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穿入聊斋TXT下载穿入聊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穿入聊斋全文阅读

作者:南朝陈     穿入聊斋txt下载     穿入聊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夜雨

    (新的一周即将来到,继续熬夜更新求各类支持!求推荐票冲榜!)

    入夜的时候,果然淅淅沥沥又下起了雨,看来老天爷并不愿放晴多久。那哗啦啦的雨点洒过江州城头,洒过枫山山头。

    夜色苍茫,天地一片迷蒙。

    陈剑臣坐在卧松洞口处,望着远方的迷蒙,在静静地发呆。

    “主人,你在想什么?”

    鼠妖跑过来,跳上陈剑臣的左肩膀,它本来也想睁大眼睛看,可看了一会,觉得一点看头都没有。

    陈剑臣回答:“我在想雨下不停的话,明天就无法回江州了。”

    鼠妖一愣,忙问:“主人,我们要回去了?”

    说实话,它有些不情愿离开——卧松洞灵气浓郁,又有婴宁姐姐的悉心教导,能学到高深道法,它哪里会舍得离开?不过如果主人有令,它却万万不会违背的。

    陈剑臣呵呵一笑,似乎早洞悉到它的心思,道:“就算回去,也只有我一个人回去。”

    ——鼠妖目前修为一般,需要提高实力,让它跟随婴宁,正是一个好路子。婴宁虽然继承了一叶知秋的道统,但它没有什么敝扫自珍的心理,只要小义愿意学,它都愿意教。

    “主人,我……”

    小义鼠泪又婆挲——这鼠妖感情未免太丰富了些。

    陈剑臣手指一弹,噗的,轻轻弹了鼠妖一记,道:“小义,你以后就和婴宁一样,都叫我公子吧。主人长主人短地叫着,总感觉有些别扭。”

    “这怎么行?”

    “我说行就行。”

    “那好吧,小义多谢公子。”

    其实它和陈剑臣之间,本没有什么契约协定,当初是陈剑臣放过它,它屈身为奴;后来见跟着陈剑臣能学到道法,好处大大的,就没有了其他心思;如今清晰地认识到陈剑臣的为人性格,又结识到婴宁姐姐,彼此就像一家人一样,倍感温馨,再不像以前那般孤单。

    “公子,你准备明天就回去了吗?”

    此时婴宁也坐到边上来,递过写出来的字。

    ——它写的字,越发秀丽,字字均匀,进步很大,拿给别人看,别人还会以为是哪家闺秀的手笔呢。

    陈剑臣道:“嗯,明天,那弘法大会差不多就完结了,假期也要结束了,我需要回学院学习。”

    婴宁似乎有些伤感,写道:“我不舍得你走。”

    陈剑臣呵呵一笑:“暂离而已。嗯,你和小义就该留在洞府中,好生修炼,等掌握那诸种奥妙道法,就可以真正的进入府城内游玩了。”

    ——婴宁成妖之时,为了读书识字,经常偷偷跑下山来,到村庄附近晃悠。它不敢进城,也难以进去。皆因城市人口太多,而它一身皮毛又太过于惹眼珍贵,若是被人发现了,纵然它成了妖身也凶多吉少。

    故而那时候它只能在乡村下打转,尤其喜欢到那私塾周围,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趴伏在地上,或者寻一株树爬上去,找个舒服的树杈躺着,静静地听着私塾里面学童们朗朗的读书声。

    它这么一个小小的狐狸精,就是通过如此笨方法,一点点地认识了很多很多的字——如今想起来,婴宁可以肯定,自己一定听过陈剑臣的读书声。认真的回想,总觉得脑海里那一片挥之不去的读书声中,公子的声音一定是最响亮的。

    一定是。

    未识君容,先听君音。

    认了字,婴宁就找机会进入学堂,拿了好几本启蒙书籍,比如《三字经》呀、《千字文》呀这些。

    它可不认为自己是偷书,最多只能算是窃书,因为婴宁曾听一位白胡子先生摇头晃脑地说过:“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用偷来形容呢?”

    更何况,拿了书后,婴宁都会在原定位置放下一串铜钱的。它亲眼目睹到,不见了书的学童看到钱后,非常开心,一点都不因为书不见了而感到懊恼,因为在他们心目中,钱财的地位无疑要比书本高的。

    在村庄里久了,婴宁就想到县城里去,见识一番繁华的红尘世界。可以说,这是它的一个梦想。

    然而婴宁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在它道法未精的情况下,城市对它而言,非常的危险。因为巨大的城池里头,守卫森然,稍有不慎,它就会被发现,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它不同小义,鼠妖身体具有先天性的优势,擅长隐匿逃窜,随便找个地方一钻,就可以逃离得远远的。

    况且,婴宁还听说城市里三教九流,有高手异人出没,碰到了他们,自己死得更快,一定会被人“降妖除魔”了的。

    ——虽然,婴宁还不怎么明白,为什么对方一定要降妖除魔。哪怕,自己从未曾害过一个人。

    听到陈剑臣的话,婴宁知道公子言之有理,眼下必须先把道法研习通透了,才能拥有未来。

    想了想,它忽然问:“公子,听小义说城里有个富家子弟要对你不利,你回去的话,会不会有危险呢,婴宁真是很担心。”

    叫婴宁做姐姐后,小义嘴巴登时开闸,把很多事情都说了出来。

    闻言,陈剑臣一笑,道:“不怕,我在学院里头,他不敢乱来的。”想及当日的计划,他不禁有些扼腕叹息,眼看就要还施彼身了,不料那弘法队伍进入了江州,一下子把所有的事情打乱。

    如此,就留下了祸患。

    当然,陈剑臣有秀才功名在身,吴文才要动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陈剑臣本身,明道恪守,择善坚定,早有防备,又哪里会轻易被吴文才寻觅到什么破绽来?

    婴宁想了想,继续写道:“公子,要不还是让小义陪你回去吧,也好有个照应。等过一段时间,风平浪静后,它再来找我就好了。”

    人心叵测,它没见过,却早有耳闻。

    小义登时挺起胸膛,道:“主人……公子,婴宁姐姐说得对,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面对两个小妖的关怀,陈剑臣心头有别样情绪流动,暖暖的,微一沉吟,道:“也好。”目前鼠妖虽然没有什么大法力,但机灵敏捷,在许多事情上都能发挥出作用。他心里已有决定,回到江州后,等黑衫卫护送弘法僧侣离开,定要先下手为强。

    抬头再看雨势,却是越来越大——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入江湖风波恶,大概如斯……

第七十七章:狩猎

    (汗,晕头转向的,居然忘记今天是女儿两周岁的生日,老婆提醒后才想起的。于是陪着她们出去了一天……嗯,明天三更补回来,不补大家使劲抽咱!)

    晨光微微,雨丝仍在飘洒不停。但如此小雨,无法阻挡住陈剑臣的归程。他决定一大早就离开枫山,返回江州去。

    他去意已决,婴宁虽然不舍,但也不能多说什么。驱动《昆仑玉清法咒》,送陈剑臣和小义出山。

    天色尚早,枫山里外人踪全无,因此婴宁驾驭起道书,在半空飘曳,不虞被外人看见,使人大惊小怪,引发慌乱。

    告别时,婴宁神情依依,一直目送陈剑臣离去,到前方一个转角处,陈剑臣回首一挥手,这才继续前行。

    婴宁还想看久一点,却被转角处的一棵大槐树阻挡住了视线……

    陈剑臣手撑油纸伞,迈开大步,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

    随着时间推移,官道之上不时出现了其他的人,他们基本都是前往江州的百姓,或想入城买东西的,或推着车子准备进城做小买卖的。

    咚咚咚!

    猛地前方一片震天动地般的马蹄声起,如突兀地打雷般,声势惊人。好像前方正有一大队人马冲杀过来一样,不见队伍,先闻其声,已感到那种不寒而栗的杀气。

    马蹄声急,顿时吓得那些拉车的驴子骡子乱叫不停,慌张地寻地方跑,车主人连忙吆喝,挥着鞭子驱赶镇压,好一番周折才按捺住,赶紧往路边靠,躲得远远地。

    ——在天统王朝,马匹甚是珍贵,能骑得上马的,非富即贵。一方面马匹价格高;另一方面,饲养一匹马极是耗费钱财,等闲人家根本养不住。这马不同牛羊,吃草就行了,还得吃豆料,蛋黄等物,如此方能养好,养得肥壮。

    光是这些食材,就可以等同于中等人家的生活水平了。

    因此,拥有马匹的不是地主就是官宦,而眼下这么多马匹一起奔走,肯定就是官府中人了,而且不会是寻常的衙役捕快,应该是军伍。

    一队军马,竟然一大清早出现在官道上,实在令人感到震惊。

    震惊之余,肯定要避之不及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别说一般的平民百姓,如果不慎被官兵踩伤撞伤,根本没有诉冤讨说法的地方,典型的哑巴吃黄连。

    杂在这些躲避的人群中,陈剑臣也是颇感疑惑,他定眼观看,过不多久,一队雄壮的骑兵出现在视线之中,一身漆黑如铁的装束远远就揭示出他们的身份来历。

    黑衫卫!

    竟然是黑衫卫!

    人数达十余人。

    黑衫卫不是应该在江州维持弘法大会的秩序的吗?怎么跑出来了?他们骑在马上,除了腰间标志性的斩鬼刀外,个个背上还挽着强弓,挂着箭壶,一副出外游猎的样子。

    陈剑臣疑窦丛生,看得真切,就看见那吴文才也在队伍中,不过他是和一个黑衫卫共乘一匹马的。

    吴文才一副早被酒色掏空的身子,骑在烈马上狂奔不久,就已颠簸得头昏眼花,面色苍白了,心里叫苦不迭——这样的狩猎阵势,他可是始料不及的。

    马队领首者,头戴红缨盔,腰间佩戴的不是斩鬼刀,而是一口宝剑,他背上的长弓足有一人长短,非常威武,惹人注目。

    而他的身边,居然是个身披大红袈裟的和尚,面相肥满,典型的大慈大悲的模样。

    “了空大师,教你看一看本统领的箭术手段!”

    说着,周统领双腿夹马,反手取下长弓,再从箭壶上取出一支狼牙箭,“呔”,一声吆喝,弓如满月,嗤!

    脱手之间,箭似流星,飞一般向陈剑臣这边射来。

    不好!

    惊叫声中,那锋锐的狼牙箭正中一匹驴子,从它左眼穿入,由右眼透出,贯穿开来。那驴子一声哀鸣,立刻仆地死亡,只剩得那驴主人目瞪口呆地站着,一动不敢动,显然是被吓坏了。

    “统领好箭法!”

    一片喝彩声起。

    那了空大师眉毛一垂,合十道:“善哉善哉!”除此之外,不见任何的举动。

    周统领哈哈一笑,再度背好弓,策马狂奔,绝尘而去。

    咚咚咚!

    十几骑好像一股旋风,呼啸奔远。

    他们的身后,死去的驴子鲜血如注般流出来,而眼睁睁的驴主人全身都在颤抖,半饷说不出一句话;周围则是一片低低的叹息声,连声音都不敢大了,唯恐传远了被人听到。

    陈剑臣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先前一刻的绷紧慢慢放松,只觉得背部隐隐有冷汗流出来——黑衫卫的威风,要远比想象中更甚;对于那周统领,射杀一头驴子,不过是嬉戏之举,但对于驴主人,一头驴却意味着一份无法替代的劳动力。

    驴死了,家中的栋梁就断了一根。

    只是,除了他自己外,谁在乎?

    就算有人在乎,也是有心无力的。

    短暂的惊愕之后,诸人纷纷继续赶路,走得快了几分,只因怕半路上又会遭遇到某些不可测的意外。

    人群散去,最后只剩得驴主人以及陈剑臣两个。

    驴主人苦着脸,在想着要用个什么法子把死驴搬运回去。驴子被官兵杀死了,无可挽回,但驴子肉可以拿回去卖,或者自己吃掉,多少能挽回一点损失。

    他看到陈剑臣,一愣神,好心提醒道:“这位公子,你还不赶快进城去?”

    陈剑臣微笑回答:“嗯,我是出城游学的。”

    驴主人哦了声,不再说话,还是找人来搬运死驴实在些,至于陈剑臣是出城还是入城,对自己而言,一点都不重要,毫无区别。

    那边陈剑臣已大步掉头,背向江州,开始走回头路,又走向枫山。就在刚才,他隐隐猜测到吴文才一行人很可能是奔赴枫山狩猎的。

    如今秋高气爽,哪怕下着小雨,都算得上是狩猎的好时节。

    他们去狩猎,本和陈剑臣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婴宁可是居住在枫山后山的。虽然它成了妖身,学了道法,大把的自保手段。可黑衫卫的人马太过凶横,陈剑臣心中到底有几分不放心,要再跑回去看一看。

    “小义,你马上去找婴宁报告此事!”

