都能想出来甘肃官军拼凑出来的五万人是什么德行,比凉州军的民夫都得差三个档次出来。
无知者无畏啊,田总兵大概还以为自己是个孤单英雄呢,带着五百人就敢进凉州,几句话就把上千凉州军吓退,他的自我感觉一定相当良好,殊不知已经做了元封鼓励士气的工具,士兵们目睹了官军的无赖丑态,哪个不是怒火万丈,啥也不用说了,朝廷在大家心目中的那点好感片刻之间荡然无存。
“大家都散了,回去听令!”元封一声令下,众军顷刻间散去,除了脚步声之外竟然没有任何杂音,幸亏那个田总兵没有看见这一幕,否则一定会被如此森严的军纪所震惊。
田总兵在王威的引领下来到凉州府衙,看到壮观巍峨的建筑,他不禁有些傻了,张大嘴呆呆看了半天也不敢进,“我的妈呀,京城里的皇宫也就是这个架势吧。”没见过啥世面的田总兵由衷的感叹道。
“田大人,里面请。”王威象主人一样在前面引着路,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他一句,田总兵赶紧擦一擦不小心流出的口水,紧走了两步跟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摆手让自己的士兵去把府衙的岗哨替换下来。
甘肃官军们呼啦一下冲上去,将凉州军的士兵缴械制服,统统押了出去,看到垂头丧气的凉州兵,田总兵叉着腰站在宽阔的院子里窃喜不已,这一切来的太顺利了,让他都有点不敢相信。
田总兵名叫田二横,原先只是天水郊区一个地痞而已,因为打架斗殴伤了人,无奈之下远走他乡,正好遇到甘肃禁军招兵,他便从此当上了吃粮人,靠着又横又楞的作风居然很快混上了百总的位子。
那一年,兰州府出了大事,几位老爷的公子被马贩子杀了,温巡抚一怒之下兴起刀兵,血洗了马贩子的老巢十八里堡,田二横在这一战中表现的极为突出,被提拔为千总之职。
这次远赴凉州,任务重大,统领全军的是温巡抚的侄子,担任先锋官的就是田二横,临出前温巡抚亲自斟了一杯酒给他,勉励他好好报效朝廷,拿下凉州便给他凉州总兵的职位。
当突厥百万大军来袭的消息传到兰州以后,官场震惊,百姓惶恐,但温巡抚却感到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临了,对于突厥人他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概念,但对于曹延惠他却很了解,这老家伙绝对是个善于经营的老狐狸,凉州钱粮兵马充足,未必不能抗住突厥大军,倘若凉州败了,突厥人东进那就另当别论,只要是凉州胜了,那么凉州的末日也就快到了。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温巡抚再明白不过了,凉州如能打退突厥人,自身的消耗一定相当之大,届时只需一彪人马便可取了凉州。
后来,曹俊带着王威逃窜至兰州,被温巡抚拿下,询问了凉州的近况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下令封锁边界,不让一兵一卒以及民间人士前往凉州,直到突厥人大败的消息传来,他才命令大军迅开拔,带着曹俊王威以及凉州关防赶过去接管这座城市。
曹延惠重病,曹俊就是名正言顺的接班人,温巡抚已经向朝廷提请加封曹俊为继任知府,任命书不日就到,凉州众军又都是王威的老部下,凭着这些关系,再加上一位勇悍的将军,何愁凉州不入我手。
这就是温巡抚的计划,完美的计划,但他忽略了两个人,一个是凉州的捍卫者元封,一个是凉州的主宰者曹延惠,所以,他的这五万五千人马,下场将会非常令人遗憾。
田二横正站在那里壮怀激烈呢,后面抬过来一架步辇,口鼻歪斜的曹延惠躺在上面,用能动的左手晃了晃,算是给田总兵见礼了,看到传说中的凉州王竟然是这副德行,田总兵开怀大笑道:“外面风大,老大人还是进去歇着吧,不用招呼我。”
田二横倒是毫不见外,俨然以府衙的新主人自居,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开心的不得了,看到穿着不一样战袍的甘肃官军将已经缴械的凉州军士兵一队队押出去,站在曹延惠身旁的曹秀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那个元封,为何还在忍让!
