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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非10     美食计txt下载     美食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6:所谓心计

    她话音一落,就见白宵一个激灵醒过了神来,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茫然无比的看着江樱。

    江樱:“……”

    合着人家只是坐在这儿,无聊的打起了瞌睡!

    江樱不由扶额,为韩呈机感到悲凉。

    一人一虎刚要折身回院之时,江樱却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走来。

    没错,就是熟悉。

    她也是近来才发现自己还有这样一项特长——纵然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晋起的存在。

    江樱转过身,未语先笑地看着敢从山里回来的晋起,道:“晋大哥,你回来了。”

    晋起一眼便瞧见了她身边站着一只白虎。

    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握紧了手中的弓。

    白宵不甘示弱,上前两步,不甚友好的盯着走来的晋起,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吓坏了江樱。

    江樱连忙上前拦住白宵,又对晋起解释道:“晋大哥,这是……这是家养的虎,猎不得。”

    晋起扫了一眼被江樱护在身后的白虎,略一皱眉,“从哪儿来的?”

    说罢,又注意到了江樱家门前的马车轮辙痕,和马蹄印。

    谁来过了?

    “这是我之前在韩府做工之时,喂养的那只白虎,因为主人要出远门,不好带着,便将它留在我这里暂住些时日。”江樱说罢又揉了揉白宵的脑袋,力证这是一只很乖顺的虎。

    主人要出远门?

    主人?

    晋起几乎是想也未想,就猜到了这位主人是何许人也。

    “晋大哥,它不会随意伤人的。”江樱企图打消晋起的疑虑。

    却不知,晋起根本没有任何疑虑。

    在他眼里,若是这只白虎胆敢伤人,也不过是一箭就能解决的事情,有什么好值得去顾虑的——

    于是,晋起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提步去开了门。

    江樱略微觉察到,他似乎不怎么高兴……

    毕竟昨天晚上带自己去吃长寿面的人,可不该是这副表情的——

    难道是不喜欢白宵?

    江樱低头瞧了瞧白宵一副同样不怎样喜欢晋起的模样,觉得有些头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合眼缘吗?

    江樱仿佛预见了日后自己两头为难的情形。

    却不料,与白宵不合眼缘的,不单单只是晋起一个人。

    确切来说,白宵跟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一个人都合不上这个所谓的眼缘……

    先是吓得宋春风不敢进她家的门儿,后又惹得庄氏举着菜刀追着它满院子的跑。

    “奶娘,你就别跟它一般见识了……”江樱哭笑不得挡在庄氏和白宵中间,劝阻道。

    “这个畜生,竟然偷吃了我刚炖好的鸡!”庄氏吼道。

    白宵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像足了一个养尊处优、被惯坏了的公子哥儿。

    江樱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

    捣蛋就算了,竟然偷吃!

    被抢了晚饭,这简直不能忍啊!

    江樱觉得这个问题十分重大,要比白宵咬坏了奶娘给她做的新衣裳还要严重——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教育教育白宵了。

    反正大少爷临走前,不是说了吗,随便养——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被抢了吃的而恼羞成怒了呢!

    于是,江樱拽起白宵的一只耳朵,就要往堂屋里走。

    白宵呜咽着跟上,差点没哭了。

    为什么饲养员突然变得这么暴躁了?

    说好的爱它照顾它包容它呢?呜呜呜……

    扯着白宵来到堂屋之中,江樱在凳子上坐下,伸手示意白宵也坐好。

    白宵老老实实地卧坐在她面前一步远,一副受到了莫大委屈的模样。

    “你想吃什么你告诉我便是了,犯得着去偷吃吗?”江樱皱眉训斥道,“偷吃东西不是一只尊贵的老虎该做的事情,这样会有失你的身份——”

    若是现在不好好教一教它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万一它偷吃成习惯了的话就改不掉了。且偷吃自家的东西且还好说,可若是偷到了隔壁男神家……

    江樱简直不敢想下去了。

    所以说到底,她也不是因为白宵偷吃了自己的晚饭而生气,至少……不完全是?

    她可是为了它的小命儿在着想啊!

    想到此处,江樱越发的语重心长起来,“你今日只是在家里偷吃一只鸡,可照此下去,你后天难保不会去别人家偷上一头猪,你这样……让周围的邻居怎么看你?”

    庄氏瞧着江樱一副认真说教的忧心模样,竟是哑口无言。

    白宵像是听懂了似得,被江樱这一番话说的羞愧不已,险些就要无地自容。

    没想到偷吃一只鸡的后果竟然这么严重,它以后再也不敢了……

    江樱又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直是将白宵说的将脑袋埋到了两只前爪上,没有脸见人,才端起一侧的茶水吃了两口润了润喉咙,并问道:“可记住了吗?”

    白宵捣了捣脑袋,依旧没有脸抬起头来。

    江樱一瞧它这副被打击过度的模样,走上前来蹲下身子,伸手替它顺了顺毛,道:“你也不要因此自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以后别再犯,我便不会再说你了。”

    白宵这才缓缓抬起了头,瘪着嘴巴一副认错的模样。

    江樱见状长舒了一口气。

    内心深处不由地升腾起了一种难言的骄傲来——拯救了一只徘徊在堕落边缘的白虎,这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得到的。

    “好了,也别说它了……”庄氏端着饭菜走了进来,不忍的说道。

    都说她是话唠,可依照她来看,樱姐儿才在深藏不露的话唠……

    白宵一闻见饭菜香气,顿时就一扫方才的自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目光直直地扫向庄氏。

    还没适应同一只老虎如此近距离接触的庄氏,不做防备之下被吓了一跳。

    江樱一个眼神瞪过去,白宵立马儿就老实的退了回来。

    江樱见状十分满意——看来方才的一番教育,的确是起到效果了。

    白宵在韩府如何横行霸道她管不着,但既然韩呈机将它留在了这里,她就不能再任由它乱来了。

    她也不想委屈了白宵,但却也不打算溺爱,毕竟最起码的一些规矩,还是要有的。

    要将一只娇生惯养、嚣张跋扈的虎公子教育成一个得体而懂事的三观周正的良好虎少年,江樱忽然觉得任重而道远。

    ※※

    次日一早,江樱按时醒来。

    打眼一瞧牀下,便见白宵卧在她牀边铺着的软毯上睡的正香,鼻孔里发出的细微鼾声,十分的有节奏感。

    江樱瞧着它毛茸茸的一团卧在那里,可爱的紧,不由地嘴角一弯。

    江樱穿衣之时,警惕的白宵被惊醒了过来,但睁开雾蒙蒙的眼睛瞧了瞧,见是江樱,便又放心无比的闭上眼睛继续睡了起来——

    大致是由于能同饲养员在一起吃睡了的缘故,白宵昨晚格外的兴奋,直至快天亮才睡着,江樱怕它睡不够有起牀气,便没喊它起来吃早饭,只想着何时它自己饿醒了再吃也不晚。

    堂屋里,江樱正和庄氏用早饭。

    庄氏一口水烙馍卷辣牛肉酱咽了下去,又就了一口白粥,方腾出嘴来同江樱说道:“待会儿咱们去饭馆,这大虫关在家里没人看着,能行吗?”

    总不能将它带去饭馆儿的。

    不然的话,这生意可算是没法儿做了。

    江樱也深知不能带着白宵去饭馆儿,但又觉着依照白宵的野性子,关在这么一座小院子里大半天见不着人,八成是会将这院子里的一草一物都给糟蹋的不成样子。

    且一两日还行,若是时间久了,憋疯也是极有可能的……

    庄氏想了一想,说道:“不然交给晋起那孩子帮忙看着罢?”

    “这怎么行呢。”江樱想也没想就摇了头,“这实在是太麻烦晋大哥了——”

    “这怎么不行呢!”庄氏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道:“反正他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江樱有些不认同了。

    她的晋大哥,可不是不务正业的人啊。

    “晋大哥是要上山打猎的。”江樱纠正道:“成日里也是忙得很呢。”

    庄氏扶额叹了口气——

    什么叫做朽木难雕?

    这就是啊!

    于是,庄氏只得进一步提醒道:“让他帮忙只是个借口,这不是为了找借口能同他多接触接触吗?你想一想,若是他答应了,日后你尽可以借着白宵的事情去找他,若是不答应……”

    说到此处,庄氏顿了一顿,拿一种‘苍蝇腿也是肉’的口气说道:“那至少不还赚到了一个同他见面的机会吗,横竖也不会吃亏的就对了。”

    江樱听得呆了一呆。

    谁说奶娘情商低的?

    试问谁能想象的出,这一出看似简单的‘托虎事件’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之深的心机!

    人与人之间,真的就不能坦诚相见了吗?

    非得这样玩弄心计?

    江樱在心底唏嘘不已,看向奶娘的眼神就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

    庄氏被江樱这种‘奶娘你好有心计’的表情看得有些心虚了……

    下一刻,就见江樱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来。

    “你作何?”庄氏看着她问道。

    “我去将白宵喊醒。”江樱边说边往里屋走去,“我怕待会儿晚了的话,晋大哥已经出门了。”——也不怕白宵有起牀气了!

137:神助攻

    啪嗒一声,庄氏手里的筷子砸了下来。

    说好的嫌弃她太有心计呢?

    变脸变得这么快真的好吗!

    ……

    于是,不到一刻钟之后,江樱便领着睡眼惺忪的白宵,敲响了隔壁的门。

    晋起听到动静前来开门,门一经推开,入目便是江樱笑眯眯的脸庞。

    还有那只……在她脚边卧着,就地睡了过去的大懒虎。

    江樱则是觉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定睛一瞧,这才看到晋起竟然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褂,领口的两粒扣子崩开着,露出好看的锁骨,和结实的麦色胸膛——

    而在这样寒冷的腊月清晨里,他穿成这个样子,却依旧是满身的汗水,薄薄的绸褂被汗水浸湿,紧紧的贴在皮肤上,再配上那双蓝色的眼睛,混合在一起,乍一看,竟然有一种奇异而极为性/感的视觉冲击——

    觉察到大脑开始放空,江樱不敢再看,连忙将视线转移开。

    她怕再看下去,万一流了鼻血……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晋起将她的不自在看在眼中,心下有些好笑。

    他向来有早起练武的习惯,所以才穿成了这样。

    他原本还不知道,这个厚脸皮的女人竟也会有害羞的时候,眼下见江樱如此,倒是出乎他的意外了。

    却不知,相比于视觉来说,江樱只是更容易受到感情的驱使。

    换而言之,她见晋起露个锁骨便觉得心潮澎湃,但若换成一个陌生的俊美男子,只怕就是脱/光了站在她面前,她顶多也只是骂上一句变/态,再送对方一记白眼,然后转身离去,总之必然是不会同害臊扯上半点关系的——

    喂,这是什么淫/荡奇葩的比喻啊!

    “找我有事吗?”晋起问道。

    江樱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这才说道:“晋大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说着话,眼神却在乱飘,始终都不敢放在晋起身上。

    “嗯。”晋起点头。

    嗯?

    江樱怔了怔。

    连问都不问自己要拜托他什么事情,就这样答应了?

    难道不怕她提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吗!

    晋起的确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她能提出什么有难度的请求来……

    江樱的性子,他多少还是了解了一些的。

    她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且十分害怕会欠下别人人情——

    嗯,其实晋少年对江姑娘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晋大哥,我和奶娘要去饭馆儿,不方便带着白宵,哦对了,它叫白宵。”江樱说着指了指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白宵,方又接着说道:“所以,我想请晋大哥帮我看着它……”

    晋起脸色微微变动了一下。

    方才他说什么来着?

    她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不行,他要将这句话收回来了——

    自己给别人养虎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拉他一起?

    他完全不想替那位韩府的大少爷养宠物好吗!

    “它实际上是很听话的。”江樱替白宵说着好话,“绝对不像山里的老虎那样随意伤人,晋大哥你看——”

    说罢,江樱便朝着以天为被地为席的白宵踹了一脚,只听它咕哝了两下,却是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便继续睡着了。

    “是不是很乖顺?”江樱看着晋起问道。

    晋起:“……”

    他很想问一问她,你确定要表达的是它很乖顺,而不是它有多么的堕懒吗?

    可被这么一双清澈晶亮的眼睛盯着,晋起无力的发现,拒绝的话他竟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自制力已经低至此种程度了……

    “那便帮你看上半日吧。”晋起面上平静地说道。

    江樱闻听大喜,一来是真的觉着晋起帮到了自己,二来则是……则是因为奶娘说的那句话——日后尽可以借着白宵的事情来找他。

    江樱笑眯了眼睛低头看了看白宵,觉得自己好像拥有了一个传说中的……神助攻。

    ……

    昨日‘缺席’了一日的梁家父女,今天鼓起勇气来到了一江春。

    自然,这个所谓的‘鼓起勇气’,说的只是梁平一个人罢了。

    至于梁文青,大致是由于多年来养成的厚脸皮优势起了作用,故她并非觉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就是将宋春风逼到墙角里说了两句话,再又抢走了那个木刻的小人像儿吗?

    同女儿相比,梁平的心理承受能力就差多了。

    这不,他一走进来,就觉着每个人都在拿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梁镇长来了——”此刻饭馆儿刚开门,堂中还没有客人,方二见梁平过来,便上了前打招呼。

    梁平看了一眼在柜台后算账的江樱和庄氏,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点了下头。

    江樱回以他一笑,可梁平怎么看怎么觉着这孩子笑的有点复杂,和以前不同了……

    “梁镇长昨个儿可是有事,没瞧见您过来啊。”方二也实在是闲的发慌,顺手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梁平。

    梁平觉得也就数方大和方二的眼神还正常些。

    但心底还是涌现了一个侥幸的想法——也许只是他太敏感了呢?

    于是,梁平吃了口水,而后小声地同方二征询道:“那个,昨个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事情……”

    方二茫然地摇头,“啥事啊?”

    “就是,有关我的事情……有关我前日里,吃火锅的事情。”梁平进一步提示道。

    “没有。”方二想了想,诚然地摇了头。

    怪也怪梁平大哭这事儿做的太丢人,丢人到……没人愿意提起。

    梁平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就放松了下来。

    既然都没有听到这风声,那是不是代表大家已经要忘却此事了呢?

    可是……“我总觉着今日大家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梁平喃喃道。

    方二重重地“嗨”了一声,忙地摇头,道:“哪里是——”

    梁平听到这儿,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原来真的是他太敏感了!

    又听方二接着说道:“这哪里是您觉着啊,这分明就是事实啊!”

    梁平犹遭重击。

    就连,就连方二都看出来了吗?

    她们一个个的,表现的这么明显,真的好吗?

    “说起来我也很好奇啊……”方二一脸八卦地问道:“梁镇长您到底做什么了?”

    “小事罢了,小事罢了……”梁平强装镇定着打了哈哈,唯恐方二再多问,疾步走向了后院。

    庄氏瞧着他进了后院,遂丢下算盘,跟了过去。

    江樱便一个人对起了账,并在心里替梁平念了一句自求多福。

    奶娘那样的毒舌,希望他可以承受的住。

    后院中,宋春风在劈柴。

    梁文青则是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看着宋春风。

    宋春风近日来对梁文青的态度略有转变,却并非是往好的方面发展,而是……从厌恶逐渐变成了麻木。

    现如今,若非梁文青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他一般可以做到对她熟若无睹了。

    是以,宋春风劈着自己的柴,梁文青盯着自己的人,二人互不干扰,气氛倒也还算和谐。

    直到梁平和庄氏一前一后走进后院里,这种和谐方被打破——

    “萍……萍娘。”梁平看着庄氏,有些无地自容地笑了笑。

    他也不知道当时自己究竟的喝醉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竟然当众嚎啕大哭了起来……

    梁镇长觉得这将会是自己人生之中无法抹去的一大污点。

    “酒醒了?”庄氏冷眼斜睨着梁平。

    “醒了,醒了……”梁平无助的干笑着。

    “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吗?”庄氏问道。

    梁平想了想,本想撒个谎说不记得了,可转念一想,依照庄氏的性格来说,如果他真的说自己不记得了,她定是要前前后后、完完本本、甚至还会添油加醋的同自己讲上一遍的,最后丢下一句‘你还有脸说不记得’诸如此类的话,面含鄙夷的扬长而去。

    想到这种可怕的结果,梁平权衡了一番,最后还是点头承认了。

    “梁平,你说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连这点分寸都没有……”庄氏皱着眉道:“当着那么多的小辈,你说你这做的都是什么荒唐事?你这样做,哪里有半点做镇长的风范?若是传了出去,让桃花镇上的街坊邻居上怎么看你?”

    咿,怎么觉着这么像樱姐儿昨晚教育那只大虫时说过的话呢?

    梁平低着头忙不迭的应“是”。

    一副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的表情。

    活了半辈子,还没被除了娘亲之外的女人这样教训过。

    可偏偏……他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说时迟那时快,梁平脑子里忽然就闪现了三个大字——贱骨头。

    喂,他竟然这样想自己!

    正欣赏着美少年劈柴的梁文青,听到这边的动静,起身走了过来。

    结果一过来便瞧见了自家爹被人教训的低着头,点头如捣蒜,不管庄氏怎么说,他都一个劲儿的点头应是。可谓是……没骨气到了极点。

    梁文青何时瞧见梁平对谁如此低三下四过!

    “爹,你怎么任由她这样说你!”梁文青大步走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梁平说道。

138:论表意的重要性

    结果却听梁平一本正经地说道:“文青,你莫要胡闹。你庄婶她说的都对,你既然过来了,也仔细听着吧——”

    “什,什么?”梁文青身形一颤,觉得她爹疯了。

    自己没骨气就算了,竟然还要拉着她一起听?!

    喝醉酒大哭大闹的人又不是她!

    用这么正经的口气,说出这么恬不知耻的话,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时,梁文青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这样的爹,不要也罢了。

    走火入魔到这种程度,已非她可以挽救得了的了……

    午后,过了最忙的时段,梁文青便拉着江樱去了后堂说话。

    “我昨个儿去求了一支姻缘签,可是一支上上签呢!”梁文青兴奋地同江樱炫耀道:“签文的大概意思是,我会守得云开见月明,柳暗花明又一村——”

    江樱对这些东西向来是半信半疑的,但见梁文青这么高兴,便也就跟着附和了两句:“那果然是一支上上签,好兆头。”

    “你还别说,我真觉着这签灵验的很呢!”梁文青扯着江樱坐下,一脸窃喜地道:“你瞧见没有,今个儿春风都没赶我了,更没有对我大呼小叫呢!”

    江樱闻言怔了怔。

    今天宋春风的反应她的确是看在眼里。

    可她并不觉得这是好事……

    与其说是没赶梁文青走,倒不如说是……对她视而不见了。

    相比之下,江樱反倒觉得现在的情况还不如以前来的好。

    梁文青竟然感觉不到宋春风越发疏远的态度吗?

    还是说,当局者迷。

    看着眼前一脸欣喜的梁文青,江樱忽然有些心疼起了这个傻傻的姑娘。

    “文青……”

    “嗯?”梁文青转过头来看着她,脸上还带着笑。

    “真的……非春风不可吗?”江樱看着梁文青问道。

    “你在胡说什么呀!”梁文青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江樱,说道:“好端端的,你作何要泄我的气?”

    那一副‘我求求你别拉我后腿好不好’的表情,看的江樱一阵语塞。

    她真的不是在扯后腿……

    “我对春风的感情,你是绝对想象不到的。”梁文青怒了努嘴,继而说道:“总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纵然他娶妻生子,我也绝对不会喜欢上其他人——”

    也无法喜欢上其他人。

    江樱听罢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梁文青拿胳膊肘捅了捅她,一脸八卦的问道:“别光说我的事情了,也说说你的啊!”

