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强闯
“听说没有,昨个夜里江家的二姑娘在家里上吊了!”
“江家的二姑娘?你说的可是前些日子关了门的‘一江春’酒楼掌柜的女儿?”
“就是这家!”
“哎,那江掌柜才刚撒手没几日,生前又没能给闺女找好一门像样的亲事,小姑娘孤苦无依的,江家又欠了这么多债,想来是因此动了轻生的念头啊……”
“说好像是这江二姑娘昨日里当众跟方家大郎表意被拒,一回家就上吊了!”
“啊?”
……
江樱伏在床头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满脑子只有仨字儿:太坑爹。
短短一日,原本以为已经归西的她竟然忽然来到了一个历史上根本没有任何记载的风国,成为了家中潦倒刚丧父的江家二姑娘。
“樱姐儿,怎么又开窗了!您这身子骨儿哪里经得起外头的冷风,快躺好!”
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妇人撩开外间的帘子疾步走了进来,手中端着碗药汤,神色十分不悦。
江樱透过原主留下的记忆得知,这妇人庄氏乃是她的奶娘,自幼照料在左右,性子火辣不拘小节,豪爽的略有些过了头。
而这种豪爽具体表现在,江家一月前夜里遭了贼,却被庄氏一棍子打昏了过去,将人径直拖去了官府不说,路上还扒光了小贼的衣服,在大街上好转了一大圈。
据说这贼年纪尚轻,还未娶妻,约莫是这打击过于沉重,以至于到了官府之后,从审问到画押再到入狱,一直面若死灰半字未语。
江樱觉得枉亏自己做了二十多年的女汉子,在庄氏面前一比,俨然就是个渣。
在庄氏的唠叨下,江樱非常配合的将一碗奇苦无比的汤药喝了下去。
“樱姐儿,你莫怪我烦得慌,就是你真嫌我烦,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老爷临走前千交代万嘱咐的要我照顾好你,你说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为了那登徒子竟做起了傻事!你万一要真出了点什么事,可让我怎么跟老爷交待?樱姐儿啊,你年纪还小,心灵手巧长的也不比别人差,虽说咱家现在境况不好,但这里里外外抵一抵,债还是还得清的……而且人都说娶妻当娶贤,你日后还怕找不到好郎君吗?何苦非要在这一颗树上吊死,而且还是棵歪脖树!要我说这方家大郎可真没什么好地方,吃喝嫖赌他哪样不会?还专爱欺凌老弱,咱们这全京都里哪个不知晓他的恶名!樱姐儿……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庄氏晃了晃昏昏欲睡的江樱。
江樱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唔,方才忘了说,奶娘不单单豪爽的过了头,且还患有一种名为话痨的陈年旧病,目测无药可医。
……
时过正午。
“砰砰砰!”
江宅的大门被一道道急促的力道拍响,并着门环晃动的声音,在原本静谧的雪天里颇有些刺耳。
“来了来了,再这样敲下去门都要被你们给敲烂了!”庄氏揣着袖子疾步走去开门。
沉重的“吱呀”声响起,大门被推开了来。
“怎么现在才来开门!”门外的男人不满的斥责道。
大门一开,夹带着外头的风雪吹刮到了庄氏的头脸上,眼睛眯了眯之后,才看清这一行的四五个男人是哪些。
庄氏眉头一跳,当即戒备的问道:“你们来作何?”
“哼,你当我们大冷的天儿过来作何?你们江家欠了我们那么多的债,该不会以为江世筠一死就不用还了吧?”一名身材矮胖,头戴灰色鼠毛边儿毡帽的中年男子说道。
“什么时候说不还了?”庄氏皱眉说道,“我家老爷刚去,家里头事多,你们过几日再来!少不得你们半文钱——”
说罢,就要抬手关门将众人阻止门外。
“诶!你这婆子想干嘛!还想赶人啊呐!”前头两个长相神似的高瘦男子连忙伸手去掰开门缝儿,后头三人见状也赶忙上前帮忙。
饶是庄氏力大如牛,却也僵持不过五个大男人的力气,没两个回合,便落了败。
“臭娘们儿!”高瘦的男子往地上呸了一声,抬脚走了进来,边道:“别装阔了,等几日?等几日你们也没钱来还,之前我大哥借人家钱的时候可都说好了,要是到时候没银子还,就拿这宅子里的东西来抵!”
什么?
庄氏闻言大惊,他们今日过来竟是打着这个主意的!而且,竟然是老爷的两个兄弟带人过来讨债!
“你们不能进去!”庄氏赶忙去揪扯,却是晚了一步。
家里头一个能挡事的男人都没有,让他们进去指不定得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樱姐儿还在养病,又素来的胆小怕人,焉能受此惊吓!
“你们都给老娘站住!”庄氏石破天惊地吼了一句,上前一把抓住了最后头头戴毡帽的胖男人。
“他娘的!”雪地湿滑,男人被她拽的一个趔趄险些滑倒。
前头几人见势回头来帮忙,奈何庄氏死活都不撒手,铁了心一般。
“你个臭娘们,自找苦吃!”
说话间,前头那两名高瘦男子其中一位就抬脚狠狠踢了庄氏一脚。
“哎呦!”这一脚正中庄氏的小腹,痛的她叫了一声之后立马就下意识地撒了手,重重的仰面跌倒在了身后的雪窝里。
“哼,不识抬举,跟你好生说两句话你还真当自己了不得了!”
“我们走!”
男人这一脚没有留情,庄氏疼的捂着肚子在雪地直冒冷汗,一边强撑着要起身,一边儿嘴里还念叨着:“我的樱姐儿……”
这厢,一群人已经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内院儿。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大哥家里头的好东西可不少呢!当年老头子走的时候,把这大院儿也留给了他,怪也怪他没那个福分消受!”说话的男子,正是高瘦男子中身着深蓝色锦面绣着团福长袄的那个,另个着姜黄色,想来应是兄弟。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绕过影壁穿过垂花门,来至了前厅当中。
002:逼债
“先说好,这些个东西搬回去之后,你们按照借条儿上欠的钱依价儿来抵,谁也不许趁机多拿!不然你们一文钱的东西也别想拿到!”蓝袄儿男子率先出声道,声音有些严厉。
从这句话中大约可是得知,他正是这次事件的主脑。
除却他另个兄弟,其它三人纷纷应是。
话刚落音,就有人要去搬长案上最显眼的那个蓝花儿瓷瓶。
几人都是识货的人,一眼就瞧出这是个价格不菲的好东西。
“这是我的!”
“你们快给我松手!这是我先看到的!”
三人抢作一团。
嘭的一声,花瓶跌碎在地。
几人面红耳赤,眼见着就要撸袖子打起来。
“够了没有!”姜黄色长袄男人喝道,“有什么好抢的,该给你们的一文钱都不会少!”
他的话似乎有些震慑力,三人不满的哼唧了几声,却也没再继续争抢。
但分头去拿了自己想要的字画与瓷器,动作迅猛的,如同是盗匪一般。
“你们都给我住手!这是我们老爷的东西,你们不许动!”庄氏身上头上还沾着雪粒子,踉踉跄跄的扑了过来,边嘶声喊道:“青天白日的,你们还讲不讲王法了!”
“王法?爷看不懂王法的人是你吧,看着没有?这是欠条,白纸黑字可都写在上头呢,逾期没银子还债,就用东西和地契房契偿还!”
庄氏却不理,上前一把将男人怀中的两卷画给抢了过来。
“唉!我的齐世渺的真迹!”矮胖男人大惊失色,忙要上前抢回。
这两幅画少说也值百两银子!
“庄婆子你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蓝袄男人黑脸喝道。
“有种你们就把我给掐死!”庄氏挺直了腰杆儿,毫不退让。
“嘿!”几人气的竖眉,刚想发作,却听得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的声响。
江樱从厢房推门而出,尚有些惺忪的眼睛在触及眼前的情景之后,立马清醒了。
这是怎么个情况!
奶娘庄氏紧紧抱着胸口,的画,一副死守晚节的表情,落在江樱眼底,不由地想的远了。
再看看一侧站着的两个男人,江樱怔愣着开口,“二叔三叔?”
是的,这两个长相神似的男人,正是她的堂叔。穿姜黄色袄子的是二叔,名唤江世品,另个是三叔江世佑。
在原主江樱的记忆里可以看出,这两位不仅是外表上神似非常,在人生追求上也极其相近——二叔江世品好赌,三叔江世佑好嫖。总之都是不务正业的主儿。
江樱看了看奶娘,再看向三叔的表情有些古怪。
江世佑顿时读懂了这眼神里的意思,表情惊悚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纵然再好嫖,但也不会将主意打到庄氏这老娘们儿身上!
这可是有关嫖格的大事!
不过这死丫头,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怎么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江樱松了口气。
余光却扫进了另外三个男人的身影。
看几人手中拿的,袖里装的,怀里抱得,竟全是自家的东西!
“樱姐儿……”庄氏不愿让她看到这情形,可事到如今,想瞒也瞒不住了。
“你们——”江樱张了张嘴巴,表情惊骇,“你们这是……入室抢劫!?”
这货的反应,显然慢了不止半拍。
小姑娘到年底刚足十三岁,一副嗓音像是清早刚出谷的小黄莺,灵动至极。再配合着这副被惊到的表情,竟让几个男人一时间险些要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樱姐儿,你这话说的太不中听了!”江世品定神道:“什么叫抢劫,我们这是来带人家讨债的!”
“未得允许,强入民宅,拿取他人物品,不是抢劫又是什么?”小姑娘一副疑惑的表情,无害至极。
“这……”江世品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其中一名债主走上前来,将欠条在江樱面前晃了晃:“庄婆子不识字,你是识的吧?瞧见没,这可是你爹亲笔写下的!”
却见少女的表情越发的惊愕了,一双清泉般的黑眸里满是惊异,反问道:“我爹亲笔写下,让你们入室抢劫了?”
一旁听着的江世佑脸色一阵青白交加。
这死丫头在这跟别人装起傻来了!
庄氏跑了过来,横眉道:“没错,你们再这样我们可要告去官府了!”
“还告官?你们欠债不还,还要告官!”江世品兄弟俩如同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们何时说不还了。”江樱指了指那三人怀中的器物,道:“你们从哪儿拿的放回哪儿去,我爹欠你们的债,自会全数还给你们。”
三人不知这黄毛丫头的话能不能信,一时间都看向了江世品。
“哈哈……樱姐儿这是咋了,上一吊给吊傻了不成?你要真傻了,那你三叔我可亏大发了!”打量着貌比花娇的江樱,江世佑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欠条上的最后期限是今日,也就是说,只要在子时之前能把债还清,都不算逾期。在此之前,你们没权利擅自强夺我家中财物。”江樱说着,眼光从无人面上一一扫过,道:“依你们今日所行,我就是告到官府,相信官府要抓的也是你们。”
一听这话,三人吓得脸色一白。
“这小娘子说的可是真的?”几人朝江世品问道。
江世品脸色一阵难堪。
今天的确是欠条上的最后期限,他也是赶着日子来的……可是,可是他没想到这死丫头竟然还懂得这些啊!
要知道她平日里除了做做女红弹弹琴吟吟诗,念念方家大郎,其它的什么也不知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江世佑给了二哥这么一个眼神。
江世品冷哼了一声。
“看在你死去老爹的份儿上,就再宽限你一日!若明日再拿不到银子,到时候你尽管是说破了天也没用!”江世品这话说的,好像他也是债主之一一样。
“我们走!”