    “好的。”

    鼠妖嗖的跳出来,口中念念有词,然后非常人性化的一个姿态,小爪子一指:“万物滋生,土遁!”

    蓬,整个小小的身子钻入了地下,眨眼消失不见,只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坑洼。

    它的这个土遁法术,正是跟着婴宁学到的,眼下情势不妙,鼠妖不假思索,立刻使用出来进行急赶路。

    ¥¥¥¥¥¥¥¥¥¥¥¥¥

    推荐好友新书:

    风啸两仪惊八宇,浑然一剑荡乾坤

    剑者,凌驾大道,不修法,不问道,只问手中七尺青锋。

    心一念,剑气直冲九万里,荡乾坤,碎星河,覆世始元。

    意一动,弹指十万八千剑,斩星月,陨神魔,杀生归一。

    有喜欢的可以去支持一二!

第七十八章:报信

    (第一更送到,后面还有两更,求票票鼓励!)

    昆仑派乃天下三大道门之一,被称为“世外昆仑”,擅长奇门法咒、九宫遁甲等。婴宁继承了昆仑术士“一叶知秋”的道统,又学会了《昆仑玉清法咒》上的多门道术,便因材施教地教授了一门《土遁术》给小义。

    鼠妖自称“打洞老祖”,本身就善于钻土挖泥,和《土遁术》简直就是绝配,学得非常快,不过一晚工夫就掌握到了基本要领。

    当然,其中也有婴宁悉心指点的原因。

    学道一途,有师傅点化入门,比自己独自摸索不知要胜出多少。那门《隐身术》,小义独自儿苦心专研许久,至今仍未学到皮毛呢,昨晚干脆把秘籍给婴宁了,让姐姐先学,学会了再教自己。

    黑衫卫一行人其势汹汹,到枫山狩猎,以他们的阵仗,肯定不会满足在前山打兔子射麻雀的,绝对会进入后山去猎杀凶猛的大型野兽。

    如此,很有可能会对婴宁造成某些不好的冲击影响,稍有不慎,如果被他们发现了婴宁,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想起之前偷眼看那些军士的情形,小义便不禁有几分后怕——那些黑衫卫,个个身形彪悍,身怀武功,杀气冲天。面对他们,鼠妖自然而然心生胆寒之情,更不用说和对方正面对抗呢。阴神根本不敢出窍,一出躯壳,只怕立刻就会被强烈的血气所冲散、震碎。

    故而,陈剑臣吩咐它急赶路,提前回枫山去,叫婴宁暂且离开卧松洞,避一避。

    噗!

    小义破出地面,张开嘴巴,呼呼地喘气——它的土遁术毕竟所学时间不长,某些窍门掌握得还不够娴熟。况且施展法术,需要耗费法力。鼠妖本身的法力就不够浑厚,所以土遁了一定的时间后必须探头出来休息一会,顺便,还可以看看到了什么位置,有没有遁错路。

    喵!

    突地一声猫叫在耳边响起,倒吓了鼠妖一跳。

    那是一头甚为雄壮的家猫,本来正窝在屋边下打盹呢,不料身前突然有一只皮毛灰白的奇异老鼠冒出头来,状甚古怪,头顶上还顶着一丛草呢。

    喵!

    见到老鼠,那家猫顿时十分兴奋,耸然起身,条件反射般直扑过来,要把小义抓住,好生虐玩虐玩一番。

    “找死!”

    鼠妖蓦然口吐人言,小爪子飞快地在地上抓起一粒石子,狠狠掷打过来。

    喵!

    家猫被石头重重地打中额头,头破血流,大吃一惊,赶紧停住,和鼠妖两只绿豆眼一对碰,被两道幽光射入心神去,吓得全身的猫毛都炸开,四腿发软,匍匐在地,喉咙里呜呜然,仿佛在求饶。

    小义很满意地拍拍爪子,脑海灵光一闪,猛地跳上猫背去,一道指令发出。那家猫不敢违背,驮着鼠妖迅速往外面奔去。

    “那是什么?”

    此时恰好一位村民路过,见状惊愕得连手中的扁担都掉到了地上,赶紧用双手去揉眼睛:一只猫驮着一只老鼠,我没眼花吧……

    可等他再睁开眼睛,一猫一鼠早走远了。

    小义骑在家猫的脖子上,人立着,一只小爪子抓住猫耳朵,仿佛人骑在马背上一样,意气风发,大感痛快。

    它刚才一阵土遁,到达的正是景阳村上,现在由于法力恢复不够,难以再施展一番土遁术,便抓了一只猫做“壮丁”、当苦力坐骑,骑猫上山,端是虎虎生威。

    只是那家猫心里直喊苦,暗暗发誓,以后见到老鼠立刻掉头走,打死也不抓了!

    一猫一鼠,不讲究任何路面状况,抄得是最近的捷径,所以并不用多久就到达枫山山麓下。此时那家猫已经累得不行了,直喘气。

    鼠妖跳下来,拍拍屁股,喝道:“小样,你可以回去了。等本老祖忙完了这一阵,再去找你耍耍。”

    家猫如蒙大敕,不顾劳累转身飞奔,心里早打定主意:有多远跑多远,咱不当家猫,不捧铁饭碗了;咱当野猫流浪去,看你怎么还找得着我……

    小义没有停顿,认准了方向,嗖的,又是一次土遁入泥。

    哇!

    可这一次它没有遁行多久便不得不在树林里冒头出来,小小的脑门上肿起老大一个“包包”,嘴里唠叨骂道:“忘记山体地形,多树根多石头了,根本遁不动呀,晦气!”

    晃晃脑袋,只得发动小小的身子跳跃奔走起来。

    ……

    咚咚咚!

    十八骑呼啸而来,奔到了枫山山麓之下。

    此时的吴文才早已被颠得七晕八素,找不到北了,被一名黑衫卫抱下马,几乎站都站不稳,赶紧寻个地方一屁股坐下来。

    周统领扫了他一眼,道:“吴公子,此山就是你所说的枫山了?”

    吴文才喘了几口气,又喝了点水,这才回答:“正是。”

    周统领四下打量一眼,满意地道:“此山绵延几重,崇峻高叠,果然有些气势,大师,你看如何?”

    那了空大师显然也是善骑之人,一番疾奔,连粗气都不喘些,他眯了眯眼睛,观山的态度可比周统领认真多了,好一会才看完,道:“不错,此山形势起伏而有致,仿佛有神韵于其中,很有可能存在灵脉。”

    周统领哈哈一笑:“大师,如果山中真有灵脉,你就决定要开山立庙了?”

    了空大师合十道:“那是当然,灵脉难寻,岂有放弃之理。”

    周统领嘴巴啧啧有声:“怪不得你们的庙观,总喜欢往深山里挤,原来有这么一层道理在。也罢,反正皇上有手谕,建庙之事,大师可以找知州办妥。一声令下,发动万余民夫壮丁过来开工,也不怕这山高林恶的。”

    说完,他对吴文才道:“吴公子,你还要不要进山?”

    吴文才连忙摇手,推辞道:“统领,我这身子骨恐怕不够折腾了,就留在外面看马吧。”

    周统领呵呵一笑,也不勉强,再留下两名黑衫卫,然后把十八匹骏马放在山麓的小树林内吃草,他则和了空大师带领余下的十三名黑衫卫挽起强弓,上山打猎而去。

    他们进山,基本不在前山逗留,直接就往深山里去,要去射杀那豹子,老虎等猛兽,方可尽兴。

第七十九章:杀人(求推荐票)

    (第二更,票票好少的说!)

    咻!

    犀利的狼牙箭好像长了眼睛似的,在空中划出刺耳的破空声,最后丝毫不差地射中五十步开外的那头野猪。

    那野猪个头甚是壮硕,但颈脖被利箭洞穿,发出巨大的惨叫声,连挣扎的力气都在瞬间消失了,轰然倒地。

    “统领威武!”

    一片叫好声起,很快就有两名黑衫卫跑过去,利索地把野猪收拾干净,抬在肩膀上。

    他们一行入得深山不过一个多时辰,已经狩猎了一头野牛、一只野猪、还有两只山羊,至于兔子之流,他们都懒得动手,可谓硕果累累。

    而每当有野兽被杀,了空大师都合十念一声:“善哉!”

    周统领开始时觉得奇怪,问:“大师,按照释家规矩,不是该念‘阿尼陀佛’的吗?”

    了空大师微微一笑:“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受难之身,沉沦苦海,既入轮回,自当可喜可贺。”

    周统领哈哈一笑:“大师好一张利嘴,怪不得能说得天花乱坠,顽石点头。”

    了空大师微一低头,道:“统领过誉了。”

    周统领又问道:“大师,这一路来,你何曾见到那有灵之地?”

    了空大师抬头顾盼,双目有精光暴射出来,忽然手一指,道:“那里。”他指的地方,正是位于左侧的一堵断崖,远远看过去,断崖笔挺,上面一片青绿,看上去,宛如一扇屏风般,丰神俊秀,其中自有风韵。

    不好,被发现了……

    断崖之上,卧松洞中,婴宁和小义坐着,彼此对视一眼。鼠妖开口道:“婴宁姐姐,我们还是走吧。”

    婴宁不服气地写道:“他们凭什么霸占我的洞府?”

    小义摇头苦笑:“就凭他们是人,我们是妖;就凭我们打不过他们。”

    “不,不争一争,我不甘心!”

    随即婴宁一个纵身,从洞口处跳跃了下去。

    “婴宁姐姐!”

    鼠妖大急,叫之不及,只得跟随着跑出去,希望能助婴宁一臂之力。

    ……

    日过中天,雨丝早就不下了。

    枫山山麓下,吴文才坐在一块岩石上,满脸苦瓜之色——这趟自告奋勇要来带路,只怕是亏了。猎物没打着,反而是身子被颠簸得快要散架,当真是刺激过头了。

    一点都不好玩……

    他伸了伸懒腰,长长打个呵欠,抬头看看天色,心里打着小算盘:嗯,不行,得到附近找辆车子坐回去,再骑一次马,那不得几天起不了床?

    那黑衫卫的骏马实在太烈,奔跑速度又快,回想起来吴文才都觉得一颗小心肝扑腾腾乱跳,跳得慌。

    如此想着,他便和两名黑衫卫说一声,说自己要到附近村子看看,要去找辆车子。其中一名黑衫卫道:“吴公子,我陪你去吧。”

    “好。”

    有黑衫卫当保镖,吴文才求之不得。

    两人走出树林子,沿着小道往外走,走了不过半里地,吴文才忽地停住,面现古怪之色:“陈剑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视线中,正看见背着书筪的陈剑臣大踏步从前方转弯过来。

    两边遇见,俱是一怔,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

    陈剑臣心中更是惊疑不定,他急着往回赶,却不料在路上会撞到吴文才,避都避不及了,刹那间好几个念头翻涌出来,一时无法决断。

    吴文才盯着陈剑臣,又看了看身边的黑衫卫,见四下无人之际,随即一个恶毒的主意不可压抑地涌上心头,连忙低声和那黑衫卫说了几句。

    黑衫卫听完,嘴一撇道:“公子既然与其有怨,不如咱家上去一刀把他砍杀了事,就地埋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何必费那周折?一秀才耳,又不是举人,根本无需太过顾忌。”

    人与人间,身份会随着对方的身份而产生变化。对于普通百姓,一个秀才功名能唬住不少人,但在黑衫卫眼中就不够看了。

    吴文才呵呵一笑:“不必着急结果了他,一刀太便宜了,暂且把他活捉进树林里,泼屎淋尿,好好羞辱一番,方消本公子心头的怨气。”

    其早就想对陈剑臣下手,不料上次高价请出马的张天师为“骗子”,白白亏了一笔钱财,正满肚气呢。眼下天可怜见,在荒野外撞到了陈剑臣,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那好吧,随公子意思。”

    黑衫卫说完,迈开大步,“腾腾腾”地冲向陈剑臣,一如烈马奔腾。他腰间刀虽然没有拔出来,但光是奔腾的气势就足以令人肝胆俱裂。

    那边陈剑臣果然被吓得不轻,面现惊慌之色,还转身想走,只是惶恐失措,没走几步就一跤跌倒在地,狼狈不堪。

    黑衫卫脸上现出狞笑——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样的书生秀才他见得多了,嘴上说得大义凛然,一套一套的,但实则一点本事都没有,只需一吓,立刻就噤若寒蝉,两腿打抖,哪怕当场尿裤裆的都见过。

    “书生,想活久点就不要挣扎!”

    他快步走近,大手探下,犹如老鹰拽小鸡般要去把陈剑臣拎起来。

    嗤!

    眼前骤然闪过一抹寒光,寒光如电,已准确地刺入了他的喉咙之中。

    咯咯……

    黑衫卫双眼睁得大大的,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右手还想去拔腰间的斩鬼刀,可全身的力气都在飞快的流逝,仿佛只是一瞬间,他的意识便陷入了永远的黑暗之中,临死之前,其仍是疑惑不解——

    秀才杀人!