    江樱抬起眼疑惑的看着梁文青。

    “哎呀,就是你跟晋起怎么样了……”梁文青摊开了问道。

    “呃……”江樱想了想,而后点头说道:“挺好的。”

    是真的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梁文青对这个模糊的回答不甚满意,深问道:“那他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类似于表露心迹的话?”

    江樱呆了呆,想也不想便摇了头,并道:“你误会了,他对我……似乎并没有我对他的那种感觉。”

    更别提什么要人家对她表露心迹了……

    “那你还说挺好的!”梁文青白了她一眼。

    江樱嘿嘿笑了两声,“总之我觉着是挺好的……”

    梁文青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觉着这姑娘好似比自己还要傻上许多。

    明知道人家对她无意,却还能在这儿傻乐,也当真是够可以的了。

    “那你可有同他挑明心意?”

    江樱摇头。

    “为什么不说呢?”梁文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谆谆教导道:“这种事情总要有一个先说出口的,不然一直拖下去,万一他会错了你的意,就这么错过了岂不可惜吗?”

    她的确是怕江樱错过。

    更怕江樱错过之后会将主意打到春风身上——

    梁文青抱着不甚单纯的目的,在一旁继续煽风点火,“你听我的,这种事情可不能畏首畏尾!”

    江樱沉默了一下。

    又听梁文青说道:“你觉着是日后的幸福的重要,还是一时的矜持来的重要?”

    这还用问吗?

    可是……

    江樱看着梁文青,疑惑不解地问道:“你当真觉得我矜持吗?”

    有生以来,她头一次听到有人拿这个词来形容她!

    梁文青噎了一噎,而后道:“是我口误了……”

    末了便又将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总之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真的想同他再近一步的话,表意乃是头等大事。”

    江樱思索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个……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她觉着二人现在的状态,其实也挺好的。

    “当然重要!难道你想一直这样不清不楚的呆在他身边吗?”梁文青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又讲道:“你须得知道,男子与女子不同,他们惯来是粗心大意的,有些事情,倘若你不说,他们便永远不会知道。”

    一直不清不楚的呆在他身边?

    江樱觉得她肯定是不想的。

    但却不敢轻易打破这种来之不易的平静。

    说到底,她的确是如梁文青所言——太过畏首畏尾了。

    “想明白了吗?”梁文青见她脸上的表情,出声询问道。

    江樱点点头,“你说的对,一直这样下去也总不是个办法。”

    “孺子可教也……”梁文青十分满意的点了头,又忙地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什么时候……动手?

    江樱的脸色怪异了一下。

    将好好的一个表意事件说出了一种计划暗/杀对方的气氛来,真的合适吗……

    “快说呀!”梁文青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我……我还得再准备准备。”江樱一脸慎重。

    梁文青忍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好准备的?”

    江樱摇头否认了梁文青的随意,认真无比地说道:“我首先得想一想该怎么说才好,其次,天时地利与人和……缺一不可。”

    什么?

    还天时、地利、人和?

    梁文青很想从江樱脸上看到她是在同自己开玩笑的表情……

    姑娘,表个意而已,至于像是在行军打仗布阵一样吗!

    见江樱皱眉深思的模样,梁文青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她在想,她之所以表意屡屡被拒,会不会就是太过轻率的缘故呢?

    或许,她也该静下心来,好好地计划出一整套‘作战策略’来了……

    梁文青抿着唇暗暗点头。

    回桃花镇的路上,江樱和梁文青坐在车厢里,皆是一副入定的模样,想到认真处,更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庄氏觉得这气氛有几分诡异,忍不住出声打破道:“樱姐儿这是怎么了?”

    江樱正想的入神,竟是没听到庄氏的话。

    反倒想陷入了‘瓶颈期’,正暗自苦恼的梁文青开了口,皱眉看着庄氏问道:“我听说当年是你先招惹我爹的?”

    庄氏老脸一红,没想到自己当年的那些光荣事迹,竟然已经如此广为人知。

    却不知,这只是梁文青刻意同府中的老仆妇们打听来的罢了。

    想到梁文青平日里对自己的种种刁难与歧视,今日又翻起了旧账试图羞辱于她,庄氏不免有些觉得不是滋味。

    但却又想到了那晚江樱对她说过的一番话。

    是的,她又非是插足了别人的家庭,更没有做出任何有悖伦理之事,没理由如此看扁自己。

    且若连她自己都在贬低自己,那其他人更是不必说了。

    想到此处,庄氏罕见的没有回避退却,反而是道:“没错儿,是我先勾搭的他。”

    这丝毫没有矜持颜面可言的一句话,却因为她脸上平静从容的表情,而显得格外坦荡……

    梁文青嘴角一抽,没想到庄氏不仅这么干脆的直面承认了,且还这么一副表情。

    “梁小姐,我同你爹之前的事情,是在你娘与他成亲之前便存在的了,你若因此耿耿于怀,我也别无他法。”趁此时机,庄氏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了的一番话,“且日后会如何,也是无法预测的,若是让梁小姐瞧不顺眼了——我同样也别无他法。”

    她这连着的两句别无他法,算是表明态度了。

    庄氏说这番话的时候,江樱倒是回神了,刚巧就听得清清楚楚的。

    一时间,不由地拿敬佩的目光看着奶娘。

    奶娘这番话无疑算是客气的,若是换做了她平时的说话风格来讲,江樱觉着可以翻译成这样——我要不要同你爹在一起,那是老娘自个儿的事情,跟你没有一文钱的关系,若你让你不舒服了,那我也是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所以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吧。

    至此,江樱方觉得奶娘是真的想通了。

    越过心里的那道坎儿了——

    可这诱因是什么呢?

    奶娘为什么会突然想通了?

    回想了一番近来发生的事情,江樱敏锐而快速的寻找到了答案——梁镇长嚎哭事件。

    是了,定是因为这个!

    肯定是这样的梁镇长,戳中了奶娘的保护欲。

    让奶娘觉着,这人没自己看着守着,恐怕还真不行——

    江樱正为自己的推理能力感到骄傲之时,脸色变幻了好大一阵儿的梁文青,开口说话了。

    而梁文青的反应,却是让庄氏和江樱觉着三观尽毁于一旦。

    ※※※※※※

    PS:今天的更新晚了,小非忙着去外婆家,一下车到家便开电脑码字了,到现在晚饭也没股的吃。第三更没意外应该不会断,但时间还不太确定,请大家海涵T

139:被调/教的白宵

    ----三更来了了了了~~~----

    ~

    “这些无关紧要的容后再说吧。”梁文青脸色变幻了一阵,竟然变得不以为意起来,而后在庄氏和江樱惊异的目光中,继续说道:“你现在且跟我说说,当年你是怎么把我爹弄到手的?”

    庄氏:“……”

    江樱则是呆若木鸡,她很想问一问梁文青,之前在她眼里最介意的事情怎么就成‘无关紧要’了呢?

    见庄氏不语,梁文青又道:“就是你用了什么法子?做过哪些事情?总之越详细越好!”

    梁文青觉得这世上最难攻克的人一定是她爹无疑了。

    据说,当年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娘子上赶着扑过来,她爹却都丝毫不为所动。

    却偏偏栽在了庄氏这个粗犷无知的女人手上——

    梁文青觉得,庄氏身上有许多经验与秘诀,值得她去挖掘学习。

    至于其它的什么恩怨,暂时就先放一放好了。

    没错,这姑娘就是能做到这么随意……

    听到这儿,江樱才算彻彻底底的恍然过来——合着梁文青这是想要借鉴奶娘当年追梁镇长的攻略!

    只是,前一刻分明还看奶娘各种不顺眼,一眨眼的功夫却好像什么隔阂都没有了一样……做人这么善变,真的好吗?

    江樱觉得这样真的不好。

    但是……“奶娘,你就跟我们说说吧?”江樱扯住庄氏的一只衣袖,低声下气的央求道。

    毕竟是成功案例——她也想参考一二!

    庄氏看着两个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阵凌乱。

    但是,不耻下问是一件很值得鼓励的事情。

    作为一个长辈,她自然是要知无不言、言传身教才算称职。

    所以,她才不是被勾起了说话的兴头儿,顺便想回忆当年的辉煌战绩呢!

    是以,这一路上庄氏几乎是没停嘴。

    江樱和梁文青则是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庄婶,明天你还给我讲!”临下车前,梁文青同庄氏说道,“明天还坐我家的马车——”

    江樱觉得在梁文青面前,她碎掉的三观已经捡不起来了。

    这才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梁文青就将奶娘的称呼,从“喂”晋级为了“庄婶”——

    而且,之前因为梁平将马车让给她和奶娘,自己去坐了春风的驴车一事,一直板着张脸的梁文青,真的是眼前这个吗?

    后面紧跟着而来、由宋春风赶着的青驴车中,梁平跳了下来,刚巧就听到了梁文青的这一句庄婶。

    梁镇长激动的险些要热泪盈眶了!

    萍娘果然厉害,这才半天的功夫,就将女儿给收服了!

    他就知道,萍娘出马肯定要事半功倍。

    如此也不枉费他刻意安排二人同乘马车的一番苦心了——

    唏嘘而感动的梁镇长,又哪里料得到,庄氏之所以能收服梁文青,靠的全都是当年那个‘好哄易骗’的他……

    目送着梁平和梁文青离开的间隙,江樱分神打量了一下隔壁。

    却见隔壁的院门锁的紧紧的,晋起显然并不在家。

    那白宵呢?

    被关在隔壁院子里?

    完了,今早她该提醒晋起这只脾气不太好的大虎是不宜久关的。

    江樱忽然很担忧晋起回来之后,瞧见凌乱堪比鸡窝的庭院,会有怎样可怕的反应……

    光是这么一想,江樱便觉得头皮发麻。

    且十分为难,万一晋起动了怒要解决掉白宵,那她该站在哪边?

    不对,她怎么会有如此冷血的想法呢!

    竟然会因为对方是自己的男神,从而产生了这种荒唐的选择——

    江樱自我检讨了一番过后,重新捋好了一条正确的思路——如果她拼力护着白宵,能有几成胜算?

    庄氏打开院门走了进去,江樱却仍旧站在大门外,以防万一晋起忽然回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白宵的小命儿便已经不保。

    然而不多时,出现在眼前的一幕事实再一次证明……她又多想了。

    白宵并没有被关在院子里。

    而是被晋起随身携带着了——

    江樱就这么看着一人一虎不疾不徐的朝着自己走来。

    “晋大哥。”待晋起走近,江樱方出声唤道。

    “带它上山打猎去了。”晋起道。

    江樱望着乐颠颠的朝自己跑来的白宵,嘴边还沾着不知名动物的血迹,和它那圆鼓鼓的肚子,江樱愣了一愣。

    与其说是打猎,不如说是带它吃东西去了罢?

    晋大哥这是在替她节省伙食费吗?

    江樱感动地看向晋起。

    结果就听晋起幽幽地说道:“有它在倒是省了许多功夫,下回再去,便用不着带弓了。”

    江樱看了一眼晋起手中提着的三张剥好的鹿皮,还有几只小野兔,白宵便邀功似得抖了抖毛。

    可江樱好奇的却是,晋起是怎么把白宵弄到山里去的……

    白宵这样的懒虫,鲜少会听命于谁。

    江樱刚想问一问,便见白宵拿眼角瞄了一眼晋起,很有些敬畏的意味,再没了半分昨日里初见晋起之时的轻视与敌视。

    江樱看的呆了一下。

    难道是被揍过了吗?

    她很清楚白宵的性格,在它喜欢的人面前,还算乖顺。在它瞧不顺眼的人面前,却是软硬不吃,脾气赖到了极点。

    可有一点例外是,在遇到比它更加强硬的人之时,若是吃了顿大亏,便会老老实实地服软儿。

    没错,就是这么的没骨气,就是这么的吃软怕硬。

    于是,江樱觉得她仿佛已经找到答案,无需再多问了。

    只是没看出来,晋起不单单会打虎,竟还是一位驯虎高手……

    江樱觉得心目之中晋大哥的形象越发伟岸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晋大哥帮我照……照顾白宵。”江樱笑着道,只是在说到照顾二字之时,微微口吃了一下。

    “无妨。”晋起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白宵一眼,鬼使神差的就问出了一句:“你很喜欢虎吗?”

    “啊……”江樱迟疑着,但低头一瞧白宵渴望得到认可、得到喜爱的小眼神,便口是心非的点了头,“很喜欢。”

    心里却在默默流泪,喜欢老虎,这特喵的得是多么粗犷的爱好啊!

    白宵高兴的低啸了两声,十分满意江樱的回答。

    它也很喜欢饲养员呢!

    晋起却听得皱眉,片刻之后,却是说道:“你若当真喜欢,来日我帮你猎上一只更好的,将性子驯软了,或是找只虎崽与你——”

    说罢又看向白宵,道:“趁早将它送回去吧。”

    只要一想到这只虎是韩呈机的,韩呈机可以随时借着这个由头来找她,晋起便觉得怎么看白宵怎么不顺眼。

    “呜!”白宵听懂了一般,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瞪着晋起。

    这人怎么这样,它今日帮了他很多忙呢,又是捉野鸡,又是追兔子,都要累死了!

    他怎么还拾掇着饲养员送自己走呢?

    还要找其它虎来取代它,真是过分!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呜呜呜,它以后再也不要帮这个人打猎了……

    对上白宵带着‘谴责’和‘控诉’的目光,晋起眼神微微一凛。

    白宵即刻便被吓得蔫了下来,只得可怜兮兮地仰着脑袋看着江樱,仿佛是在说——饲养员你快告诉他,快告诉他你只喜欢我一只虎的!不用驯软别的虎,它本来就很软很听话的!而且还比外面的野虎爱干净,它的优点很多的……

    江樱诡异的懂了它的意思。

    可是,晋大哥这可是间接的表示要送自己礼物啊!

    心上人第一次要送自己东西,如果拒绝的话,岂不是不利于以后的感情发展吗?

    但打眼一瞧可怜到了极致的白宵,江樱顿时又心软了。

    而且,她本来真的是不喜欢老虎的……

    更应该说是十分害怕。

    她只是同白宵处的久了,有了感情而已。

    江樱脑海里天人交战着。

    “如何?”晋起见她犹豫不决,遂又出声问道,脸色却是不自觉的已经沉下了几分。

    江樱抬起头来看他,先是扯出了一个诚意十足的笑容,才又说道:“晋大哥,我觉得虎太难驯,又不大好养,不如……你捉一只兔子送我罢?”

    晋起面无表情的看了她片刻。

    内心深处却已经变身咆哮帝了。

    她当真觉得他是想送她东西?

    竟然还挑挑拣拣,说要什么兔子!

    他是真的想送宠物吗?

    他是想将这只爱撒娇又不要脸的大白虎赶走好不好!

    他就知道在她的世界里,没有最蠢,只有更蠢!

    同她这种蠢人置气,且只有他一个人在生气,他也当真是蠢到无可救药了!

    “晋大哥……?”江樱隐隐觉察到了晋起身上隐忍不发的别样情绪,预感不太好的唤了他一声。

    晋起调整了片刻,再开口已是正常无比的口气,道:“罢了,兔子不甚好捉。”

    说罢转身便去开门,留江樱一人在原地凌乱。

    他方才说什么?

    兔子,不甚好捉?

    一个可以轻飘飘的表示出能抓来一只虎送她的人,竟然说兔子不好抓……

    没事,男神嘛,偶尔抽一下风,她可以包容的。

    思及此,江樱连忙对晋起的背影喊道:“晋大哥,不然狐狸也成的——”

    晋起的背影重重一顿。

    江樱一瞧,不好,难道狐狸也不好抓?

    于是只得又道:“那不然松鼠呢?”

140:嫁娶

    背对着她的晋起,闭上眼睛默默做了个深呼吸,适才控制住没有吼出声,须臾,冷声说道:“不送了。”

    说罢,便大力推开了院门,再又从里面大力的合上。

    江樱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这是又犯病了吗?

    说起来,已经很久没犯过了……

    但重点是……为什么不送了啊喂!

    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再换啊,随便什么都行,只要是他送的,就算只野鸡,她也要当成宝贝给供养着——

    为什么不!送!了!

    言而无信是很没有道德的!

    江樱泪目望天,在心底咆哮道。

    ※※

    转眼三日,腊月初七,到了宋春月出阁的日子。

    因为闺蜜出嫁是大事儿,故江樱十分没有职业精神的决定,一江春歇业一天。

    这一日,天还未亮,江樱就起了牀。

    将自己收拾停当之后,便同庄氏一同去了隔壁。

    熟睡中的白宵被关门的动静吵醒,睁着一双惺忪的眼睛往窗外一瞧,见天色还灰蒙蒙的,显然是未到起牀吃饭的时辰,便又重新埋头呼呼大睡了起来。

    宋家门前,院门已经大敞着,门前被高高挂起的两只大红灯笼照的通亮如白昼。

    里里外外,门窗之上张贴着的双喜剪纸,将不大的庭院衬得喜气盎然。

    这些剪纸,是这两日江樱和梁文青剪成的。

    江樱和庄氏来到正屋之中,就见宋春风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双手抱肩,头歪倒在椅背上……睡着觉。

    “这孩子怎么在这儿睡起来了?”庄氏好笑地说道。

    听到动静刚里间出来的李氏,无奈地看了宋春风一眼,摇头道:“本是喊起来帮忙的——罢了,反正也不指望他能帮什么,他既不怕冷,且让他在这儿睡着吧。”

    说罢又看向江樱,说道:“庞娘子正替春月在里间儿梳头呢。”

    江樱点头,脸上带笑的走进了内间。

    庄氏也跟着李氏走了进来。

    点着灯的内间,宋春月正坐在梳妆台前,由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梳着头。

    这妇人姓庞,乃是桃花镇上出了名儿的福德双全、子孙满堂的福瑞之人,许多小娘子出嫁,都会请她过来梳头,求得是一个吉祥如意的好兆头。

    庞娘子生就一张团圆的脸,人也偏胖些,脸上沾着些许慈爱的笑,一眼望过去,就让人觉着亲近。

    “樱樱你来了,快来坐!”宋春月见江樱过来,连忙地招手说道。

    江樱笑着走了过来,在梳妆台旁站定,先是取出了两顶帕子来,说道:“春月,这是我前几日绣的,送你——”

    宋春月伸手接过,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方啧啧道:“还是你绣的好看,我学也学了个把月了,但也只学了个大形儿而已,要说这意境,却是半分也没能学到……”

    江樱闻言笑着打趣道:“你还看得出意境来啊?”

    宋春月嗔了她一眼,道:“我虽是绣不出来,但好歹还是能瞧得出好坏的!”

    庞娘子听着两个小姑娘笑闹,便随意的往宋春月手中的两顶帕子上搭了一眼过去,本是不经意的一看,却是让庞娘子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只见那两顶绸帕一蓝一白,蓝色的那顶,其上绣着是乃是一副鸳鸯戏水图。

    要说鸳鸯戏水图,庞娘子见得多了去了,绣法新奇、顶好的针脚儿她也瞧了无数,可眼前这顶,不仅针法细致,搭色让人瞧着舒服,且最难得是还是贵在十分的有灵气——灰白色细线勾成的水波,恍若天成,仿佛波光粼粼的湖面就在眼前;再到两只鸳鸯眼中神情,乍一看,果真像是一对情/人在缱绻的对视着。

    而另外一顶白底儿的,较这顶鸳鸯帕相比,用色便显得格外简单,通体也只有粉白两色。

    右下方绣的是一枝桃花,看似简单,但细瞧之下便能发现,无论是那粉白渐变的花瓣颜色,还是花朵或盛开或蓄着花苞的形态,甚至是被风吹落的那五六片花瓣形态,都是格外的独具匠心。

    仿佛眼前就是风吹春桃花的美景,若了入了神深想,鼻尖甚至可嗅见隐隐的桃花清香。

    庞娘子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天赋异禀,不禁举目看向同宋春月说着话的江樱。

    小姑娘一身荷茎绿缎子面儿对襟小袄,下着浅棕茶色绸裙,抽柳条般的身子骨偏瘦些,但一张白皙的小脸儿却是又圆又嫩,黑亮的眼睛清澈见底,宛如夜空中晶亮的星子一般。

    真是生了一双好眼睛。

    且这副面相,一瞧便是有福之人。

    庞娘子暗自点头,认定了眼前的小姑娘日后定是非富则贵。

    而这个临要出嫁的,也是个有福的样子——想来日后也不会过得差到哪里去。

    “对了,还有这个。”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江樱才又取出了一个长形的小锦盒来,递给宋春月,笑着说道:“这是算是给你添妆用的。”

    宋春月疑惑地接过来,边皱眉道:“不是都已经送了我帕子么,怎么还送别的东西?”