一行人面色各异的踏出了房门去。
临出去之前,江世佑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江樱的身上,嘴角噙着一抹阴险的笑意。
江樱:“……”
三叔这毫不掩饰的眼神难道是在刻意提醒她,他会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来吗…难道说这个时空里的人,做坏事之前贯会表露出来……?
江樱陷入了纠结中。
“樱姐儿啊,这下可怎么办!咱们哪儿有什么银子还他们!真没想到,二老爷和三老爷竟会带人来抢夺东西,真真想狼心狗肺啊!”庄氏急的满头大汗,一转过头去,瞧见江樱这副纠结不定的表情,立刻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樱姐儿,可是吓到了!”
这个被她照顾着长大的姑娘,可是个实打实的小娇娇,又被老爷溺爱的不行,自幼便胆怯怕人。唯一一次不露怯,只怕就是昨日同方家大郎表意吧……
“我没事。”江樱收神回来,朝庄氏道:“奶娘,您赶紧去当铺一趟,让他们派个人过来给这些东西估估价,能卖的都给卖了——”
既然迟早都是保不住的东西,就没什么好留的。
“樱姐儿……”庄氏呆愣愣的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小脸。
还是头一回见姑娘这么利索认真的模样呢。
“咱们自己按价卖了,至少不会吃亏,让他们平白拿了去,尽是便宜了他们,而且还无凭无据的,到时候若是他们不认账更是麻烦。”
听得这精打细算的话,庄氏又呆愣了一会儿,方应了下来。又唯恐江樱受寒,将人送回厢房歇着。自己才急匆匆地出了府,奔着当铺而去。
……
次日早,天还未亮的彻底,江家大门便再一次被捶敲的哐哐作响。
※※※※※※
小宝贝们喜欢的点下收藏,有推荐票顺手丢两张诶,新书需要爱护~养肥党可以移步小非的《悍女茶娘》~爱你们
003:算计
江世品等人推门没有闩的大门,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大堂。
三人个个手中拿着欠条儿,就打算待会儿一进去,便将欠条以狂拽酷炫的姿态甩她们脸上,看她们还能拿出什么藉口不还债。
然而一走进大堂,瞧见了眼前的情景,五个长相参差不齐的汉子顿时愣住了。
本被众人认为该吓得躲起来的江二姑娘,此刻正悠然自得的坐在椅上,吃着一种他们从没见过的糕点,一边还招呼着庄氏再吃一个……
“二叔三叔,怎么才来?”江樱抬起头来,口气隐隐有些不满似得。
江世品无法形容此刻由主动变为被动的复杂心态。
“废话少说,快还钱!”
江世品说话间,江世佑发现了不对劲。
这厅堂里除了这几张椅子和一张茶几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汉代花瓶呢?
名家真迹呢!
“你们将东西给藏起来了!”江世佑嚷嚷道,“不还钱还藏了东西,樱姐儿,可真有你的啊!你爹生前就教你这么耍无赖不成!”
“没藏。”江樱抬起眼皮子闲闲的看了他们一眼,朝庄氏支了支下巴。
庄氏会意,从怀中取出了一叠银票来。
一见到银票,五个人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先把欠条拿出来。”江樱见他们一个个挤了过来,伸出了手。
“这是我的!”矮胖男人头一个递了过去,生怕待会儿银票不够似得。开玩笑,有银子还,谁还费劲搬那什么东西!有江世品和江世佑这两个连半文钱都算计的清清楚楚的抠货在,他们又不能从中捞油水。
“算上利息,李二句,统共是二百五十两。”江樱对着欠条念道。
这数儿也真够吉利的。
“什么李二句,你识字不识字!”矮胖男人将银票拿到手中,却因为江樱喊错了他的名字而恼火了。
江樱定睛一瞧,皱眉道:“恕我眼拙,看走眼了,对不住啊……原来是李二狗。”
就这么一名字,被叫错了还有什么好不乐意的啊……
“陈狗蛋,五百两。”
“吴麻子,七百两。”
江樱觉得,这上道儿的名字可真叫他们给全占了。
最后拿到银票的吴麻子,愣了愣,顿时叫嚷道:“什么七百两,你爹欠我八百两,加上利息是九百两!这欠条上清清楚楚写着呢,你跟我装什么糊涂!”
江樱看也没看他一眼,弯腰从脚下端起了一个梨木茶盘来,嘭的一声搁在了肘边的茶几上。
“喏——”她示意吴麻子看看。
吴麻子不解的看了过去,却见茶盘里是一堆的瓷瓶碎片。
看着好像是有点儿眼熟啊……
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刚想开口讲话,却听小姑娘说道:“这是你们昨日打碎的花瓶,正好值两百两。”
“我……”吴麻子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深的江家抠门绝技的真传,稳定了些情绪,才道:“可这花瓶又不是我一个人打碎的,你凭什么全扣我的!”
“因为你是最后一个,我们没银子了。”江樱一副理所应当的口气。
“这算是哪门子的理!”
“我要是你,就端着茶盘,找他们算去。”
诶?
对啊!
吴麻子一听这话,觉得有理,当即抄起了茶盘,追前头俩人去了——“李二狗,陈狗蛋,你们等等我!”
“樱姐儿自己把东西给当了?这可都是你爹的心头爱啊,你怎么舍得了?”江世佑阴阳怪气儿的说道。
“比不得二叔和三叔,长兄刚下葬,就亲自带债主进门儿追债,大义灭亲,古道热肠,令人佩服啊。”江樱摇头赞道。
“真枉费老爷生前拿你们当手足看待!”庄氏啐了一口,打从心眼里为已故的江世筠不值。
江世筠临死前,还全心全意的信任着他们,一边无比忏愧自己作为长兄没能将家业撑起,一边将女儿托付给了兄弟二人照顾。
又想着借了俩兄弟不少钱,女儿年幼又无法打理,便将酒楼和宅子的地契分别给了老二老三。
江世筠想着,老三一家人搬进来,好歹也能照顾着自家姑娘,到时再帮着寻一门好亲事,便皆大欢喜了。
可如今的事实证明,江世筠一厢情愿的有些过了头。
“废话什么啊,有意思吗?”江世佑嗤之以鼻,“不是看在我大哥的份上,我早扫你们出门了。”
江世品一听这话觉得不对,一把扯过江世佑,低声道:“不是说好将她们赶走的吗!”
江世佑用眼神吐槽了江世品——我怎么会你这么没经济头脑的二哥?
他们之所以带人来抢东西,不过是想从中牟取点油水,要知道这些东西,可不止是能还得清他们的欠债——
如若不然,他们哪有这个闲心来帮别人讨债。
不成想,被江樱给摆了一道,她自个儿将东西给当了!
看了一眼江樱,江世佑觉得这应该是庄氏的主意。这个侄女儿,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对这些算计,根本没沾过手,那压根儿就是个什么世故都不知道的小姑娘。
是以,江世佑换上了一脸笑,上前道:“樱姐儿,告诉三叔,你那是不是还剩了些银子?”
江樱坦诚相告,一脸认真的点头,“有是有,就是不多了。”
庄氏大惊,险些要上去捂住这货的嘴,可是已经晚了。
这姑娘,怎么精一阵儿傻一阵儿啊!
江世佑眼中闪过一抹果然如此的光芒,继续诱哄道:“你放着不安全,交给三叔帮你保管吧。反正明个儿三叔三婶就搬来这跟你一起住了——”
江樱想了想,点头。
“那银子在哪儿呢?”江世佑一双细缝般的小眼睛亮极了。
原谅江世品脑子不如江世佑来的好使,至此才算明白了江世佑在算计什么……
“三叔不是不管银子,都是三婶管吗?”江樱忽然问道。
江世佑愣了愣,不待他开口,就又听江樱道:“等明日三婶搬来,我交给三婶替我保管。”
“也成!”江世佑乐了。
这也无甚区别,反正她也跑不了。
江世佑眼中闪过一道得逞的光芒。
看来明日,他就能有一大笔可观的收入了。
醉春楼那边儿给的价钱可不低呢……
004:逃吧
申时末。
江樱正在思考晚饭做什么吃这个严肃的人生问题的时候,奶娘庄氏黑沉着一张脸疾步走了进来。
江樱无解的看着她。
自打她来到这里,庄氏的脸一直都是黑色儿的。
开始是黑的,因为欠债有情可原,可现如今债已经还清了,正所谓无债一身轻,再加上家当都被典卖,更是轻的不能再轻,所以——奶娘黑脸又是为哪般?
没待江樱开口询问,庄氏就破口大骂了起来。
“三爷真真是禽/兽不如的东西!真是枉费老爷生前对他百般信任,还将姑娘你交付给他,谁成想他到头来竟会做出如此背信弃义,猪狗不如的事情来!呸!像他这种畜生,合该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下辈子托生成畜生都算是便宜他了!”庄氏越骂越气,戳沫横飞,也不担心会教坏未成年少女。
江樱听得迷迷糊糊的,点着头道:“是,三叔猪狗不如乃是事实。可这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奶娘为何如此气愤啊?”
庄氏猛一拍额头,被江樱这么一提才想起了重点来!
听得这啪的一声脆响,江樱表示很担心奶娘的额头……
“樱姐儿,咱赶紧收拾东西,等待会儿趁着天黑,咱们跑吧!”
庄氏果真是不说则以,一说便直接切入正题,以至于连缘由都没能跟江樱说明白,就开始慌慌张张的收拾起了东西。
江樱茫然的不行,但见庄氏那么焦急,不由地也被感染了几分,连带着不明情况的她也急得不行,于是边上前帮着庄氏收拾东西,边问道:“奶娘,话说回来咱们为什么要跑?”
“方才我出去,路过那起子什么醉春楼……反被那里面的妈妈一把拽住,问我家姑娘什么时候能过去!我当时就跟她骂了起来,我说你怎能这样平白污我家姑娘的名声,我家姑娘——”
“奶娘奶娘……”江樱不得已打断了她,道:“你跟她的骂仗咱们晚些再说,先说重点吧!”
“好好好,是这样的……”庄氏还是固执的重复了一遍她跟醉春楼的妈妈是怎样骂起来的,引来了多少人围观,围观的人又有哪些人……以及她最后终于骂得醉春楼的妈妈无言以对。
江樱枯坐在床边,一脸麻木的看着她。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我再三逼问之下,她才说原来是三爷私下答应将姐儿卖进醉春楼!而且连定金都收了!”庄氏终于说到了重点。
“什么!”江樱一下子站了起来。
果然啊!
就看出来江世佑没怀好意,但如何也没料到,他竟是想将自己的亲侄女卖进青/楼!
自己致力于为妓馆事业奉献己力还且罢了,竟还想拉侄女一起加入,试问有这样的人在,青/楼大业何愁没有上升的空间!
“所以咱们还是赶紧走吧!樱姐儿你可千万别赌气,千万别任性,正所谓寡不敌众,你现在找过去也只是羊入虎口啊!清清白白的名声一进了那里头可全完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咱们找到大郎,再来找这起子王八蛋算账也不迟!”庄氏紧紧的拽着江樱的衣袖,生怕她会去找江世佑报仇一样。
江樱纠结的看着她,道:“奶娘你想多了。”
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势单力薄的即将要被卖的少女,她现下只想着自保而已。对于跟自投罗网无异的一时意气找江世佑‘理论’,她表示真的没有这个胆量……
“那就好那就好,快,咱们快走!”
江樱点头,背上了包袱。
二人行至外间,庄氏忽然听江樱道:“奶娘,等等!”
说罢便返身回了内室,等再出来的时候,手中捧的帕子里,赫然多了几块云片糕……
庄氏嘴角一阵阖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
待二人租了辆马车急慌慌的出了城之后,江樱觉得问题来了。
“奶娘,咱们要去哪里?”