2-63 笑红尘
田二横得意忘形,自以为控制了府衙就掌握了凉州的中枢命脉,他将王威叫到跟前道:“老王,我给你五十个人,去把你的老部下收拢一下,不听话的就地砍了,识相的还能留着用,去吧。”
王威抱拳道:“遵令。”转身就走,正好和步辇上的曹延惠打了个照面,看到老主人苍老的容颜,王威心中一酸,他何尝愿意如此啊,只是大公子在人家手上,数万官军就在城外,以凉州现在的兵力想阻拦无异于螳臂当车,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一把年纪了,也不想折腾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朝廷混比较好。
无言的看了一眼曹延惠,王威还是带着五十个人出去了,望着老王威佝偻的背影,曹延惠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身边一个不起眼的老下人将知府大人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道:“外面风大,回吧。”
曹延惠看了看装成下人的叶天行,点点头闭上了眼,步辇向后宅走去,只留下满院子喧闹的甘肃官军。
王威领兵去了凉州军营,寻到几个以前的老部下,三言两语就说服他们跟着自己干,清点凉州军马,才现经历这一场战争,原先的五万大军只剩下四千余人了,王威感慨不已,心想幸亏没和朝廷开战,就凭这点兵马根本打不赢啊,他派人去找元封,却被告知张副帅已经带着亲信出城去了。
王威叹一口气,张思安这小子确实是个人才,居然能领着凉州军民渡过这一劫,可惜脾气太过执拗,居然想和朝廷作对,倘若他留在城里的话定然难逃一死,还会连累很多人,既然他有自知之明,带着亲信逃亡而去,那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收拢了军队,回报田总兵,田二横非常高兴,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凉州可谓居功至伟,他赶紧命人飞马通报自己的上司,驻扎在三十里外的甘肃官军大都督温俊伟,同时命令城外的五千人马开进来,接管城池和军营。
城门大开,五千官军浩浩荡荡的开了进来,城墙上的凉州军士兵神情木然的看着这支远不如突厥军的军队兵不血刃接管凉州,街上的百姓也都指指戳戳,颇为诧异,商户们更是愁眉苦脸,凉州归了朝廷,以后就没有这些税收优惠了,这生意可就难做了……
三十里的距离很近,骑兵片刻就将口信传到了甘肃大都督那里,这位大都督今年三十出头,是温巡抚的本家侄子,而且已经确定要过继给温巡抚当继子了,说来温巡抚也是个可怜人,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养到二十岁,却无缘无故被一帮马贩子打死了,人老了,功能退化了,姬妾一大群,努力了许久也没生出一儿半女来,没奈何只好从本家子侄中选择一个过继过来。
论本事,温大都督甚至还不如那个二百五的田总兵,胆小怕事好大喜功,遇事别人上,功劳自己得,听说凉州已经得手之后,大都督喜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当即传令拔营起寨,开进凉州。
本来预计会有一场恶战才能拿下凉州的,所以这营寨扎的很是牢稳,一时半会军队无法开拔,心里直痒痒的温俊伟便带着卫队先行一步,反正田二横的五千人马已经将凉州控制住,没什么好怕的了。
果不其然,一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顺利来到凉州城下,看到城墙上飘拂着朝廷的旗帜,温俊伟喜不自禁,这可是凉州啊,名闻遐迩的凉州!盛产粮食瓜果和牛羊马匹,商业贸易达(更新最东西方文化艺术荟萃之地,如此宝地今日竟然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如何不让他开心,此刻他很想赋诗一,可是腹中空空,吟了半天也没吟出啥来,只好故作潇洒的哈哈大笑,一挥马鞭:“进城!”
大都督的八百亲兵卫队鲜衣怒马,昂挺胸开进凉州城,谁也没有注意到队伍中夹杂着一个神情沮丧的年轻人,他就是曹延惠的大儿子曹俊,仓皇弃城逃走之后,路上就被马贼洗劫了一次,金银财宝全丢了不说,侍卫也伤亡过半,和王威逃到兰州,衣衫褴褛却又出手阔绰,被人当作马贼报官,被官军拿住之后,曹俊无奈只好说出自己的身份,温巡抚立刻亲自接见,好言抚慰,妥善安置,还说保举他做凉州知府,其实曹俊明白,自己从此将成为可悲的傀儡。
眼前这座雄伟的城市本应是自己的啊,曹俊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凉州是怎么撑住突厥百万大军的进攻,早知能撑住,自己又何苦逃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低头进城。
温大都督堂而皇之的进驻了凉州府衙,曹延惠病重不能接待,不过有个名叫周泽安的文官倒是很有眼力价,忙前窜后的张罗着,让温俊伟很是满意。
“多亏了温大都督提兵赶到,突厥人才望风而逃,大都督的恩德,咱们凉州军民感激不尽啊,这是一点小意思,还请大都督笑纳。”说着周泽安递上来一张礼单。
温俊伟接过来看了看,顿时瞪圆了眼睛,好大一笔财富啊,就是自己再当十年大都督也捞不到这么多钱,这一趟,不白来!
