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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非10     美食计txt下载     美食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1:就是看你不顺眼

    这倒是极少见的。

    这孩子平常待人和气的很,又有肚量,今个儿是怎么了?

    樊氏来不及细究,只当是江樱今日心情不甚好,忙地上前解围道:“阿樱,没什么的,我闲着也是闲着,切一切菜罢了。”

    樊氏生性平和温柔,又勤快能干,倒没觉得被余氏指挥着有什么值得计较的。

    但江樱的想法却不一样。

    “樊婶,我只是觉得一个厨娘若是连菜也不会切的话,却拿着厨娘的工钱,那我岂不是吃大亏了吗?”江樱声音依旧平缓,但却叫樊氏听得一怔。

    阿樱这孩子绝对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她之所以如此,想必定是事出有因的。

    樊氏心思向来玲珑通透,想到此处,便知道自己不适宜再插手。便低了头去切菜,不再言语。

    江樱继而看向脸色涨红的余氏,一脸认真地问道:“难不成这位婶子只懂做菜,不懂切菜吗?若是如此,那真是抱歉了,我们店小,不似大户人家分工那么明确,请来的厨娘可不能连菜都不会切,这一点我想在你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有人同你说过了罢——”

    其实纵然是在大户人家里的厨娘,若非是在厨房里地位极高,切菜也是要自己动手的。

    且若余氏忙也罢了,她分明是闲着站在那里,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指挥着别人——

    真当自己是请来的管事吗?

    若是大家都抱着互帮互助的心态,团结互助自然是极好的氛围。

    可余氏她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吗?

    她这种人,不管你替她做多少,她都只会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江樱不是小心眼的人,更不会去刻意为难谁。

    当然,她也相信这世上会有人因为环境的缘故改变原本的性子。

    但问题的,余氏她改好了吗?

    想到她今日见到自己第一眼时,那种不可一世的眼神,便足以让江樱确定了——这个人从里到外,一丁点儿改变都没有。

    她花银子雇人是来干活儿的,可不是来摆谱儿偷懒的。

    江樱很注重团队的团结心,她认为只有在一个良好的气氛下,才能用心将菜的味道做到最好。

    而余氏除了破坏这种气氛,好似真的没有其它的用处了——

    “我只是一时间忙不过来而已……”余氏嘴硬的辩解道。

    她这种反应是在江樱意料之中的。

    她若是坦坦荡荡的认了错儿,那当是真的改好了。

    “婶子是觉得这厨房里分给你的活儿太多了,忙的连切菜的时间都没有吗?”江樱问道。

    “我……”余氏被堵了个死。

    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便只能承认自己干活效率太低。

    是以,余氏干脆抿紧了嘴不说话了。

    瞧她这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江樱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婶子若真的觉太累太忙,不妨另寻高处吧。”江樱丢下这句话,也不再同余氏多费唇舌,转身离了厨房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余氏咬了咬牙。

    这若换做之前,她早反唇相讥了。

    大不了不干走人,也不能任由一个小丫头这么指着鼻子骂!

    她才不要受这等窝囊气呢!

    但现如今的情况却是不允许了……

    韩府二房名存实亡,下人被大夫人削减了一半,发卖的发卖,赶走的赶走——

    而她的婆婆崔妈妈为了讨好二夫人,没少跟大夫人作对,头一个就被赶出府,打发到偏远的庄子上去了。

    她自然也不能幸免。

    好在她求着丈夫花了大价钱买通了关系,这才逃过了被发卖的命运。

    但韩府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一家人过惯了大手大脚的日子,这下少了韩府这个大金主,家里的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

    她前前后后也找了不少酒楼,去做厨娘,但因为脾气问题,总是呆不久。

    且酒楼里极累人,回回放工回去都是半夜时分了。余氏吃不得这个苦。

    她之所以找到一江春来,便是冲着这过午不待客的规矩。

    如此一来,是要比其它酒楼饭馆儿轻松上整整一半。

    而且最重要的是,主家毫不吝啬,开出的工钱并不比全天性营业的酒楼里低——

    且这里头的人也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上了两天工,任由她暗下偷懒,竟也无人问津。

    余氏不由觉得自己这是撞上了大运,终于找到了一个合心意的活计。

    可死活都没想到,这家饭馆儿的掌柜……竟然是这个死丫头!

    在韩府的时候她就百般看江樱不顺眼,但那时还总能仪仗着自己管事儿的身份,时不时地对其发难,出一出气——

    但一转眼,自己竟然成了要仰仗对方鼻息做工的小厨娘!

    这种地位上的反差,让余氏越想越难受。

    但无论如何,她也不想舍弃这份来之不易的活计。

    罢了,那死丫头顶多也就是在嘴皮子上占占便宜罢了。

    不过都是小亏而已,她忍便是了!