    “帕子哪里算的上。”江樱笑着催促道:“你快打开瞧瞧,喜欢是不喜欢?”

    宋春月倒是没急着打开,而是先打量了一下包装的锦盒,顿时就瞪大了眼睛,看向江樱问道:“这……你不是在金玉楼买来的吧?”

    江樱笑着点头。

    “我说你怎么这么爱乱花银子!”得了江樱的肯定,宋春月连打开看也没看,便要塞还给江樱,并道:“你快拿去退了,把银子要回来!”

    江樱忍不住失笑。

    “你还笑个什么劲儿!”

    江樱轻咳了一声,撒着谎道:“退不了,金玉楼里的首饰是不给退的。”

    宋春月可没去金玉楼买过东西,只知道里头的东西精致又昂贵,不是一般的人家买的起的。

    故也不知道金玉楼卖出去的首饰给不给退。

    但却还是坚持不肯收,“那也不行,那不然你拿去当了!”

    “哪里有自己买了首饰又拿去当的道理?”江樱强忍着笑意说道。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江樱解释道:“金玉楼里的东西也不全是那么贵的,太贵的我就是想买只怕也买不起,只是给你挑了一支钗而已,没花什么银子!”

    “真的?”宋春月半信半疑的看着江樱。

    江樱点头,又催促着宋春月打开来瞧瞧。

    宋春月这才犹犹豫豫的将锦盒打开了来看。

    锦盒一经打开,宋春月便觉得眼睛被闪了一下。

    垫着白色绒布的锦盒内,静躺着一支赤金钗,钗头雕着镂空的扇形,正中镶嵌着一颗指甲大小的红宝石,两侧是同样的红宝石镶嵌,只是为了对称,较中间那颗要小上许多,通体看来简单却又不失精致大气。

    两小一大的三颗晶莹通透的红宝石,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芒。

    宋春月看得呆了一呆。

    庞娘子一眼扫过去,便断定了这支钗少不得要百十两银子。

    这小姑娘,出手倒是阔绰的惊人。

    至少在桃花镇上这些年,给不知道多少位姑娘梳过头,大大小小的添妆礼都见的多了,长辈添的不必去说,单说新娘子的小姐妹们拿来添妆的,就没见过这么贵重的。

    “用来压头的那只钗素了些,不如待会梳好了头,就簪上这支好了。”庞娘子看着梳妆台上那套旧头面,笑着说道。

    宋春月闻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登时便红了眼睛。

    今日出嫁要戴的头面,的确是有些寒酸了,但已经是家里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了。她为此心里膈应了好一阵儿,怕这样嫁过去会让周家的人看不起自己。

    但家里的银钱都用来准备嫁妆了,根本没有闲钱再去置办新的头面。

    这件事情她曾在江樱面前提过一次。

    宋春月不认为江樱送红宝石金钗会是无心之举……

    江樱素来知道她不爱佩戴金饰,二人平常也经常互赠些珠花之类,江樱每回都能送到她心坎儿里去,是最了解她的喜恶的——

    唯独这一次,送了这么招眼艳丽的钗饰……

    宋春月垂着头将在眼眶中打转儿的眼泪给生生逼了回去,再抬头之时,已是满面的笑意,道:“樱樱,谢谢你。”

    江樱眯了眼笑,摇头道:“不用谢我,等我出嫁的时候,你别忘了给我添妆就是了。”

    庞娘子在一旁听得没忍住噗嗤一声儿笑了出来。

    哪里有这样的?

    一个还没出阁的小姑娘,怎么能这样随口将出嫁挂在嘴边儿——

    “成日没羞没臊的!”宋春月也白了江樱一眼,眼底却是一片感动的笑意,而后又说道:“那我从今个儿便开始攒银子得了,待到你出嫁,总能攒到不少的,届时好备一份厚礼与你添妆——”

    江樱哈哈笑了一阵儿,娇憨的点着头。

    梳妆换衣一通忙活下来,不知不觉间,外头的天色已经放亮。

    这时,外面传来了梁文青欢快的声音,人未至话先到——“春月,樱樱!”

    还在堂屋里睡觉的宋春风,顿时就被惊醒了过来,惺忪迷茫的脸上一派惊恐之色,从椅上跳了下来,速度奇快地闪回了自己的房间。

    梁文青走进来的时候,眼前就只剩下了犹在晃动的大椅。

    可她今日却也不是来找宋春风的。

    梁文青满脸笑的来至内间,正见江樱陪着宋春月坐在梳妆台前。

    “方才见你家的门关着,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儿。”梁文青对江樱说道,转而看向一声火红嫁衣的宋春月。

    “春月……你今个儿可真好看,跟换了个人似得!”梁文青一面走近一面惊叹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我说平日里不好看了?”宋春月佯怒的瞥了梁文青一眼。

    对梁文青,她起初是十分不喜欢的,但因为江樱的缘故,二人的接触也逐渐的多了起来,而随着接触,宋春月便发觉看似刁蛮的梁文青,实则是个值得相交的人——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今日格外好看!”梁文青连忙补救道,笑嘻嘻地走近了,将手中巴掌大的原盒塞了过去,“算是我说错话了,这镯子全当给你赔礼了,成吗?”

    宋春月忍笑着接过,打开来看,是一只成色不错的翡翠玉镯,色泽通透鲜亮。

    “来,我给你带上瞧瞧。”梁文青将镯子取出,不由宋春月拒绝,便套上了宋春月的左腕上,罢了咧嘴一笑,点头道:“好看!江樱你瞧瞧好看不好看?”

    梁文青对江樱的称呼,始终都是连名带姓的。

    一开始是因为敌视江樱的缘故,再后来便是习惯了,没法儿改口。

    江樱也早已习以为常,探头过来看了看,遂也点头称赞了句好看,“大小也刚好——”

    宋春月大概是因为自幼干重活的缘故,人虽是瘦,但骨骼却较大,一般小姑娘的镯子她多是戴不上去的,由此可见,梁文青这份礼物,也是花了心思进去的。

    看着面前一左一右对着自己笑的江樱和梁文青,宋春月又是一阵鼻酸眼热。

    一想到自己今日就要出嫁,心中更是一阵翻涌不息,眼睛一红,伸出左右手各拥住了二人,将下巴搁在了江樱的肩窝上,声音沙哑地道:“谢谢你们……”

    “不用谢,反正迟早都要还的。”江樱嬉笑着说道。

    梁文青更是一脸正经地道:“你也不用谢我,若真的要谢的话,就在春风面前帮我说说好话就成了。”

    宋春月哭笑不得。

    她仅有的两个闺蜜,怎么一个要比一个不靠谱?交友不慎啊!

    可心底却是明白,二人之所以没说什么煽情的话,还是怕她掉眼泪。想让她开开心心的嫁出去——

    “好了好了,接亲的人该来了,快蒙上盖头坐好!”李氏从外面进来,急忙地催促道。

    话音刚落,果然有接亲的锣鼓声和唢呐吹奏的喜乐声隐隐传入了耳中。

    “快快快……”庄氏一走进来便催促个不停,那一脸紧张忐忑又激动期待的表情,甚至让江樱产生了要出嫁的人不是春月,而是奶娘……

    几人合力将房间收拾了一番,又给宋春月将红盖头蒙好,做好这一切之后,接亲的喜婆便登门了。

    互道完了吉利话,喜婆便笑着道:“新娘子的兄长可在吗?喜轿现就在外头等着呢——”

    之前早就了解过了,这家的姑娘有个哥哥,而肃州有着姊妹出嫁,要被家中兄长背着上花轿的习俗。

    故喜婆才问起了宋春风。

    李氏恍然过来,这才想起自己忙活了大半天,竟是忘了这茬儿,当即疾步去了宋春风的房间,将躺在牀上又睡了过去的宋春风给揪了起来,又匆匆地帮他理了理衣襟,才拽着来到了宋春月这屋儿。

    “呃……”喜婆一瞧见宋春风揉着眼睛刚睡醒的模样,脸上的笑意不禁僵了僵。

    明知妹子要出嫁,还睡到了现在,这心当真也是宽的可以……

    梁文青看着宋春月弯起嘴角笑着,却只是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处,忍着没有上前搭话。

    今日是宋春月大喜的日子,最基本的分寸她还是有的。

    待送走了宋春月,她再忙自己的事情也不迟。

    “快,快背新娘子出去吧!”喜婆整了整神色,笑看着宋春风说道。

    宋春风还尚且有些未清醒过来,含糊的应了一声,目光在屋里里搜找了一圈儿,狠狠的眨了眨眼睛,迷茫地问道:“春月呢?”

    房中经过短暂的寂静之后,忽然响起了喜婆和庄氏的大笑声。

    江樱则是同梁文青默默对视了一眼,不大能笑的出来。

    春风这是,瞎了吗?

    “你这孩子,瞎胡闹什么呢……”李氏满脸无奈。

    宋春风还以她一脸无辜的表情,又问道:“妹妹呢?”

    这时,坐在牀边的宋春月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扯下了蒙着头脸的红盖头,怒吼道:“宋春风,你是瞎了吗!”

    宋春风被吓了好大一跳。

    循着声音望去,便见一身大红嫁衣的宋春月坐在椅上正怒目瞪着他——

    “我,我没真的没瞧见你!”宋春风将妹妹由下至上的打量了一遍,觉得若非是脸上这炸毛的表情他很熟悉,只怕他真的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妹妹了。

    且方才蒙着红盖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他真的是没注意……

    “哎呀!新娘子,快将盖头盖上,现在可掀不得,会不吉利的呀!”喜婆连忙上前将盖头给宋春月重新盖好。

    “你说你……”李氏既气又无奈地看着儿子,“还不快给你妹妹赔不是,这大喜的日子,你说你这算什么样子!”

    “好好好。”宋春风这回倒是没有反驳辩解,边走上前去边陪着笑,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长眼——”

    盖头下,宋春月冷哼了一声。

    “上来吧,我背你出去。”宋春风来到宋春月跟前,弯下了腰说道。

    察觉到背上传来了重量,宋春风便直起身来,背着宋春月往外走去。

    李氏江樱等人忙地跟了出去,却只止步于堂屋门前,没再往前跟去。

    望着女儿大红色的背影,李氏这才红了眼睛。

    其实是怕宋春月瞧见,才生生忍到了现在。

    她想让女儿高高兴兴的嫁出去。

    庄氏安慰地拍了拍李氏的肩,笑道:“哭什么,这可是大好事,那周家二郎品貌皆佳,必定不会亏待了春月的。”

    李氏哽咽着点头,边拿帕子擦拭着不停涌出的泪水。

    而背着宋春月的宋春风,此时此刻听着耳畔的喜乐声,感受着背上的重量,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他的妹妹要嫁人了。

    宋春月定亲以来,他可谓是什么忙也没能帮上,就连今日,也跟往常一样睡了懒觉。

    之前他心里真的是没有完全意识到妹妹要离开这个家了。

    这么多年以来,他这个做哥哥的,好像真的没为妹妹做过什么……

    宋春风忽然就内疚了起来。

    怀着复杂的心情,宋春风小声地对宋春月说到:“等到了周家,他们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看我不将他们家搞得鸡犬不宁——”

    宋春月闻言掐了宋春风一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可心里……却是涌上了一阵难言的感动。

    虽说她这个哥哥真的是各种不靠谱,但从小到大,只要有他在,便没有人能欺负的了自己。

    每次自己被欺负,他都是要替自己双倍讨回来,哪怕是会挨的鼻青脸肿,会被李氏责罚。

    宋春月眼睛忽然湿润了起来,强忍着声音里的哽咽,对宋春风说道:“日后你要好好照顾娘,她身子不好,什么活儿你都帮着干些,别再像以前那样不懂事了。”

    这些话,要是搁在平常,宋春风听罢定是不屑一顾,当做耳旁风吹走就忘了。

    但此刻听起来,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还有……”宋春月又道。

    “你说吧,我都听着。”宋春风眼见着就要走出大门,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以前不耐烦去听的话,此刻却想听妹妹多唠叨一会儿。

    结果,就听宋春月画风大变地说道:“还有,其实文青她……人挺好的,对你更是没得说,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自己连个头绪都没有,哪家的姑娘能看得上你?现在有这样一个姑娘肯跟着你,你就知足吧!不然日后娶不着媳妇儿,有你哭的!”

    宋春风听得脸颊一阵抽动,而后再也没有丝毫犹豫,大步踏出了门槛儿,半分不舍也无。

    “新娘子出来了!”围观的镇民们欢呼了一声。

    须臾,便是一阵响亮聒耳的炮仗声响起。

    喜轿被抬起,宋春风站在门外目送着。

    江樱和梁文青望着这一幕情形,心中亦是各有感触。

    只是二人的感触,却依旧不怎么靠谱……

    “哎,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嫁给春风……”梁文青感慨了一句之后,便看向江樱问道:“你说以后我嫁给春风的时候,要去哪儿置办头面?金玉楼还是冠京楼?还有,你知道春月的嫁衣是哪家成衣店的裁缝做的吗?你看着好看不好看?还是我要找其它店来做……”

141:齐齐失踪

    ----第二更来了,谢谢望易打赏的588香囊,祝大家在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发大财~(另,大家看到了章节名,千万不要问我齐齐是谁,毕竟我也不知道是谁……

    ~

    梁文青陷入了各种艰难的选择中,好像她明日就要嫁给宋春风一样……

    江樱在一旁听得是满头冷汗簌簌而下。

    看来,还是她的感触比较正常一些。

    她见宋春月出嫁,最大的感触便是:少了一个可以陪自己研究好吃的的小伙伴。

    江樱望着灰蒙蒙的不甚明朗的天空,正唏嘘间,忽听渐渐停止了喧闹的门外,传来了一道妇人的惊呼声,“天呐!这……这哪里来的大虫!”

    接下来便是一阵孩子的惊哭声,混乱至极。

    江樱几乎是顿时就想到了白宵,心道一声不好,连忙提裙疾步走了出去。

    刚一走出来,就被眼前的情形给惊呆了。

    一群人受惊的正四处奔逃着,三两个孩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喊爹喊娘喊爷爷的都有。

    而不远处,正是发了疯似得乱跑的白宵!

    “白宵,白宵!”江樱连连喊了几声,却完全起不到效果,白宵充耳未闻一般,无头苍蝇似的冲撞着,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江樱见状无奈,只得先上前去检查了一番吓得瘫坐在地的几个孩子有无受伤。

    好在只是被忽然冲出来的白宵吓到了而已,并没有受伤。很快,就有大人们疾步前来各自将自己家的孩子扶了起来。

    江樱确定了无人受伤之后,再举目望向白宵,却见它已经冲出了人群,朝着正西方狂奔而去。

    江樱来不及过多思考,立马儿就拔腿追了上去。

    一来她怕白宵伤人,二来她怕这样的白宵会伤到它自己。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是不堪设想的。

    “阿樱?”紧跟出来的梁文青,不明状况,疑惑不解的看着江樱疾奔的背影喊道。

    已经跑远的江樱哪里还听得到她的喊声。

    “难道是……追晋起去了?”梁文青皱皱眉,得出了这么一个猜测。

    毕竟除此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出能有什么事情会让江樱如此着急了。

    哦,不对,还有一个,那就是……急着去吃东西。

    但相比之下,梁文青觉得前者更符合现况一些。

    是以,梁文青安心无比的回到了院子里,找宋春风去了。

    且当庄氏问起江樱的下落之时,梁文青也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道了一句:“应当是办正事去了。”

    庄氏福至心灵,同样意味深长的点了头。

    二人这一番精神层面的交流,使得一旁的宋春风茫然无比。

    ……

    正午时分,天色越来越阴沉,隐隐又有了要落雪的趋势,还不见江樱回来的庄氏,方察觉了不对劲。

    江樱从来都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断然不可能无缘无故,一声招呼都不跟她打,便这样没了人影儿。

    纵然是同晋起有关,可也不该整整半天都不见人。

    更让庄氏如此不安的原因,还当是……今早她跟江樱说好了要吃清蒸鲈鱼的,这是江樱最喜欢吃的菜之一。

    连吃东西这种大事都不理会了,她定是遇到了事情没脱开身!

    这一瞬间,庄氏几乎是肯定了江樱遇到了麻烦。

    是以,也顾不上其它,疾步来到隔壁晋起家,焦急的敲响了大门。

    听到这猛烈的敲门声,晋起疑惑的前来开了门,见是庄氏,便问道:“婶子找我有事?”

    这门明明是虚掩着的,何苦这么卖力的敲?

    “樱姐儿那丫头可在你这里?”庄氏连忙问道。

    晋起嘴角一抽。

    如果她真在自己这里,他又怎么会关起大门?

    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误会吗。

    但见庄氏面有急色,晋起便摇头答道:“不在。”罢了又补道,“今日并未瞧见她。”

    他才不想承认自己今日之所以没有上山打猎,就是因为没等到她过来,担心万一她想让自己帮着看管白宵的时候,找不到自己。

    他更不想承认自己对于照看那只虎的态度,已经由被迫变成了主动!

    “什么?”庄氏闻言一惊,“今早樱姐儿没有过来找你吗?”

    可是梁文青当时不是对她说,是去……办什么正事儿了吗?

    那眼神明明就是在暗指找晋起去了啊……

    而这孩子却说今日都未曾见到樱姐儿。

    庄氏眉头一跳,无比不安地喃喃道:“那她会是去了哪里……?”

    晋起见状微一皱眉,忙问道:“最后一个见着她的人是谁?”

    庄氏恍然过来,“是梁小姐!对,我去找梁小姐问一问!”

    不得不说,庄氏空有一身神力,却也有个极大的缺点——一旦出了让自己极害怕的事情,脑子就会乱成一团,没个人在一旁提醒着,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得亏晋起脑子清醒,点出了眼下最重要的线索。

    是以,庄氏飞也似的去了梁家找梁文青去了。

    晋起却并未折身回屋,而是就站在大门前的茅檐下等着,一双剑眉皱的死死的。

    这个女人,是隔两天不闹出些事情来,就浑身不舒服是吗?

    半天不见人影,会跑去了哪里?

    晋起抬起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心中忽然涌现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庄氏来到梁家,嘭嘭嘭的拍响了大门。

    前来开门的是梁家老仆,一将门打开瞧见了来人是庄氏,讶异的同时,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将门给关上……

    因为他早年便认得庄氏,十几年前,庄氏也是像现在这样,一脸的焦急没日没夜的拍着梁家的大门,不顾一切为的就是要见梁平一面,最后甚至是动用了官府,也无法将人轰走——

    那时候老太爷还在,吩咐了府里的每一个下人,但凡是庄氏前来,说什么都不能让人进来。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老仆心知已经钻地的老太爷是管不住老爷了,故只得强压下心中复杂的感受,以免庄氏还记恨他当年将人阻之门外的事情,故换做一脸茫然,装出不认识庄氏的样子,问她找谁。

    老仆觉得自己就是在说废话,她来除了找老爷还能在谁。

    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人已从大姑娘变成了老姑娘,怎地还是如此的没脸没皮,主动上门儿来找人,也不怕别人笑话。

    却没料到庄氏急急地说道:“我来找梁小姐,她此时可在家中?”