    什么时候,秀才也敢杀人了!

    他从哪里来的胆气和勇气,以及,那显然不同寻常的身手力气?

    陈剑臣松手,让那柄半尺匕首的刃锋依然留在黑衫卫的喉咙里。下一刻,他反手拔出黑衫卫腰间的斩鬼刀,健步如飞,直扑吴文才。

    刚才黑衫卫冲向陈剑臣的时候,吴文才也是信步走了过来,是以此时两人的距离极近。事发仓促,完全脱离了想象,吴大公子脑子里还想着等一会要如何折磨陈剑臣呢,但就在这时候,黑衫卫已经被杀;而陈剑臣仿佛一头凶狠的豹子,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持利刃扑向自己——

    这,这怎么可能?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倏然捏住了吴大公子的小心肝,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其实想脱口说一句“我爹是朝廷尚书”来镇住陈剑臣的。可惜刀光不容情,呼的就劈了下来——那句话,就永远留在了喉咙之内……

第八十章:血性

    (世上没有绝对的正义,每个人心目中,都会有不同的理解。一言以蔽之,看立场,看实际情形——所以,觉得主角修炼浩然正气就必须要当个“高大全”的道德帝,否则就是伪君子,就是立场不正的。那不是现实,也不是小说,而是呓语……)

    陈剑臣根本不容吴文才说话,手起刀落,一刀就把他砍翻,任由鲜血激溅而出——手刃两人后,他的心反而出奇的冷静。

    他必须冷静。

    秀才杀人,而且杀得是黑衫卫和高官之子,消息如果走漏半点,那么他陈家就会被满门抄斩,绝对不会再有生机。

    面对天统王朝这般巨大而恐怖的国家机器,陈剑臣可不认为自己一个人真能逆天而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词作得好,写得洒脱,但天下间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任平生”三个字?现实中总是存在太多太多的束缚制约,让你不得任性分毫。

    这一次,陈剑臣手刃两徒,已算得上是一种莫大的任性,快意恩仇,血性淋漓!但同时也捅出了天大的篓子。

    人生的意外,没有解释——

    陈剑臣原本针对吴文才的计划因为局势变化而不得不搁浅,深以为憾,不料却在这荒郊之外相遇上了。

    典型的冤家路窄。

    当黑衫卫如狼似虎地冲过来时,陈剑臣就知道此事无法善了,当机立断假装惊慌摔跤,示敌以弱,然后趁机手持一直带在身上防身的匕首,将那名猝不及防的黑衫卫当场击杀。黑衫卫既死,那吴文才也必须要死。

    斗智斗勇,只在弹指间事,却足以决定谁生谁死。

    事了之后,陈剑臣迅速观察四周地形,见不远有一处坑洼地,便把地上两具尸体拖过去,先用些泥土掩埋住。至于背负在身的书筪,经过刚才的折腾,隐隐有散架毁坏的迹象,只得脱下来放在一边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吴文才和一名黑衫卫走出来,所以还要过去一探究竟,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情必须做得干净利索。

    把诸种痕迹掩盖住后,陈剑臣手持斩鬼刀,悄悄摸过去。很快,他就到了那座小树林处,见到栓绑在树干上的十八匹骏马,以及一位躺在一块石头上睡觉的黑衫卫。

    见状,陈剑臣顿时明白了个大概,敢情吴文才是和两名黑衫卫留下来看马的——正是一个好机会。

    不过他不确定树林里的黑衫卫睡得如何,因此一时间也不敢造次,别忘了附近还有十八匹马呢。

    这些骏马可不是普通的马匹,久经训练,一旦有生人接近,它们就会扬蹄嘶叫,躁动不安,从而把那名黑衫卫惊动起来。所以说动作要快,要准,机会稍纵即逝。如果正面和对方交锋,自己的胜算绝对不足三成。

    陈剑臣隐在一棵大树后面,仔细端详周围环境,略一沉吟,有了计较。悄悄绕身过去,到另一个方向,此时距离那名黑衫卫的距离只有十余步了。

    十余步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眼下只能拼了,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

    陈剑臣长吸口气,从地面捡起一块石头,轻轻往旁边一扔,噗的一响。

    “什么人?”

    那黑衫卫只是躺着打盹而已,警戒立生,立刻跳起来,大手握上腰间刀柄,目光警惕地打量四周,但四周什么动静都没有。

    “呵呵,我倒睡迷糊了,谁吃了豹子胆敢来惹黑衫卫?”

    他自嘲一笑,放松下来,嘴里说着,但还是习惯性地往刚才发出声响的地方走来,要看个究竟。

    机会到了!

    见黑衫卫背对自己,不过三四步的距离,陈剑臣霍然动身,直扑过去,手里斩鬼刀化为一道寒芒,如电般斩向黑衫卫。果不其然,他一动,周围的马匹顿时嘶叫起来。

    “哎哟!”

    那黑衫卫觉得背后有劲风袭来,还来不及反应,马上就地一个“懒驴打滚”滚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陈剑臣矫健如豹子,几乎整副身子都腾空了,手中长刀,呼啸劈下。

    哧!

    寒光出,血光现,黑衫卫惨叫一声,原来他一只左胳膊已被砍断下来。然而其毕竟不是寻常军伍,仓促之下还能一脚踢出,正中陈剑臣右肋,噗的一下,踢得陈剑臣差点要闭气过去。

    但生死时刻,拼得就是谁更狠。陈剑臣咬牙忍痛,半侧身,斩鬼刀反转,从一个偏门角度反斩回来,正中黑衫卫腹间。

    这一刀,又准又狠,那黑衫卫先是断臂,此时哪里躲避得开?当场一命呜呼。

    呼呼!

    搏斗回合之间,陈剑臣全身的力气几乎都用完掉,眼下终于把对方斩杀,再也把持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看着地上的尸首,陈剑臣摇头露出一丝苦笑:看来自己有当武状元的潜质了……这自然是玩笑话,考武举,那不但要考身体,考力气,还得考十八般武艺,方方面面,很多。

    闲话不说,对于持之以恒练出来的身子骨,陈剑臣还是觉得很满意的。最初的锻炼决定无比正确,把身体练好了,总会有大用的机会。

    当然,其中还要感谢婴宁送来的“大罗果”,才能使得陈剑臣拥有一副强壮的体魄。

    ——君子当有勇!

    不过杀人终究是大事,虽然为时势所逼,但见了血光,就会有戾气萌生,需要化解掉,免得堵在心间,坏了心境。如今回想起,陈剑臣的情绪不禁有几分激荡,一颗心怦怦乱跳,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处理,方为周全之策。如果鼠妖和婴宁它们在,想必会有奥妙的道法手段可以毁尸灭迹,不被黑衫卫的人追寻到。

    想到婴宁,陈剑臣又有了几分担心——依照目前情况,那黑衫卫统领以及和尚等人肯定都进入枫山去狩猎了,只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发现婴宁所在;万一真是发现了,双方很可能发生激烈的冲突斗争。

    无它,只因为婴宁是妖,在和尚和黑衫卫眼中,绝对属于异类般的存在,人人得而诛之,灭之而后快。

    另外,陈剑臣也无法知道小义到底有没有及时去到卧松洞通报,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还不见它回来呢。

    但愿,它们不会出事……

第八十一章:相救

    山林莽莽,两名黑衣卫手执利刃在前头开路,惊得不少鸟雀扑腾腾飞散。

    了空大师则跟在队伍后面,一边走,一边左右顾盼。忽地,他大喝一声:“统领止步,此处有妖孽!”

    周统领咦了声,手一摆,命令队伍停止前进,沉声问:“大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何来妖孽?”

    了空大师就地盘膝,合十坐下,双目一闭,他两个圆圆的招风耳朵忽然无风自动,好像两把小扇子般“哗啦啦”摇动起来。

    这一幕,十分奇怪,引得众人目不转瞬地看着。倒是周统领视若不见,弯弓搭箭,一对小眼睛睁得大大,四下注意动静。

    “呔!”

    了空大师猛地张开双眼,一把脱下挂在颈脖上的一串念珠,喝道:“妖孽速速现形受死!”

    嗤!

    念珠飞扬而出,直往右侧盘旋飞了过去。

    那里有着一片茂盛的草丛,念珠旋动而来,粒粒珠子上铭刻着的经文霍然发出道道毫光,现金色,犹如罩圈住了某个目标,直直扣下去。

    唧唧!

    果不其然,草丛被劲风所卷拂下去,立刻显出一只白狐的身子,皮毛似锦,正是婴宁。

    见状,那边周统领忙喊道:“大师切莫下死手,当活捉之,剥其皮毛献于君上。”他眼力非凡,一看就看出婴宁身上的皮毛极其珍贵,举世无双,如果有什么损害那就可惜了,能完整地生剥下来,献给上司的话,如此重礼,起码能让自己官升一级,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世上有传言,深山有狐妖,修得一身灵气,食其肉,能延年益寿;服其丹,可武力大涨;穿其皮毛,则阴寒不侵。

    对此,周统领一直半信半疑,但眼下一见,立刻就明白传言不虚,所以赶紧叫住了空大师,免得他一念珠砸下去,把狐妖砸得粉身碎骨,那就什么都完了。

    要知道了空大师身为释家修士,已修得五转心身,有大法力,并不是普通的僧侣。他刚才发出的念珠也非等闲,乃是一件法器。

    听到周统领的话,了空大师微一皱眉,他本想自己用法器将狐妖擒下,再用秘法淬炼,将婴宁炼成没有自主意识的护法珈蓝,供自己驱使。现在看来,周统领分明想横插一杠子,把狐妖抢走,拿去献功。

    哼,便宜这武夫了……

    了空大师要依仗朝廷,依仗黑衫卫的地方还很多,没必要为了一只小小的狐妖翻脸,于是一合十,面目慈祥地道:“降妖除魔,本是我辈当仁不让之事。不过既然统领发话,老衲就暂且饶这妖孽一命,交给统领处置吧。上天有好生之德,善哉!善哉!”

    唧唧唧!

    他们在这边说话,那边婴宁被念珠法器散发出的一圈金色毫光定住,全身竟动弹不得,想要奋力挣扎都挣扎不脱,本来学的诸种道法,竟没有一种能破解眼下的困局——妖身比起人身,实在存在太多的短处,就算修为相当,法力伯仲,但真正动起手来,妖身肯定会落入下风,甚至不堪一击。

    无它,只因修士有法器在手,而妖怪往往只能依靠本体。

    ——工具的作用是巨大的,并且妙用多多。就说了空大师的这串念珠,有个名堂,叫做“伏魔加持圈”,专门能定住敌人的阴神精魂,被它定住,任凭一身法力道术都难以施展开来。

    挣脱不得,婴宁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后悔没有听从小义的话,在第一时间逃跑,出去找公子。

    “婴宁姐姐,小义来救你!”

    蓦然一把生涩的尖叫声响起,草丛下面一道小小的身子蹦跶而起,奋不顾身地一头撞向悬在半空的“伏魔加持圈”。

    它跳得真高!

    砰!

    声音响亮,震人耳膜。

    一撞之下,小义顿时觉得自己的小脑袋撞到了一座铁山似的,满天金星,七窍流血,直愣愣倒在了地上,肢体朝天,动弹不得。

    被它一撞,那圈金光顿时现出一个破绽,婴宁立刻机灵地冲了出来,飞快抱起那摔倒在地的鼠妖,嗖的,掉头往密林里疾奔而去。

    事发突然,了空大师猝不及防,怒不可遏:“大胆鼠妖,竟敢坏老衲好事,看尔等往哪里跑!”

    伸手收回法器,脱下大红袈裟,一抖,跃身上去,坐着袈裟急追。

    后面周统领也是又惊又怒,一声令下,率领众黑衫卫呼啸冲过去。

    却说婴宁抱着生死不明的鼠妖,借助熟悉地形的优势,疾奔一会后,突然再掉头,从另一个方向悄悄出山。

    半空中,了空大师盘膝坐在大红袈裟上,就像坐着一张飞毯,盘膝合十,再度施展出佛门功法,两只招风耳哗啦啦扇动起来——这是释家的一项法术,名曰《听风耳》,能藉此听到附近妖孽活动的声息。

    但这一次,了空大师失望了,他在空中盘旋一圈,听了一圈,那两只小妖怪竟然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无迹可寻了。

    “怎么可能?难道它们还掌握有隐瞒气息的道法?哼,这两只妖孽倒有点来历啊,竟让它们走脱了,实在可惜可恨。”

    他又搜索了一圈,仍然没有发现,本身法力消耗甚多,只得停下来,落到周统领面前,合十道:“统领,被它们走脱了。”

    闻言,周统领狠狠拔出宝剑,一剑将身边一棵碗口般粗的树木砍断,恨声道:“该死!”眼看一场天大的富贵不翼而飞,岂能不恨?