找她的大哥江浪显然是不可能的。
要说起这个大她五岁的哥哥,可能毁就毁在这个名字上面了,江老爹取名的寓意原本在于希望儿子能像江里的浪花一样,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争取把敌人拍死在沙滩上。
可事实证明,江浪只做到了后面一个字而已——浪,四处的浪。
他自小便不爱归家,嚷嚷着要拜师学艺,云游四海,甚至于修仙成道什么的都被他给扯了出来。一年前江浪满了十六岁,因为江世筠要逼迫他娶隔壁老王……家的女儿,而大吵了一架,之后离家出走至今都没有音讯,是连江世筠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江樱说句难听的,找什么找,去哪里找,人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其实,庄氏的想法跟江樱是一样的……
“我带姑娘去肃州。姑娘放心,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让姑娘饿着!”庄氏拍拍胸脯保证。
“肃州?是外公那吗?”
江樱隐约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肃州是原主娘的娘家,也是庄氏的老家,但是好像几年前的时候,外公和外婆已经离世了。
“没错儿。”庄氏道:“纵然老夫人他们都不在了,可我在那边还有座老宅子呢,前几年回老家看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在那呢——虽然比不得姑娘之前住的地儿舒坦,但好歹是个落脚处不是?现如今又逢乱世,四处都在打仗,但肃州有韩家在,是块儿乐土!可要比这京都安稳许多倍哩!”
庄氏说的都很对。
现如今皇权衰落,四处的藩王都躁动不安,伺机而动。
虽说这京都连城有晋家这个士族门阀在,但是士族老爷眼高于顶,谁做皇帝他根本不在乎,又岂能指望他们出手平定,而且诸路藩王真的一起闹起来,可不是一个士族的能力能平定的下来的,他们不会趟这趟浑水。
但肃州不一样,要打也不会在肃州打起来,肃州有与晋家并驾齐驱的士族韩家在,镇守一方,无人敢犯。
为了安逸的日子,所以江樱果断点头。
看了看一起带出来的一江春酒楼的金字招牌,江樱嘴角弯弯。
这是她临走前偷偷跑去一江春酒楼给摘下来的,为的是不让它落入江世品和江世佑的手里。
既然做了江樱,那就要担负起江家的责任。
江世筠死了,可江家并没有绝后,这个招牌,只要她在,就不会让它落尘。
005:方家少年
PS:好感谢来投推荐票的盆友们,谢谢大家的对这本新书的爱护,它会茁壮生长~
“不好了,樱姐儿那死丫头跑了!”
“她跑了!”
江世佑惨绝人寰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跑了?”江世品皱皱眉,而后不以为意的道:“跑就跑了吧,反正她身上也没剩下几个银子,以后也省的麻烦咱们,白白浪费粮食。”
跟江世佑一比,江世品显得单纯多了。
“你不懂!”江世佑想着事情都黄了,也就没将自己打算把江樱卖进窑子里的事情说出来。
“她可带走什么东西没有?”江世品在乎的是这个。
“她能带走啥,这宅子里还有啥好带的!”
“那就好啊。”江世品挺乐呵,觉得少了个包袱。
“酒楼里的招牌没了,我估计是她给摘了去。”江世佑吃了碗茶顺了顺气,随口一提。
“什么!”江世品拍案而起,瞪大了眼睛。
江世佑被他这么一惊,险些喷了茶水,不悦道:“不过一块招牌,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你不懂!”江世品的口气同方才江世佑的如出一辙,“这可不仅仅是一块招牌那么简单!你当江家传承这么多年,都没换过招牌是为啥!”
江世佑不解的看着愤怒无比的二哥。
心道这二哥向来爱赌,也没见他平时多将祖业荣辱放在心里啊,怎么现在突然转了性了?
这时,就听江世品无比痛心的说道:“那哪里是一块普通的招牌啊,那上头的字可是镀了金的……我本来打算摘下来融一融的!”
江世佑:“……”
是他的错,他将江世品的想法脑补的太高大了。
另一边儿,京都城福安巷的一座气派不凡的五进大院里,某院落中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异。
“什么?这都没死?!”
“前日里不是说已经咽气儿了吗!”
“耍我是不是!”
原本悠然自得的斜躺在罗汉床上,聚精会神的研究着新得来的一册……艳/情话本的少年方昕远听罢小厮的禀告,即刻丢了手中的册子,脸色惊恐不可名状。
那小厮也有些搞不明白,支支吾吾的道:“原本听说是咽气儿了的,上吊肯定是活不成了……可不知后来怎地,又莫名其妙的醒了过来。”
方昕远痛心疾首的跌坐回罗汉床上。
“老天爷!我方昕远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怎么就惹上这么一个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
他方昕远是个登徒子没错儿,是喜欢貌美的小娘子也没错儿,可他偏生喜欢外面的野花,不喜家养的,像是江樱这种,他是避之不及的。
而且他一直怀揣着一个梦想——那就是有朝一日他可以遇见一个走进他的内心,而不是只一味贪图他美色的女子。
可是……方昕远脸色扭曲的抓了抓头发——顶着这张帅气的脸,要实现这个梦想简直太难了!
江少爷认为(一厢情愿的认为),像江樱这样贪图他美色的人数也数不清,他原本不打算去理会,可是,这外表看似柔弱的小姑娘,骚扰起人来可比他想象中的要可怕的太多!
被江樱喜欢的这三年里,谁都不知道他遭受了怎样的精神折磨。
好似去哪里都能看到那江家小娘子,以至于做噩梦的时候都是梦见江樱在羞怯的对着他笑!
所以在听闻江樱自缢的那一刻,他既有愧疚,也有些松了口气。
可谁知,那厮去鬼门关饶了一圈儿竟又活回来了!
少年四十五度仰望着房梁,强忍着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
“你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冷静冷静。”
“少爷,可我还没说完呢!”小厮阿福见自家少爷已经放弃了希望,连忙地道:“小的还听说,那江家小娘子跑了!”
“跑了?”方少年眼睛微微一亮,立马儿问道:“跑去哪儿了,跑的……够不够远!”
“应当……挺远的吧。”阿福推敲着道:“说是江家那老三张罗着要将她卖入醉春楼,她同庄婆子夜里偷偷跑了。”
“卖入醉春楼?这江世佑怎么想的!竟然要将她卖入醉春楼?简直丧尽天良!”方昕远拍案而起,怒不可遏,“还好人是跑了,若是真被他卖入了醉春楼,小爷我跟他江世佑没完!”
阿福略有些激动,问道:“少爷……看来您对江家二姑娘还是有些情分在的!”
方昕远愣了愣。
“是也不枉江家姑娘对您痴心一片呐!”阿福觉得人间还是有真情的。
方昕远又愣了愣,随即不解的道:“我只是在想,醉春楼是我最常去的地方,她若是被卖了进去,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同醉春楼无缘了?”
阿福:“……”
“要卖,也该卖的远些才对。”
所以少爷,您之所以如此愤怒的缘故,实则是嫌弃江世佑将人卖的太近?!
阿福只觉得再也不会爱了。
※
辗转三月,跋山涉水,江樱总算在庄氏的带领之下,活着踏入了肃州的地界。
江樱如今灰头土脸的模样,与离开连城前的形象实在是大相径庭。
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身上剩的银子不多了,二人一路过来省吃俭用,住的一般是客栈的柴房,啃得是窝窝头,就连租个驴车都要软磨硬泡,软硬皆施的跟人砍价半天。
如若不然,根本挨不过这三个月,更别提来到肃州了。
是以,江樱觉得没落到乞讨的地步,已经十分的满足了。
“奶娘,我怎么隐隐记得连城离肃州没有那么远的路程啊?”江樱边跟着庄氏往前走,边疑惑的问道。
三个月实在太长了些。
“事到如今,既然咱们已经来到肃州,那么有件事情,奶娘也就不想再继续瞒你了。”庄氏表情有些沉重,而后犹豫地道:“可是樱姐儿,我实在怕你承受不住。”
江樱被她的话惊的一个激灵。
再三思虑,她认为既然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么还是缩头吧!
于是江樱坚毅的摇了头。
然而她不想知道,庄氏却觉得被挑起了话头儿,这要是不说吧,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樱姐儿,你真的不打算听吗?”
江樱无奈望天,心知自己若是不听,况氏定要一直絮叨下去。
她最怕的就是况氏的唠叨神功。
“那奶娘你说吧,我承受得住的。”
然而事实证明,她真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因为接下来庄氏的一句话,轻而易举的,便令她吐血绝倒。
006:蓝眼睛
“其实刚开始那一个月,咱们……走错路了……”庄氏有些吞吐。
但话说出来,还是觉得好受的多了,比压在心里舒服。
她是舒服了,江樱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我们白白多走了两个多月的路程?”江樱已经无法准确的找到自己音调的定位。
庄氏万分心虚的点着头。
江樱清楚的记着,那一日庄氏同赶车的老伯争得面红耳赤青筋暴起,老伯说往东才对,庄氏偏说往西,一副理直气壮不容置喙的表情让江樱天真的选择了相信她。
虽然那位老伯足够倔强,一直坚定的认为该往东,但最后……庄氏亮出了一把菜刀来,问:想不想做生意了?
老伯就此屈服。
现在回想,江樱只觉得这一路遭的罪,越发的锥心刺骨起来……
是以,江樱带着一张比死了娘还难看的脸,跟着庄氏来到了肃州城外的一座小镇子上。
这镇子名叫桃花镇。
是个有意境的好名字。
江樱暗自点头,想到日后能在这个植满了桃树恍若世外桃源的地方生活,勉强驱散了些内心的阴霾。
可是一路穿行,直至来到庄氏已故的父母留下来的那座破旧的宅院前,江樱愣是也没能看到一朵桃花。
说好的世外桃源呢!
既然没有桃花,为何要任性妄为的取名为桃花镇?
人与人之间,真的没有了信任可言吗?
一种名为被欺骗的感觉从江樱内心最深处升腾而起。
将东西放在早就掉了漆的大门前,庄氏同江樱说道:“樱姐儿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隔壁李大嫂家拿钥匙!”
父母亡故后,庄氏跟随江樱的母亲去了连城,这宅子便交由了隔壁人家帮忙看着。
江樱点头,看着庄氏兴高采烈地去了右舍。
肃州城不是个穷地方,江樱这一路上看出来了。
可桃花镇绝对是个穷地方,江樱也看出来了。
这一点,从居住的条件便能瞧得出来,肃州主城里是清一色的青瓦白墙大朱门,整齐又气派。而此处,家家户户多是茅草顶做的房子,院子也多是泥巴糊的墙围起来,而且多已经出现了年久失修的裂痕。
与其说是个镇,倒更像个大些的村落。
方才从前街过来,铺子也仅是零零落落的几家,或许因为今日不是开集市的日子,街上行人寥寥,显得格外冷清。
庄氏显然是在隔壁犯了唠叨的病,明明只是去拿个钥匙,却好半天也没见回来。
久别重见,是该好好说说话的。
江樱很理解的坐在门前的大树下,老老实实守着行李。
闲来无事,便左看右顾了一番。
右舍是李大嫂家,左邻却还不知道是哪一位大嫂的家,端见大门从外面被稳稳的锁住,想来主人家该是出了门去。
再往前瞧去,只见隔着十多户的人家,似乎有着一栋有别于其它的宅子,稍大一些的四合院模样,上了白石灰的围墙高耸,整齐的瓦片齐齐的排在屋顶,在桃花镇上算是顶好儿的宅子了。
此刻已值黄昏,正西方霞光漫天,被染上了颜色的云彩堆砌变幻着各种形状。
江樱默默欣赏了一会儿,听着隐隐从隔壁传来的爽朗笑声,觉得自己好比这些行李一般,已被庄氏遗忘在此。
站起身来,她觉得是时候去喊庄氏回来了。
不然待会天都黑了,进去不好收拾下榻之处且还好说,怕就怕不够时间将厨房给收拾出来,耽误了晚饭,却是头等的大事。
她在现代就是名彻头彻尾的吃货,再加上是被困在沙漠里迷了路,给活活饿死的,所以重活一次,再也不敢让自己饿着肚子,对于现在的江樱来说,安全感和饱腹感之间是该妥妥的画上等于号。
然而这边刚一从树下站起身来,就听到了有靠近的脚步声。
江樱下意识的举目望去。
只见暮色中,行来了一位身着灰色布衣的少年人,一手提着柴刀,肩上扛着一捆看起来十分有分量的柴,然而脊背却挺得笔直,夕阳下,将他的影子拉的愈发欣长。
似乎感觉到江樱的视线,少年人边往此处走来,边抬起了眼睛。
江樱对上他的眸子,顿时傻住了。
少年竟然有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这在现代极常见,但在古时就容不得江樱不惊异了。
而且见他墨黑色的头发和在暮色下呈现出好看的麦色皮肤,分明又是一活脱脱的中土人。
混血?