温俊伟喜笑颜开将礼单揣进怀里,拍拍周泽安的肩膀:“你不错,跟着本督干吧,保你前程无量。”
周泽安谦卑的哈着腰,道:“这都是老知府的意思,老人家年龄大了,身体也不行了,情愿告老回乡,凉州一切听凭大都督安排。”
温俊伟明白了,这是曹延惠拿钱买命呢,他大手一摆:“好说。”其实临来的时候温巡抚已经有交代,不必立刻弄死曹延惠,起码要等到牢牢控制住凉州之后,毕竟曹延惠掌权多年,百姓多少有些感情,刚一接管就杀人,吃相未免太过难看。
周泽安感恩戴德,诚惶诚恐道:“多谢大都督成全,今晚老知府略备了薄酒,为大都督和田总兵接风洗尘,还望大都督屈就赏光。”
“一定一定。”一听有酒喝,温俊伟两眼放光,曹延惠的后宅里珍藏了不少百年佳酿,还养了一帮美艳绝伦的舞娘,这些典故温俊伟早就听说过,并且垂涎三尺,没想到今天就能得偿所愿,并且这些美人醇酒马上就会是自己的了,怎么不让他激动。
突厥大军早就退到几百里外了,那个不老实的张思安也带着亲信们逃了,想必是去当马贼了,凉州各处要点已经被官军控制,府衙更是在田二横的掌握之中,五万大军近在咫尺,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都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是夜,府衙举办大型宴会招待甘肃官军的客人们,曹延惠父子三人作陪,除了一老一少两个下人之外,大厅里全都是官军的人,粗野的千总参将们吵吵嚷嚷,抱着酒坛子狂饮,曹延惠珍藏的多是西域葡萄酒,他们这些当兵的喝不惯,还是临时从外面买来的高粱烧对他们的胃口,只有故作风雅的温俊伟弄了几杯葡萄酒假模假式的品尝着,不时做陶醉状。
看着这帮粗野的丘八喝酒吃肉,猜拳行令,曹延惠父子三人相对无言,唯有泪两行,流泪的是曹俊,此时的他心中全是悔恨,厅堂上的笑声是那么的刺耳,杯中酒是那么的苦涩,如果一切能够重来,他宁愿战死在凉州也不会逃走。
王威面前的酒杯一直没动,菜也没吃一口,老将军何尝不是心如刀割,几十年的基业就这样白白送与他人,自己还鞍前马后的伺候着、陪笑着,好歹自己也是统兵多年的大将,竟被这些宵小之辈呼来喝去,真是窝囊透顶。
曹秀冷眼看着自己的大哥,一言不,面容冷漠,只是难掩眼中的恨意,只有曹延惠眼睛眯缝着,看不出表情,正好一曲终了,他伸出枯瘦的手对周泽安招了一下,周泽安会意,大声道:“诸位将军,老知府为大家准备了别有特色的西域歌舞,请大家慢慢欣赏。”
周泽安拍拍手,一队身材曼妙的少女从屏风后面轻盈的飘出,全都蒙着面纱,穿着轻纱材质的西域服装,露出纤细柔韧的腰肢,赤着足,拿着琵琶,在地毯上翩翩起舞,当中一个金碧眼的少女反弹琵琶,轻启朱唇,唱出一曲来: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歌词写的极好,音律亦是动听,但丘八们根本听不出歌词表达的深意,他们眼中只有这些身材苗条穿着暴露的舞女,一个个连酒也不喝了,瞪着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舞女们诱人的大腿和胸部,不停吞咽着口水。
曹延惠不禁哀叹,武帝爷亲自填词作曲的《笑红尘》唱给这些大兵听,真是暴殄天物,只有曹俊似乎听出一些深意,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似乎是灌醉自己。
好不容易一曲完了,田二横就从座位上蹦起来,指着那个金碧眼的歌女喊道:“大都督,卑职有一事相求!卑职想要那个妞!”
温俊伟的鼻子差点气歪,这个妞自己已经看中了,可是田二横是收服凉州的功之臣,人家又抢先提出这个要求,自己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正在懊恼,忽然大门打开,一个血头血脸的人跑进来哭喊道:“大都督!不好了。”
温俊伟忽地站起,扶住剑柄道:“生了什么事?”
“大都督,咱们的大军……”
“大军怎么了?”
“五万大军全军覆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