    顿了顿,问道:“大师,此山有妖孽,肯定有洞府,很可能就是你说得那灵脉所在之地,不如我们杀过去,将它们一网打尽!”

    了空大师道:“善哉,统领所言有理。不过据老衲刚才观察,两妖孽应该反其道而行之,出山了。”

    出山?

    周统领倏尔脸色一变:“不好!”

    了空大师问:“统领为何惊慌?”

    周统领道:“两妖孽出山,如果撞到等在外面的吴公子,岂不会迁怒他们,暴然发难?”

    听到这一层关键,了空大师也不禁变了颜色,道:“既然如此,我们应该先出山与吴公子汇合!”

    吴文才身为礼部尚书独子,又是弘法接待特使,身份不一般,如果同行出来而被妖孽杀掉,不管是了空大师,还是周统领都难辞其咎。

    一阵急行军,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奔出前山,回到拴绑马匹的树林里——十五匹骏马,一匹不少,但是吴文才和两名黑衫卫不见了。周围搜索个遍,一无所获,等了空大师施展出法术才嗅到一股血腥味,以及狐妖鼠妖停留过的淡淡的气味。

    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周统领和了空大师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眸中的一抹黯然……

第八十二章:茫茫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陈剑臣背着书筪,嘴里低低地哼着,昂然走进了江州城。守城的士兵扫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动作,任由他进去。

    ——近期虽然城内举行弘法大会,上司要求四门守卫打醒精神,注意把关。因此对于进城的百姓,比如推车的,背包的,检查的力度都比以前严格了不少。不过此例明显不合适用在一名秀才身上,除非全城索急,否则没有官兵会去搜查书生的书筪。

    婴宁和小义就藏在陈剑臣的书筪中——

    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陈剑臣带着两妖返回江州城的家中,任由黑衫卫本事通天,都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书生秀才,一向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代名词,谁会怀疑一名秀才能杀黑衫卫呢?那简直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况且,现场已被婴宁用特殊道法处理过,就算有厉害的修士侦查,也只能得出吴文才和两名黑衫卫都是被妖孽所杀的结论。

    这是陈剑臣乐于见到的结果,如此,对方就不可能会迁怒于周围的百姓,胡乱找替罪羊,制造无端的杀虐。

    至于如何向那尚书吴大人交代,那是他们头疼的事了。

    此事事关重大,谅必他们不敢说谎,而且有了空大师在场,能比较好地证明事情的真实性。

    世间,本就有妖孽!

    这是大前提。

    经此一事,婴宁的卧松洞很有可能保不住了,不过好在它已炼化了《昆仑玉清法咒》,有此道书依仗,损失不算太大。倒是小义受伤甚重,头破血流,并且精魂受损。那了空大师的“伏魔加持圈”真心厉害,一碰之下便伤了鼠妖的魂神。

    头破了,属于外伤,敷药疗养几天就好了;但魂神受伤就比较麻烦,恢复的时间非常长,要数月之久,甚至更长。

    无论释家,或是道门,他们修炼的都是魂神;不同的是,道门是直接修炼,而释家却是先修身,再修神,要到五转心身后,才算魂神小成——“终朝填满臭皮囊,何日超凡登彼岸?”那是要修炼到最高境界的九转金身,方能真正的抛弃掉原来的臭皮囊。

    既修魂神,禁忌则多。

    比如道门,阴神境界只能在安静祥和的夜间出窍;金丹结成后才能在白天出现,并可驱物;到了元婴就算跨入一片新天地,能进行附身夺舍,侵略性一下子变得极其强悍,与敌人对阵时根本不用动手,直接可元婴出窍,侵入对方魂神中,可杀敌于无形之间;而到了法相的高深境界,魂神终于可以现形,仿若真人一样,普通肉眼凡胎也能看得见了;至于人仙,那是修道的最高境界,奥妙百用,难以细表。

    相比道门,释家的修为境界也差不多,只不过多了前面一些步聚,要到五转心身才能和道门的阴神匹比,后面则一一相对应——六转精身对应金丹、七转法身对元婴、八转真身对法相、九转金身对人仙。

    其实陈剑臣修炼的《三立真章》,养浩然正气,也属于魂神一类。只是非常特殊,无论修炼的法门,还是诀窍都独一无二,难以找到参照。

    立言、立功、立德,境界划分非常简单。而具体的境界功效,陈剑臣只有达到了相关境界才能实践出来。

    现在,他处于“立言”的初级阶段,凝练出了一十二道正气,正气化剑,莹莹如线,十分细微,只处于一种自保状态。也就是说有阴神侵入他魂神时,那浩然养吾剑就会出现,保护主人安危。

    除此之外,却还无法驱使此剑去击杀敌人。

    这不得不说算是一个短板,局限性甚大,也可以说是陈剑臣修炼还不到家的缘故。相信随着凝练出的正气数量增多,浩然养吾剑逐步壮大,它就会发挥出更厉害的功效,甚至直接化身出来,有形有质,飞剑破敌,斩杀千里邪魂。

    到了那时候,才算是真正意义的“浩然养吾剑”!

    ……

    步行回到家中,莫三娘和阿宝喜出望外——陈剑臣说是出外游学,她们都有些担心。毕竟世道无常,意外丛生,陈剑臣单独出行,谁知道会不会遭遇祸端?现在他完好无缺地回来,两者自然欣喜交加了。

    陈剑臣先回书房,把书筪放下,婴宁抱着小义跑了出来,看着小义仍然不醒,婴宁忧心忡忡。

    ——鼠妖因救她而受伤,她自是内疚不已。

    陈剑臣婉然一叹,整件事情的发展变化,一下子来得太突然猛烈,就连他自己的情绪都像被一阵恶风吹乱了,需要梳理。当下安慰道:“婴宁,你不必太担心,小义它修养一段日子就会好的。”

    婴宁从书筪内取出笔墨,铺开,一字字地写道:公子,是否人间都是这般险恶?或者,只是因为我是个妖的缘故……

    陈剑臣心一紧,犹如被针扎了一下,有点疼,有点酸,看来此事对婴宁的冲击影响颇大,甚至要远远超过狼妖的侵袭,便认真地道:“妖也好,人也好,都分善恶。你看我,连我都成了杀人的秀才,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但只要我们坚守本心,执著善念,那我们就永远都会在一个圈子里。”

    听到这句话后,婴宁一阵默然,好一阵似乎想通了,有力地一点头,提笔写道:“公子,你在路上哼的是什么调调?婴宁从未听过,觉得很喜欢,你能把词牌写出来吗?”

    天统王朝,文风靡靡,很多文人骚客写出来的词都被谱成了曲子,传唱开来。其中的渠道,当以青楼为主要。那些姑娘们为抬身价,往往会高价聘请文人作词作曲,然后作为自己主唱的曲目表演,表演好的话就能大出风头,身家涨升。

    在返回江州的路上,陈剑臣有感而发,情不自禁哼起了《倩女幽魂》,背上的婴宁听见,耳目一新,觉得非常好听,所以要请陈剑臣写词出来。

    陈剑臣呵呵一笑,答应下来,取过一张白纸,微一凝神,刷刷刷地,就在纸上畅快地写了出来: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找痴痴梦幻心中爱,路随人茫茫……”

    第三天,入驻江州的弘法僧队离去,开始返回京城。不过和来时的大张旗鼓,鼓乐喧天不同,他们离去的时候形色匆匆,似乎走得有些仓促,只是其中的真正因由,知道的人,根本没有几个……

    (本卷终!)

第八十三章:开张

    (新的一卷,求票票支持!)

    “仗剑风云劈山岳,笔走龙蛇鬼神惊!”

    ……

    “好句,好狂生!”

    ……

    随着陈剑臣凝神完毕,当场提起一支狼豪大笔,在门口两边一气呵成地写下两幅字时,围观的众人立刻阵阵哗然,为之侧目不已。

    “仗剑风云劈山岳,笔走龙蛇鬼神惊!”

    这是何等的豪气?

    一干被陈剑臣邀请而来助阵的明华学院生员面面相觑,这对子,他们自问自己无论如何都写不出来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但这气,是豪迈、或是婉约;是涓涓、或是磅礴,区别大了去,有着非常多的讲究。

    两位学院的夫子,抚须看得目不转睛,教书画的刘夫子看得是陈剑臣的字,教诗词的黄夫子偏重看的,则是字里行间的意蕴。

    “好字句,当浮一大白!”

    黄夫子年过六旬,留着一撇雪白的山羊胡,此时过于激动,一不小心竟把心爱的胡须撸断了几根,心疼得不得了。

    “此子,定非池中物!”

    刘夫子也是十分赞赏。

    两者年近古稀,教人多矣,但如陈剑臣这般的门生,实属罕见,日后等其高中,必成得意门生。

    师者,授业解惑者也。最为着紧的,便是门下能不能教出得意的门生,所谓“桃李满天下”,撇开清誉,就从实际的利益上讲,都是一张受益无穷的关系网。

    师生师生,这般关系在天统王朝非常牢固,早被圣贤书列为基本纲常的,有违背者,属于犯罪。

    “聊斋!”

    此时陈剑臣已写好了横幅,正是两个笔墨酣畅的大字。

    看到这个横幅,诸人颇感不解,那黄夫子上前,问道:“留仙,你这横幅,莫非有什么典故出处?”

    陈剑臣灵机一动,恭敬回答道:“这是我以前一位业师的书斋名号,那位老先生对学生启蒙良多,学生不敢忘其恩义,故用此名号纪念之。”

    黄夫子听得连连点头,陈剑臣能够尊师敬道,这一点,无论如何都值得肯定。

    陈剑臣又道:“先生,我开这间书画店,不仅仅是为了做买卖,更是为了能有个清静的地方和朋友清谈聊天,故而用‘聊斋’二字,也是符合的。”

    这一下,就连不苟言笑的刘夫子都露出了笑容,道:“留仙此言深得我意。我等身为读书人,自当信念高洁,岂能如商人般,每天孜孜不倦地追逐那蝇头小利?铜臭不可闻,沾惹上身就难以消除了。”

    陈剑臣唯唯诺诺,表示受教。但心中未免有几分不认同,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无它,只因为没有钱财防身,莫说养家,就连自己都会饿死了去。不过他并不想在这方面和夫子发生什么争执,没必要,也争不出个东南西北来。

    要知道,今天可是他书画店开张的大好日子。

    在江州城中开一间书画店,一直都是陈剑臣的理想之一,和己身的兴趣息息相关,如今终于愿望达成。况且有了这间书画店,就算有了一份产业,可以把阿宝培训出来,然后再交给她打理,而母亲莫三娘,也不必要再很辛苦地织布了。

    自从上一次对话,陈剑臣便开始尽量抽出时间来,教阿宝读书识字——他突然发现,自己颇有点“好为人师”的风范了,婴宁、小义、再到阿宝,个个都算是他的学生,莫非以后可以专门开个补习班了?

    嗯,这方面真心可以考虑考虑……

    阿宝聪明伶俐,学东西很快,教了个把月,认识的字比鼠妖还多了,也能写出一手像模像样的字来。

    当第一次,她写出自己的名字,居然激动地扑进陈剑臣的怀里,明眸有了泪花。

    陈剑臣明白她的心情,在天统王朝,一般女子根本没有接触教育的机会,大都是文盲,那种目不识丁的滋味并不好受——虽然,很多女子都习惯了。

    懂得读书写字后,阿宝如饥似渴地压出时间来,阅读陈剑臣书房里的书籍,那种勤学振奋的样子,外人不知道,还以为她要去考状元呢。

    原来每个人心中,都有上进心的……

    陈剑臣对之持鼓励态度,也不怕她会发现婴宁和小义。皆因两只小妖早离开江州,又回卧松洞去了。

    自黑衫卫护送弘法僧侣离开江州回京,多日以来,一直没有下文,婴宁便嚷着要回卧松洞,要争分夺秒地修炼道法。

    对于它的要求,陈剑臣答允了,同时叫伤势有所好转的小义和婴宁一起回枫山去,好有个照应。另外特别嘱咐,要它们小心行事,一有什么不对路就走为上计。

    它们走后,陈剑臣的书房冷清了许多,冷清得似乎有些不习惯,隐隐产生了一种叫做“怀念”的东西。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当陪伴已成习惯,骤然离别,心坎中就像空出了一个缺口,能让人感到难受。

    好在如今书画店开起了,有新的事情要忙活,可以分散注意力,充实生活。

    “哈哈,这位公子店铺新开张,可喜可贺呀,老道今天也来凑个热闹!”

    一把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把陈剑臣的思绪拉回来。他定眼一看,就见到穿着一身百年不换的破旧道衣的广寒道长正笑嘻嘻地站到自己面前。他的身边,不见庆云道长的人影,倒有个虎头虎脸的小少年,约莫十二三岁,一张脸蛋稚气未消,头上绑一根冲天发辫,看上去甚是可爱。

    见广寒道长朝自己眨眼睛,陈剑臣立刻心理神会地道:“请问这位道长,你要凑什么热闹?”