江樱脑海里跳出这两个字来。
这一走神的间隙,江樱便错失了少年人眼中的惊诧之色。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年人已经来到了左户的院门前,并将大门打开了来。
江樱反应了过来,这正是自己未来的左邻。
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第一次见面,好歹该打个招呼不是?
想到此处,江樱迟缓的扯出了一个甜甜的笑来,伸出手来挥了挥,“小……”
嘭!
隔壁院门被关上的声音,让江樱嘴边的笑意凝固住。
“小哥还挺高冷的啊……”江樱讪讪自语,将高高举起的手放了下来。
“樱姐儿你一个人在说什么呢?”庄氏的声音忽然传来。
江樱长吁了一口气,奶娘大人可算是回来了。
“没什么,就说去隔壁婶子家找你呢——”
“等急了是不是?”庄氏嘿嘿笑了笑,道:“看看这是什么?李大嫂硬塞给我的——”
江樱朝着她举起的右手看去,顿时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和色彩——猪肉!
要知道她自打从来到这个时空里三个多月,可是一口肉也没能吃到啊……
江樱摩拳擦掌,晚饭有着落了!
****************
PS:小非有话说:接下来出门两天,没网络,旧书设了定时发布,新书没存稿所以无耻的请两天假~新书期更新不稳定,大家就先攒着吧么么哒小宝贝们!
007:哪门子的传家宝
在江吃货的领导下,进了院儿第一件事情便是将厨房打扫了个干净。
好在房子虽然破旧,锅碗瓢盆灶都还是齐全的,脏是脏了些,但洗一洗刷一刷都是能用的。
是以,将厨房打扫出来之后,江樱便着手将肉洗了一遍,庄氏则是打扫卧房去了。
江樱欢快的洗着肉,便想着做成什么好。
一些简单的盐巴和油之类的调味品她们是有的,可面粉和大米却暂时没有,只有几个红薯窝窝头。
江樱翻了翻,从行李里翻出了一些磨的红薯粉。
那就做成汤吧……江樱看着隔壁李婶给的些鲜蘑菇,心里拿定了主意。
操起刀来将肉切成了薄薄的肉片儿,放入盆中加了盐和油再有一些红薯面粉,搅拌匀了放在一旁,就去洗了蘑菇。
食材都收拾好了之后,才又去点了灶火,灶肚太久没有使用过,里面有些阴潮,江樱费了好大功夫,又是吹又是拨的,才将火给点起来。
放了些柴禾进去,暂时不用她管,便又忙的去洗了手,往锅里放油。
油热之后,先将蘑菇放了进去翻炒了一遍,而后加入适量的水和盐粒,快煮开的时候将肉片放进去,拿勺子搅了搅,为防止肉片黏连在一起。
将蒸笼架了上去,毕竟几个干硬的窝窝头需要遛上一遍才行。
不多时,伴随着阵阵白汽儿冒出来的还有浓浓的蘑菇肉香。
江樱掀开一半锅盖,见窝窝头刚好也都软了下来,便不再添柴。
“樱姐儿你弄什么呢,真香!”庄氏铺好了床走了进来。
“蘑菇肉片汤!”江樱脆脆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这些日子赶路,路上庄氏没少尝到江樱的手艺,很普通的一些材料经过她的手总能变得格外的美味。
现在光闻着这股味儿就觉得口水要冒出来了!
二人一个擦桌子,一个舀汤。
开饭前,江樱盛了一盆子汤说要去给隔壁李婶子送去,庄氏又是一阵拍额,说自己的心思还不如一个孩子来的缜密。
江樱捧着一盆鲜美的汤敲开了隔壁的门,来开门的是一位高挑的少女。
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瘦瘦的脸颊下巴微尖,一双眼睛清澈见底,但眉间隐隐有些英气,看起来飒爽的很。
一开口,果然是了——“你谁啊?”
江樱笑眯眯的,“我是隔壁今日刚搬来的,这是我做的汤,给你们送来些,谢谢李婶的肉……”
“哦……是你呀。”少女显然今日从庄氏那里听来了消息,知道庄氏带了个小姑娘回来的,便放下了戒备心,侧身请江樱进来。
“你还送什么汤呀,我和我娘都吃罢晚饭了。”少女说话走路见都透着股爽快劲儿,在空气中嗅了两鼻子,又道:“还别说,你这汤闻着还挺香的。这盆子烫不烫,要不我来帮你端吧?”
“不烫不烫,谢谢姐姐。”江樱是个典型的‘见风使舵’,刚看出来对方对她有一丁点的好,立马儿就改口喊了姐姐。
少女乐了,笑道:“喊什么姐姐呀,我叫宋春月,比你大不了两岁,以后咱们一起玩儿,你就喊我春月就行!”
江樱边随着她踏出正屋中,边点头答应下来,又自我介绍道:“我叫江樱。”
宋春月点头表示记下了,一把撩起内间的帘子,“娘,隔壁的阿樱给咱们送汤来了!”
内间挂着青灰色带着补丁的床帐下,躺着一位年约四十的妇人,看起来身子似乎有些不大好,听说有人来了便坐了起来靠在牀头。
“这肉就是给你们补一补的,赶了那么多天的路,还送回来干什么……”李氏摇头笑笑,表情和蔼,“你就是樱姐儿吧?今个儿听庄妹子说起你来着——”
江樱笑着点头,看着眼前亲切的李婶,暗想着日后过上了好日子,定得好好报答人家,俗话说的好,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更遑论是受下了人家一块肉这样的大恩,更得要好好相报才行。
从隔壁回来之后,江樱喝了一碗热乎乎的肉汤,又就着汤啃了个窝窝头,汤足饭饱之后,又洗了个热水澡,便舒舒服服的扑到了牀上去。
“头发还没绞干了,可别又头疼!”庄氏跟了进来,手中拿了块干毛巾,来替江樱绞着头发。
这丫头一路上吃尽了苦头还没半句埋怨,一副乐观的性子时常感染着庄氏,可能吃苦归是能吃苦,可从小养尊处优的一些习惯却是不能改,比如不管多冷的天儿,多恶劣的环境,必须要烧水沐浴洗头发才能睡得着。
通身上下的大小姐的习惯,唯独爱干净这一点,被保留了下来。
江樱老老实实的坐在牀上,让庄氏给她绞着头发,享受的勾着嘴角,道:“奶娘,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以后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小姑娘的声音又软又糯,说的又是这样暖心的话,庄氏听得一愣一愣,险些忍不住红了眼睛。
“傻孩子,你今年才十三岁,该是被人护在怀里的才是……倒是奶娘,没有什么本事,让我的樱姐儿受罪了。”
“哪儿有,跟奶娘在一起,我不晓得有多开心。”
庄氏被她逗笑,见头发也绞的差不多了,便放下了毛巾。
这样的樱姐儿,是以前从来没有的,自打从老爷去了,樱姐儿为方家大公子闹了场自尽之后,便变了许多,变得爱说爱笑,变得格外的暖人,跟个软乎乎的小兔子似得——庄氏只能想到这个比喻了。
庄氏嘴角带笑拍了拍江樱的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乍道:“哎呀!老爷留下的传家宝我还没给你呢!你瞧我这记性……”
江樱看着她匆匆忙忙地跑去了外间翻找着,一时间有些迷惑。
江世筠还给她留了传家宝?
传家宝这样的好东西,江世品和江世佑竟然没有来抢夺,倒是奇了。
而当庄氏一脸兴高采烈地捧着那传家宝,送到她面前的时候,江樱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了……
“奶娘,你确定……这是我爹留给我的传家宝?”江樱目瞪口呆的问道。
这究竟是哪门子的传家宝啊喂!
008:刀在人在
“这可是樱姐儿你的祖奶奶留下来的好东西,传承了好几代呢!”
江樱望着庄氏捧到自己眼前的一把菜刀,神色有些复杂。
庄氏口中江樱的祖奶奶,江樱是知晓的,正是江家厨艺的创始人,虽是一介女流,但却曾是皇宫里唯一的一位女御厨,然而后来不知因何触犯了圣怒,被逐出了宫去,而后,京都民间才有了“一江春”的金字招牌。
说到厨艺冠绝一时的祖奶奶为何会触犯圣怒,江家人隐晦的流传了这么一个说法——守寡的祖奶奶当年被皇帝看上,皇帝意欲强占民妇,但祖奶奶不为权势折腰,宁死不从,皇帝无可奈何,心灰意冷,几经反复,最终决定放手。
这个说法极好,一来撇清了祖奶奶是因为在御膳上出了岔子的可能,二来又塑造了一个贞洁的节妇形象。
可是一次偶然,江樱看到了被供在祠堂中的祖奶奶年轻时的肖像。那方脸小眼睛,阔嘴龅牙再加上过分福气的身材——让江樱觉得这个传说……可信度不免有些过低。
江樱这边的神思正停留在祖奶奶这儿,庄氏已然将这把菜刀吹捧上了天去。
一番明显言过其实的夸捧罢,庄氏换上一副几近庄重的表情,郑重说道:“樱姐儿,现在我就代替老爷,将这把世间绝无仅有的玄铁菜刀交到你的手上,你且要记得,这菜刀在,你在——”
江樱顿时瞪大了眼睛,惶恐不已。
下一句莫不是……
“菜刀亡——”庄氏说到此处,脸色几经犹豫,而后咬咬牙道:“若这菜刀丢了,江家百年基业便也丢了……所以樱姐儿,你莫怪奶娘我说话毒了,这菜刀若真不在了,咱们也……甭活了!”
江樱的眼睛瞪的更大更圆了……
这不是玩命儿,是什么?