    老仆愣了愣,实在是没料到庄氏是来找自家小姐的。

    “在的。”好一会儿,老仆才反应过来点头道。

    “那劳烦带我去见她,我找她有急事相询!”

    “呃……”老仆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那我先去同小姐通报一声儿吧。”

    老仆并不知晓梁文青对庄氏的态度已有转变,还认为梁文青极度厌恶庄氏,若是他就此放人进去,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想到自家小姐的性格,为了安全起见,所以老仆决定还是先问一问小姐要不要见来的妥当一些。

    再者说了,谁知道她是不是打着找小姐的旗号,实则是来见自己老爷的呢!

    这个女人可是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的!

    为了防止庄氏借着他去通报的间隙偷偷溜进来,老仆转身之际,还十分谨慎的从里面闩上了门,留庄氏一人在门外风中凌乱。

    不得不说,这位老伯一大把年纪了,想的却是极多……

    想多了的老仆去了饭厅,来到正在吃饭的梁文青身旁,小声地告知了梁文青情况。

    “庄婶儿找我?”梁文青讶然不已地问道,声音不小,传到了一旁梁平的耳中。

    老仆强忍住要拍额的冲动。

    他这么小心翼翼的讲就是怕老爷听到,小姐演戏怎么能这么不走心啊!

    诶?不对……

    方才小姐喊那庄氏什么?

    庄婶儿?

    好像很亲切的样子!

    “爹,我先去瞧瞧。”梁文青搁下筷子说道,却并非是让人请庄氏进来。

    毕竟,庄婶儿有可能是来传授她‘秘笈’的。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

    是以,当梁平要站起来跟着一起去的时候,梁文青阻止道:“爹,您还是好好吃饭吧?”

    梁平一瞧女儿没商量的眼神,便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原处。

    就这样,梁文青只身一人穿过前院走了出来。

    庄氏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停的踱来踱去,余光瞥见门内有人出来,连忙转头望去,见是梁文青,忙就阔步上前,不待梁文青发问,便问道:“梁小姐,你今早最后见到樱姐儿的时候,可瞧见她是去了哪儿吗?”

    梁文青下意识地就反问道:“她不是去找晋起了吗?”

    “没有啊!”庄氏大急道。

    “那,那她是去哪儿了……”梁文青仔细回想了一番那时的情形,道:“我也不太清楚她是去做什么,就瞧见她跑的极快,像是很着急的样子,我便以为她是去找晋起了……”

    庄氏听罢梁文青的这个推测,一时竟是觉得无言以对。

    “那可瞧见是往哪儿跑了?”庄氏总算问出了重点。

    这回梁文青想也没想,肯定地说道:“西!往西边儿去了!”

    “西面……”庄氏拧眉疑惑地自语道:“好端端的,她跑的那么急去西头做什么?”

    管不了那么多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将人找回来!

    与此同时,庄氏忽然又想到了一处不对来。

    这一上午,她不仅没看见樱姐儿,好似也没瞧见那只好吃懒做的大白虎……

    这么说,这一人一虎,竟是齐齐失踪了吗?

142:山中

    庄氏离了梁家之后,也没顾得上回家关门,直接往西头疾奔而去。

    是以,等在门前的晋起,迟迟也没能见到庄氏回来。

    心中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强烈。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晋起举目朝前方的道路上望去。

    他忽然想去,今日宋春月出嫁之时,外头传来的孩童啼哭声,和众人受惊的声音。

    那时好像有人说了一句哪里来的大虫——

    那时他猜想应当是白宵出来吓到了人,但觉得它应当不会伤人,且又有江樱在,想必不会出什么事情,于是便没有出去。

    现在想来,会不会就是那个时候,她遇到了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

    晋起定睛在雪水融化之后的泥泞道路之上看罢,果然见着了老虎留下的特殊形状的脚印。

    且从这脚印的行距来看,白宵当时应当比较慌张,跑的极快。

    而江樱,想必定是去追白宵去了——

    推测出了这个可能,晋起忙地沿着脚印的方向疾步追去。

    然而越往西,他心中的不安便是越深。

    直到那脚印消失在西山脚下……

    晋起举目望密林杂草丛生的西山之上望去——

    山半腰往上,已被缭绕的雾气所笼罩,顶方更是乌云罩顶,天幕压得极低。山中不知何处,时不时地响起不知名野兽的叫声。

    桃花镇后方的西山,乃是肃州城最大的一群山,由南至北,横隔在桃花镇西后方,素有天险之称。

    由于山上的野兽过多,若非是极为老练的猎户,鲜少有人敢靠近。

    而一路追着白宵过来的江樱,此刻正在山中不知名的某处打着转。

    半日下来,她不仅没有找到白宵,且还迷了路。

    她的记性本是极好的,可这回却错在了只顾着追赶白宵,没有分神去看路,才会在山中兜兜转转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出路。

    眼下正值隆冬,山中寒风呼啸,灌入山谷呜呜有声,甚至让人分不清是风声还是豺狼的叫声。

    江樱拢了拢在这山中略显得单薄的小袄,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她虽然是饥寒交迫,且又急于找寻白宵,但最基本的理智还是在的,在这野兽横行的深山之中,并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更不敢高呼,只能边走边找寻着白宵的影子,同时且时刻关注着四周的动静。并紧记着自己走过的路。

    山路崎岖泥泞,且杂草荆棘重生,这半上午的时间走下来,江樱身上的衣物早已不复起初的整洁,多处都被刮破,一双绣鞋亦是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又是半个时辰下来,江樱仍旧没能看到白宵的影子。

    在这凶险的山中,江樱十分担心娇生惯养的白宵,不是这些野兽们的对手。

    且它又生的一副不肯低头的性子,若真的惹毛了群狼之类的,后果不堪设想。

    倘若白宵真的出了事,她不仅没办法向韩呈机交待,自己良心上同样也过不去。

    思及此,江樱强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行着。

    这时,忽然觉察到头脸之上传来湿湿凉凉的触感。

    江樱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便见被密林遮蔽了大半的灰色天空下,正有夹杂着雨点的雪花飘落。

    纵然今早的天气就早有会下雪的预兆,但现如今在这种境况下,对于江樱来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且最糟糕的还是,她昨晚睡觉前并未将菜刀放入体内——

    如若不然,至少在遇到危险之时,还能藏身到空间里躲避一二。

    可现如今不是后悔的时候。

    她眼下要做的是尽快找到白宵和下山的路。

    故江樱只能咬着牙顶着风雪继续前行着。

    这雪下得这么大,野兽们也都该回洞穴躲雪去了吧?这么说来,她似乎是安全了些——江樱在这方面实在是缺少常识,故才这样侥幸的想着。

    可接下来出现在眼前的一幕,让心怀侥幸的江樱,实在是再也侥幸不起来了……

    只见前方大约是十步开外的地方,一只黑瞎子正直立着壮硕的身子,两只厚厚的前爪扒在一棵参天大树之上,伸着脑袋努力的够着树枝上为数不多的青黄枯叶——

    江樱呼吸不由地一窒。

    还好她出于警惕时刻观察着周遭的情形,脚步又放得轻,这才能在它发现自己之前,便意识到了危险所在。

    可就目前的情况而已,能不能脱险,还是未知之数。

    江樱尽量屏息,缓缓无声的转身,将脚步放得极轻,往回走去,企图同这只正觅食的黑熊拉开距离。

    江樱每每走上两步,便要回头打量上一眼,唯恐自己这细微的动作惊动到了它。

    随着距离被拉远,江樱的心才逐渐的放松下来。

    回头的频率也在逐渐的减少。

    “啪嚓!”

    树干断裂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响起。

    江樱被惊了一跳,却谨慎的没有惊呼出声。

    但却隐隐有一种极其不安的预感……

    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她缓缓地转回了头去。

    正巧见了那只黑瞎子正睁着一双圆眼睛直直的在盯着她看,脚边是被它折断的一截手臂粗的树干——

    江樱整个人都吓得僵直了。

    但见它没有动静,便也只能装作死物,一动一动的站在这里。

    只盼着这只黑瞎子是真的瞎,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尽快离开此处往别处觅食去……

    可事实证明,她这番臆想实在是太过一厢情愿了——

    一人一熊原地静立了片刻之后,只见那黑瞎子忽然大步朝着江樱扑了过来,略显笨重的脚步下,每一步却都叫江樱觉着地动山摇!

    眼前情况如此,江樱自知再装死下去等着她的必定是真死……便再也没了丝毫犹豫,转身拔腿便跑!

    自不量力也好,不见棺材不落泪也罢,总之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她就绝对不会放弃。

    江樱一面奔逃着,一面快速的在四周环顾着有无可以躲避栖身之处。

    身后黑瞎子的脚步声越来越来震耳,江樱不必回头也知道,它离自己必定是不远了。

    雪越下越大,鹅毛一般,急速奔逃着的江樱甚至已经看不清前面的路是什么样子,顾不得去理会被荆棘刮伤的脸庞,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也是这个时候,江樱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上山找白宵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冲动了一些。

    但那时眼瞧着白宵不管不顾的模样,她根本来不及去思考过多。

    江樱拼了命的往前跑着,早已分不清眼前的情形如何,也听不到山中狂风大作的声音,仿佛耳边只剩下了自己粗重喘气声,余下的一切都早已消失匿迹。

    是以,她也并未注意到眼前一方半人高的乱石,直至撞了上去跌坐在地。

    江樱坐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冰冷的山风夹杂着雪粒子都灌入口腔之中,冻得她连牙齿都在隐隐作痛。

    江樱此时已是筋疲力竭,无力的转头向后望去,只见那只同样累的不轻的黑瞎子,已经离自己不足十步远!

    它一身油黑的皮毛已经成了半白不黑的颜色,此刻也停了下来,张开大嘴露出了下一排雪白的牙齿,大口的喘息着。似在积攒力气,好将江樱一举拿下——

    江樱此时已是‘欲哭无力’,浑身再提不起一丝力气来,只能在心里想着,她好歹也是穿越过来的,怎么说也不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丢了性命才对啊喂!

    这种时候该是有人出现在眼前英雄救美才符合穿越定律吧!

    可是……

    江樱环顾了一番白雪皑皑的深山,觉得这个可能性已经低到了她可以三天不吃饭的程度……

    好,她不求什么英雄救美了,她只求她的白宵能够感应到她的召唤来挽救她还不行吗!

    “吼——”

    说时迟那时快,江樱这厢刚在心底祈祷完罢,身后便传来了一声低沉的虎啸声!

    要说别的动物的叫声她兴许会听错,但老虎的叫声……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果然她的白宵是与她心灵相通的召唤兽!

    “白宵!”

    江樱欣喜不已,认定了自己果然命不该绝,一时间竟是又生出了些许力气来,扶着身后的巨石站了起来,连忙转身望去。

    诶?

    这……

    毛色,好像不太对的样子……

    江樱看着离自己不过几丈远的棕黑相间的斑斓大虎,脸上的笑意顿时就僵住了。僵直的双腿,也不禁颤抖了一下。

    眼前这只虎看起来要比白宵更为壮硕,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万兽之王的危险气息——

    江樱觉得大抵再没有比她更加倒霉的人了。

    前有猛虎,后有黑熊,进退两难。

    她眼下唯一需要担心的或许就是会被哪一方吃掉、会以哪一种方式被吃掉——

    可不管是哪一种,江樱都不想去考虑。

    她一面环顾着四周的地形,一面思考着逃脱的方法。

    黑瞎子发出一声低吼,忽然冲着江樱奔了过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只斑斓大虫一跃跳过巨石,飞快地朝江樱扑了来!

    江樱恐惧的咽了口唾沫,猛然转身便跑。

    可是……!

    江樱望着忽然呈现在眼前的险象,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

    PS:今天可能做不到三更了,晚饭后小非才得以有空码字,事情实在太多,小非尽量在十二点前再码出一更来,然后另外一更明天补上。另外,谢谢(我是各種丑)同学打赏的价值连城的和氏璧,一上来就看到了,好激动\(≧▽≦)/本书第一块和氏璧哟,小非欠下一更,大家监督着,一定记着。

143:不太美好的英雄救美

    方才只顾着观察身边的地形了,竟是没顾得去注意身后!

    此处俨然是一方峭壁,后面便是陡之又陡的山表——

    江樱欲止步,却因为惯性的缘故,已经来不及控制脚步,跌下去的那一刻,她在想——从这里掉下去会不会就直接下山去了,若果真如此,倒是省事的多了……

    只是,能不能保住这条命,是个问题。

    但比起葬身野兽口下,江樱反倒觉得这个死法更有尊严一些……

    ……

    风雪愈大。

    整个西山都被蒙上了一层无暇的白纱,一眼望去,安静而神秘。

    山谷之中,山壁之内,一处洞口隐蔽的山洞之中,燃烧着的干柴驱散了洞中的阴寒,将洞外的寒冷尽数阻隔在外。

    一阵又一阵暖意袭来,江樱原本已经僵硬无比的四肢,仿佛隐隐在恢复着知觉。

    江樱觉得浑身都痛,想睁开眼睛,拼了命却也睁不开。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分明是闭着眼睛的,但眼前好似还能瞧见那只黑瞎子和斑斓大虎朝着自己步步紧逼的情形。

    神志不清的江樱,时而觉着自己好似真的是在被猛兽追击着,时而又觉得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在做一场噩梦。

    但这场噩梦,似乎格外的难醒且……啰嗦。

    同一个场景竟然梦到了十余次,这简直让人不能忍啊!

    江樱已经从起初的害怕恐惧变成了木然相对。

    甚至再当她‘瞧见’那只斑斓大虎来到自己跟前,张开了那张散发着恶臭的大嘴之时,她干脆是‘躲’都懒得躲了,就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愿意动……

    梦境还在无限的循环中。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就在江樱忍无可忍这过于虚假破绽百出的梦境之时,她忽然得以睁开了双眼,清醒了过来。

    望着头顶的山壁,江樱意识到自己应当是在一个山洞之中。

    可她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江樱有些头疼,一时间记不太清自己临昏迷前所发生的事情。

    可当她目光触及那熊熊燃烧着的柴火堆之时,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山洞之中,另有他人。

    江樱僵硬的扭着脖子,目光在山洞里搜寻着。

    可是四周,除她之外,却是空无一人。

    眼看着这阴暗潮湿的洞穴,和角落中时不时响起的“啪嗒啪嗒”的水滴声,江樱顿时觉得诡异了起来……

    她断然没可能在昏迷的情况下躲进了山洞里,且还生了火取暖……

    如果没有其他人在,那她该是遇见了什么?

    未知的恐惧迫使江樱单手撑着地要站起来,可浑身却如散了架之后,又被人拿钉锤强行固定住一般,每每动上一下,便疼的使人直冒冷汗。

    一瞬间,江樱的眉头便皱成了川字形。

    “别乱动!”

    一声呵斥忽然传入耳中,吓了江樱好大一跳,扶着洞壁的手上一抖,身形没能稳住,噗通一声便跌坐回了地上。

    冷硬的石面硌到了腿上的伤口,江樱忍不住痛吟了一声,却来不及去查看伤势,而是下意识地望向了方才呵斥声的来源,洞口处——

    却见对方犹如一阵风一般,已经来至了她身前。

    “明知自己身上有伤,还如此不安分,你究竟是有多蠢?”少年人不悦地说道,边在江樱面前弯蹲下身子,曲着一膝。

    江樱的表情绝对是震惊到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地步。

    她觉得自己好似还在梦中……

    只是这场怪梦发的,她十分喜欢……

    “晋,晋大哥……”江樱试探地唤了一声,似怕惊醒了梦中的自己,声音十分的小心翼翼。

    晋起皱眉看了她一眼,正得见她望着自己痴痴地笑,一张满是刮痕和泥泞的脸上,再不见半分恐惧与失措。

    “还笑?”晋起忽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啊……”江樱眨了眨眼睛,讶异于梦中的晋大哥竟然如此真实。

    晋起又是皱眉,却是在担心她是否摔伤了脑子……

    江樱竟是顿时懂了他眼中隐含的意思!

    “晋大哥,我……”江樱欲解释,却听晋起打断了她,道:“先别说话。”

    为什么?

    江樱无解的看着他,却是老老实实地闭了嘴,不能再听话。

    下一刻,却见晋起忽然握住了她的右小腿——

    江樱纵然再傻,也绝对不会傻到晋起会是在占她的便宜。

    不得不说的是,纵然是在梦中,这姑娘也不会相信晋少年会对她做出轻薄之事来……

    也不知是该说太信任晋起,还是这姑娘太过不自信了一些。

    而事实证明,晋少年的确不是会趁机轻薄小姑娘的人——他是在帮江樱正骨。

    原是江樱从山上跌落而下之时,右小腿不小心骨折了。

    江樱紧紧抿着唇,努力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来,静静的看着晋起取了在洞外寻得的指头粗细的小树干,细致的绑在了她骨折的小腿之上。

    小腿之上传来的绵绵不断的痛意,让江樱意识到……她好像,真的不是在做梦。

    但偏偏又没有觉得太疼。

    不知是她对晋起着迷的程度已经太深,导致感觉不到太多痛楚,还是晋起的手法比较独到。

    见她从始至终都没喊过一句疼,晋起不由地深看了她一眼。

    不由地想起,上次她为护着要被浸猪笼的庄氏被人扭得胳膊脱臼之时,他帮她正骨的时候,她也是这般,一声未吭。

    平素瞧着她大大咧咧,时而娇憨的小姑娘模样,只当是较常人脸皮厚些,做事说话特立独行了些,却又怎能想到,竟也会有这样顽强的一面。

    据说她之前家在连城,家中做酒楼生意为生,又有贴身照看她的奶娘,由此想来也该是位娇生惯养的,是也不知……怎会被养成了这幅坚韧不拔的模样,关键时刻,不见半分女儿家该有的娇气。

    娇憨与坚韧,本该是两种毫无交集的特质……

    但这样被她糅合在了一起,竟是半点矛盾感也无。

    “晋大哥,你怎么会来这里?”待腿上过了那阵剧烈的疼痛感之后,江樱方开口问道。

    难道说是……特意赶来找她的吗?

    可是,晋大哥怎么会知道她来了此处?

    江樱觉得有些解释不通。

    “打猎。”晋起言简意赅地答道。

    呃。

    江樱沉默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真是巧了。”

    晋起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别开了头。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能被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给蒙蔽住的?

    暴风雪的天气,他还跑来深山中打猎,他到底是有多缺银子花?

    或者是说,他疯了?

    而且,她哪只眼睛看到自己带弓了!

    真是半点观察力也没有——

    晋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气个什么劲儿。

    明明是自己不肯说实话,却又在怨怪她看不出来真相。

    纵然是他自己,不免也觉着自己行事越发的奇怪了……

    “那晋大哥是在哪儿见着我的?”江樱忽然很想知道,他‘捡’到自己的时候,她是怎样的一番情况。

    但不必多想,也可得知定然没有半分美感可言。

    所以她主要是想知道,究竟是没美感到了什么程度……

    然而,饶是她做好了接受自己再一次在男神面前丢人现眼的准备,可待晋起说出回答之后,她仍旧觉得难堪到了令人无法承受的地步——

    晋起说:“当时你挂在山壁上的一棵树干上。”

    江樱觉得不可置信。

    她怎么会……挂在树干上呢!

    所以,她不是仅仅是被他捡回来的,更是被他……从树干上取下来的?

    就像,就像是……树袋熊一样吗?

    江樱自行脑补了一下那奇葩的英雄救美的情形,只觉得画面太美不敢看。

    “当时你一直抱着树干,虽是昏迷着,但却不愿松手,我根本没办法救你下来。”晋起面色无波的继续说道。

    然后呢……

    江樱已经无法发声了,只能用眼神询问道。

    然后,晋起就朝她身旁看了一眼。

    江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猝不及防的,就瞧见了大半截约莫臂膀粗细的树干,横躺在那里……且看断口处,俨然是被拦腰劈断的。

    所以,她是被晋起,连人带树干,一起拖到了这个山洞里吗……

    为什么会这样?