    广寒笑道:“今日我带着这小徒儿刚好路过此地,遇到公子店铺开张,也算有缘,不如我师徒俩为公子表演一套戏法为公子助兴吧。”

    小徒儿?

    陈剑臣看着那小少年,若有所思,还不及说话,围观的众人听说有戏法看,立刻就起哄了:“好!”

    “快开始表演吧,演得好了,有赏!”

    人群中王复很眼尖地认出了广寒道长,连忙走过来拉住陈剑臣耳语一番,意思是叫他小心提防,免得被广寒恶作剧戏弄了。

    陈剑臣微笑道:“无妨。”

    然后叫人让出一大片地方来,请广寒师徒表演。

第八十四章:偷桃(求一张推荐票)

    众人散开,让出一大片空地给广寒师徒,看他们能做出什么戏法来,可否使人大开眼界,一饱眼福——这消息长脚了似的,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开,最后蜂拥而至的江州百姓竟达数百人,围在聊斋前面,堵得水泄不通。

    面对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陈剑臣眼睛放光,别的不说,经此一事,他的聊斋可大大的出名了,简直就像投放了爆炸性的广告一般,一下子就把注意力经济搞活起来。先前他还担心地方有些偏僻,店铺新开张人气不旺呢。被广寒这么一“忽悠”,哗啦啦人全来了。

    至于广寒的戏法,一定会不同凡响,因为那些都是活生生的道术呀,随便施展出来,都堪称惊世骇俗的,等闲人何曾见过?

    上一次种梨,便是明证。

    见人群围得差不多了,广寒嘻嘻一笑,团团做个礼,倒有点像江湖卖艺的风范,朗声道:“贫道不才,曾学得一门异术,能颠倒时令,天下果蔬,但凭所需,只要这位公子提出要求,贫道都能变化出来。”

    他所指的,正是陈剑臣。

    听到广寒这话,观众们顿时一片骚动——这戏法也太玄了吧,无中生有,而且逆反时令,把话说得满满的。如果陈剑臣提出一个不可能的要求,他如何变化得出?

    顿时,大家的好奇心全部被钓了起来,伸长脖子探看,都齐刷刷盯着陈剑臣的嘴巴呢,不知他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道长,我要桃子!”

    说话的不是陈剑臣,而是其身边的王复。

    ——广寒不是一般的道士,这一点王复是知道的,不过对方如何不一般,他却没有什么清晰的认识。上一次他想拜广寒为师,好一阵哀求才获赠一本《隐身术》,孰知根本练不成的,还大出洋相,便认定老道在耍自己,心有怨气。现在见广寒出现,夸夸其谈的样子,当即抢着提出一个无理要求,要让对方下不了台。

    何解?

    只因现在正是初冬时节,天气寒冷,哪里有桃子吃?

    果不其然,广寒面露为难之色,眼巴巴看着陈剑臣,倒像希望他会开口替自己解困一般。然而陈剑臣心里亮堂堂的,这老道分明在装呢,便一声不吭。

    见状,围观的群众立刻很识趣地嚷嚷起哄:“变!快变!”

    广寒便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徒弟道:“小虎儿,为师刚才说话过头了,现在人家要在大冬天变个桃子出来,你看怎么办?”

    那少年也是个妙人儿,鼓着眼睛道:“师傅,为人当尊信守诺,推辞是不可能的了。”

    广寒故作沉吟,良久才缓缓道:“天寒地冻,人间是绝不可能再有桃子的了,倒是天庭之上,王母的蟠桃园中的桃子不分四时季节,如此,咱们就需要上天去偷了。”

    小虎儿睁大了眼睛问:“天高万丈,怎么爬得上去?”

    广寒道:“无妨,为师有法术。”

    说完,从随身背着的一个包袱里取出一捆绳子,不知多长,忽而抓住一端,往天上一抛。那绳子呼啸而上,就这般笔直地立了起来,简直就像天梯一样。另一端长不可见,飘渺入云,根本看不到头。

    这一手,顿时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抬着头,目瞪口呆地盯着——如此戏法,当真闻所未闻。

    此时广寒又对徒弟道:“小虎儿,为师年纪大了,体力衰退,爬不上去,只能靠你了。”

    小虎儿抱怨道:“师傅,你这不是为难徒儿吗?这般纤细的绳子怎么能爬得上天?万一中途有什么意外,我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到时就没人为师傅养老送终了呀。”

    广寒板起脸,喝道:“为师之术,岂会儿戏?你休得啰嗦,赶紧爬上去,摘得那蟠桃下来献与公子尝尝鲜,莫不要公子等久了。”

    被师傅训斥,小虎儿就很委屈地拽紧绳子,敏捷地爬了上去,一路晃晃悠悠的,令人捏了一把汗。

    不过一会儿,那小虎儿已经爬得很高了,人站在下面,几乎已望不见他的身影。

    在场近千人,个个都被吸引住,抬头仰望,心中的惊诧已无法形容,根本分不清这是戏法呢,还是真实的事情。

    就连陈剑臣都产生了恍惚之感——广寒道长所言天庭,难道这世界真得存在?而天庭里居住的,都是神仙?

    忽然,那悬置的绳子发生一阵猛烈的晃动,仿佛上面被人抓住了,在大力往上拉扯一般。

    广寒脸色一变,失声道:“不好,徒儿被天兵天将发现了!”

    连忙伸手,紧抓住绳子下端,死死地拉住不放。

    这一番突生变化,令得围观者倒吸口冷气,有几名汉子就想扑身出来帮忙,要帮广寒抓紧绳子。

    但就在这时候,那小虎儿出现在绳子上面,先是一个小黑点般的身影,随着他滑落的速度加快,不用多久,他的身体就完全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噗!

    下得近处,小虎儿扑通一下跳到地面,小脸儿通红,似乎累得不轻,他的手里,正抓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桃子,色泽鲜美,上面还沾有露水呢,正是刚刚摘下的样子。

    他捧着桃子,走到陈剑臣面前,恭恭敬敬献上,道:“公子,桃子已摘到,请笑纳。”

    陈剑臣接过,闻着桃子散发出来的香味,正迟疑间,耳边忽而传来广寒的声音:“陈公子,此为蟠寿桃,食之能延年益寿,小小意思,只为和你结一个善缘,别无它意。”

    闻言,陈剑臣若有所思,但没有开吃,而是一拱手,道:“谢道长赐果。”捧着桃子,转身走到坐在后面的母亲身前:“请母亲吃桃。”

    莫三娘眼眶内有泪水荡漾,含泪接过来咬了一口,顿觉得香甜可口,齿颊留香,简直是平生没有吃过的美味,忍不住赞道:“好吃!”

    这一下,观众们都傻眼了——这根本已超出了戏法的范畴,好像是传说中的仙术了。

    咦,道长师徒呢?

    就在大家张望的时候,广寒师徒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谁都不曾看到他们是怎么不见的。

    活神仙,遇见陆地神仙了……

    当场就有不少信男信女跪拜在地,祷告不已。

第八十五章:出行

    “广寒道长来去如风,送一颗蟠寿桃来,只为了与自己结一个善缘……”

    陈剑臣不顾场面的骚动,自己陷入了沉思。他知道无论道门或是释家,都是讲究因果报应的,修行的过程,其实就是斩断因果的过程。此过程绝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反而充满了凶险,因此一些善算之士,在隐约捕捉到自己的气运后,往往会采取某些合适的措施,藉此来避免厄运劫数。

    比如,与特定的人结善缘。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事情,言语难以解释清楚。

    莫非广寒道长在赴京之时,看到了,或者经历了某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只可惜,他已飘然离去,无法问及详情。也许,就算问他,他也不会说得吧……

    陈剑臣长吁口气,把这些念头先搁置一边,开始热情地招呼客人。

    不得不说,经过广寒的“戏法”助兴,他这间聊斋的人气一下子就飙升而起,第一天开张就卖出了一十八幅字墨,获利颇丰——

    这些字墨,都是陈剑臣写的。

    其实如今整座聊斋,所有悬挂的三十六幅字墨,都是出自他的手笔。因为依照本身的谋划,陈剑臣开设聊斋,本就是为了自产自销,具备浓郁的个人特色。

    聊斋,就是他一个人的聊斋。

    如此经营模式,世所罕见。

    ——在天统王朝,秀才经营个人产业的情况倒是很普遍。时代不同了,一心死读书的书呆子已开始呈现减少的趋势。毕竟考取秀才功名后,本身拥有诸多权利,不好好利用的话,等于坐拥宝山而不懂采用。

    就说王复,他借助家庭背景,已在江州增设了三家产业,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早成为了“青年有为”的少东家。

    ……

    忙碌的一天终于过去,阿宝和莫三娘都显得有些疲惫,不过当她们盘算起卖字墨所获得的钱财后,疲惫都不翼而飞了。

    换了以前,两人根本不敢相信卖字能卖出这般高价来,虽然不至于“一字千金”那般夸张,但已比耕种胜过许多倍。如此一来,家里的日子终于要正式奔小康了。

    想起以前的辛劳,莫三娘甚至直抹眼泪——她纺三天的布,所赚的都没有儿子一幅字的多呢。书中,果然是有黄金屋的;而日后等陈剑臣中举,那些媒人不得踩烂门槛,什么样的媳妇娶不得?

    所以说,书中,也是有颜如玉的。

    陈剑臣看见,内心最软的一块再度被轻轻触动,轻声道:“娘,我早说过了,总有一天孩儿会上你过上好日子的。好在这一天,并没有让你等太久。”

    要知道“子欲养而亲不在”,那才是最为后悔莫及的憾事。

    莫三娘擦掉眼角的泪花,哽咽道:“我儿辛苦了……嗯,这些钱我都会帮你存起来,再过两年就给你娶一房贤惠的媳妇进门。”

    听得这句话,旁边的阿宝的身子微不可见地抖了抖,低着头,却看不见她的神情。

    陈剑臣微笑道:“娘,孩儿年纪还小着呢,不急。”

    莫三娘忙道:“再过得两年,那时你都二十岁了,不小了。你看以前隔壁家的狗娃,十六岁就当了爹。”

    那狗娃陈剑臣自是有印象的,从小养了一房童养媳,十五岁就圆了房——这个世界,可没有晚婚晚育一说,都赶着当爹当娘,开枝散叶呢。

    关于这个问题,陈剑臣没有太好的办法说服母亲,连忙错开话题,叫她和阿宝早点休息。

    冬天来临,晚上天气寒冷,房间内都生了炭火驱寒。

    陈剑臣坐在房中,情绪微微有几分波动,首先想到回了枫山的婴宁和小义,它们肯定都在刻苦地修炼吧,因为不确定朝廷的人会什么时候再出动,把卧松洞霸占了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这方面,根本无法和朝廷的力量抗衡。人受了欺压,都得忍气吞声,更何况它们是不受待见的妖?属于异类?千军万马一冲,血气成云,杀气冲天,就算修为高深的修士都为之色变的。

    陈剑臣让它们回洞府修炼,一方面以目前情况,两者居住在自己家中并不方便;另一方面,卧松洞的浓郁灵气可以大大加快它们的修为进度。等待修为到了一定的火候,尤其是假如婴宁突破金丹,能化出人形来,那就好了。

    说起来,陈剑臣不禁有几分期待,他还没有见过婴宁的阴神形象,但想必应该是一个秀丽婉约的少女吧,知书识礼,带着一种怯怯的气质。

    然后陈剑臣又想到远赴浙州金华的聂小倩,相别几个月了,音信全无,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是否适合新的环境?上次告别时自己曾告诫她不要靠近那兰若寺,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呵呵,事实上陈剑臣并不确定金华那边到底有没有一座兰若寺,他只是存着万一的念头,才事先提醒聂小倩的。这大概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入冬后,学院也放假了,要到明年二月才会重新开学。中间这段时间,学员们可以自由安排活动。

    陈剑臣本想着留在家里,一边经营聊斋,一边攻读时文,为明年的科考岁考做准备。不料到了第三天,王复登门拜访,很热情地邀请陈剑臣作伴,到苏州去做一笔买卖。

    天统王朝治下有十八州,江州为其一,聂小倩父亲被贬去的浙州为其一,如今王复提及的苏州,同样为其一。

    对于苏州,陈剑臣似有印象,记得上次有个买他字墨的皇甫员外就是那里的人氏,那时候还曾开口请自己到那边做其女儿的业师呢。

    而如今王复嘴上说是到苏州谈生意,但生意上的事情自有专门的掌柜负责处理,他实质是到那边游玩娱乐的。既是游玩,岂能无伴?他立刻就想到了陈剑臣。

    “留仙,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早听说苏州风景宜人的了,眼下有机会,不去走一趟,实在可惜。”

    闻言陈剑臣微微一笑:王复肚子里的那点小心思他当然是看得一清二楚的,不过他本身也意动,沉吟一会后就答应了。读万卷书,走万里路。在交通不便的世界内,游历的机会确实不多,正好可以出去走走,见识一番。

    对于他的决定,莫三娘和阿宝固然不舍,但也没有反对。男儿志在四方,一个江州城肯定无法束缚住陈剑臣的双脚。于是阿宝负责收拾行李,而莫三娘则连夜做了五斤干粮。

    一切准备妥当,第二天早上陈剑臣就坐上专门来接他的王家马车,和王复汇合后,就冒着刺骨的晨风出城而去了。

第八十六章:大蛇

    (求各类支持!)