她脸色几近苍白的望着面前颜色深黑中隐隐透着红光的玄铁菜刀,想接,却不敢接。
庄氏仿佛看穿了这货退缩的心思,当即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强行将菜刀塞到了江樱手中。
江樱双手一同握着沉甸甸的玄铁菜刀,可耻的……颤抖了。
“这菜刀……”见小姑娘根本不打算掩饰起来的惶恐不安,庄氏出言安慰道:“这菜刀,切菜很好使的。”
江樱听着这突兀的安慰,只得强迫自己点头。
不管怎么说,菜刀的确是一把罕见的好菜刀……
为了保险起见,江樱睡前,将菜刀稳稳的放在了枕边的位置。
躺下后,又觉着太晃眼,便又起身扯了条毯子,盖在了上头。
做完了这一切,江樱方安心的吹熄了豆灯,将打了两处补丁的旧蓝色床帐子给放了下来,躺在略硬实的牀上,闭上眼睛入了梦。
隔壁院中立在月光下的少年瞧见这厢灯火被熄,眸中疑色愈重。
那妇人会在这一年搬来,他是知道的。
可是……那位小姑娘,却是从不曾见过!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少年人百思不得其解,深蓝色的双眸犹如夜色中的汪洋,浩瀚而幽深。
次日,江樱照例起了个大早。
接连几月,小姑娘终于是睡了回好觉。
洗漱后,对着盆中的水望了望,自个儿都觉得自个儿气色好了太多。
走进院里,江樱这才发现庄氏起的更早,此刻正挥着把锄头,开挖着院中石子路旁的空地。
刚下过雨,土地宣软,挖起来不费力。
见江樱出来,庄氏抬头咧开嘴笑道:“我打算将两旁的地趁着天儿好都给开出来种菜,也好自给自足!”
江樱重重点头,无比赞同。
这个想法她昨日也在想了,没想到庄氏动作更快些。
关乎吃饭大事,自然要早做打算的好。
江樱钻进厨房做了顿简单的早饭,用罢便带着她们仅有的一百文钱,跟着庄氏上街采买菜种和日需去了。
正巧逢了桃花镇上三天一次的开集市,想买的东西一应都买到了手。
不外乎是些简单的调味品和糙米粗面之类。
倒不是没有卖细面白米的,只是……钱袋不允许。
连带着几样儿菜种买下来,江樱掂了掂钱袋,只觉囊中羞涩。
于是,便绝了买猪肉的奢侈想法。
待二人返程回家,已是日上中天的时辰。
路过宋家门口,江樱瞧了眼紧闭着的木门,便随口问道:“都晌午了,李婶和春月怎么还没回来?”
走在前头的庄氏来到了自家门前,边摸出铜钥匙开门,边道:“昨个儿听李大嫂说,她和春月在刺史府的厨房里做工,府里管中午一顿饭,晚上才能回来呢——”
江樱听出庄氏口中的艳羡。
毕竟那可是刺史府,韩家。
虽然只是在厨房当个打下手的,但在这个女子,尤其是不再年轻的女子们就业艰难的时代,已经是不能再好了。
庄氏边推开门走了进去,边叹息道:“我原本想着能不能也在韩府里谋个差事,可听李大嫂说眼下那里不缺粗使的下人……哎,咱们身上没什么银子了,又没田,今个儿买来的米面最多撑个十天半月,这样下去总不是个法子,等明日我出去问问,有没有我能做的活儿,做什么都行……”
江樱听着庄氏一如既往的絮叨,此时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这具身体才十三岁,但内里,她早已不是那个只知吟诗弹琴和怎么再见方昕远一面,不问人间疾苦的江家二姑娘了。
现在的她,得想着怎么给庄氏分忧才行。
由于在思考着这个关乎生计的头等问题,以至于跟着庄氏进了院子去的江樱,脸上不自觉的挂上了认真的神色,认真固然是好事,只是在这张尚且稚嫩的脸上,显得有些故作老成。
可没过多大会儿,江二姑娘就再也淡定老成不起来了……
因为,进了厨房的庄氏觉得菜刀钝了。
所以,喊了江樱去将那把美名曰‘很好切菜’的祖传玄铁菜刀取来。
然后,江樱从容的去了自己的卧房。
结果,发现枕边的菜刀不见了……
***
小非的唠叨:拖延了一个星期新书合同终于寄出,也就是说,以后没意外的话更新会稳定下来,只是新书期更新较慢,大家可以先养肥再看~
另外,走过路过的丢几张不要钱的推荐票吧么么哒!
009:恍惚入梦
昨晚睡觉前,分明是好端端的放在这里了!
今日清早虽然没有检查,但是出门时大门锁的好好的……更何况,谁会来专程偷一把菜刀?
可是江樱将整个床铺都翻了一遍,情急之下甚至钻进了床底细细的勘察了一番,却也没有瞧见菜刀的影子。
庄氏催促的声音传来,江樱觉得额角汗如雨下。
要知道,庄氏昨晚可是放了话的,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俗话说的总是很好,比如‘人固有一死’,可她真的不想因为莫名其妙丢了一把菜刀就扔了这条刚到手儿,还没捂热的小命啊……
庄氏的催促已经有些不耐烦。
只怕江樱再不将菜刀送去,她就要提着菜刀进来了……
江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疾步出了卧房。
来到厨房中,庄氏手下正按着一根洗的干干净净的白胖萝卜,一手伸手要来接刀。
江樱搓了搓空空如也的双手,假笑道:“奶娘,这萝卜我来给你切吧,我寻思着那菜刀既然是传家宝,便不好随意拿出来用,这样的好东西自然要用在更值当的菜肴上。”
这货显然是没有说实话——在她这个吃货的眼中,不管是什么食材和菜肴,只要是吃的东西,就没有不值当的说法儿。
可现在,人命关天。
庄氏听在耳中,却觉得有些道理。
可这菜刀,确实太钝了些。
“我来切吧。”江樱见庄氏望着菜刀犯难,上前殷勤的接过,唯恐庄氏多问,忙又转移话题道:“是切丝还是切片儿?”
“切丝吧。”庄氏说罢有些不大确定,这些日子来她已经看出来江樱在厨艺上有些造诣,只当是跟着江世筠耳濡目染的,再加上些江家人在这方面独有的‘天资’,所以她不确定的是——她这五大三粗的人都觉得太钝的菜刀,樱姐儿这小胳膊细手腕的,真的使得动吗?
可这个想法刚在庄氏脑海里落定,她就见大白萝卜在那只原本不沾阳春水的稚弱雪白的小手下面,已经去了大半截,一排白白细细的萝卜丝整齐的排列在刀后,水凌凌的。
庄氏愣住了。
这又一个失神的间隙,小姑娘已经将一只白萝卜全部切成了细丝,不费吹灰之力一般。
“这刀用着还行,若奶娘觉得不好使,等我找块磨刀石给磨一磨。”总之现在江樱的想法就是,能不让庄氏再打那玄铁菜刀的想法,就是再好不过的。
庄氏回过神,却依旧吃惊不已,她来到案板前,捏起几条萝卜丝来,啧啧道:“樱姐儿啊,你这刀怎么使得这样好?”
她竟是从来都不知道的。
可转念一想,从前在江家,江樱是个完事不用操心的主儿,从不下厨,自然没有这个‘展示’的机会。
由于这边庄氏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工作,所以当江樱说她是跟在江世筠后面学到的一些皮毛的时候,庄氏很释然的点头了。
但眼瞅着切得这样好的萝卜丝,还是觉得太难得了。
其实在江樱眼里,这萝卜丝切得真的算不得太细,因为白萝卜炒起来不适宜切的过细。
一顿午饭吃下来,江二姑娘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草木皆兵的心。
生怕庄氏提起那把菜刀的事情。
饭后,帮着庄氏将厨房收拾干净,江樱便借口午困,回了自己那间小卧房去。
一钻进房中,便再次开展了地毯式的搜寻工作。
床上床下,桌后椅旁,能找的地方统统找过了,就差没有掘地三尺。
但菜刀,依旧没有出现。
江樱有些绝望的瘫坐在床沿上。
怎么办?
是跟庄氏坦白告罪,还是能瞒一天是一天?
这是个问题。
前者固然是成全了一个大义凛然刚做敢当,可后者却又适用于‘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警世名言。
江樱在活命和大义之间摇摆不定,干脆朝后倒下,仰躺在牀上。
望着床顶,她眉头越皱越深。
菜刀怎么就会突然不见了呢……
不可能凭空消失,四处又找不到,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被偷了。
虽然入室偷菜刀这一说法显得有些滑稽与牵强,但除此之外,好似没有其它的可能了。
江樱眨了眨眼,压根想不出可疑的人来。
苦于认命接受现实之余,只能在心里悔恨——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把这把菜刀带在身上不离身。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菜刀丢了,不仅她的生命安全遭受到重大威胁,其外,良心上也开始过意不去。
毕竟是江家祖传的宝贝,这么多年传承下来,偏生到她这里丢了,她就等同是个罪人,难辞其咎。
江樱在一头闷进被褥里,既担忧又内疚,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庄氏走进来看了看,见她就趴在牀上,被子也不知道盖,打春的天气还那么寒,顿时就拧了眉。
刚想开口责备两句,但心想江樱约莫是睡着了,不忍吵醒她,便放轻了脚步走了过来,将人给塞进了被子里。
江樱自然是没睡着的。
但是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庄氏说这件事,所以干脆就闭着眼睛装睡了起来。
一开始,的确是在装睡的。
只是后来,就弄假成真了……
江樱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处身于一片……菜园之中。
江樱望着满目的蔬菜株,有茄子,辣椒等这个时代已经出现的大部分蔬菜,甚至还有缠在架上的黄瓜、豆角,包括在这个时空里十分珍稀的一些品种,加在一起几乎林林总总竟是有数十种,许多都并非是这个季节该有的,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只有枝叶和藤秧,没有开花结果。
江樱没有察觉到自己是在梦中,大脑混沌,却也丧气非常。
不能吃的蔬果,长势再好,也没有用处。
不得不说,有时候吃货的世界,判断一件事物的好坏,总是这么简单明了——只分为能吃,与不能吃。
可是她现在是在哪里?
江樱在菜园里转了许久,发现这座菜园大的离谱,似乎没有出路一样。
又穿过一块种着青葱,根茎却细不可见的菜地,江樱已累的气喘吁吁,腰都要直不起来。
她弯下身子双手扶着膝盖稍作歇息,一抬头,却见前方出现了一方清澈的小湖,湖边建着一座精巧的木屋。
江樱又累又渴,此刻见有木屋在前,便下意识的喊道:“请问有人在吗——”
她迫切的需要一碗水,和出去的路。
木屋的门被从里面推开,吱呀一声轻响,并着一道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总算过来了。”那女人说道。
010:别有玄机
江樱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自打从木屋内,行出了一位体态过于丰腴的妇人,年约四十上下,由于迎着日光,从江樱这个角度看去,五官模糊成了一团。
想她方才说的那句话,好像认识自己,江樱便眯了眼睛定睛望去,一边疑惑地问道:“敢问您是?”
妇人又走近了些,江樱这才得以看清她的容貌。
这一看,便顿时吓得倒退了三五步。
这……虽然跟画上的年龄相差不少,但这体态,这五官,特别是那显眼的龅牙,分明就是祖奶奶!
“我等你很久了。”妇人似乎看不到江樱的恐惧,自顾自的说道,口气中隐隐带了不耐。
江樱觉得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完!她前脚刚弄丢了菜刀,后脚祖奶奶就找她索命来了!
“你这么怕,是为何?”妇人总算是看出了江樱对自己的惧怕来,当然,这还是因为这货已经没出息的被吓到双腿和牙关一并打颤,表现的实在太过明显。
江樱闻听欲哭无泪。
心道换做谁见到了死了一百多年的祖奶奶站在自个儿面前,谁能不怕啊……
“祖奶奶,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弄丢菜刀的……我也,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突然就找不到了,您放心……您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一定把菜刀给找回来。”江樱颤抖着保证道。
妇人又圆又阔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来。
“你竟还怕这个?我当穿越来的人,应都是不惧鬼神的。”那妇人望向江樱的眼神,含了些好笑。
“啊?”江樱脸色突变,一时间也顾不得去害怕了,瞪大了眼睛看向她。
“看样子还不怎么聪明……”妇人似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道。
江樱:“……”脑海中乱作一团。
妇人没有耐心多做解释,只道:“这把菜刀里实际上隐藏着一座空间,也便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了。我一直在等着江家子孙后代之中能出现这把菜刀的真正主人,虽然等的久了些,但好在让我等到了。”
说着,看向江樱费力消化又惊骇的模样,她又道:“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害怕,你现在是在梦中而已。而我,早就已经死了。”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想着她那句我早就已经死了,江樱实在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你要记住,日后这空间里的一切植物生长情况,都跟你的身体息息相关。”
江樱听罢环顾四周,喃喃道:“这里的菜长得这样好,看来……我的身体还是极好的。”
妇人毫不留情的白了她一眼。
“难道你没瞧见,它们根本不能采摘吗?”