    江樱觉得如果她现在还有一丝力气的话,绝对要就地挖一个洞出来,然后毫不犹豫的钻进去,这辈子都不要出来了。

    这些事情倘若换做之前,她脸皮厚应当还顶得住,可时至今日,隔壁少年已经变成了心上人,她作为一个正常的小姑娘,在心上人面前,怎能容忍自己出现这样的窘态?

    江樱悲痛欲绝的同时,总算是隐隐记起了昏迷前所发生的事情。

    当时她自半山腰上跌下,滚到一半的时候得幸抓住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依照她这惜命的性子,定是要牢牢抓住这棵救命稻草的,但由于当时满身的伤,又已耗光了所有的力气,故没能支撑上多大会儿,便双眼一翻昏迷了过去。

    大致是求生的意志太过强烈的缘故,导致纵然是处于昏迷中,她也一直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树干不敢撒手。

    再后来,被晋起发现的时候,估计是被冻得僵了,所以才死活分不开……

    江樱伸出一只手扶额,勉强稳住了要昏厥的迹象。

    晋起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要说起来,他能找到江樱,却是很费了一大番功夫的。

    并非是像她想象中那般,走在山间打猎,一抬头恰巧就瞧见了一个人刺拉拉的挂在一棵歪脖树上,然后便上去将人给弄了下来……

    真实的情况是,他沿着脚印一路跟来,最后在她跌落下去的地方发现了血迹和野兽走过的痕迹。

    当时看到这种情形,他脑袋中空白了片刻。

    但冷静下来观察了四周,便断定了她定非已葬身野兽之口。

    因为附近根本没有发现尸体或残骸,就连衣物碎片也不曾得见,更不存在被野兽拖行的痕迹。

    于是,晋少年靠着敏锐的观察力,推断出她应当是由此跌落了下去——

    而后,便理所应当的在半山腰发现了侥幸挂在了树干上的江樱。

    当时她已不省人事,浑身上下几乎无一处完好,鼻间气息亦是微弱不可闻。

    唯独僵硬的四肢紧紧的挂在树干上……

    晋起现在想到这些,竟觉得一阵后怕。

    若是他再晚些找到她,若是他之前没有在打猎时恰巧发现了这个山洞,一直在里面备有水和干柴,只怕她真的会丧命于此。

    好在,她又能这样好生生的同自己说话了……

    晋起万分庆幸的想着。

    不知晋起心思,一直对自己并着树干被晋起一同取回而耿耿于怀打酱油,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便欲扯开话题调解调解气氛,“晋大哥,咱们现在是在何处?”

    “山中。”

    江樱闻言沉默了一下。

    晋大哥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啊……

    只是,请问这同废话有什么区别吗?

    为什么不干脆回答她,是在肃州呢——

    晋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才又道:“两座山之间的峡谷旁的山洞之中。”

    不知怎地,就是像逗一逗她。

    想瞧一瞧她脸上出现有趣的表情。

    好似这样才能更确切的肯定她的确还好好的活在自己面前。

    江樱听罢这才了解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外面大雪封山,一时半刻出不去。”晋起道。

    江樱往外瞧了一眼,遂了然地点了头,只是道:“奶娘若是见不着我回去,定要担心的。”

    晋起凉凉地道:“也只是担心着急罢了,总归不会怎样的。”

    江樱听罢怔了怔,遂无言以对。

    什么叫做,也只是担心着急罢了,总归不会怎样的?

    还要怎么样……

    但这明明是略显狠心冷血的一句话,为什么她听了之后,竟然觉得放心了许多呢?

    一定是她理解的方式不太对吧……

    关心完了奶娘的事情之后,江樱却又想到一件更令人忧心的事情来……

    那就是,白宵到底怎么样了。

    ※※※※※※

    PS:总算是赶在了十二点前,如果有错别字请谅解,这章是四千字,总的来说今天的更新少了两千字,小非明天更一万一补上~请多包涵么么哒!

144:告白的机会来了

    “对了晋大哥,你今日在山中打猎之时,可曾遇见白宵了吗?”江樱看着晋起问道。

    晋起一听打猎二字,便觉得横竖有些不是滋味,但面上仍旧不露痕迹,摇头道:“并无。”

    江樱的眉头不由地皱的更紧了,自语般道:“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忽然发了疯一样从家里闯了出来,想来大致是睡觉的时候,被外头的炮竹声给惊着了——”

    “若真是被惊着了,倒不会出什么事情。”

    “晋大哥此话怎么讲?”江樱边回想边说道:“之前我家中养了一只大狼狗,有一回就是忽然被炮竹声给惊到了,然后也是像白宵这样发了疯不认人,跑了出去乱撞一通,最后撞上一堵墙……活活给撞死了。”

    江樱所说,乃是前世的经历。

    所以才会这么担心白宵会出意外。

    晋起听罢沉吟了片刻,而后道:“你须得知道……虎同狗,是不一样的。”

    “呃……”江樱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白宵虽然同野生的虎不同,但实质上还是一样的,之所以会被惊着,不过是因为睡觉的时候全无防备罢了……”晋起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兴许现在,它已经回去了。”

    动物受惊后往山里跑,乃是本性所致。

    但若是过了那会儿惊怕的劲儿,冷静下来还是会原路返回的。

    江樱忽然觉得心碎了一地。

    为什么……不早说?

    如果她早知道这样,根本不会傻兮兮的追过来好吗!

    晋起似乎还嫌打击不够,继而又补道:“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必要这样追来。”

    江樱:“……”

    好了好了,她真的已经知道自己有多蠢了。

    可是,为什么觉得晋大哥的话越来越多了呢?

    “下回再遇到这种事情,记得先来问我,再做决定。”晋起看着江樱,那表情明显是在说‘你这么缺乏常识还是不要乱来了’——

    江樱老老实实的点着头。

    晋起见她这副模样,眼神不由地柔和了几分。

    江樱却仍旧是低着头,觉得没脸见人了。

    如果知道醒来后面对的会是这么一系列的沉重打击的话,她宁可……永远都不要醒过来,也不想在晋大哥面前这么丢人。

    “饿了?”晋起忽然问道。

    江樱闻言这才抬起了头来。

    一张苦着的小脸皱皱的,一双晶亮的杏眼亦是装满了苦恼,再加上被雪水浸湿的头发,柔软的贴在额头和脸颊之上,乍然一看,竟让晋起觉得像是一只……刚淋过雨的、可怜巴巴的小狗。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晋起也说不上来……但就这么看着,竟是险些忍不住覆上大手,想揉一揉她的脑袋瓜。

    晋起被自己这‘轻浮’的想法给吓到了。

    却见江樱迟疑的点了下头,“嗯。”

    晋起险些失笑。

    真的饿了,还真让他给猜对了。

    “那你在这儿等着——”晋起站起身说道。

    “晋大哥?”江樱看着转身要走的晋起,忽然喊住了他。

    背对着她的晋起,唇角微微扬起,声音却依旧波澜不惊地说道:“你别怕,我去去就回。”

    “晋大哥,我不怕。”江樱提醒道:“你好像没拿弓箭。”

    晋起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用不着。”晋起黑着一张脸大步出了山洞。

    他赤手空拳打下大虫也是有过的事情,平时拿着弓箭上山,不过是为了练习射术罢了。

    江樱望着他显然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出了山洞,无解的皱了皱眉。

    晋起离开的间隙,百无聊赖且无法动弹的江樱,一双眼睛没闲着,将这个山洞打量了个遍儿。

    待将这平平无奇的山洞打量完罢,江樱的肚子已经不知道叫了多少声。

    她真的是一个不经饿的人。

    今早因为忙着宋春月出嫁的事情,她并未吃早饭,只吃了几块糕点勉强撑着,本是和庄氏说好了中午要大吃一顿的,谁料……她不仅没能吃上这顿丰盛的午饭,还险些成了野兽的美餐。

    江樱揉了揉咕咕叫个不停的肚子,即刻便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腹处,轻轻一碰便是钻心的疼。

    想来是当时只顾着逃命,不慎撞上了那块巨石时伤到了腹部。

    江樱看着自己这浑身是伤,狼狈不已的模样,越发觉得此次自己能保住一条性命,实在是奇迹。

    但若要细论起来……她这条命,显然是被晋起救回来的。

    哎,三番两次受人家恩惠。

    这下看来,就算她不愿意以身相许,都十分困难了呢……

    江樱摇着头无奈的想着,嘴角却是在窃窃的笑。

    江樱这厢正沉溺在自我臆想当中,晋起弯身从洞外走进来,便瞧见了她这副捂嘴偷笑的模样。

    晋起实在是无法理解,在这种情况下,她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么乐呵的……

    听到脚步声,江樱适才回神,转头见果然是晋起回来了。

    晋起手中提溜着一只野鸡和一只野兔,且都已经在外头洗剥的干净。

    其外,还捎带了一些江樱认不得的草药。

    “烤一烤,凑合着吃吧。”晋起走到火堆下说道。

    他是知道江樱这货在吃的方面十分懂行挑剔的,但在这种情况下,连把盐巴都没有,就不指望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来了。

    但江樱绝对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她虽然爱吃,但也是要分场合的。

    这种境况下,能有的吃她已经十分满足了,哪里还会去挑剔。

    更何况,她觉着……只要是晋大哥烤的,都很好吃。

    “晋大哥,我帮你吧?”江樱见晋起一人在那里忙活着,多少觉得吃白食有些过意不去。

    却不料晋起眼皮子都没抬一起,淡淡地说道:“你好好呆着不动,便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江樱怔了怔。

    这是被……嫌弃了。

    但转念一想,他这么说不一定是在嫌弃自己会帮倒忙,而是害怕她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白白受罪。

    肯定是这样!

    这姑娘从来都是这么的擅长自我安慰……

    自我安慰的江樱一手托腮,专注的看着晋起熟稔的动作。

    这人真是够了。

    明明只是在山洞里烤个肉而已,竟然也能烤出这么赏心悦目的样子来……真是太没有天理了。

    很快,带着微焦的烤肉香充斥了整个山洞。

    江樱的肚子叫的更欢了。

    江樱有些窘迫地笑了笑。

    晋起本以为她要辩解,却不料她笑罢了只道:“饿了……”

    晋起眼底带着一丝笑意,递去了一只热腾腾的肥鸡腿。

    江樱伸手接过,毫不犹豫的咬下一口,顿时觉得整个身心内外,都得到了慰藉。

    心满意足的同时,也不忘招呼着晋起一起吃。

    这副主人家招待客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晋起顿时觉得……这肉倒更像是她烤的一样。

    但却只是取了只鸡翅吃着。

    与其说他不饿,倒不如说想先紧着她吃,让她吃饱。

    外头雪太大,动物们都躲了起来,在外头走动的少之又少,十分的难捉。且他又担心江樱一个人呆着不安全,更担心她饿的紧了,便也没敢在外头久呆,勉强捉了一鸡一兔,就急着回来了。

    但大致是饿的过了头,江樱反倒不怎么能吃了。

    且因为腹部越来越绞痛的缘故,两只鸡腿和一块儿兔肉吃下来,便觉着吃不下去了。

    “不舒服?”晋起问道。

    江樱点点头。

    “我采了草药回来,待会儿给你敷上。”晋起一脸平静地说道:“你身上的伤口我大致检查过了,除了小腿之外,其它地方都只是简单的擦伤而已,普通的草药便足以应付了。”

    江樱听得一怔。

    不对啊。

    她腹部的绞痛可不像是简单的擦伤那么简单——

    大概是晋大哥顾及男女之嫌,没有检查比较……比较隐蔽的部位吧。

    想到此处,江樱便也不好意思将腹部受伤的事情说出口了。

    只想着忍一忍,待回了家再诊治也不迟。

    疼是疼了些,但想来也不会太严重。不然她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了。

    晋起自是不知她这些小心思,将剩下的食物消灭后,便取了石块磨了草药,将磨碎后的草药和药汁一并倒入了一个喝水用的瓷碗中,来到了江樱面前。

    江樱觉得一颗心在砰砰的跳动着。

    晋大哥要为她擦药了——

    真是有些小激动呢。

    可是……!

    “你的伤主要都在手臂和脸上,自己看着涂吧,我先出去了。”晋起将装盛着草药汁的碗递到江樱面前,说道。

    诶?

    “……”江樱抬头与他对视着。

    为什么与想象中的不一样!

    “可是,可是我瞧不见自己脸上的伤在哪里……”江樱无耻的找着借口说道。

    不,这不是无耻,她只是在说实话而已?

    一般这种情况下,对方听了这话之后,都该能明白她的意思了吧……

    江樱目含期待的看着晋起。

    却不料,晋起的脸色没有半分变动,淡淡地说道:“那便整张脸全抹了。”

    “……”

    江樱觉得一定是她暗示的方式不对!

    整张脸……全抹了?

    这真的是一个男神该说的话吗!

    晋起见她震惊到无法言表的神情,便解释道:“这药汁对皮肤没有伤害,你大可放心。”

    江樱欲哭无泪。

    请问这真的是重点吗……啊!?

    可晋起显然没有再给她多说一句话的机会,见她不接,干脆将碗放到了她面前,然后便出了山洞避嫌去了。

    江樱叹了口气,默默地端起了药碗。

    只能在心里说服着自己,男神这并非是不体贴,只是比常人更加注重君子之道。

    但是,她真的要将这药汁全涂在脸上?

    要不要做一回绿巨人,真是个令人十分纠结的问题……

    一刻钟后。

    “晋大哥,我涂好药了。”江樱放下药碗,冲着站在山洞外的背影喊道。

    晋起这才折身返回了山洞中。

    “晋大哥,我听你的,全抹了——”江樱口气复杂地说道。

    “嗯。”晋起声音平静的应了一声,可当目光触及到那张油绿油绿的小脸儿之时,神色却是再也无法平静了……

    晋起将视线收回,沉默了片刻之后,方道;“雪已经停了,明日我便带你出山。天要黑了,你先休息吧。”

    “嗯……”江樱也觉得顶着这样一张脸,实在是没有说话的欲/望,便将脸埋入了膝盖之中,假寐了起来。

    一开始假寐的江樱,不到半个刻钟的时间,便真的睡了过去……

    这一日折腾下来,她实在是太累了。

    晋起见状,脱下了夹棉的外袍,无声的走上前来,动作小心的披在了江樱身上。

    睡梦中,江樱似寻到了一处温暖的所在,心满意足的弯起了嘴角。

    次日。

    江樱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洞外。

    洞外不知是被白雪所映照,还是天色放亮的缘故,已是青白一片。

    江樱揉了揉疼痛欲裂的额角。

    这一觉睡下来,她非但没觉得疲惫感有所减轻,反而觉得整个人都犹如坠入了冰火两重天,浑浑噩噩,且提不起一丝力气来。

    江樱强打起精神,喊了一句:“晋大哥……”

    话一出口,才惊觉声音十分的低弱沙哑。

    “你醒了。”晋起闻言即刻站起了身走来。

    江樱点点头,看着来到眼前的晋起,想对他笑一笑,然而耗尽了力气也只是勉强的动了动嘴角。

    晋起见她脸色烧红,暗道不好,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不做思考便将手覆上了江樱的额头。

    即使是隔着额发,也能清晰的觉察到手心下传来的滚烫温度。

    竟然是起烧了!

    想必是淋了一天的雪,又被冻得厉害,身体一放松下来,便发起了高烧。

    倒是他见她之前精神还不错,便疏忽了这一点。

    “你发烧了,我带你出山。”晋起急忙说道。

    “可是……外头的路还不能走。”江樱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神思与理智也同样断断续续的,但迷迷糊糊中却也知道,昨日刚下过大雪的山中,现在想必正是积雪厚重之时,强行出山,只怕太过危险。

    而且她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没可能走得动。

    “不行,你现在的情况拖不得。”晋起皱眉道,然而不容江樱再多说,便躬身将人拦腰横抱了起来,又将棉衣紧紧的裹在江樱的身上,以防她再受寒加重病情。

    江樱想要再开口说什么,张口却是无声,只能软绵绵的躺在晋起怀中,任由他抱着自己出了山洞。

    这时,江樱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么美好的桥段,她却发着高烧无暇去感受,当真是太可惜了……

    山中积雪阻道,饶是晋起已经将这山路走了不知多少遍,纵然有积雪覆盖,也清楚的知道山路的走向,但因为积雪过厚的缘故,此刻同样也是步步难行,更何况他怀中还抱着一个人,需要处处小心。

    江樱不知晋起抱着她躲过了多少凶险。

    昏昏沉沉的她,耳边一直不曾间断的是晋起有力的心跳声。

    这个时机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江樱忽然很清醒的觉着,眼下是一个绝佳的告白时机——

    她人还在他的怀里呢,虽然事出有因,但总是不太好拒绝的。

    虽说如此很有些胁迫的意味,但……结果最重要不是吗?

    “晋大哥……”江樱虚弱的开口,却自认为声音够大。

    “别说话,省些力气。”

    “不,现在不说,日后就遇不着这么好的时机了……”江樱微微摇了头,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心里自语,还是真的开了口。

    晋起皱眉。

    这货是烧糊涂了吧?

    “晋大哥,其实我……”江樱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又继续说道:“晋大哥,你帮了我许多次,我实在是无以为报。”

    这是想迂回一些。

    “那便不报了。”晋起不以为然地说道。

    “不……这怎么行!”江樱忙地道:“受人滴水之恩,都需涌泉相报,更何况晋大哥你……前前后后救了我这么多次。”

    晋起听到这儿,竟是来了些兴趣,问道:“那你想怎么报?”

    江樱努力的抬起手,将蒙住了自己头脸的棉袍拉开了一些,勉强地露出了一双因为高烧而通红水润的眼睛,看着晋起,认认真真,不羞不避地说道:“我想以身相许。”

    晋起脚下一滞,不自觉的就停了下来。

    她,她方才说什么?

    晋起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大毛病——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女人脸皮厚,可他真的不知道她竟然脸皮厚到了这个程度!

    更该死的是,他听完了这句话之后,内心竟然强烈的波动了起来……

    甚至,还觉得她这个提议……十分可行?

    她烧傻了胡说八道也就算了。

    他作为一个无比正常清醒的人,怎么也会有了如此荒唐的想法!

    什么以身相许,简直太可笑了好吗?

    他是有多么讨不着媳妇,才会犯得上用这种恩情绑架的方法来逼迫别人嫁给他——

    晋少年觉得这关乎尊严问题了……

    “……你烧昏头了。”良久后,晋起方开了口,声音冷冰冰的,正如这深山之中随风飘荡着的寒气。

    ※※※※※※

    PS:五千字大章,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还有六千字,但估计会比较晚,因为小非下午有重要的事情要出门~

145:做了什么

    江樱听了忙摇头,“晋大哥,我没有烧昏头……”

    只是这虚弱飘渺的声音,十分是太没有可信度了。

    晋起抿紧了唇,不再多说什么。

    心里却是在认定了她神志不清。

    “晋大哥,其实我……这样想,已经很久了。”江樱干脆厚脸皮到底,将觊觎了晋起许久的事实,也借机倒了出来。

    晋起觉得已经要听不下去了……

    这究竟是神志不清,还是发了失心疯?

    一个姑娘家,说想以身相许很久了?

    “晋大哥,你以后……会不会喜欢我?”江樱努力的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晋起。

    晋起已经认定了她现在的话不能听,便干脆利落地说道:“不会。”

    因为没有以后……

    现在,已经很喜欢了。

    江樱却丝毫没有气馁,反而换就了一副跃跃欲试的口气,认认真真地说道:“那也没有关系,你不会……我可以教你。”

    晋起脚下一个踉跄。

    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情竟然还可以用教的?