    从江州到苏州,一路往东行,坐马车的话差不多要跑五天,可以说是一段漫长的旅行,旅途寂寞,就只能坐在马车内读书了。

    何以解忧?唯有读书……

    陈剑臣和王复都是读书人,虽然王复性子有些散漫,但这般时候,除了读书他也难以找到别的乐子。

    天时入寒,冷风萧萧,马车内都铺垫着棉被,甚为温软,陈剑臣拥被而读,十分怡然;至于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王复,此时应该在呼呼大睡吧。

    突然听到车夫的吆喝声,然后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喧哗的声音。

    陈剑臣一皱眉,撩开车帘子,探头出去看。见到己方两辆马车到达了一片险峻的山麓下,前面停着好几辆车子,还有许多行人,都聚在一块议论纷纷,停顿不前了,好像前方的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另一边的王复也下了马车,叫一名机灵的仆从上去打探消息。

    很快,那仆从就回来了,禀告道:“前面有蛇。”

    有蛇?

    无论是王复还是陈剑臣都吃了一惊,连忙问清楚,才知道事情大概——前面这座山叫东山,山势巍峨,连绵深远。从山麓下的峡谷穿过去,再走得五十多里路就是苏州城了,最多不过半天路程。

    但就在上午,一行旅人经过那峡谷之时,突然山林里窜出一条巨蛇来,其粗若水桶,长达三丈,浑体青色,额头有一块梭形红斑,犹如第三只眼睛,看起来凶恶异常。

    巨蛇出现,那队旅人顿时被吓得不轻,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末路狂奔,飞快退了出来,那青蛇才没有继续追赶。

    消息传出,来往的旅人哪里还敢过去?只得堵在峡谷外面,商议对策。

    ——东山峡谷,属于进入苏州城的一大捷径,如果要拐过去,从另一个方向到苏州,却要多走三天的路程,要浪费太多的时间。

    这一条路存在久矣,一直风平浪静的,连贼寇都不见一个,缘何突然杀出这么一条巨蛇来?

    众人疑惑不解,议论间倒有个人隐约知道些内情,说这蛇很可能是前几年被一个耍蛇人放生的。

    所谓耍蛇人,就是靠着养蛇,然后在街头上耍蛇卖艺讨生活的人。他们往往会到深山大泽里寻觅伶俐驯良的小蛇,捉回来养,训练好后就能拿出来表演了。不过这些蛇一般以两尺长为标准,超过标准就不适合演艺了。因此,把蛇养到那个份上之时,耍蛇人往往都会把这蛇放生掉,让其回归山林。

    放生本身一点问题都没有。

    问题在于也不知道那条蛇是天生异禀呢,或是得了什么奇遇,居然能长成一条昂然大蛇来。

    这蛇一大,问题就出来了,很容易就会溜出来攻击过往途人,成为祸端。

    蛇祸!

    那些被堵住的旅人面面相觑,既着急又无奈,谁都不敢以身冒险再往前走了,可往后走也不是办法,进退维谷间只能寄望苏州官府方面能收到消息,尽快派遣捕快衙役前来为民除害。

    听到这个事实,王复嘴里嘟嘟嚷嚷地骂道:“什么世道,连蛇都能长得那么大,出来为祸人间了,难道成妖了?”

    想到这一点,他心一慌,赶紧去和陈剑臣商议。

    陈剑臣也有些把握不定,要知道蛇类是会成妖的,白娘子和小青就是典型的代表。但目前在没有见过对方的情况下却不好判定。毕竟种类特殊的话,蛇类的本体也会成长得异常粗大。

    “留仙,你说怎么办?”

    王复要陈剑臣拿主意,在这方面,他早认定陈剑臣是个高手。

    陈剑臣一摊手,他能怎么办?总不能呈匹夫之勇一个人冲进去和大蛇搏斗,或者“谈判”吧,那根本就是找死。

    “拂台兄,我们只能和大家一样,先等一等了。”

    王复无奈,只好命人生火造饭,先把肚子问题解决了再说。

    吃过午饭,打了一会盹,果然前面有消息传来。

    好消息!

    原来是苏州府衙接到报告,知州大人便派了一名总兵带领一百名官兵杀了过来——来得倒挺快的,不过他们在峡谷两边树林内一番搜索,并没有找到大蛇的踪影,只是发现了一张褪下来的巨大蛇皮。

    有蛇皮为证,便直接能证明巨蛇的存在,拿回去,也算立了一功。

    趁着有官兵护航,一众商旅赶紧冲了过去,进入苏州再说,至于归程,在蛇祸未除的情况之下,唯有另选路径了。

    在穿过峡谷之时,陈剑臣从马车中探头回望,看着身后那片莽莽山岭怔怔出神。突然之间,他就看到那半山腰处的一大片树木仿佛被人在下面砍伐了一样,一根根地折断了下去。从下方观望,简直就像林海中猛然翻出了一道波浪。

    而下一刻,陈剑臣就看到一条巨大无匹的青色大蛇缠绕着一株高大的乔木,盘旋而上,最后一颗硕大的蛇头出现在树冠顶上,对着下方的自己行“注视礼”。

    是注视!

    陈剑臣能清晰地感到,那青蛇就像人一样,居高临下,远远地注视着自己。

    “蛇,蛇在那里!”

    另一边恰好也有人和陈剑臣一样回望到同一个方向,见到树上的大蛇,顿时吓得失声惊叫起来。随着他的叫声,众人纷纷抬头张望,见到那震撼性的一幕,当场就有人双腿打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然而很快,那大蛇便溜下了乔木,迅速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了。

    整个过程,总兵和一百名官兵都看见了,但没有一个人提出要上山打蛇的。

    如此大蛇,简直骇人听闻,听都没有听过,显然不同寻常,谁敢上山寻它的麻烦?偌大一个人,被此蛇一口咬住,只怕塞牙缝都不怎么够。只能赶回府城向知州禀告,让上司定夺,请一些奇人异士来收服了。

    马车辚辚,在飞快地奔赴苏州的路上,车内的陈剑臣却早没有了看书的兴致,回想刚才一幕,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那大蛇,难道真得开窍修出了妖身?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光怪陆离、波谲云诡了……

第八十七章:书痴

    (凌晨12点准时上架,还请各位兄弟姐妹前来捧场呀!)

    进入繁华的苏州城后,王复犹心有余悸,大叫晦气,说没料到大冬天的居然还会碰到蛇出没,而且是一条身形如此庞大可怖的巨蛇。

    事有反常必有妖。

    为此他特地问了陈剑臣好多次,问那蛇是不是成妖了;陈剑臣只含糊地回答说自己也不大清楚。

    他的确不敢肯定。

    或者说,就算肯定了又如何?眼下的情况他也不可能翻山越岭地去捉妖。倒是不知道官府方面会不会请能人出手,应该会如惯例般张榜悬赏吧,就像请人上山打老虎差不多。

    进入苏州,找客栈住下,安顿下来,但就在当天晚上,也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其他的缘故,王复居然发起了高烧。仆从赶紧出去请郎中,诊治开药了,说要躺两天才能完全康复。

    刚到地头就出现这般事故,王复简直欲哭无泪,而本来说好要和陈剑臣一同出游的计划也只能暂且搁浅。

    不过他走不动,陈剑臣却闲不住,与王复说了声,便一个人走出客栈,准备四下走走看看,了解风土人情。

    苏州府城比江州大上许多,更加的繁华,哪怕天气寒冷的冬天,街道上也是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城中遍布亭台楼阁,又有小桥流水,颇有些江南水乡袅袅婷婷的气息。若是在阳春三月,天空下着小雨,撑一把油纸伞走在大街小巷上,应该更有一番风味。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忽而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从前面传来,定眼一看,却是一个身穿青色旧儒衫的男子,手里正捧着一卷书,一边走路,一边摇头晃脑地读着,旁若无人,完全地沉浸了进去,根本不理会外人的目光和看法。

    天气正寒,他却衣衫单薄,左边脚上穿着的鞋履已破了个小洞,一只脚拇指都透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落拓。

    “看,那书痴又出来了……”

    “真是可怜,听说入冬后他家里都断炊了,可怜他的老母亲……”

    “能有什么办法?他读书都读呆了,据说其家中的藏书能卖不少银子,可他宁愿饿着,也不肯拿出来卖。”

    “呵呵,否则怎么叫书痴呢。那些藏书,都是他父亲留下来的,他爱之如命,别说卖,就连别人碰一下都不行。”

    街道上诸人指着那落拓男子议论纷纷,摇头叹息者有之,可怜者有之,鄙视者有之。

    听着这些议论,陈剑臣颇感好奇,便打听起来,这一打听,还真打听出了一个“极品型”的读书人。

    原来此人姓张,名唤蕴,字玉柱,苏州本地人士,算是书香子弟,其先祖曾官至太守,不过因为为官廉洁,代代相传下来,财富寥寥,就剩一屋子的书了。

    张唤蕴读书多矣,能做的一手好文章,十八岁便考得秀才功名,每年岁考科考,那都是名列前茅的,然而文章憎命,参加了好几次的乡试都榜上无名,一直不能中举。

    他父亲早逝,和一个没有劳动能力的老母亲相依为命,自己又没有经营的能力,家境是一年比一年贫穷,最后东西都变卖光了,只剩下一屋子书,生活越发穷迫,几乎到了三餐不继的地步。

    换了常人,快要生活不下去了肯定会想办法赚钱的,张唤蕴为秀才出身,如果动心思的话,赚钱还是比较容易的。可他倒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整天都窝在家里读书,昼夜研读,冬夏不断,也不求婚配,至于有亲人宾客来访,说不得两三句话,他就把客人撂到一边,自己捧一卷书,大声朗读。

    试问如此情况,那些宾客哪里坐得住?赶紧拍拍屁股走人。

    其实张唤蕴并不是一心想中举当官,而是深信古诗名言:“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他之所以深信不疑,倒有些来历,原来一次他正在读书,猛地一阵大风吹来,把一卷书给吹跑了。张唤蕴赶紧去追,不料那书卷掉落的地方正是一个地窖,里面有腐烂的草丛,挖开来里面发现了许多腐烂的粮食,早已不可食用——此地却是古时候存放粮食的一个地方。

    然而张唤蕴立刻就认定是那卷书有灵,带他找到了这地窖,印证了“书中自有千钟粟”这句名言。

    又有一次,他在清理祖传藏书的时候,在一卷古书的第三十八页处,发现了一张用锦布剪成的美女画像。

    这画像裁剪得十分均匀精致,用笔墨描画了容貌衣饰,眉目栩栩如生,简直就像要活过来一样。

    张唤蕴看见,又惊又喜,立刻就想到了“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看着看着,立刻就有几分痴了。

    自此以后,他天天把这幅仕女画放在桌子上,爱不释手地观赏着,甚至达到了“废枕忘食”的地步!晚上还经常做梦,梦见和那仕女相遇,恩爱缠绵,说不出的依恋迷醉……

    张唤蕴的老母亲见他形同走火入魔,怎么劝说都不听,只能唉声叹气了。另外,老人家还不得不拄着拐杖出去,到街边乞食,每天弄些饭菜回来,给年过三十的儿子吃。

    俗话“说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人间至伤,那要“白发人养黑发人”呢?

    那又是何等的无奈悲哀呀!

    听到这里,陈剑臣莫名有几分气愤:诸如张唤蕴这般的书呆子,就算读破万卷书又有什么用?做不好学术,做不来经营,做不得实事,还要六七十岁的老母亲养活,简直就像寄生虫一般,实在百无一用。

    咦!

    陈剑臣脑海忽有灵光一闪,体味着拿听来的近乎荒诞的小故事,猛地想到:难道说那张夹在古书里的仕女图有了灵性,成了精怪?所以才夜夜托梦给张唤蕴,藉此迷惑住他的心性?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动物成妖,植被成精,石头能成怪,那么,一张仕女图成了精怪也大有可能。

    想到这里,陈剑臣加快脚步跟上那张唤蕴——心里已决定,要管一管此事!