江樱默了默。
也是,没看到有一个长成果实的。
“这也是跟你刚接受这个空间所致,日后会渐渐好起来,会根据你的身体习惯自成一种状态,而究竟是哪一种习惯,我现在还不得而知,你需自己日后留心观察。”妇人看了她最后一眼,便转回了身去,罢了又想到什么似得,头也不回的补充道:“还有一点,切记不要带除你之外的人进来。”
“我说的你都要记住。”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妇人的声音已经飘渺起来。
“祖奶奶!”江樱见她要走,慌忙追了上去。
妇人却没有回头,逐渐消失在了炽热的阳光下。
“祖奶奶……”江樱无力的唤道。
她好不容易进入了状态,还没来得急提问啊。
面对这突如其来匪夷所思的认知,她有太多的疑问。
比如最重要的讯息……菜刀究竟在哪儿?
……
“樱姐儿?”
耳边隐隐传来庄氏的声音。
江樱倏然睁开了双眼。
入目,便是庄氏紧张的脸庞。
“怎么了?可是发恶梦了!”庄氏见她转醒过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问道。
“奶娘……”江樱余惊未了的坐了起来。
庄氏一边扶着她坐好靠在牀头,一边关切地问道:“方才就听你发噩梦喊什么祖奶奶,是不是怨我昨个儿提了祖奶奶,吓着你了?”
江樱摇了摇头。
她暂时还分不清梦中所见所听是真是假,所以没打算将这一切告知庄氏,以免庄氏会误认为她精神方面出了岔子。
江樱刚调匀了呼吸,就听庄氏忽然“啊”的大叫了一声。
刚经历过祖奶奶‘托梦’,精神方面还处于极度敏感脆弱的江樱,被庄氏这一惊一乍的给吓到。
“怎么睡觉……还握着这菜刀!”庄氏指着江樱露在被子外的右手惊诧的问道。
江樱不明所以的低头看去。
顿时也是被惊到了!
只见那把原本不翼而飞的菜刀,此刻正被她自己牢牢的握在手中!
因为刚醒来,意识还较为薄弱的缘故,竟是没有发觉自己手中握着把刀……
“樱姐儿啊……是不是近来,压力太大了?觉得脑子……有些不大能拎得清?”庄氏一脸担忧的看着江樱,问道。
江樱对上庄氏的眼睛,凌乱了……
还是被能逃过被庄氏看待成精神失常的下场吗?
“别担心。可能是前些日子赶路累坏了,做噩梦梦游呢……不怕啊。”庄氏拍了拍她的手,边安慰着边将菜刀从江樱手中拿了过来。
江樱缓缓松手,任由庄氏一脸谨慎的将菜刀取走,并且放在了远离她床榻的旧梳妆桌上。
又仔细的宽慰了江樱,交代她放宽了心别乱想,这不是什么大病之类的话,庄氏一转头出了屋,便神色匆忙的去抓安神的药去了……
老爷夫人就留下了樱姐儿这么一个姑娘,说什么也不能出问题啊!
另一边,庄氏前脚刚走,江樱后脚就下了牀,走到了梳妆台前。
说是梳妆台,却连面铜镜都没有的,更别提奢侈的首饰之类了,现下,老旧却擦拭的干净的梳妆台上,只赤条条的躺着一把菜刀。
江樱吞咽了一口口水,伸手握住了刀柄。
到底是怎么回事,菜刀里是不是藏有玄机?
她如果要弄清楚这一切,就必须亲自验证。
就在握住刀柄的那一刻,江樱呆住了。
手中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
菜刀再一次凭空消失了!
011:‘小贼’
011:‘小贼’
然而她脑海中这个意念刚刚形成,菜刀忽然又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中!
江樱膛目结舌。
等等……
这菜刀,好像可以受她的意念控制了?
那祖奶奶在梦中所说的空间呢,是不是也是真实存在的?
当这个想法刚一冒头,江樱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待适应了之后,睁开眼睛移开挡在面前的手掌,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方才在梦里的场景!
眼前的菜园,正是梦里来过的那座。
小湖,木屋……一切都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就是,不管她再怎么喊“有人吗”,都再没有出现祖奶奶那胖乎乎的身影。
江樱怕待久了庄氏会生疑,便用意念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望着这把玄铁菜刀,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世上果真是无奇不有……
理清了思绪,她大概总结出了这菜刀的用处——可隐形,方便携带;可打开蔬菜空间;可切菜……目测削铁如泥。
总而言之,除了跟吃挂钩之外,也没其它实质性的用处。
哦还有……可以用来砍人。
但太血腥暴力,毕竟江樱认为自己要走的是小清新种田风。
可是对吃的有利,那就是最大的好处了!
江樱很满足,想一想日后养好了这座空间菜园,就不会再面临饿肚子的危险,她就觉得人生充满了爱与希望。
而关于祖奶奶所说的那句‘菜园里蔬菜的生长情况跟主人自身的身体情况息息相关’并且不确定会是江樱的哪种身体习惯,整三日后,江樱默默总结出来了。
据她观测,只要她吃饱的时候,菜园里的蔬菜长势就很蓬勃。
当她觉得肚子饿的时候,蔬菜们就开始打蔫儿了……
总而言之,菜们也很怕饿肚子。
总结出了这么一个规律的江樱,只觉得这菜园真的很懂她的心意。
看来,以后要想这菜园好好的,她就更不能让自己饿肚子了。
这还真是一个幸福有爱的良性循环啊!
她这边自个儿还挺乐呵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有一句话,很适用于她跟菜园之间的这种关联,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
长势的好坏固然是总结出来了,但是什么时候这园子菜才可以开花结果采摘开吃,目前还是未知之数。
江樱觉着有个盼头总比没有的好。
就算一直不能用来吃是可惜了些,至少有个私密空间可以藏东西……
再不济,这菜刀用起来很合手也算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人生处处充满空欢喜,为了可以保证失望临头不会太打击人,所以自上辈子起,江樱就学会了知足常乐。
※
次日,晌午。
江樱做好了午饭,却不见庄氏回来。
这几日来,庄氏一大早的便会去外头走动,是想找个活计。
可活计却不是那么好找的。
结果几日下来,活计是没找到一份,整个桃花镇上的人她倒是混了个熟,加上她自幼也是在此处长大的,熟识的更是不能再快了。
以至于近日来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临到吃饭的点儿,江樱还没等到庄氏回来。
不知是还在找活计,亦或是去了别家唠嗑。
江樱在屋子里等的有些急了,望着外头太阳正好,因刚下过雨的缘故屋里有些湿冷,干脆就去了院外,边晒太阳,边等着庄氏回来。
这间隙,她抽空朝隔壁看了眼。
房门依旧是紧紧锁着的。
好像那蓝眼睛的少年是独住的,一般是早出晚归,似乎靠打猎砍柴为生,且他轻易不发出什么动静,安静的好像隔壁没有人住一样。
也没见镇子上有人找过他。
江樱也只是第一日凑巧见了他一面而已。
“樱姐儿!”
江樱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忽然听到了庄氏的喊声。
循声望去,便见庄氏抄着袖子回来了,面带笑意的。
“奶娘今日又去哪儿了?”江樱迎了上去,随口问道。
“今日去了林镇上!”庄氏兴冲冲地道:“这回可算找到活儿了!”
她笑的连眼角的褶子都舒展开了,可见是高兴坏了。
江樱也被她传染,跟着笑起来,又连忙问道:“是什么活计?”
“临镇上有个养猪的凌家,养猪场里正好缺人,我去看了看,挺好的!一个月给一钱银子呢!”
一钱银子不过一百文,十钱也才一两,也就是说一年也就一两多的工钱,这工钱当真是低的可以,但是现如今,能找到一份活计糊口,对庄氏来说已经没得挑剔了。
“那他们还要人吗?我也过去跟奶娘一起。”江樱连忙问道。
养猪场,一听便不是干净轻松的地方。
但现如今不管是院子里的菜还是空间的菜,都没有成熟,她们手上又没闲钱,所以买食材做成小吃糊口的想法一时间没办法实行。
能先找个活计应付着生计,自然是好的。
庄氏闻听就傻了。
这真的还是那个小娇娇吗……
养猪场那种地方,她怎也愿去?
可纵然姑娘愿去,她也决不能让姑娘吃这份苦!
“就刚巧缺一个,哪里能要那么多人!”庄氏扯着谎话。
“啊?这样啊……”江樱有些失望。
“好了,回头奶娘托人给你找份活儿就是了。”庄氏说着便扯起了江樱的手往里走,边转移着话题道:“这跑了大半日可是饿死我了!樱姐儿今个做了什么好吃的?”
“做了……”江樱话刚开口,便戛然而止,并着脚下也一并顿住了。
庄氏不解地看着她,刚想问怎么了,却见江樱赫然睁大着一双眼睛,手指指向了宋家的泥巴墙。
庄氏看去,就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蹲在墙头上。
二人互看一眼,皆是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答案:贼!
青天白日的就敢来偷东西,这胆儿也太肥了!
江樱望着撸起了袖子,抄起了棍子疾步走去的庄氏,再转眼看了看依旧趴在墙头,浑然未觉的小贼,竟觉有些不忍看接下来的画面……
庄氏是个正义感爆棚的人。
庄氏还是个曾经扒光了小贼的衣服在街上游行的强悍妇人。
‘小贼’口中叼着半截枯草,暗暗皱眉。
这大晌午是太阳正好,他爬墙爬到一半情不自禁地就想逗留片刻,享受享受日光的温暖。
可怎么忽然觉得……有些冷飕飕的呢?
012:是樱樱吗
下一刻,他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嘭!
重物坠地的闷响传起。
“啊!谁!谁暗算小爷!”
“救命啊!”
被庄氏两棍子打下去的‘小贼’嘶声喊道。
他奋力的挣扎着,再又挨了两棍子后,总算改变了面朝黄土的姿势,成功的将脸露了出来。
可露脸的后果就是……“啊!”
小贼紧紧捂着被揍了一拳的右眼,惨叫声划破天际。
江樱微微侧过了脸,不忍再看,却在道:“奶娘,别打了……”
“是是是,有话好说,别动手啊!”‘小贼’连忙躲着庄氏的追魂棍,连忙求饶道,同时对那道给自己求情的少女感激涕零。
“待送到衙门,自然有人动手来打……您这样打,不累吗?”那清灵中带着一股娇憨的声音又说道。似乎真的是很担心,很担心……揍他的这个人会很累!
‘小贼’顿时僵在原处,眼眶微微地红了。
现在的世道已经炎凉到这个地步了吗?
“小小的年纪什么不做,却偏偏做贼!”庄氏确实也累了,一把丢开棍子,威猛无比的揪住小贼的衣襟,硬是将人自地上给提了起来。
“什么?贼?我不是贼!”少年人顿时辩解道。
本以为是仇家追过来,不成想竟是被人当做贼了!