    “晋大哥——”江樱见他不答话,又唤了他一句。

    晋起权当做没听见,埋头大步往前走着。

    江樱又唤了几句不得,最终只能噤了声。

    倒不是说放弃了,只是实在是没有半分力气了……

    再度陷入昏迷前,江樱还在不甘的想,她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说,比如‘你抱都抱了还想不认账’诸如此类的话——

    可隐隐约约间,她又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所说之话,也全部都是在梦呓罢了。

    天色逐渐地在放晴。

    似与天地融合为了一体的西山山谷间,不时有鸟兽扑着翅膀吹过,风过积雪簌簌而落,徒留下的一行脚印似是望不着尽头。

    ※※※※※※

    江樱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正暗。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转头望着挂在牀顶上的银青色帐子,方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

    空白的脑海也在逐渐的恢复着清醒。

    “奶娘——”江樱艰难地发声喊道,发出的声音却是犹如蚊响。

    又接连喊了几声,却仍旧不见庄氏进来,想来应当是没有听见。

    江樱泄气的仰躺着,回想起了在山中所发生的事情。

    寻找白宵遭遇黑瞎子和大虎袭击、以及被晋起救回后在山洞里所发生的事情,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唯独……发烧后昏迷的事情却是记不清了。

    只隐隐记得……好似自己对他摊开心事了?

    但偏生更像是一场模糊不清的梦。

    是真是假,江樱实在是记不得了。

    若真的是一场梦,倒是好事……

    毕竟她还隐隐记着,晋起好似对她说,不接受她的以身相许,且日后……也不会喜欢上她。

    这样想着,江樱反倒是真的希望这只是一场梦罢了。

    愁眉紧锁的庄氏走了进来。

    来到内间,打眼一瞧江樱正躺在那里,睁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床顶发呆,庄氏脸上的愁色顿时一扫而光——“樱姐儿!你终于醒了!”

    庄氏三两步来到牀边儿,连连念了十来句“谢天谢地,佛祖保佑”。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没叫我一声儿!”庄氏虽是责备,但口气却满都是欢喜。

    江樱这场烧烧得实在是太高,大夫可是都说了,倘若今夜人醒不过来,十有八九是会烧傻的。

    好在江樱及时地醒了过来。

    江樱苦笑的看着庄氏。

    心道她哪儿是没喊啊,分明是奶娘没有听到。

    可她现在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拿眼神同庄氏进行沟通交流。

    “好好好!”庄氏不需去看江樱的眼神,也知道她此刻的意思,“就怕你醒来喊饿,奶娘早早就做好了饭菜,一直都在锅里热着呢!你先等着,奶娘先给你打盆热水过来擦一擦手脸,再给你将饭菜端过来!”

    江樱眼中含笑点头。

    果然还是奶娘最懂她了。

    一碗热米粥喝下,又吃了两个花卷儿和开胃的小菜,江樱方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对了奶娘,白宵呢!它可有回来吗?”江樱放下筷子,忽然想到了白宵的事情,环顾了房间,没能瞧见它的影子,不由地紧张问道。

    方才刚醒过来脑子糊涂的厉害,竟是一时间忽略了白宵。

    “放心吧,回来了,半下午的时候便回来了。吃罢了晚饭,像是累的厉害了,钻进厨房柴堆里倒头就睡,到现在都没醒过来呢!”说到这里,庄氏忿忿不平地说道:“要不是这个畜/生,你也不至于往深山里跑……它倒好,找个暖和的地儿睡觉去了!”

    江樱听了忍不住失笑,道:“奶娘,它只是一只虎罢了。”

    想来是今日发了一场疯实在是累坏了,再加之山里太冷,一回家便钻进了暖和的厨房里。

    动物的本性,便是如此。

    且它又不知道自己为它遭了这么一场险。

    它不睡觉还能作何,难不成还要它守在床边儿伺疾吗?

    江樱想到这儿,忍不住又笑了。

    “你这傻丫头!还笑呢!”庄氏见江樱又有了精神,这下也不顾及了,当即就是一记响栗敲在了江樱的额头上。

    江樱委屈的瘪了瘪嘴巴。

    心里暗暗在想,完了,骂完了白宵,这下儿该轮到自己了。

    果然,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变成了庄氏的独角戏,各种教训的话滔滔不绝的往外倒,几个大箩筐估计都不一定能盛的下——

    “下回你再这种冲动,看我不拿家法伺候你!”庄氏又是一指头戳了过来,脸带愠色地说道。

    “家法?”江樱睁大了眼睛。

    “江家的家法可是极严的,老爷不在了,我却还在!教训你这个傻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江樱闻言立马儿附小做低的认着错,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这回绝对涨了个大记性。

    虽说收获了男神的英雄救美,但却险些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笔买卖,可不划算。

    “对了——”庄氏忽然放低了声音,看着江樱问道:“你怎么不带着那把菜刀呢?那里头不是有个菜园子吗,关键时候还能藏进去躲一躲的——”

    “我这不是忘了么。”江樱苦笑了一下。

    她也后悔着呢。

    好巧不巧,今日正好没有带上身上,便遇见了这样的事情。

    “反正也能放进手心里头,带着又不麻烦,日后可一定要随身带着,以防万一!”庄氏勒令道。

    江樱忙不迭点头。

    有了这次的经历,就算庄氏不说,她日后也一定不能让这把菜刀离身了。

    二人又坐着说了好一会儿话,庄氏才算彻底的放心下来。

    “好了,大夫交待了,你得多休息着,奶娘就不打搅你了,你快些睡吧。”庄氏掐住话头,站起了身对江樱嘱咐道。

    江樱顿了顿,而后却是喊住了庄氏——“奶娘。”

    庄氏回过头来,叹了口气,皱眉说道:“方才还没吃饱吗?你这才发过高烧,大夫说适当的吃些清淡的就好,也不能吃太多的。”

    “……”江樱傻眼了一下。

    “你要真觉得还饿,那便忍一忍吧……”庄氏虽是为难,却没商量地说道:“待明早奶娘再给你做好吃的。”

    江樱觉得她在奶娘心目中的形象,真的已经是无可救药了……

    她真的就……这么爱吃能吃吗?

    “奶娘,你先过来坐着,我是有话想问你。”江樱无奈地冲庄氏招了招手,说道。

    庄氏瞧江樱一脸正色,方意识到是自己想左了。

    可这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这孩子平素表现的实在是太好吃了……

    “有什么话不如咱们明个儿再说罢。”庄氏道:“你现在还未痊愈,趁早歇着为好。”

    江樱想了想,却是说道:“奶娘,我不问清楚的话……今夜估计是睡不着了。”

    庄氏一听这话,就严重了……!

    忙地就返了回来坐下,正色问道:“说吧,你想问什么?”

    “奶娘,今日可是晋大哥送我回来的吗?”江樱边观察着庄氏的脸色,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生怕从庄氏脸上看到一丝异色,从而证明她告白之事确凿无疑。

    “是他送回来的……”庄氏的脸色果然有些复杂,且……难堪了起来!

    江樱顿时瞪大了眼睛。

    看来,是真的了吗?

    而且照奶娘这态度看来,好像她也知道了?

    没想到晋大哥竟然一转脸就将此事告知奶娘了!

    难道是受到了惊吓……想让奶娘阻止自己继续骚扰他?

    已经怕到这种程度了么……?

    江樱忽然觉得万分悲切。

    “樱姐儿,你想知道你对人家做了什么事情吗?”庄氏一脸‘这简直太丢人了,我甚至都没脸启齿’的表情,吓得江樱一阵发抖。

    做了……什么事情?

    难道她不单单告了白,且还有了实质性的轻薄举动?

    天呐,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而且,最过分的是……做既然都已经做了,为什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江樱觉得这简直亏大发了……

    诶,好像偏离重心了?

    “奶娘,那晋大哥他……他什么反应?”江樱一脸紧张的看着庄氏询问道。

    ※※※※※※

    PS:三更正在写!尽量在十二点前赶出来,大家海涵T

146:葵水事件

    “人家能有什么反应!”庄氏瞥了江樱一眼,“合着你还记着这事儿呢,我当你昏了过去,不知道呢。”

    江樱欲哭无泪——她向天发誓,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但是如果她说不记得了,岂不是成了一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吗!

    “当时我瞧着晋起那孩子的脸都红了……”谈起晋起当时的反应,庄氏连连啧啧了五六声儿,才继续说道:“说起来,我还是头一回瞧见这孩子脸红呢……”

    江樱看的左颊一抽。

    奶娘,请问您脸上那种很陶醉的表情……究竟算怎么一回事?

    要知道,大家不是在一个年龄层上,您这样堂而皇之地犯花痴,是很不应当的一件事情啊喂!

    只是……晋大哥竟然真的脸红了?

    她究竟是做了什么……

    竟然让一个寡淡漠然的冰山少年脸红了……

    江樱觉得她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呢?”庄氏见江樱一脸不忍直视的逃避表情,伸出手晃了晃江樱的胳膊追问道。

    什么叫……什么时候的事儿?

    这种事儿,她之前要怎么提起啊!

    难道跟奶娘说:我打算找个机会轻薄晋大哥?

    江樱又有了掩面大哭的冲动和倒下去的力量。

    “哎呀,我说你这孩子呀!”庄氏直摇头,“平时大大咧咧的也就算了,可女儿家的身体……却是最重要的,特别是每月的葵水,要注意的地方特别多,你又没有什么经验,不懂的地方太多了!这是每个女子必经的,又什么好值得害羞遮掩的——”

    不是,她遮掩什么了呀?

    葵水,她……她还没来葵水啊!

    难道说……!

    江樱顿时觉得头顶之上劈下了一道响雷,直将她炸的七魂六魄俱散。

    怪不得在山洞里,就觉得腹部的绞痛似曾相似……

    这么说,她是在那个时候来了……初潮?

    什么时候来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在那个时候来!

    “就说你不懂……”庄氏生怕江樱没想明白一样,继而说道:“连个葵水带子都不用,硬是弄了人家晋起那孩子一身……”

    说到此处,庄氏难堪的龇牙咧嘴,表情不可谓不到位。

    江樱觉得她已经完全不,想,活,了……

    弄了人家一身……

    一身……

    江樱不敢想象晋起当时会是怎样的一番表情。

    她觉着这个真相要比自己轻薄了晋起,更加的让人难以承受。

    “我已经给你垫上一条了。”庄氏耐心地教导着江樱,道:“这葵水带子,是须得勤换的,不然万一浸透了让人瞧见,是很丢人的事情。至于这绑法儿,待明日我再示范与你看——”

    江樱倒在牀上,拿手背挡住双眼,妄图以此隔绝整个世界。

    庄氏还在各种嘱咐。

    譬如不能吃生冷之物,最好不要沾凉水,不能出辛辣,不能大幅度运动云云……可谓是事无巨细。

    觉得未来一片黑暗的江樱,已经听不到庄氏的声音了。

    庄氏说的口干舌燥,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江樱,才又说道:“奶娘就先回房去了,你快些歇着吧。若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明日再问我也不迟。”

    江樱面若死灰的微一摇头。

    不,她没什么想问的了。

    她已经……什么都不想问了。

    早知如此,她宁可从来都没同庄氏问过什么,她宁可什么都不知道——

    夜色渐重,时而有低低的犬吠声响起。

    江樱躺在牀上,一夜未眠。

    ※※※※※※

    次日,庄氏交待了江樱好好在家养病养伤,饭馆儿的事情用不着她操心。

    事实上,江樱现在也的确无心再去操心饭馆了……

    木偶人一样的江樱吃罢了早饭和汤药,重新躺回了牀上。

    大睡了一觉的白宵,总算是恢复了原本的‘面目’,乐颠颠地跑到江樱牀边,像是昨日里那只被炮竹吓疯的虎不是它一样。

    江樱无力的看了它一眼,一肚子的话,终究也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但她还是决定,要饿上白宵一天。

    若不是它,她怎么会跟着闯进了西山。

    若是她没有闯进西山,怎么会被黑瞎子和猛虎逼落山腰。

    若是她没有被黑瞎子和猛虎逼落山腰,又怎么会为晋起所救。

    若她没有为晋起所救,又……又怎么会将葵水沾染到他身上!

    白宵浑然不知自己即将会被饿上一天的悲惨命运,兴致勃勃的趴在牀下专为它铺着的软毯上玩着线团子。

    午时,外头传来了有人叩门的声响。

    江樱一个激灵,忙地从牀上坐了起来,背靠着迎枕,飞快的整理了一番披在双肩的头发,方对着门外道:“进来吧——”

    该面对的迟早还是要面对的!

    她总不能就因为这件事情,从此以后就要与晋大哥形同陌路了罢?

    是以,江樱摆出了一副从容自然的模样,等着晋起进来。

    可是……

    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的人,却是宋春风和梁文青——

    江樱既是失落,又有庆幸……

    “樱樱,好些了没有?”宋春风一走进来便问道。

    昨天他来看过,但那时江樱还没醒,今早听庄氏说烧已经退了,才放下心来,但怕太早会打搅到江樱休息,便没有过来。

    这不,一到晌午,就借着来送饭的名义过来看人了。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腿上的伤还要养上几日。”江樱笑着对宋春风说道。

    “不妨事,你尽管养着!饭馆儿里刚请了位厨娘,厨房里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宋春风忙地道。

    江樱听到这儿,的确是宽心了不少。

    梁文青看了一眼一脸关切紧张的宋春风,强忍住心底上涌的苦涩之情。

    若非是她被庄氏‘指派’来给江樱送饭,只怕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尝试到被宋春风追在后头跑的感觉是什么样子——

    可婶子宋春风心意的她,她又怎能高兴的起来。

    顿了片刻之后,梁文青这才从宋春风身后走了出来,手中提着食盒走上前来,在江樱牀边的鼓凳上坐下。

    “喏,这是庄婶让我送来的,饭菜都还热乎着,你快些吃吧。”梁文青将食盒递去,口气显是有些不友善。

    江樱见怪不怪,点头道了一句谢,便将食盒接了过来。

    梁文青看着江樱,欲言又止。

    其实,她是有很多关心的话想对她说的。

    想问一问她在山里经历了怎样的凶险。

    还想问一问她同晋起有无实质性的进展——

    可只要一想到宋春风现在就站在她身后,拿那种她做梦都求之不得的温柔表情看着江樱,她便觉着这些话统统都没有心思说出口了。

    静坐了片刻,梁文青最终是起了身说道:“那你吃饭吧,我先回饭馆找我爹去了。”

    说罢,便看向宋春风。

    宋春风错开目光,拒绝与梁文青对视。

    但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梁文青一走,他一个男子再待下去有些不合礼数了。

    宋春风虽是不悦,但还是有分寸的,故只能同江樱说道:“樱樱,那我也先回饭馆帮忙了,我怕婶子忙不过来。你好好歇着,等今个儿下午我同婶子一道回来,再过来看你。”

    江樱笑着点头,目送着神色各异的二人出了她的房间。

    心思却已经飘远了。

    她在想,晋起为什么没有来看她……

    不就是,不就是……身上沾了些葵水吗?

    这又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作为一个女子,都已经释怀了一大半了好么!

    她实非有意……

    倘若她知道自己来了葵水,就是爬……也要自己爬回来的,又怎会让他抱着自己。

    她承认,这件事情错在她。

    可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她,这样真的好吗?

    江樱连连叹了几声气,但苦于腿伤在身,无法主动冲去隔壁找人。

    江樱吃罢饭,只能躺回牀上,密切的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但始终,也没能等到上门看望的晋起。

    反而两个时辰之后,从庄氏口中,得知了一个令她震惊到石化的消息——

    庄氏一进门儿,就大呼“不得了了!”

    直是吓得江樱冷汗直冒。

    连受打击的江樱,如今真的是草木皆兵了!

    “这下完了,这下完了!”庄氏苦恼不已的甩着手掌走了进来。

    “奶娘,出什么事了?”江樱直直的盯着庄氏,眼睛都没敢眨一下。

    这回庄氏倒是没有说那些无用的唠叨话,径直切入了正题,道:“晋起那孩子他搬家了!”

    “什么……”江樱觉得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已经复杂到呆滞了。

    “我也是方才听人说的!我本还不信,可去瞧了瞧,果然见门锁的死死的……”庄氏生怕江樱不信似得,又补充道:“而且我趴门缝儿外往里头瞧了,院子里的东西都收拾的一干二净了!看来真的是搬走了!哎呀你说这孩子,脸皮怎么这么薄!就,就为了这么一遭事儿,竟然搬家了……”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江樱听完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因为一次葵水外漏,便吓得男神迅速搬家远离她——

    这世上,真的还有比这更荒唐可悲的事情吗!啊?!

    ※※※※※※

    PS:谢谢machan的粉红票,小非鞠躬!今天按照承诺更了一万一,算是把昨天的给补上了,心里顿时轻松了好多T

147:转忧为喜

    心情压抑的江樱,味同嚼蜡的吞咽着晚饭。

    “奶娘,你知道晋大哥他搬去哪儿了吗?”江樱手中握着沾着米粒儿的筷子,不知道第几次问起。

    “等明日奶娘去给你打听打听。”庄氏叹了口气催促道:“你快些吃饭吧,待会儿凉了吃下去可是要不舒服的——”

    江樱抿了抿唇,望着一桌子庄氏精心准备的菜肴,全无胃口。

    “奶娘,我午饭吃的有些多,并不太饿,我先回房歇着去了。”最终江樱还是搁下了筷子说道。

    “这……”庄氏无奈的看着江樱,刚想再劝,却见江樱已经单手撑着桌沿站了起来。

    “你腿上有伤!奶娘扶你回房!”庄氏两大步迈了过去,连忙就扶住了江樱一条胳膊。

    江樱摇头含笑道:“不打紧的,又不是两条腿都伤到了。”

    想拨开庄氏的手,却方被庄氏握住,不容拒绝地将人扶进了内间。

    “你也别想太多了,好好歇着。若是晋起回来了,我再来告诉你。”庄氏将江樱扶到牀上,又将被子盖好,临出去之前对江樱这样说道。

    江樱点着头,心里却是一点底也没有。

    晋大哥若是真的想避开她,还会再回来吗?

    不知道他究竟是被那……那葵水的事情弄得不自在了,还是因为,她那一场告白,并非梦境,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且又实实在在的惹了他烦心——

    江樱躺在牀上,觉着自己今夜大约又要睡不着觉了。

    如今想来,自从喜欢上晋起之后,失眠竟已成了家常便饭。

    只是平时皆是因为他的一点亲密的举动,而欣喜的无法入睡。

    而这两日,却是截然不同的心绪。

    喜欢上晋起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真正尝试到了作为一个一厢情愿者,是多么令人伤神的一件事情。

    或许是她太过迟钝的缘故吧,才一直没有真正的体会到自己的处境。

    其实晋起对她,一直都算不上愿意亲近吧。

    可更要命的还是,她之前没能明白也就罢了,可如今明白了,却仍旧生不出一丝想要退却的念头来……

    这一刻,她忽然就懂了梁文青的坚持。

    原来真的到了这一步,许多事情都已身不由己了。

    江樱透过没关紧的窗子缝隙之中往外看去,正巧见半圆的明月挂在梢头。

    今夜夜色倒是不错的。

    如此一来,这无眠的漫漫长夜,倒是有了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数星星。

    江樱眯着眼睛定神看着璀璨无比的夜空。

    不多时,江樱便听到庄氏关好了门窗,吹熄灯火。想来是睡了。

    静谧的夜色中,任何一丝响动都格外醒耳。

    江樱望着晶亮的星子,从一数到十,却又从十数到一,神思早已不知飞往何处。

    直到,她忽然听到了从隔壁方向传来的‘吱呀’的开门轻响。

    是晋大哥回来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江樱一个激灵坐起了身,快速地套上了一件石青色缎面儿长袄,便下了牀去。

    一面一瘸一拐地往外走着,一面拿手拢着略有些凌乱的头发。

    江樱拖着一条伤腿,推开了堂屋门。

    院中的青砖路上结了薄薄的一层霜冰,本算不得多滑,可由于江樱如今只有一条腿可用,故走起来十分艰难。

    但她还是半刻都不敢耽搁。

    她担心一旦晚了一会儿,晋起便走掉了。

    虽然她目前根本无法确定,方才那声音的来源,究竟是不是晋起——

    江樱几次险些跌滑在地,短短的一段路,却已叫她额角起了一层细汗。

    随着大门忽然被拉开的声音响起,江樱人已来至门外。

    果然就见隔壁的大门洞开着!