上架感言

    明天,凌晨零点,《穿入聊斋》就要上架了,而上架后,立刻就会发布VIP章节……

    明天,注定会是南朝有生三十年以来最期待、也最为担忧忐忑的24小时。因为明天,有可能左右着南朝未来三十年的人生道路。

    现在,我的面前就有两条路,成功向右,康庄大道;扑街向左,独木小桥。而此时决定我道路方向的权力,就把握在你们的手中——收藏本书的三万五千多名书迷朋友们。

    你们的一次订阅,就是一次投票。

    我希望,真得希望一朝醒来,就能看到一个能让我从此以后,可以专心码字的数字……因此,恳请有条件的读者还是正版支持一下吧,没有读者的实际行动支持,写手何以为继?

    至于订阅的费用,高V千字两分,初V千字三分——这是个什么概念?就算我日更万字,你们所需要付出的,也只是两三毛钱而已。

    两三毛钱又是个什么概念?

    也许,掉在地上也没人捡吧……交给警察叔叔?拜托,那已经是很久很久年代的事情了……

    乍看风华正茂,转瞬明日黄花。

    ——2009年,南朝结婚,2010年女儿出世,2011年儿子出世,只短短三年功夫,家庭的责任,养家糊口的压力,就像两座不可推卸的大山一样压在咱这个穷瘦挫身上,沉甸甸的,喘气都显得有些艰难。

    做男人苦,做一个整天要为生计忙活的男人更苦。但人活着,有些事情就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上,因为你的面前,别无选择!

    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逍遥日子已一去不返,我怀念,却永不后悔——因为责任,才能成熟;因为压力,才能顽强。

    成家的这一段日子,让我学会了很多,懂得了很多。

    我明白,我不是那一个书名就盟主云集的大神,不是那有万千铁杆粉丝前呼后拥的大人物,咱只是一个扑街了选择躲在一个无人角落里抹掉眼泪,再默默地重头来过的小小写手而已。

    回望旧事,在起点断断续续地混迹了五个年头,但一直以来,基本都是瞎混,什么都不懂,写着一塌糊涂的所谓文章,随意地发上来,完全只是冲动的产物。断续熬了三年才第一次签约,第四年才第一次上架,还是没有强推的,至于收入,甚至连邮寄合同的钱都赚不回来……

    好吧,有些艰辛缅怀起来,或者自己都会流泪,那就含泪感谢所有支持本书、支持南朝的兄弟姐妹们,感谢作者群的一干肝胆朋友,感谢我的美女责编冬瓜,感谢主编胡说大人,并必须郑重感谢起点平台——数年以来,在这里懵懵懂懂、在这里跌跌撞撞、在这里倒了再起,不知不觉间,竟成为一种依赖性的习惯。

    总之一句话,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今天。

    南朝无以为报,唯有拼命更新回馈了。

    在这里,作为两个孩子的爹再度向各位书友发出恳求,喜欢的,请正版订阅吧,一次几分钱而已,真得不多,但你的订阅,集腋成裘起来,就可以决定一个卑微写手全家的生活温饱。

    最后,郑重向大家求月票,四月的月票战场,注定是一场神战,硝烟四起,烽火遍地,哪叫一个惨烈,可想而知,咱这细胳膊小腿的,委实有些心虚。但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么不想争月票的写手就……

    所以,不管如何,也得争一争。

    但南朝是个矮瘦挫,底子薄,没有什么可依靠的,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你们——我亲爱的读者书友们。

    南朝拜谢!。

    更多到,地址

第八十八章:书魅(求首订)

    (先发4000字章节,白天还有,争取第一天爆一万!首订很重要,关乎生死,求订阅,求月票!)

    寒风呼呼,张唤蕴瘦巴巴的身子紧紧地缩着,两条手臂交叉着抱住胸口,但其右手上仍牢牢地抓着一卷书籍,在一字一句地诵读着。

    走了大半条街,他忽然停住,用手搔搔头,一脸茫然之色,似乎忘记了某些事情一般。

    “咦,我这是要干什么呢?”

    陈剑臣站在后面看着,神色冷然——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果然。这个书痴平时基本不出门口的,现在难得地跑出来一趟,必然有什么急事要做。但他倒好,一边读书一边走路,读着读着,连自己出来的目的都忘到九霄云外。

    “哦,想起来了,我娘病了,我这是要出去请大夫!”

    书痴一拍大腿,终于记起。

    听到这句话,陈剑臣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记耳光,简直荒谬!身为人子,母亲病倒了他居然只记得读书,差点连请大夫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这已不能说是“痴”,而是“魔”了。

    走火入魔。

    陈剑臣本就是一个孝顺之人,最看不惯如此作为。

    想起来后,张唤蕴稍稍加快了脚步,来到街西面的一家药店门口,走了进去。但不过一会,他就被一名伙计赶了出来:

    “我说张相公,咱家杨大夫为了替你母亲看病,已经看好几回了,没有一回收到诊金药钱,累积下来都有一贯钱了。咱家老爷是大夫,开的是药店,可不是善堂。以前看见老夫人可怜,才义无反顾地上门诊治,但也不能老这样呀。你家这样,他家这样,那我们岂不得要关门大吉,喝西北风去了!”

    张唤蕴眼泪滚滚地哀求道:“我求你们了,再去帮我娘看看吧,她全身发抖抽筋,快不行了呀,人命关天,就求你们大发慈悲了!”

    此时药店里走出一名年约五旬的大夫来,语重心长地道:“张相公,你娘的病情我是了解的,但我也不能次次都白帮忙啊……身为大夫,救死扶伤当为本分,但收取酬劳也是公道。嗯,不如这样吧,你把你手头上的这卷《德书十二重楼注疏》善本抵押到我店里来,我这就去看老夫人,如何?”

    闻言,书痴却赶紧把手中的书卷抱住,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连道:“不行不行,这卷书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我不会卖掉……”

    到了这个地步,陈剑臣再也忍不住,大步踏出来,一拱手,道:“大夫,救人要紧,这位张相公所欠下的诊金,我都帮他出了。”

    杨大夫打量了陈剑臣一眼,见他身材挺拔,器宇不凡,又穿着儒衫,料想不是等闲人,既然他愿意拔刀相助,杨大夫自然没有二话,马上回去拿了药箱,到张家去救人。

    有人襄助,那张唤蕴对陈剑臣鞠躬行礼,道:“多谢公子大义!”

    陈剑臣心里嘿嘿冷笑,话都不愿意回——这般宁愿选择一本书而置母亲生死于不顾的人,有什么资格谈“义”?自己一本书都不愿意付出,却总是期望别人大义,大发慈悲,其心可诛。

    张家位于苏州南郭,距离不算远,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就到了。

    张唤蕴请陈剑臣进屋,没有茶招呼,只能倒些开水,用个缺了一口的杯子装着,叫陈剑臣喝。

    陈剑臣四下打量,见到张家屋子的格局倒不小,不过其中空落落的,很有几分“家徒四壁”的凄清败落感,想必本来摆放着的家私都卖得七零八落了吧。

    中堂左则,是张母所住的地方;右则一间房间,属于张唤蕴的卧室,房门紧扣,门上张贴着一幅字:“藏书房”。

    张唤蕴爱书如命,睡觉的地方就是藏书室。

    陈剑臣没有跟杨大夫进入张母的居所,而是问张唤蕴:“张兄,久闻你藏书百千,汗牛充栋,不知可否让在下入室一观,开开眼界呢?”

    张唤蕴性子木呆,没有想太多,道:“当然可以,不过其中藏书多为先父先祖所传,公子进去后,切莫随意翻动。”

    陈剑臣淡然道:“我只求进去一看而已。”

    当下张唤蕴把房门打开,与陈剑臣进去。

    书。

    好多的书!

    陈剑臣也算是有阅历的人了,可看见室内的景象还是不禁一愣神——房间约莫三十余平方,四面靠墙都摆着高及屋顶的巨大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全部放满了书,一本本,一卷卷,叠放得很整齐,粗略看上去,起码有几千本之多。

    这里,简直就是一座书山。

    张唤蕴睡觉的地方,就在这书山的中间,小小一张木床,床前摆一张矮桌子。而无论床上桌子上,同样都摆着许许多多的书。人在其中,甚至连转身都感觉困难。

    陈剑臣的目光从书架上掠过,扫了一圈,最后定在矮桌子上。

    桌子上除了书,还有一副笔墨纸砚,而正中处,正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本古色生香的古卷,只是相隔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古卷的名称。

    那一幅仕女图,应该就是夹在这卷古籍之中了……

    陈剑臣心一动,不动声色地道:“张兄,大夫在那边诊治老夫人,你不过去看望一下?”

    张唤蕴木然道:“既然大夫在,应该没事了,我还有一卷《春秋集注》没有读完呢。”

    陈剑臣嘴里哦了声,心里却着实捏了一把无名火——真是枉为人子!当下忍住火气,又问道:“张相公,听闻你藏有一副惟妙惟肖的仕女锦布图,裁剪描绘得非常逼真生动,恰好在下酷爱丹青,能否拿出来让我观摩观摩?”

    听到这句话,不通人情的张唤蕴忽然露出了警惕的神色,迟疑推托道:“那不过是一副寻常的锦画而已,没有什么好看的。”

    陈剑臣剑眉一扬,哈哈一笑:“人人都说张兄实诚,如今一看,却也未必。”

    听到这句话,张唤蕴一张瘦脸憋得通红,支吾道:“这个……那个……”

    陈剑臣冷笑道:“不用这个那个了,既然张兄吝啬一观,在下也不会勉强,我这就告辞。”

    “公子请留步……好吧,我就拿出来,但是你不能用手触摸。”

    闻言陈剑臣不禁哑然失笑,瞧张唤蕴的那副认真模样,显然真是从心里把那幅仕女图当做是自己的老婆了,给人看一看都舍不得,更不用说触摸。

    张唤蕴正要举步过去,后面杨大夫诊治完张母退出了房间,过来说道:“张相公,我刚才已用过针,老夫人现在没有大碍了。不过呢,她这病不是下针吃药就能好的,平时用膳必须按时,也不能让她有所操劳了。”

    张唤蕴头点得像鸡啄米般,但陈剑臣却知道其根本没有往心里去,或者说,一直以来他的心里都是只有书,没有其他。

    叮嘱完,杨大夫就眼巴巴看着陈剑臣,等他付账呢。

    陈剑臣问:“杨大夫,请问张相公一共欠你多少钱?”

    杨大夫回答:“一共一贯零八十三文钱,嗯,公子只要给我一贯零八十文钱就好了。”

    陈剑臣呵呵一笑:“实不相瞒,我现在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如果大夫信得过我,你可以先回药店,钱我等会就亲自送上门去。”

    听到这句话杨大夫顿时心凉了一截,同时又感到有些不悦,陈剑臣这分明要摆他一道呀,只是又不好发作。

    陈剑臣阅人多矣,一眼就看透杨大夫心中的顾虑,便道:“杨大夫,我敬重你的医德,但也请你相信我的品性。在下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是堂堂秀才出身,读得圣贤书,知道仁义廉耻信,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他说得斩钉切铁的,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自然而发。

    杨大夫听着,心有感触,一拱手,叹道:“公子能发如此言语,老朽再以小人之心猜测就枉为大夫了。张相公能遇到公子,可谓得贵人相助。”

    说完,便留下三服药,吩咐张唤蕴按时煎熬给张母吃,然后就告辞离去。

    送走杨大夫,陈剑臣本想继续叫张唤蕴把那仕女图拿出来,可话还没有出口呢,内室便颤巍巍地摸出一位老妇人来,容貌枯槁,神情憔悴,看起来有七、八十岁了,但陈剑臣却知道她便是张唤蕴的母亲,章氏,今年不过六十出头而已。

    岁月催人老,劳苦使人残。

    一向都是明言。

    看到章氏,陈剑臣莫名就想起自己的母亲莫三娘,或者,这就是他决定要过来一探究竟的主要原因吧。

    章氏显然从杨大夫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见到陈剑臣,顿时忍不住的老泪纵横,抢过来要跪拜在地。

    陈剑臣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扶住:“老夫人使不得!”连忙把她扶到旁边一张椅子上坐好。

    章氏仍泪流不止,也不知道是恨自己儿子无用呢,还是感激陈剑臣的挺身而出——她刚被下针诊治过,病还没好呢,不宜过于激动,陈剑臣赶快把张唤蕴叫过来,一同扶起老人回房安歇。

    躺在床上时,章氏枯瘦的手一把拉住陈剑臣,浑浊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可张口咿呀,说不出话来,似要委托嘱咐点什么,却又道不出口。

    陈剑臣却仿佛全然明白,轻轻拍着老人的手背,道:“老夫人请放心。”

    章氏才慢慢松开了五指。

    出到外面,陈剑臣长长吐一口气,刚才他胳膊上被章氏抓住的地方,宛然留下了五个深深的指甲印,又想到对方那双充满了期盼的浑浊眼睛,心里便不禁有些堵着慌。他明白某些事情,自己是必须要做的。

    此时张唤蕴并没有去煎药,而是又捧起一卷书在看了。

    陈剑臣见到,真想走过去抢走他手中的书,一把火烧掉——倒不是说读书不好,但凡事应该有个度,也要分时候情况,对吧。诸如张唤蕴这般的,根本就是一种病态表现了,好则生魔。如果陈剑臣猜测不错,其很可能是被妖魅迷惑了心性。

    当下冷声道:“张兄,刚才你答应拿那锦画给我看的呢。”

    “哦!”