现在,提到贼这个字,他就会想到那段不堪回事的黑暗历史好么!
“我不是贼!!!”少年人嘶声吼道,声音极具爆发力。
江樱浑然愣在原处。
这得是受了多大的耻辱与冤屈,才能喊出来的声音啊……
“你不是贼那你——”庄氏话到一半,看清了这眼前的脸,忽然一皱眉,转而问道:“你是……咿,我怎么看着你这么面善!”
少年人此刻也看清了眼前这张妇人的脸。
忽然,他通身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再然后,脸上的神色要比见了鬼还要惊恐。
怎么会……!
告诉他,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你认得我?”庄氏见他表情,越发疑惑。
少年人膛目了好半晌,遂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拍了拍庄氏还死死揪住他衣领的手。
“庄婶子,你不记得我了?”
这声音里都是讨好,却又分明带着剧烈的颤抖。
“你是……”庄氏听他道出自己的姓,心下隐约生出了‘这可能是认识的人,自己这几棍子可能打的太冲动了’以及‘如果真的是认识的人,该要如何收场才是’的复杂预感。
“我是宋春风啊婶子……”少年人继续颤抖着说道。
“哦!”庄氏恍然过来,“怪不得我瞅着眼熟呢,原来是春风啊!”
说着,松开了手,往后倒退了两步,边打量着宋春风边称赞道:“哎呀这多年没见,你都长得这么高了,当年我走的时候你才刚会说话呢,啧啧,怎么长得这样高?又这么……”
庄氏望着被自己揍得青紫的那张脸,‘俊朗’两个字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庄氏正苍白的为自己解释着:“是婶子不好,是婶子眼瞎,把你当成那翻墙入室的盗贼了……不过话说回来,怎么忽然想起来要爬墙了呢?”
“不是一时兴起……我贯来喜欢爬墙的。”宋春风边揉着脸上的伤,边苦笑道。
庄氏一噎。
这是什么奇怪的习惯……
江樱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实,只觉得丢脸非常。
她是听说宋春月有个经常不归家的哥哥叫宋春风。
这下好了,打错人了……
纵然他实在不该爬墙,但是这毕竟是人自家的墙,这是他的自由啊。
“因为我娘和妹妹白日里不在家,我身上不带钥匙,便习惯翻墙。”宋春风见庄氏看向自己的表情变得古怪,忙解释道。
庄氏了然。
了然归了然,可是这伤……
“这样吧,婶子带你去看看郎中!”这毕竟是自己的错,万一孩子有什么好歹,就没法跟李大嫂交代了。
宋春风却是连忙地摆手,还并着不停的摇头,拒绝道:“不用不用!这点儿皮外伤算不得什么的,过两日自己就好了!婶子您还有事儿吧?有事儿就先去忙,不用管我,真的!”
作为一个目睹了这一切的旁观者江樱,见宋春风把带他去治伤当成送他去死的反应,隐隐觉察到一丝不对劲儿来。
好像,宋春风很怕庄氏?
刚得出这个结论,江樱立即就觉得自己在说废话了,任谁被稀里糊涂这么一顿狠揍,能不怕啊……
“真的没事吗?”庄氏担忧的看着宋春风。
“真的没事,婶子你看,我好着呢!我自幼就抗打!”宋春风说着,还甩了甩胳膊,踢了两下腿,表明自己真的‘很好’。
“你确定……没事吗?”庄氏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表情愧疚又复杂。
这孩子纵然是在笑,但配合着这一脸的伤,怎么看都像是在强颜欢笑啊……
宋春风重重点头:“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吗……”庄氏再问。
“真的没事!”宋春风又答。
“真的没事吗……”
“真的。”宋春风的脸色和口气逐渐变得木然起来。
“你确定真的没事,可别骗婶子?”
“……”
耳边一问一答的对话形式还在继续。
江樱默默咽了一口血,转身朝着院内走去。
然而冷静了下来的宋春风,忽然想起什么似得,转过了头来。
待捕捉到江樱的身影,少年人再一次……颤抖了。
然而这一次的颤抖,同方才的那一次,十分的一样……
这是一种,充满了惊喜、兴奋、激动和为之情不自禁的颤抖!
“樱樱……!”
“是樱樱吗!”
江樱脚下犹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表情几近石化。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脑海里闪现了某小品中‘毕老师,是毕老师吗?’的情形。
转眼间,那鼻青脸肿,衣衫半破的少年人已经狂奔至她面前。
“真的是你,樱樱……”少年人不知何故,竟已是一副热泪盈眶的模样。
江樱心一提。
这,这是什么情况!
莫不是原主跟这位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
PS:有人看吗,有人在看吗
开新文好忐忑,加上又是比较蛇精病的路线,就更加不安怕没人看,这本书提笔的初衷,是为的让大家工作学习之余可以笑一笑。图一乐,或许女主不是那么高大全,情节不是那么跌宕,但能博大家一笑我就达成开书的初衷了。
话说回来,也写了有十多章了,大家有在看吗?有的话在书评区吱一声好不好,实在不行发个标点也行,让我知道有人在看就行..
013:快砍死它
可是记忆君没有告诉她有这么一茬儿啊!
说好的只钟情于方家大郎,为方家大郎生,为方家大郎死呢?
“我是春风!”宋春风又重重的重申道。
见江樱仍旧一副迷茫的表情,宋春风的表情开始变得失落起来。
庄氏走了过来,“樱姐儿你忘啦,你七岁那年,跟着夫人和我来过这儿的,那时候你见过春风的。”
江樱:“……”
七岁的事情,原主早就忘了啊。
“有些不大记得清了。”江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眼见着少年人的表情越来越落寞,忙又道:“不过也不打紧,现在不是也认识了吗?”
宋春风的表情果然好看了些。
他冲着江樱一笑,重重点头。
没关系,只要他记得就可以了。
而且只要一想到以后可以日日见到江樱,他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江樱记不记得他!
“好了,进去说话吧。进去洗把脸。”庄氏招呼着宋春风,又问道:“还没吃饭吧,没吃的话一起吃吧!”
“我吃……”宋春风话说出一半,看着面前的江樱,立马儿就改了口,“好啊,刚好我还没吃饭!”
江樱将放在锅中保温的饭菜取了出来,宋春风连忙地跑来帮忙。
“小心烫!”宋春风将江樱手中的汤盆抢了过来。
“谢谢。”江樱笑着道谢,心里想着宋春风当真是有一副热心肠。
殊不知,这位平日在家,可是油罐子倒了都懒得扶的主儿。
宋春风脸上的笑意一直就压不下去,纵然脸上有伤,一笑就要牵动伤口,可他还是忍不住要笑。
他是在外头吃过了午饭的,说没吃只是想借机多跟江樱相处相处,没打算吃饭,可当他尝了第一口之后,先前的打算就变成了泡影……
饭后,庄氏进了厨房洗碗。
宋春风仍然没有要走的打算,缠着江樱问七问八,不管江樱说什么,他都一副兴趣极大,兴高采烈的样子。
江樱一开始是顺着他问的话往下说,可说着说着,不自觉的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她这还是第一次跟人这样聊天。
跟庄氏交流,一般没什么机会说话。宋春月又早出晚归的上工,鲜少会在家。
“家里的柴没有了,我去山脚下砍一些回来。”庄氏从厨房出来,边擦着手边说道:“你们俩就在家说说话吧。”
江樱却站起了身来,“我也去。”
宋春风看了眼江樱,也跟着站了起来,“那我也跟婶子一起去,还能帮帮忙!”
于是,三个人一把柴刀,就此朝着桃花镇的后山而去。
山上时不时有野兽出没,所以庄氏只打算在山脚旁砍些柴回去。
一捆柴三文钱,而她们现在拿不出这三文钱来,只得自己动手。
可是……
庄氏望着挥着柴刀大肆砍伐的宋春风,觉得自己没有用武之地了。
宋春风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在江樱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包括砍柴。
然而不明情况的江樱,此刻只能傻眼看着宋春风。
只是砍个柴而已!
用得着动作幅度这么大吗……
他手起刀落之际,还要兼以跳跃、和跟人过招似的严肃表情,仿佛他砍得不是柴,而是人。
不过看到宋春风这副有力气没地儿使的模样,江樱心里也松了口气——看来庄氏真的没将人给打坏,能蹦能跳的。
“好了好了,春风别砍了,够了够了!”庄氏忙对一路往山上砍去的宋春风出声制止道。
江樱抱着柴无力的跟上来。
这也太能砍了吧……她跟庄氏两个人在后头捡,愣是都跟不上他砍柴的速度。
要是宋春风发展为专业樵夫的话,想来收入应当就足以养活李婶和春月了。
宋春风应了声,停下手中动作,回头一瞧江樱小小的身板抱着那么多的柴,忙就走了过去,“樱樱,我来给你抱吧!”
江樱躲开他的动作,摇头从宋春风笑道:“还有好些呢,你想抱的话就去捡吧!”
宋春风默了默。
他哪里是想抱这什么柴啊,他只是怕江樱累着。
见江樱又弯下了腰继续捡柴,他便也乐滋滋的跟着一起了。
“樱樱……”
宋春风亦步亦趋的跟在江樱身边,咧开嘴笑着。
“啊?”江樱漫不经心地应着。
“没什么。”宋春风嘿嘿的笑着。
他就是高兴。
他从来没有敢想过,有一天能跟樱樱一起上山砍柴,这实在是太美好,太不可思议了。
听他傻笑个不停,江樱觉得被逗到,刚巧一转头又看到他青肿着的一只眼,再加上在眯着眼睛笑的缘故,俨然只剩下了一条缝,情不自禁地就笑出了声来。
听她发笑,宋春风便转了脸过来,蓦然就看到江樱笑的眼睛眯了起来,瞳孔又黑又亮,浓密的羽睫像是两把小扇子,在白嫩嫩的小脸上,好看极了。
宋春风腾地一下就红了脸!
他不敢再看,忙将脸转了过来,心里不由庆幸还好庄氏将自己的脸给打肿了,红脸不红脸很难分辨。
可是刚才樱樱是在对他笑呢……
宋春风又偷偷的转过脸看了看江樱。
樱樱笑起来的时候,真是好看。
说罢,忙又在心里补道:不笑的时候也很好看!
“我的娘呀!”
庄氏突如其来毫无过渡,地动山摇般的惊恐吼声,险些要震破江樱和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欢喜不已的宋春风的耳膜。
宋春风‘做贼心虚’,以为是庄氏抓到了他偷看江樱,刚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却听身侧的江樱大声喊道:“是……山猪!”
什么?
宋春风忙举目望去,果然见前方自山上跑下来了一头极其肥壮的山猪,眼下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就如同是发了狂一样!
“樱樱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宋春风下意识的第一时间就挡在了江樱面前,面对来势汹汹的山猪,他握紧了手中的柴刀。
“它受伤了,快,春风快砍死它!砍死它咱们就有肉吃了!”
身后少女跃跃欲试和兴奋的声音让宋春风石化当场。
包括庄氏,也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自家姑娘。
天呐,这货到底是有多想吃肉啊!
※※※※※※
PS:谢谢(望易Y)打赏的五个平安符,小非这才知道书改了签约状态了,谢谢亲!
014:是你的山猪
通体溜黑的山猪见前方有人,狰狞的朝着江樱他们冲撞过来。
他们是跑不过山猪的,要想活命,就只得杀了它!
宋春风将江樱推至一旁,跃身上前。
宋春风会武功!