    江樱疾步走到隔壁门前,往院内一看,却是漆黑一片,没有半点灯火。

    难道没有回来吗?

    那这门怎么开了?

    该不是……遭了贼了吧!

    想到此处,江樱顿时戒备了起来,正思衬着该如何是好之时,便见自内屋中隐约行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只是这模糊不清的一眼,在根本辨不清对方面容的情况之下,江樱却已是肯定了对方是谁。

    “晋大哥……”江樱略显局促的喊了一声。

    没办法,毕竟有那么一档子事儿搁在那里呢,且晋起又因此搬了家,实在容不得她不局促……

    晋起虽然方才就听到了动静,但眼下见到是江樱站在这里,还是吃惊了一下。

    他刚在新宅子那边收拾好,回来取些东西,没想到这一转身出来,就瞧见了她直挺挺的站在门外等着。

    这大半夜的,难道她不睡觉吗?

    目光在她受伤的小腿上扫过,晋起皱眉道:“你的腿伤还未痊愈,最好不要四处胡乱走动。”

    “我没有胡乱走动,我是来看你的。”

    “……”晋起沉默了一下,而后道:“不管看谁,都是胡乱走动。”

    江樱抿了抿嘴巴,不说话了。

    晋起见她这副神情,心底不禁就是一软,这才问道:“你有事找我?”

    有事吗……

    江樱觉得是有的。

    但要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是以,只能问道:“晋大哥你……为什么突然搬家?”

    虽然她是知道原因的,但总要铺陈一番,从他口中得到确认,才好开口同他道歉。

    “并非突然为之。”晋起面色如常地解释道:“因为这处旧宅是我养父于十六年前从张员外手里租赁来的,当时手上银两有限,便只押了十六年的抵金,今年年底刚好到期——一月前我便在着手准备搬家之事了,只是近日来有些事情耽搁了。”

    什么?

    原来这座宅子原本是镇子上的张员外的?

    这么说,晋大哥的养父原本也并非桃花镇人氏?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晋大哥并非是因为要躲避她而搬的家!

    这么说,他也同自己一样,并没有因那桩‘葵水事件’而心存隔阂?

    而且,从他这一副淡然如常的模样来看……

    想来那场表意不过只是她发的一场梦罢了,根本是不存在的。

    思及此,江樱脸上的笑意越发自然起来,压抑了整整一天两夜的心情,也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可是……

    葵水事件和表意事件算是落定了,但更大的问题却随之浮现了——

    “晋大哥,你搬去了哪里?”江樱询问道:“可还是在桃花镇上吗?”

    “不。”晋起摇头答道:“搬去了锦云胡同。”

    “锦云胡同……”江樱觉得这个胡同名儿有些熟悉。

    晋起见她一脸茫然,嘴角不禁一抽,提醒道:“就是锦云后街那边——”

    “锦云后街啊!”江樱立即转忧为喜,“那离饭馆儿不算远呢!”

    完了,一不小心把心里话也说出来了!

    晋起却仿佛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一般,淡淡地“嗯”了一声。

    江樱强忍住雀跃的情绪,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那晋大哥日后来送野味倒是更方便了。”

    晋起便又“嗯”了一声。

    江樱简直想捂嘴偷笑了!

    这么说的意思是……以后还愿意来给她的饭馆儿送野味!

    她就说嘛,她的晋大哥怎么可能会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要同她断绝来往的肤浅之人!

    至此,江樱方彻彻底底的放下了心来。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歇息。”晋起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江樱忙不迭地点头,“那晋大哥你路上小心,我也回去睡觉了。”

    这一回,她回去指定能睡得着了!

    且定还能睡的无比香甜。

    晋起点头,从她身侧擦肩而过。

    江樱目送了他一会儿,便弯着嘴角一瘸一拐地进了院子。

    这时她并没瞧见原本走了十余步的晋起忽然停下了脚步,目送着她进院关门,又眼见着她房间里的灯火熄灭,方提步继续往前走去。

    或是因为昨夜没有睡着,再加之一直处于压抑的情绪之中,神经一直都绷得紧紧的,此刻全然松懈下来,江樱这一觉便睡得极香极沉。

    次日早,庄氏起身的时候,她还在睡梦中。

    庄氏也没有去吵醒她,自己则是和往常一样洗漱后打开了院门。

    这时,恰巧有一位肩扛幌幡、须发花白,身穿道袍之人经过门前。

    庄氏正要去取扫帚洒扫,一抬头,却见那道人在她家门前驻了足,探头往院内瞧着。

    “这位道爷?”庄氏好奇地上了前,她向来信奉神佛之说,故对这道人言语还算尊敬。

    那老道先是惊异的“哎呀”了一声,而后方对庄氏道:“这位夫人,贵宅中人可当真是福气无边呐——”

    没人会不喜欢听吉利话儿的,庄氏亦不例外。

    听得此言,顿时便是眉开眼笑,道了句“借道爷吉言”。

    心里却是不由地想到了樱姐儿身上,别看这孩子前前后后遇着了不少事儿,但回回总是有惊无险,且多数还会因祸得福。

    且总体来说,二人一穷二白的来到肃州,短短一年时间,便从一穷二白食不果腹到现如今有了自己的饭馆儿,冥冥之中,似真的有福泽庇佑一般——

    所以这道人说的这位福气无边的宅中人,定是樱姐儿无疑了。

    “只是……”道人略掐一指,忽而就拧了眉。

    ※※※※※※

    PS:得跟大家说声抱歉,今天只此一更,因为小非发烧了,这一更还是吃完药后写下的,因为药性的缘故一直很昏沉想睡觉,所以可能会存在病句和错别字,请大家多包涵了。明日若是病情好转,五更补上,谢谢大家的支持,小非九十度鞠躬。

148:搬家的好借口

    庄氏见他如此,忙地就紧张了起来,“道爷可是算出了什么?”

    道人闭眸不语了片刻,适才睁开眼睛说道:“贫道先问夫人一句,敢问可是在此宅中将将住满一年?”

    庄氏赫然瞪大了眼睛。

    而后连连的应是。

    她这座宅子已算得上是老宅了,而这道人一眼便算得出她是刚搬过来将满一年,看来是真的有几分本领在的。

    是以,庄氏对这道人越发地信任了起来,认真倾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便听那道人又问道:“贫道再冒昧的问上一句——自从搬入此宅之后,夫人家中是否多祸事?”

    庄氏听罢心底一沉。

    但仔细回想起来,确是如此。

    且不提樱姐儿那前前后后两次落水,也不提她起初被凌家纠缠上,险些被逼浸猪笼,就说樱姐儿上回在梁家险些葬身火海,紧接着又伤了胳膊,后面被韩家请来的喜婆逼婚,再有这回的事情……

    几次受伤遇险,可谓都是惊心动魄的。

    这些事情原本她还没觉着有什么,但此刻被这道人一提,放在一起想了,才惊觉她的樱姐儿……有多倒霉。

    “那道爷可知为何?”庄氏忙看向道士问道。

    他既是将此点了出来,想必定有化解之法。

    “诸多祸事皆是出自这旧宅之中的凶煞之气——”道士直言道,目光越过庄氏,径直望入院内说道:“方才贫道途径此处,便觉此宅阴煞之气过重,处处与福泽之气相互冲撞,若非宅中有贵人居住,只怕……”

    道人说到此处,话音戛然而止,但余下的话却是不言而喻了。

    庄氏听得心惊不已。

    被这道人这么一说,她倒是想到了更久远的一些事情来。

    彼时她年纪还小,还未跟着江樱的母亲迁往连城之时,她家中便连遭祸事。

    先是父亲醉酒与人动手打架,不甚从高处跌落被摔身亡。

    再是母亲得了重病撒手人寰。

    紧接着一年之后,分了家出去的哥哥嫂嫂和小侄子一家三口,家中走水无一幸免存活……

    只有命硬的她还活的好好的。

    那时候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命太硬,克死了父母和哥嫂。

    现如今听这道人这么说,庄氏心中的一块巨石砰然落地——或许当年之事,真的不是她造成的。

    但这些陈年旧事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眼下樱姐儿和她的安危。

    庄氏便急问这道人可有破解之法,并道:“只要道爷肯出手相救,我必厚酬相报!”

    银钱不过身外之物,最重要的还是能平安顺遂。

    “这位夫人言重了。”道人听罢摇头含笑道:“贫道今日也算与夫人有缘,既是主动上门,便没有收受报酬的道理。”

    庄氏一听这话,险些就要一拍大腿,高呼一声视钱财为粪土,这才是真的半仙呐!可比街上那些招摇撞骗的来的靠谱的太多了——

    “寻常宅院若是与福泽之气相斥的话,大多是简单的风水问题,只需调整宅中陈设便可化解——”说到此处,那道人伸出两指指向院中,眯着眼正色说道:“可此宅的凶煞之气极为严重,不仅仅是风水上出现了极大的纰漏,更有恶鬼邪灵藏身宅底!”

    “天呐!”庄氏没忍住惊呼了出声。

    恶鬼邪灵?

    别看她胆量奇大,但也只是对人罢了,若说对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鬼怪之物,她向来是怕的不行,避而远之的。

    一想到这么久来,自己成日都与恶鬼邪灵共处一宅,庄氏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那大师可有法化解吗!”庄氏这下干脆连道爷都不喊了,直接喊了大师。

    只见那道人伸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摇头道:“化解之法贫道是没有的。”

    什么?

    庄氏脸颊一阵抽动。

    没有化解之法,那您先整出这么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究竟是为了哪般啊!

    她可是很认真很着急的!

    “夫人莫急。”道人在一旁道。

    庄氏险些就要欲哭无泪了。

    心想跟恶鬼邪灵住在一起的不是你,你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这破解之法贫道是找不出来,但俗话说的好——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道人一脸循循善诱的表情。

    庄氏听得心情复杂极了。

    再瞧瞧这位道爷一脸的正经,庄氏不由地怀疑,他究竟有没有职业荣辱心?

    说好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呢!

    道人见庄氏表情,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此宅绝不适宜久居,贫道建议夫人另择福地安身,方可保顺遂安康。”

    庄氏沉吟了片刻之后,方点头恭谨地谢道:“多谢大师指点。”

    “不必言谢。”道人摆着手含笑说道,而后未再多说半句,便迈着脚步转身离去了。

    他走后,庄氏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出着神,才转身回了院中。

    是以,庄氏也并未瞧见那道人转进了一条小巷里,立即换就了一副笑脸儿,再无半分仙风道骨之姿,说道:“事情都按照您的吩咐办好了,那银子——”

    少年只字未语,只取出了一锭纹银掷给了道人。

    道人伸手稳稳接住,脸上的笑意越发的盛了。

    ……

    庄氏满怀心事的做完了早饭之后,来到了江樱的房间。

    江樱刚巧醒来,正扣着襟口处最后一粒梅花扣,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喊了句:“奶娘——”

    “恩。”庄氏笑了笑,道:“正想喊你起牀呢,饭都做好了,起来吃些。”

    江樱点着头,便要下牀穿鞋子。

    庄氏却快她一步来到牀边躬身取了鞋子过来,套在了她穿着白绫袜的小脚上,并道:“你这腿伤还没好,下回就喊奶娘过来帮你穿就是了,奶娘照顾了你十多年,也不差这一两天的——”

    江樱听罢笑着点头,虽是一件小事,但却教她感动到了心眼儿里去。

    等奶娘以后老了走不动了,她也要为奶娘穿鞋。

    但这显然是以后的事情,而眼下的问题却是……奶娘表现才这么心事重重,又是为了什么?

    江樱这么想着,便问了出来。

    庄氏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儿过后,才将那道人的话告知了江樱。

    江樱听罢讶异的张大了嘴巴。

    庄氏见状忙安慰道:“你也别怕,奶娘觉着……他说的也不完全能信!不然这样好了,奶娘今个儿就去城中请一位有名气的风水先生过来瞧瞧——”

    却见江樱立即摇头如拨浪鼓。

    “奶娘,我觉得十分可信!”

    庄氏呆了呆,她隐隐记着,樱姐儿这孩子从小到大,便不太信奉鬼神之说的,幼时不甚懂事,还因为同太信奉鬼神之说的她,闹过好几次别扭。

    她就是想着这一点儿,怕江樱不肯轻易相信江湖术士之言,所以才说要请一位信得过的风水先生来看一看,或者更应该说,看一看是其次,重要的是劝一劝樱姐儿。

    可江樱这比她还要信服的态度,算是怎么回事?

    “奶娘,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江樱一脸慎重地说道:“而且这位大师绝对是有些本领的,不然怎能算的这么准?”

    说罢轻一拍自己的伤腿,意思不言而喻——她这么倒霉,肯定是有缘由的。

    庄氏看得直是目瞪口呆。

    怎么觉着这情形,反而像是樱姐儿在游说她呢?

    “所以奶娘,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赶紧搬离这个是非之地吧!”江樱伸手握住庄氏的手说道,“什么时候搬走呢?今天怎么样?我觉着今天就很好——”

    听着这自问自答的一番话,庄氏颤抖了一下。

    她真的成了被劝说的那一个……

    只是,今天?

    “这未免也太急了些吧?”庄氏面带忧色地说道:“毕竟找新宅子,也是需要时间的。”

    今天搬出去,难道要睡大街吗?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太冲动了……

    “奶娘,咱们哪儿还用找什么新宅子啊!”江樱提醒道,“咱们干脆搬去一江春住好了……上次樊婶儿不是还说要咱们过去一起住的吗,后院儿那几间房空着也是空着。”

    庄氏听罢这才恍然。

    是的,一江春那边儿是有些现成的地儿可以住。

    只是樊氏提起的时候,她想着有宋春风赶车,横竖也不算太麻烦,再者说在桃花镇上已是住习惯了,当时便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但有了今早上那道人的一番话在,自然是不一样了。

    “如此也好,倒是省的饭馆儿跟家里两边跑了。”?庄氏点着头说道。

    江樱忙在一旁符合称是,并又语带催促地问道:“那奶娘,咱们什么时候搬过去?”?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又道:“既是此处不吉利,那我觉着搬家的事情还是越快越好。奶娘你觉得呢?”

    “待你的腿伤养好也不迟的。横竖不在乎这一两天。”?庄氏说道。

    她这个回答,显然不怎么称江樱的心……

    “奶娘,我的腿不碍事的。那位大师既然都说了咱们这宅子里有阴邪之物,那想来势必是不利于养伤的。倒不如咱们先搬过去,我再慢慢养着?”?江樱一脸期盼低看着庄氏说道。

    “呃……”庄氏沉吟了片刻,竟然觉得江樱的话很有道理,令她无言以对。

    但怎么想怎么觉着这孩子拾掇着她搬家的行为,实在是急促的太诡异了……

    总觉得不单单只是因为这道人一番评凶论吉的话。

    但又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来,也只得作罢。

    搬就搬吧,反正不是坏事就对了。

    庄氏去了厨房端饭菜出来,江樱却没有急着去洗漱,而是往背后的床上一倒,捂脸哈哈大笑了起来。

    真是天助她也!

    刚想着要怎么说服奶娘搬去锦云街呢,后脚就有人把借口送上门儿来了!

    晋大哥都搬走了,她肯定也走的,不然这些日子来所做的努力,岂不是要功亏一篑了吗?

    虽说一江春的位置和晋大哥所在的锦云胡同不是紧挨着的,但总比一个在肃州城,一个还在桃花镇来的要近上百倍吧?

    ……

    说干就干,今日一江春未到申时便打了烊,开始准备搬家事宜。

    饭馆对面的方家药行前,方昕远坐在大藤椅上正晒着太阳。阿福在一旁百无聊赖,不经意的往对面的一江春看了一眼,便道:“少爷,今儿个他们关门比常日里还早呢!少爷您说这样做生意,江姑娘她赚的着什么银子吗?”

    阿福的口气有些杞人忧天。

    方昕远眯着眼睛,冷笑了一声道:“她赚的可不比别的酒楼少。”

    这一江春过午不待客的规矩已经在肃州城传开了,不仅没起到不好的效果,反而让更多的人趋之若鹜,大约是人都有个物以稀为贵的心态罢。

    这一点,倒是江樱始料未及的。她起初只是抱着不想太累的懒散心态定下了这个规矩而已。

    阿福无解的挠了挠头,并不太懂行情。

    方昕远一只眼睛微微睁开了一道缝儿,斜睨着阿福道:“小爷发觉你现如今倒是挺爱替别人操心的?”

    阿福听罢连忙干笑了两声,“少爷,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方昕远收回目光来,转而看向对面,忽然就说道:“说起来好像有几日都不曾瞧见江二了……”

    阿福听罢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少爷何时起,不仅不反感见到江二姑娘了,且几天没见还开始念叨人家了?!

    “你有没有听那两个小二说过什么?”?方昕远朝阿福问道,直觉那两个爱好八卦,废话奇多的店小二指定提起过江樱几日没来饭馆的原因。

    阿福征了怔。

    他不敢相信自家少爷竟然会主动打听起了江二姑娘。

    直到方昕远一个不耐烦的眼光扫了过来,阿福这才忙地点头,说起了从方大那里听到的事情来。

    “奴才听说好像是江二姑娘去山中打猎,不小心迷了路从山上滚了下来摔伤了腿……险些要没命呢。”入戏的阿福说到最后,仿佛险些没命的人是自己一般,拍了拍胸口庆幸地说道。

    方昕远从听到第一句开始,脸色就没正常过……

    “你确定她是……进山打猎?”?方昕远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法儿理解她一个好好的小娘子为什么要去打猎……

    ※※※※※※

    PS:先补上四千~小非头疼的状况好了很多,谢谢大家的理解和关心,有朋友留言说少一两更没有,但小非觉得做人最起码的底线是守信,而且我现在身体情况是允许的~今天如果不停电不断网的情况下,小非一定会将昨天的补上。

149:蹭饭

    “你确定她是……进山打猎?”?方昕远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法儿理解她一个好好的小娘子为什么要去打猎……

    她真的有这么缺钱吗?

    阿福也觉得有些违和,但他听来的就是这样的。

    不得不说,方大和方二添油加醋、模糊事实的本领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

    “总之江二姑娘是进山伤了腿,所以才没能来饭馆儿。”阿福不负责任的总结道。

    方昕远皱了皱眉,道了一句:“合着只是伤了腿……我当她几日没来,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呢。比如得了不治之症之类的,小爷念与她相识一场,到时也要去赴一赴丧的——”

    阿福在一旁听得心情十分复杂。

    若是少爷之前说这样的话,他必定觉得十分正常,这才是少爷对江姑娘该有的态度,冷漠到让人觉得过分。

    可现如今少爷这口气,他却是怎么听怎么觉着是……口是心非的过分。

    这种改变已非一日两日,但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阿福却也找不着答案。

    或许连少爷他自个儿都还不曾意识到罢?

    阿福在心里自语了一阵儿,余光便瞥见一江春门前缓缓地停下了一辆驴车。

    这是一江春平素用来拉货的驴车,赶车的宋春风他也认识。

    阿福便下意识地扭头看了过去。

    就见其后还紧跟着三四辆牛车,上头拉着家具大箱子等物——

    这是作何?