    张唤蕴先是有点茫然,一会之后才醒神,讪讪道:“公子请随我来。”

    陈剑臣跟着他进入藏书室,见到他坐到床上,先对着书桌上的那卷古书很有礼貌地做了一个揖,然后就像在和一个人说话那样,开始自言自语道:“如玉,我有个朋友想见你,希望你不要见怪……”

    陈剑臣眉毛一扬,问:“她叫如玉?”

    张唤蕴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道:“古诗有云‘书中自有颜如玉’,所以我就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做颜如玉,她也觉得很喜欢。”

    “你们都在梦中相会?”

    陈剑臣又问,想藉此多了解点情况。而从一个类似“谈心闲聊”的角度切入,张唤蕴就没有太多的戒心,能够如实回答。

    “嗯,是的,在梦中,我读书,她织布,我们都非常快乐……我相信,迟早有一天,她就会现身出来,真正与我相会的。”

    果然,想必那画像已经开窍,修出了阴神,这才能进入张唤蕴的神魂之中。只是听张唤蕴所言,双方似乎并没有做过什么逾越苟且之事,倒值得商榷。

    不过目前状况,陈剑臣也不好细问,免得打草惊蛇,让这书呆子产生了额外的怀疑,那就横生枝节了。因为像张唤蕴这样的人,价值观念简直固执到了极点,企图说服他还不如一拳把他打晕了更直接,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否则他怎么会被人叫做书痴,怎么会成为现在半疯半颠的模样?

    唠叨完毕,张唤蕴终于翻开古书卷,轻车熟路地翻到书页,随后很温柔地捧出一张人形锦布来。

    其实说是锦布,不如说是纱布,薄若蝉翼,近乎透明般,被裁剪成一个裙带飘扬的仕女形象,又经过笔墨的精心描绘,把仕女的神韵勾画了出来,容貌端丽,仿佛下一刻就会活过来,变成个大美人活生生地立于眼前一样。

    陈剑臣站在一边,凝神观看,就在此时,好像感受到他目光的敏锐锋利,那本来眉目含笑的仕女五官骤然发生了一种奇妙怪异的变化,现出了畏惧害怕的神请来。

    一张薄纱剪成的仕女形象,居然会产生害怕的负面情绪!

第八十九章:解铃

    (撒花恭喜书友“拂晓黎明”成为聊斋第一位堂主,另外,对于打赏本书,投月票的很多很多兄弟姐妹致予真诚的感谢,原谅我无法一一道出大家的名字了——相濡以沫,永不忘于江湖!)

    %%%%%%%%%%%%%%%%%%%%%%%%%%%%%%%%%%%%%%%%%%%%%%

    一张用纱布裁剪描绘出来的仕女图画,在陈剑臣的目光注视之下,竟然会感得害怕,眉目间发生一阵扭曲性的变化,表露出了畏惧的神色,连身子都似乎在发抖,看上去,就觉得它要往后面躲闪,要躲回书本之中一般。

    ——陈剑臣修习《三立真章》,有正气,虽然还没有修到正气外放的火候,但一些非人类的妖魔鬼怪,修为浅薄的话,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就会天生忌惮畏惧,简直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

    比如这张仕女画,也不知道该叫它做“怪”呢,还是叫做“魅”,本体几乎没有任何的能力,只能依靠阴神迷惑他人,但面对陈剑臣,它要是敢阴神出窍的话岂不是自寻死路?只怕那浩然养吾剑根本不用挥动,光是剑气激发,就能将其阴神搅成齑粉,渣都不会剩。

    仕女图的细微变化,书痴张唤蕴分明也感觉到了,他低头一看,一下子紧张得不得了,随即抬起头来,指着陈剑臣骂道:“你,你对我的如玉做了些什么?”

    陈剑臣冷然地看着他,忽道:“张兄,你醒醒吧,梦中的生活并不是现实。”

    张唤蕴忽地大叫一声,状甚狰狞,大吼道:“你敢伤害我的如玉,我要杀了你!”瘦巴巴的身子突然暴起,往陈剑臣冲过来,挥拳欲打。

    陈剑臣轻轻一侧身就躲避开去,反手按住他的后颈处,把他按到书桌之上。为了避免其聒噪,又随手把一本书撕烂,揉成一团,结结实实地塞进张唤蕴的嘴巴里,让其出不得声。

    张唤蕴还想挣扎,但被陈剑臣强壮有力的手臂重重地按住,老鹰抓小鸡般,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

    ——幸好那边的张母睡得深沉,并没有被惊动起身。

    陈剑臣本不愿动粗,但如今情形之下,张唤蕴早陷入一种竭斯底里的状态,形同癫狂,和他做口舌之争毫无意义,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制服。

    望着头发凌乱、双目通红的书痴,陈剑臣一声叹息,如果不是看着章氏孤老无依,他才懒得赶这趟吃力不讨好的浑水——很多时候,好人并不好做。

    他又就近在张唤蕴的床头取下一条衣袍,搓成条,把书痴结结实实地困在椅子上。

    张唤蕴一张脸憋得通红,双眸激发出野兽般的光芒,狠狠地盯住陈剑臣,能动的话,恨不得要扑上来一口咬过来。

    陈剑臣却视若无睹,视线转到他的右手上,被其抓得死死的那张仕女图画,突然喝道:“颜如玉,我知道你能听得见,速速现身出来见我。”

    闻言,那仕女图画猛地缩卷成小小一条,嗖的,居然自动飞了出来。

    见状张唤蕴大吃一惊,还想伸手出去抓,无奈被绑住,根本无法完成这一动作。

    那仕女图轻飘飘地落在主桌上,软软的布质居然能站立,然后面对陈剑臣,做出一个弯腰鞠躬的动作,面有哀求之色。

    陈剑臣心一动,魂神世界内就见到一名身穿罗裙的年轻女子躲得远远的在向自己跪拜,口中娇声道:“公子饶命!”

    “你到底是什么妖魅?”

    颜如玉赶紧如实回答起来——

    原来她竟是一缕书魂化成的怪魅——既然沙石都能有灵,那么书本亦能生出魂灵来,对此陈剑臣也是能够接受的。眼下的这个世界,本就远超寻常,光怪陆离。更何况他是过来人?昔日曾看过画中仙之类的故事,明白个中道理。

    不过书本开窍生灵不是易事,极难产生出来,也就是类似张家这般世代都爱书如命的家境中,才或有可能萌生。

    张唤蕴自先祖起,就开始网罗藏书,一代代传下来,传到他这一代,中间不知经历了多少代人的积累,终于积攒下这么一屋子的书。

    有这般先天环境的温养,如此,才能诞生出了颜如玉这一缕书魂。

    书魂为一美女形象,诞生出来后性子淳朴,对周围的世界十分好奇,只是被一本古卷压着,阴神竟无法离开——

    直到后来,书痴张唤蕴翻开了古书,把仕女图拿出来,书魂才得以现身出来。

    对于张唤蕴,颜如玉其实是心怀感激的,于是天天都阴神出窍,和书痴私会,过那想象中的夫妻生活。

    换句话说,颜如玉并没有害书痴的念头,反而抱着一种报恩的想法。只不过张唤蕴自己全副身心都沉醉了进去,几乎达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两手不沾红尘活”的地步,成为举城闻名的一大痴人,浑浑噩噩,生活不能自理,简直就像个傻子了。

    这一点,却是颜如玉所始料不及的。

    听完整个过程,陈剑臣倒有些唏嘘,书魅本意要报恩,不料几乎把恩主给“报废”了,这是谁的过错?从他的立场上看,更多的责任应该在张唤蕴身上,就是因为他爱书成狂,走火入魔了,这才导致不可自拔。

    读书人当严以律己,可在书痴身上,只顾沉溺于其喜欢的爱好之上,而对于身边其他的一切都置之不理,甚至包括自己的母亲安危。

    凡事当有度,一旦超过了这个度,就会变成疯魔,并不可取。有诗为证:“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这就已经是一种超于常情的“痴”了。

    叙说完毕,颜如玉再三请陈剑臣放过她和张唤蕴。

    陈剑臣微微一笑,他根本无心去伤害张唤蕴,而对于颜如玉,也没有“降妖除魔”的准备。心病还需心病医,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真正改变书痴的品性,最后仍然需要着落在颜如玉身上。

    很快,陈剑臣就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详细说了出来,颜如玉认真地听着,连连点头。听完后又是恭恭敬敬地一拜——如果说刚才的跪拜更多的是源于畏惧,那现在这一拜则是诚心诚意的了。

    颜如玉的阴神很快就退了出去,转而进入张唤蕴的魂神里头。

    “娘子,娘子你没事吧?”

    看见颜如玉来到,书痴惊喜交集。

    颜如玉笑道:“我没事。”

    张唤蕴犹自愤愤不平:“那恶人真得没有为难你?你放心,我绝不会轻饶了他的。”

    颜如玉立刻正色道:“相公,你错了,那公子可是我们的恩人!”

    “恩人?”

    书痴大感愕然。

    颜如玉却一本正经地道:“正是恩人,没有他,我们就无法真正地在一起了。”

    “此话怎讲?”

    书痴连忙追问。

    颜如玉道:“相公,你就别多问了,到了时候,妾身自然会告诉你的。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听我的。”

    “听,听,我何曾不听你的?”

    书痴一个劲地回答。

    颜如玉笑靥如花:“那就好,那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死读书了,君之所以不能飞腾黄达,就是因为死读书,你看皇榜之上公布的举人名单中,有谁像你这样整天死读书的?”

    听到这句话,书痴半天没有吱声。

    颜如玉见状,立刻生气地道:“你如果还整天死抱着书本读书,那妾身就走了。”

    杀手锏一出,书痴果然马上慌了,忙不迭答应。随后颜如玉又一连抛出了几个条件,要书痴日后多陪她走棋玩乐,熟悉人情世故,不再只埋头看书了,书痴没法,只得都答应了下来。

    “约法三章”之后,颜如玉才回到本体的仕女图中。

    张唤蕴恍然醒觉,发现绑在身上的布条被解除了,而陈剑臣正站在另一边观望书架上的书籍。

    “这个……那个……”

    书痴讪讪然,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陈剑臣道:“张兄,既然你醒了,那在下也该走了。”

    书痴脱口问道:“走去哪里?”

    陈剑臣哈哈一笑:“在下要去付账呀!况且,我本非苏州中人,只是客旅而过罢了。”

    说完,一拱手,举步往外走去。

    他的干脆利索,让张唤蕴感到羞愧不已,猛地想起一事,追出去问:“公子请留步,还没有请教公子大名呢。日后若有机会,当涌泉相报公子恩义。”

    看来被颜如玉一番“调教”之下,书痴已经有所改变,起码懂得请教别人姓名了。

    陈剑臣外后一挥手,淡然道:“那就等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飘然离去——他管这趟“闲事”,本就无欲无求,又何必留下姓名?至于书痴能否真正改变,做回一个正常的人,那就不是他所绝对能控制的,要看颜如玉的“调教”效果。

    世上多痴人,有可笑者、有可怜者、有可恨者、有可悲者,形形色色,方成一世界……

    嗤嗤嗤!

    此时陈剑臣泥丸宫世界中心,悬挂的那副《三立真章》猛地再发光明,一连八个字熠熠闪亮开来,刹那间竟多凝练出了八道新正气。到如今,已足足有二十道正气激发出来了。

    正气!

    到底如何才能凝练出正气,从来都没有什么绝对法门,更没有死板的规定。不是说穷经皓首,一丝不苟地按照圣贤书所教导规划地为人做事,就能凝练出正气的了。“刚、正、通、明”,“通”当为枢轴,不懂审时度势,不懂变通,其他诸种便会成为一潭死水。

    想通这一层,陈剑臣又多了一份明悟,脚步愈发地轻盈起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900/ 第一时间欣赏穿入聊斋最新章节! 作者:南朝陈所写的《穿入聊斋》为转载作品,穿入聊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穿入聊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穿入聊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穿入聊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穿入聊斋介绍:
穿入到一个光怪6离的聊斋世界,妖孽丛生,群魔乱舞,魑魅魍魉尽出。恰我心张狂,仗剑破红尘;正气浩然,下笔如有神!%%%%%%%%%%%%%%%%%%%%%%%%%%%%%%%%%%%穿入聊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入聊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入聊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