江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山猪身上挨了宋春风一刀,痛的嚎叫出声,攻击也愈发猛烈了起来。
宋春风纵然是有些功夫,但独自一人对抗这凶猛的山猪,不免有些吃力。
江樱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见情况不妙,她忙将怀中的柴一把丢掉,捡起一个最为粗壮的棍子,欲上前去。
然而她刚将棍子握住,庄氏却一把给她抽了去。
“让我来!!”
庄氏气吞山河的声音响彻整个后山。
宋春风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就见庄氏双手紧握着一根粗棍,面色狰狞的朝着山猪跑了过去。
一时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直到山猪嗷的一声惨叫出声。
“婶子小心!”
山猪的头部挨了庄氏这么一棍子,宋春风唯恐山猪会反攻,连忙上前帮忙,然而却见那山猪原地晃了几晃,然后……眼冒金星的倒在了地上!
宋春风深吸了一口气。
这场景何其熟悉……
曾经,他就是这样,被庄氏一棍子打昏了过去。
此时此刻,他竟有些同情这一头跟他遭遇相似的山猪。
“奶娘……好厉害!”江樱从庄氏的神力所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连忙地小跑了过来。
庄氏分外骄傲地昂起了头,道:“我以前小的时候,就经常跟我爹上山打猎!”
由此看来,女汉子要从小养成才行。
江樱喜不自胜,跑过来蹲下望着眼前地上这头肥壮的山猪,眼睛要比夜空里的星子还要闪亮。
也正是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原本昏过去的山猪,眼睛睁了睁,似乎在慢慢的清醒过来。
“这么大一头山猪咱们也抬不回去,这样吧春风,你腿脚快,下山去找几个人过来帮着把山猪给抬回去!”庄氏对宋春风说道。
宋春风点头答应下来,跑下了山去。
“不过话说回来这山猪怎么会下山呢。”江樱终于将视线从山猪肥壮的身子上移开。
“咱们撞上运气了!”庄氏边将柴堆好捆住,边笑着说道。
这时,江樱忽听得近在咫尺的吭哧声,紧随着她就觉得头脸上被喷上了又热又臭的水汽。
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呢……
江樱略显僵硬的转过脸,就见那山猪不知何时竟是站了起来,此刻一双猩红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她。
下一刻,蓦然就朝着她顶了过来!
江樱惊叫了一声,由于人的本能反应,她原本蹲着的身子顿时就朝后仰去!
庄氏闻声看了过来,顿时就吓坏了!
“樱姐儿!”
眼见着江樱要朝着身后倾斜的山坡仰倒,而那山猪更是已经逼至她身前,怒火滔天的朝着江樱顶去,庄氏纵然知道她根本来不及阻止,但还是奋力的跑了过来。
江樱倒地之时,立马儿就抓起了手边的一块石头,朝着山猪的鼻子狠狠打去。
石头锐利,将山猪的鼻子刮出血来。
山猪吃痛的哀嚎了一声,刚欲反击之时,身子却重重的抽搐了一下。
然后便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江樱来不及去想任何,再次举起了手中的石头朝着山猪的脑袋砸去,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
“别砸了,已经死透了……”
少年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江樱举头望去。
身材欣长的少年,身穿粗布短褐,正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一双蓝色的眼睛尤其显得清冷。
“多谢这位英雄救命之恩!”庄氏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江樱,边对少年道谢。
又拍着江樱的背哄道:“我的樱姐儿,我的小心肝儿,吓坏了吧?别怕别怕,没事儿了啊,别怕……”
少年人面无表情的抽了抽嘴角,心道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害怕了?
这小姑娘可是举着石块生生将野猪砸的头破血流都没眨一下眼睛……
江樱看看少年手中的弓,又看了看山猪身上插着的箭,明白了过来。
是这蓝眼睛的少年,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谢谢你。”江樱诚心诚意的道谢,反倒是她扶着庄氏站了起来。
“不必谢我,这山猪是因为方才被我猎伤,所以才跑下了山来伤人。”少年人语气冷漠。
江樱听罢了然的点头,怪不得她说这山猪身上怎么有伤呢,原来是这样……
诶不对!
江樱看了看面前站着的少年人,又看了看横躺在地上的山猪……
这么说,这猪有主了,这猪是他的。
还以为有肉吃了呢……
江樱眼中闪过浓浓的气馁之情。
罢了。
以后吃肉的机会又不是没有,该是她的就是她的。
想到这里,她便抬起了头来。
却见那少年已经不见了人影!
江樱连忙转过身,见少年人已经背着弓正下山去。
“诶!你的山猪!”江樱连忙地大喊着提醒道。
少年人头也没回,淡淡地道:“是你的山猪。”
江樱:“……”
这对白……
“可这是你猎到的!”她不想平白占这个便宜。
“是被你砸死的。”
少年人回完这句话,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江樱再喊他,便没有了回应。
不多时,宋春风就带着三个桃花镇上的汉子上山来了,几人合力,将山猪抬了回去。
自然是不能让人平白受这趟累的。
待庄氏用滚水褪了猪毛之后,便给三人各自分了一块肉,约莫都有两斤重。
晚间,李氏和宋春月母女刚一放工到家,就被庄氏喊了过来。
一进院儿见自家儿子正坐在井边,袖子撸的老高洗着菜,李氏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这是她儿子吗!
“娘,今个儿我们在山上猎了头野猪,樱樱正在里头做菜呢,待会儿咱们一起吃饭。”宋春风转头对母亲说道,手下洗菜的动作却是没停。
母女俩互看一眼,脸色古怪——这臭小子今个儿撞什么邪了,竟然洗起菜来了!
自厨房内传出来的肉香,转移了母女俩的注意力。
“娘,走,咱们进去看看阿樱在做什么。”宋春月拉着李氏朝着厨房走去。
015:我不吃肉
厨房内,庄氏烧着火,江樱正在往锅里炸着什么东西。
宋春月靠了过去,见江樱拿筷子将炸好的肉卷儿放入盘中,问道:“阿樱,你在做什么?”
“这个叫烧汁金菇野猪卷。”江樱边说边又将生肉放入锅里炸。
“这怎么弄的啊,看着颜色真好看……”李氏也靠了过来,稀奇地道。
她和宋春月是在韩家厨房里打下手的,什么样的山珍海味都见过,却没听过这什么烧汁金菇野猪卷。
“就是用野猪的里脊肉,用刀改成片儿,金针菇用盐和姜入了味卷进去,再放油里炸熟。”江樱随口解释道。
可惜这里没有耗油,不然加进去味道会更好些。
“果然是大厨家出身的,一个野猪肉也能做出这么多的花样儿来。”李氏笑着称赞道。
“就是突然想吃这个了,随便炸些,不怎么顶饿的。等会儿春风洗好菜,再炖一道正经的。”江樱笑着对李氏和宋春月说道。
“是啊,等会儿吃完饭回去把那块肉带上,特地给你们留的。”烧着火的庄氏指向案板。
李氏一看,竟是少说也有十来斤,顿时就摆着手道:“这么多哪里吃的完,你们倒不如卖给猪肉铺,也好换些银子!”
庄氏现在手头没钱她是知道的。
“卖了,卖了一大半呢,就留下了些够咱们吃的。你们拿回去吃!再说了能猎到这山猪也有春风的大功劳在!”
“奶娘说的对,婶子就别见外了。”江樱边翻炸着猪肉卷,边劝道。
“娘,咱们拿着就是了!”宋春月直截了当的道。
“你这丫头……”李氏瞥了她一眼。
江樱听了笑了笑。
宋春月这不是馋,也不是爱占便宜,而是真的有一副飒爽的性子。
这样的人相处起来轻松,所以江樱很喜欢她。
在李氏和宋春月的帮忙下,晚饭很快就炖好了。
今日卖给猪肉铺大半扇子猪肉,以十五文钱一斤的价钱卖了统共一两半银子。野猪肉有腥味儿,江樱心知这个价钱还算合理。
将香喷喷的饭菜摆上桌,江樱返回厨房端了特意留出来的一盆红烧肉,又夹了几个金菇卷,最后又拿上热腾腾的白面馒头,朝着隔壁去了。
说来这白面的馒头,她在这里还是头一次吃。
不对,现在还没吃。
今日她和庄氏将卖猪肉的银子送去,少年却不肯收,两句话不给她们机会再多说,便关上了门。
所以江樱想着送些吃的过来,怎么说人家今日救了她一命。
伸手叩响了院门,江樱站在门外等着。
春日里外头的风还很冷,吹得她直打哆嗦。
不多时,院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门前没有悬灯,乌漆墨黑的,但少年人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有事?”他问道。
“刚刚出锅的红烧肉,给你——”江樱将盆子递了过去,刚烧好的菜冒着热气,闻起来令人食欲大动。
“多谢。”少年人道了谢,却没有打算去接,反而道:“我不吃这个。”
江樱愣了愣,见他又欲关门,想伸手拦住但手里端着肉,情急之下就伸出了脚,挡在了两扇门之间。
黑暗中,少年人望着横在半空中的鹅黄色小绣鞋,头顶冒下几道黑线。
这哪里是一个姑娘家可以做出来的动作……
江樱浑然未觉,咧开嘴一笑,解释道:“这肉不腥的,我处理过了,你放心吃好了!”
“我不吃肉。”
“啊?”江樱睁大了眼睛。
这世上除了和尚,竟还有人不吃肉啊!
肉可是好东西……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懂得享受生活?
“那好吧……改日我做些素的,给你送来。”江樱只得无奈的道。
少年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他如此不领情,怎么她还想着要报答自己……
“那你早些歇息吧。”江樱笑着对他说道。
却见少年人一动不动的,在盯着自己看。
深蓝色的眼睛在夜色中,似乎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蛊惑。
江樱对上他的眼睛,满含疑惑。
少年人还是没有动作,只看着她。
“怎么了?”江樱见他只看着自己不说话,只得主动开口问道。
“姑娘的脚,我没办法关门。”少年人冷冷地提醒道。
江樱低头一看,慌忙就收了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我忘记了……”
少年没再说话,只看了她一眼,便关上了房门。
江樱只得将吃食原封不动的端了回去。
一顿丰盛的晚饭过后,宋春风还不大愿意走,最后被李氏被硬拽了回来。
她倒要好好问问他这些日子又去哪儿了,这么久不回家,还一脸的伤。
是的,李氏并不知道儿子这副模样是拜的庄氏所赐。
回到家之后,宋春风只说是不小心磕的,并没将这一段乌龙道出。
另一边儿,江樱和庄氏收拾完罢,正往锅里烧水,准备沐浴。
江樱忽然问道:“奶娘,您知不知道今日救我的邻居他为什么是蓝色的眼睛?”
这个问题,她很早就想问了。
“西陵那边的人都是蓝眼睛!”庄氏说道:“没什么好稀奇的,早年很多西陵的人来咱们这儿。”
“这么说他是西陵人啊?”江樱讶异,原来这个时空里,还有着这么一个地方。
“不全是,看他的样子只有眼睛像西陵人,想来应当是父母只有一个是西陵人。”庄氏揣测着说道。
江樱了然的点了头。
原来是西陵人跟中原人的混血。
但见他一个人住,想必是父母都不在了。
“他是隔壁老郑头原来收养的,老郑头早年死了,就留他一个人了,倒也可怜……但据说老郑头没让他跟着姓,说他姓晋。好像是叫晋起吧……”庄氏的话痨又犯了,也不管江樱有没有在听,将她所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
次日早,天还没亮,庄氏就高高兴兴的去临镇凌家的养猪场上工去了。
江樱将院子洒扫了一遍,神清气爽的将院门大开着。
却见,宋春风着急忙慌的从外头回来,身后还跟着个大夫。
见他们进了宋家的院子,江樱心中疑惑,忙地跟了过去。
-----------------------------
求推荐求鼓励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