    怎么瞅着跟搬家似得。

    阿福来了些兴趣,再一瞧,便见自前头的那辆驴车前,江樱被庄氏扶着走了下来——

    “少爷,是江二姑娘!”阿福连忙就对方昕远说道。

    方昕远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望了过去,速度快的惊人。

    “好像是搬家呢。”阿福看着庄氏指挥着请来的帮工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往里头搬的情形,对方昕远说道。

    方昕远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扶着门框站在那里的江樱身上。

    少女一头乌发简单地挽在脑后,只用了一根青玉簪固定,光滑柔亮的额发服帖的垂在前额,上着鹅黄色绣白色栀子花夹棉梅花扣对襟,将人衬得越发娇俏可爱。

    这样相隔不过十来步的距离望过去,竟让方昕远觉得心神一震。

    说不上是为什么,只觉着这样的江二……同他之前认识的那个江二不是同一个人。

    她与之前的种种差距他早便看了出来,但却从没像今日这般,有着如此强烈清晰的感觉。

    明明只是那张圆圆的脸蛋儿略微削瘦了一些,但却给了他一种判若两人之感。

    以前的江二让他避之不及。

    而如今的江二,却让他生出了一种想要靠近、想要一探究竟的莫名心态……

    “阿福,走——”方昕远对阿福一招手,道:“咱们过去帮忙搬东西。”

    阿福惊恐地看向头顶的太阳。

    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今个儿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

    少爷是中邪了吗?

    江樱见来到跟前的方昕远,面色如常地说道:“方公子,今日我们这已经停止待客了。若要吃饭,不妨明日赶早吧。”

    “谁说小爷是来吃东西的?”方昕远眼睛快要翻到天上去。

    完了,在她面前习惯这副鼻孔朝天的架势了,一时间竟是改不过来。

    江樱怔了怔,“那你来作何?”

    来找茬吗?

    对于方昕远,她实在是想不出其它可能了。

    说罢,便下意识地看向了忙活着的庄氏和宋春风。

    她怕奶娘和春风会立即取出菜刀和柴刀等物冲过来——

    方昕远一瞬间便领会到了她的意思,脸色几变,费尽了力气才勉强维持住了风度翩翩的模样,道:“我是好心带阿福过来帮你搬东西的。”

    江樱嘴角一抽,半点不信。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呐!”方昕远伸出手指指着江樱,皱眉道。

    江樱伸手将他这不甚礼貌的动作给挥了下来,道:“我们这儿人手还是够的,就不劳烦方少爷您大驾了。”

    说罢,便侧了身子要从方昕远旁边离开。

    方昕远仗着她腿脚不便利的劣势,快一步挡在了她身前,将人拦住,忽而就问道:“江二,你都不好奇那日我要同你说什么吗?”

    “什么?”江樱迷茫了一下,一时间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方昕远顿时换就了一脸恼色。

    她竟然已经忘了!

    她难道真的就没有一丁点儿好奇吗?

    江樱本是真的忘了。

    可见方昕远这么一副表情,倒是又想起来,他说的是,那日在一江春吃醉了酒,要喊她过去说话的事情。

    只是那时庄氏和宋春风还有方大方二的气势,将人给吓跑了……

    于是这话也就没能说成。

    “要说什么?”江樱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被她这样盯着看,方昕远倒觉得不自在了。

    那日他之所以借酒消愁,是因为那杏春楼中的玉蝶姑娘被人赎了身买回去做妾去了,这姑娘可谓是他一手捧红的,砸了无数银子进去且不说,倒也付出了些许感情,他之前也提过为其赎身,却被婉拒。谁料一转眼,便答应与人作妾了——

    他倒谈不上多难过,只是从没在女人身上受过挫,一时间别不过那股劲儿来。

    当时趁着酒劲儿,便想将江樱喊过来问一问,为什么能说不喜欢他就不喜欢他了——

    当初不是说好此生非他不嫁的吗?

    女人不是都该一往情深,至死不渝才对吗?

    他心里有太多不平。

    他知道这是自尊心在作祟,根本无关其他,但还是想一问究竟。

    可现在对着这样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这些话他却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了。

    其实,本也没这个必要再问了。

    自己对人姑娘无意,用尽了法子将人从身边赶走,甚至还逼着她发了毒誓……

    做到这个份儿上,怎还有理由再去要求对方对自己痴心不改?

    “没什么。”方昕远摇了头,而后道:“我来帮你搬东西。”

    说罢,竟然是真的转身帮着卸东西去了……

    江樱凌乱了片刻。

    这少年,今日大约又忘记吃药了罢?

    可好似有一句话叫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江樱眼瞧着方昕远拿一脸坦荡热情,争着干活儿的勤快觉得,不由地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然而,事实证明,方昕远这么做,的确是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的——

    待一切收拾好之后,樊氏和庄氏去了厨房准备晚饭,腿脚不方便的江樱便落了个清闲,坐在堂中逗着阿芙和阿宇两个小家伙玩儿。

    阿宇内敛些,不怎么爱说话。但阿芙却是不一样了,拉着江樱东问西问的。

    方昕远在一旁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想要上前插话,可他同几岁的小毛孩又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便在一旁翘着二郎腿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以提升存在感。

    江樱而后阿芙阿宇三人齐齐的看了过去。

    江樱真的也是才发现方昕远竟然还没走。

    往堂外瞧了一眼,江樱说道:“外头的天色都要黑了,方公子还不打算回去吗?”

    方昕远不答反问,“江二,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你竟然就这么赶我走?”

    说话便说话,且还自带了一脸‘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不懂得知恩图报’的鄙夷表情。

    江樱看出来了。

    就说这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帮忙,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阿芙,给方公子送过去。”江樱取出一锭碎银,交给了阿芙说道。

    阿芙乖巧地接过,朝着方昕远走了过来,“大哥哥,给你——”

    方昕远看着那粉嫩嫩的孩童手掌心里的一锭碎银,顿觉一阵头晕眼花。

    “方二,你,你把我当什么了?”方昕远忍怒质问道,“这点银子你就想打发我?”

    江樱呆了呆,“你竟然还嫌少?”

    方昕远又觉得一口血正往上涌。

    江樱一本正经地又说道:“我们今日请来的三个帮工,加在一起统共也就给了这么多,不过是搬了一会儿东西罢了,前前后后加一起也没半个时辰呢,这报酬可是要比码头上的苦力都要高出十来倍了,你竟然还不满意——”

    听她说的这样头头是道,方昕远吐血三升。

    她竟然……竟然把自己比作码头上的苦力?!

    “我何时说要收钱了!”

    阿福看着恼羞成怒的少爷,心里别提有多复杂了。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少爷也会败在江二姑娘手下……

    “那你还想怎样?”江樱戒备地看着方昕远,一面招手让阿芙回来。

    阿芙攥着碎银子小跑了回来。

    方昕远想了想,脸上的余怒还未消,口气却是变换了个彻底,道:“你最起码……是不是得留我吃一顿饭以表感谢?”

    阿福听罢忙地伸手掩面,不忍去看江樱此刻的表情,该是有多么的震惊与鄙夷。

    少爷,尊严呢!

    你真的不打算要它了吗?

    自己强留下来要帮忙,又自己开口说出想要被人家留下来吃顿饭,这么不知羞耻的‘强买强卖’,真的没问题吗?

    ※※※※※※

    PS:这章三千字。谢谢微澜之海打赏的平安符,小非才看到~(づ ̄ ̄)づ╭?~

150:真是巧了

    方昕远终究还是厚着脸皮留下来吃饭了。

    由于他今个儿的的确确也是帮了忙干活儿的,故庄氏也没好提什么意见,任由他蹭了这顿饭。

    但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下午的宋春风,却是没落得吃。

    因为李氏发了低烧,他赶回去照顾了。

    不得不说,宋春月出嫁之后,宋春风的改变,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的确孝顺听话了许多,在家里也不再端着一副大少爷的模样,一改从前什么都不干的吊儿郎当模样。

    饭后,送走了无耻的方家少年,江樱便提议道:“奶娘,我吃的有些多,想出去散散步。”

    庄氏点头允许了,并道:“那你便去院子里走一走吧,我去将碗碟给洗了,再给你烧热水沐浴。”

    “奶娘,我想去外头走走……”江樱纠正道。

    确切来说,她就是想去锦云胡同转转!

    “那可不行,你这腿不能走长路,你就在院子里走上几步得了。”庄氏很没商量地说道:“再者说了,这外头天都黑了,你一个人出去我也不放心——”

    江樱听罢只得点了头,叹着气去了后院。

    罢了,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呢。

    奶娘说的对,腿上的伤才是最要紧的。

    ……

    次日,晨光明媚。

    江樱推开窗,正巧得见窗外的腊梅开的正好。

    心情不由地也跟着越发的好了。

    深深吸了一口窗外带着梅香的清新空气,江樱伸了个懒腰,又静站了一会儿,方打算提步去耳房洗漱。

    只是,脚下刚一动,江樱便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完了,昨日搬家之时,她为了不引起恐慌,便听从了奶娘的建议,将白宵带去了空间菜园里藏着,打算等没了人再给放出来——

    可昨日先是忙着搬家,后面又忙着……忙着吃,再后面则是忙着……想晋起了。

    一来二去的,竟然是将白宵给忘记了!

    怪不得她一起牀往牀上一看,总觉得少了什么似得呢……

    江樱懊悔地拍了拍额头,连忙关好了门窗,闪进了空间菜园里。

    “白宵——”江樱试探的唤了一声,生怕白宵会同她闹脾气。

    毕竟算一算,从昨个儿半下午到现在,这货可是一丁点东西也没吃着。

    一声熟悉的低吼声传来,像是在回应她。

    咿?

    江樱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不对劲——好似没有生气?

    而且还十分愉悦的样子。

    江樱循着声音的来源走去,最终在空间小湖边边的青草地上,发现了以一种极为妖娆的姿态横卧在那里的白宵上……

    白宵舔了舔嘴巴,又冲着江樱嗷了一声。

    江樱又走近些,才发现它的肚子圆的惊人,犹如怀胎八月……

    这货是吃了什么?

    青菜吗?

    饿到荤素不分饥不择食的地步了吗……

    可哪儿来的腥味儿?

    江樱吸了吸鼻子,转头一瞧,便见湖边堆着一小堆鱼骨鱼刺——

    再看一看白宵的肚子,江樱顿时明白了。

    合着人家是自己下湖捉鱼吃去了?

    望着白宵,江樱生出了一种孩子真的长大了的欣慰感。

    多亏了晋起这些日子来的严加管教,白宵已经褪去了起初的娇气,成长为了一只真正的糙老虎……

    只是这小湖里竟然还有鱼?

    之前她倒是没有注意到。

    此刻定神细细地看了看,清澈的湖底果然有着鱼儿在欢快地游动着。江樱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儿,方转头对白宵说道:“走,咱们回去吧?”

    白宵自是不知道这座菜园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它只知道这里头的鱼特别的好吃。

    这里的太阳特别暖和,一直都不落山。

    还有这里的草地,又软又密。

    现在外头哪里找得到这么青翠的草地——

    是以,当江樱伸手要将它拉出空间菜园之时,白宵断然地甩开了江樱的手,咕哝着在草地上滚了两圈儿,舒坦的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

    江樱看得有些心凉。

    才在这儿呆了半天,就不愿意搭理她了?

    “真的不走?”

    白宵晃晃脑袋,继续在草地上打着滚儿。

    江樱看着它那圆的过分的肚子,生怕被它滚出个万一来……

    它既是愿意呆在这里,不出去便不出去罢。

    倒是能省去不少麻烦。

    到该吃饭的时候再送点吃的过来便是了。

    江樱这么想着,便放心地出了空间菜园。

    空间菜园里四季温暖如春,要比现实里暖和上多倍,这样乍然转换了所在的环境,江樱一时未能适应,打了个大大的寒噤。

    “樱姐儿,起来了没有?”这时刚好庄氏在外头叩了门。

    “起了。”江樱应了一声,去开了门。

    “早饭我做好了,你快些洗漱洗漱去吃饭吧。”庄氏站在门外,一说话便呼出一大口白汽来。

    江樱点头答应着,即去了耳房洗漱。

    可当她收拾好之后,来到了吃饭的后堂之时,却只见了樊氏和阿芙、阿宇一家三口儿坐在饭桌旁。

    “樊婶儿,我奶娘呢?”江樱一面坐了下来,一面同樊氏问道。

    樊氏将一碗粥往江樱面前推了推,边答道:“方才春风那孩子过来了,好像说李大嫂的烧还没退下去,庄大姐听了放心不下,便随他回镇子上瞧瞧去了——”

    江樱了然地点头,心里也有些担忧。

    发烧不是大病,但若是烧一直不退,却是极折磨人的。

    “你也不用太担心,发个烧罢了。”樊氏看出她的心思一般,出言安慰道:“或许是春风那孩子不太懂得怎么帮人退烧,李大嫂又过于节省不肯花钱请答复,一二来去的才给耽误了。庄大姐既是去看了,必是会帮着请郎中的,你不必太过担心了。”

    樊氏说话向来温声细语,十分温柔,江樱听着她这番话,心情不禁就平静了下来。

    樊氏见状便笑着道:“快些吃饭吧,今个儿这酱菜是我做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江樱笑着点头,伸出了筷子。

    半个时辰后。

    方大和方二来了饭馆里,打开了大门开始迎客。

    不多时,庄氏也从桃花镇上回来了,却没见宋春风跟着一道儿回来。

    江樱忙迎了上去,问道:“奶娘,婶子怎么样了?”

    “请大夫看过,又喝了药,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春风在家里照看着——”说到此处,庄氏既气又无奈地道:“李大嫂这个人,节省了一辈子,回回生病都是这样,非得拖的不能再拖了,才肯请郎中过来看!怎么说她都改不了!总要有一天得让她在这上头吃次大亏,她才能长个记性!”

    罢了忙又道:“呸呸呸,你瞧我这说的什么胡话!”

    便又忙着念了一大串“大吉大利百无禁忌”云云。

    江樱在一旁听得失笑连连。

    奶娘这张嘴向来是这样,会这样说,也只不过是担心李婶罢了,并无什么恶意。

    “好了,待会儿该来客人了,奶娘先去厨房准备准备。”庄氏对江樱说道。

    江樱点着头,刚说要去帮着洗菜,却见自外头走来了一位妇人——

    江樱愣了愣。

    这不是韩府厨房里的余氏吗……

    这一大早的,她过来做什么?

    买糕点吗?

    余氏见到她,也是愣了愣,随即便恢复了一贯的冷傲尖酸嘴脸,瞥了江樱一眼,便要往里走。

    江樱当她是来买糕点的。

    她却也当江樱是来买糕点的。

    “余大妹子来了。”刚欲往厨房去的庄氏听到脚步声回了头,见到余氏,便打了个招呼。

    “庄大姐。”余氏还算有礼的同庄氏点了头,但眼底的倨傲与不屑,却是恰好落在了江樱的眼中。

    虽然江樱真的很不能理解,她究竟是有什么值得倨傲的……

    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奶娘同余氏之前的称呼是怎么回事?

    难道二人认识不成?

    江樱疑惑地看向庄氏。

    庄氏这才同江樱解释道:“樱姐儿啊,这就是咱们饭馆里新请来的厨娘,姓余,你日后喊她余婶便是了——”

    江樱听的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不是在做梦罢?

    余氏,韩府厨房的红案管事,竟然来了她这小饭馆里做厨娘?

    这么说,她是被韩府赶出来了吗?

    江樱绝对不信她是自己主动离开的……

    毕竟依照余氏这性子,这么多年没被赶出来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

    江樱并不知余氏被赶出来是因为二房的衰落,只当是她的性格使然。

    “余大妹子,这是我家姑娘,是我们江家一江春的继承人,也就是这儿的小掌柜。”庄氏玩笑一般说道,脸上带着笑。

    “什么……”余氏不可置信。

    她一开始当江樱是来买糕点点心的。

    方才听庄氏同她介绍起自己,便当她也是在这儿饭馆里做事的。

    却没想到,近来在肃州城中炙手可热的一江春……竟然是她开的?!

    余氏也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余大妹子,厨房里已经开始准备了,你先进去吧。”庄氏看着脸色变幻个没停的余氏,若有所思地说道。

    余氏点着头,几乎是片刻都没再停留,便疾步走向了后院儿。

    “樱姐儿,你们之前认识?”待余氏离开后,庄氏方朝江樱问道。

    江樱点点头,只道:“之前她也是在韩府后厨做工的。”

    却没有说出余氏曾经如何为难陷害她。

    这倒不是江樱藏得住话儿,而是她真的担心,她将情况同庄氏说了,庄氏会立即冲去厨房,拽着余氏的头发将人拖出来……

    奶娘的暴力,她是很清楚的……

    “原来是这样……”庄氏不疑有它的点了头,“这倒是巧了。”

    可不是巧了么……

    只是她不觉得这个巧合是什么好事。

    江樱抿了抿唇,心中暗暗思量着。

    午间,一江春大堂之中人满为患。

    后厨房里里亦是忙的热火朝天。

    江樱由于腿上有伤,被庄氏勒令坐在前堂柜台后算账,不许跟进厨房瞎忙活。

    江樱便也乖巧的坐着算账,没有跑去后厨房凑热闹。

    直到她将这月的账目全部理清,将账本合上——

    “你可算是看完了!”一旁的梁文青早已不耐烦,见江樱放下算盘合上账本儿,忙就扯了她道:“走,咱们去后头踢毽子去——”

    今个儿宋春风留在家里照顾李氏,没到这儿来,她无事可做,实在是无聊透顶了。

    见梁文青这副闲的发慌的模样,江樱不疾不徐地推开了她的手,道:“等会儿,我得先去厨房看看。”

    梁文青撇嘴道:“不是请了厨娘吗?哪儿还有你的事儿?”

    “就是因为请了位厨娘,才有事儿呢……”江樱抚平了微皱的前襟说道。

    梁文青听得云里雾里的,却见江樱已经走出了柜台后,朝着后厨房而去。

    “爹,那你陪我踢毽子去!”梁文青无奈之下,只得拉起了梁平。

    “哎……你这孩子,爹哪里会踢毽子啊!”被拽起了身的梁平,无奈的直摇头。

    “得了吧您,别装了,庄婶儿都同我说你,爹你年轻的时候毽子踢的可好了!”

    “这……”梁平红了半张老脸。

    当年他为了迎合庄氏的爱好,的确是苦练了许久踢毽子大/法……

    只是自从庄氏走了之后,便没有再踢了——

    梁镇长被闺女拉着去了后院儿踢毽子,江樱则是真的去了后厨房。

    一进厨房,便瞧见了靠在灶台后催促着樊氏切菜的余氏。

    那颐指气使的模样,让江樱险些以为自己是又回到了韩府后厨房——

    江樱一脸平静地走了过来。

    余氏挑挑眉看着她。

    或许是因为心底有些心虚,所以面上才要表现的更为不屑一些,用以掩饰这份心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婶子你来我们这儿做厨娘的吧?”江樱笑眯眯地问道,一副无害模样。

    “掌柜的有什么吩咐吗?”余氏话语虽还算恭敬,但口气却是阴阳怪气儿的。

    “吩咐倒是不敢。”江樱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只是瞧着你往这儿一站,指挥着别人做事,与其说是厨娘,倒更像个管事的?”

    余氏顿觉被戳到了痛处。

    一旁的樊氏隐隐觉察到了江樱话里的火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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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这章四千~今天还有四千嗷大约要等十点后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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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计介绍:
手持一把切菜刀的樱樱姑娘,实乃一只穿越型直神经资深吃货 樱樱姑娘有着两个极其远大的目标 其一,当以光复家业之名,顺便吃遍天下 其二,纵然形象与节操尽抛,也须得将某汉子这辈子的饭给承包下来 三十六计,美食计方为上上计! -美食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美食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美食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