    打定了主意要一忍到底的余氏,却不知道,她委实是想的太多了。

    她也着实用不着去忍什么。

    因为——

    次日早,来上工的余氏,便收到了来自庄氏的六串铜钱。

    “庄大姐,这……”余氏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才刚来没几天……”

    这是将这六串钱当成嘉奖她的了,认为是庄氏觉得她做的很好,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庄氏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两声,道:“你还是拿着吧,这是你这三日的工钱。”

    “这……”余氏怔了怔,而后失笑道:“这才三日就给工钱,不合适吧……”

    这庄氏是个急性子她的知道的,可没想到发工钱竟然也这么急,竟然三天一发。

    脸上是为难的表情,实则余氏心底儿已经乐开花了。

    她家中正却银钱,这六串钱虽然不多,但也真的是不少了。

    “大妹子,你应当是听懂我的意思。”庄氏面色显然不比往常来的真实热络,不冷不热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今个儿就将这几日的工钱与你结了,算清了。也好不耽误你再去其它地方找活儿干——”

    余氏脸上的笑意顿时就僵住了。

    庄氏将话说到这份儿上,若她再听不出是什么意思的话,那就真的是傻到家了。

    一想昨日江樱的态度,余氏立即就明白了……

    合着昨日那话并不是在挖苦她……

    而是,在试探她!

    余氏一时间悔恨交加。

    早知如此,昨日她便忍了,不管她说什么自己都听着。就算是装,也要装的服服帖帖的才对——

    真没想到那丫头做事竟然这么决!

    江樱从不是个喜欢给自己找烦心的人。

    看不顺眼的事情,她一定要趁早给摆平了才行——

    就像毒疮,挖起来要快。这样才省事。

    庄氏冷眼看着余氏,见她迟迟不伸手来接,便干脆将铜钱塞了过去。

    余氏望着手手中这沉甸甸的六串钱,表情几变。

    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摇尾乞怜的话来。

    毕竟不管落魄与否,‘自尊心’还是极强的……

    “你当你们这儿是什么好地方,不过就是一芝麻大点儿的破饭馆儿罢了,你不留姑奶奶,姑奶奶我还不稀地待呢!”余氏一面将钱收起来,一面呸道。

    反正走都走了,也不怕得罪谁了。

    倒不如过一过嘴瘾,出一出气!

    庄氏见她变脸如此之快,顿时脸色也就拉了下来,“我说大妹子,做人可要讲求良心!这工钱我可是一分没少的给你了,你走便走了,有什么理由说如此难听的话?”

    “许你们狗眼看人低,还不许我说了不成!”余氏大骂起来,“开个小饭馆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什么狗屁玩意儿!”

    “你说谁狗眼看人低?”庄氏看着余氏问道。

    一旁的方大和方二互看一眼,觉得暴风雨即将要来临了……

    庄大娘平时里瞧着人是热情的,但骂起人来、掐起架来,放眼整个肃州城,也绝对不会有人是她的对手——

    这小妇人走便走了,拿着钱痛痛快快儿地走便是了,怎么还如此没有眼色,要去拔老虎头上的毛?

    “说谁?我说谁你心里清楚!敢做还不兴我说了不成!”余氏一副刁蛮叫嚣的嘴脸,再加之这一副尖利的嗓音,饶是方大和方二见了听了,也很难忍住不上前去抽她一巴掌。

    可反常的是,庄氏竟然没有发大怒。

    而是冷笑着说道:“没错,我就是狗眼看人低了,我就是瞧你不顺眼,想让你滚蛋,你怎么着吧?”

    “你……”余氏没料到庄氏会来这么一招儿。

    可偏偏……这招儿要比任何话都要来的气人!

    “说啊?你怎么不说话了!”庄氏上前逼近一步,由于身高优势,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说道:“该结给你的工钱老娘一分也没少你的,你要真有种,就去官府告我试试,看看官府站在谁哪边儿?光在这耍嘴皮子,算什么狗屁本事!”

    余氏气的瞪大了眼睛,偏生又无言以对。

    方大和方二险些忍不住要为庄氏拍手叫好了!

    瞧见没,这才是吵架的最高境界!

    不仅要在言语上胜对方一筹,气势更是要死死的将对方压住!

    语言与气势皆是输掉了的余氏,只有气的哆嗦着嘴唇,伸着手指指向庄氏,“你……你……”个没完没了。

    “你什么你!结巴了?”庄氏大力的挥下了余氏的手指。

    “你竟然敢打我!”被庄氏挥了这么一下,余氏这下总算找到发作的藉口了,顿时就扯开了嗓子嚷嚷道。

    庄氏却再没有了半分要去理会她的兴致,二话不说,当即一把揪住了余氏的领口,不由分说地就拖着人往堂外走。

    方大和方二表示很后悔没有提前备些瓜子过来,真也是白瞎了这么一场好戏。

    余氏被勒的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憋死了。

    乱挥着手企图推开庄氏,但却起不到任何效果。

    就这样,余氏被庄氏犹如拎小鸡一样给丢出了饭馆大门外——

    “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要不是看在樱姐儿的份儿上,就凭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老娘今个儿就是把你弄死了,也不怕官府找上门来!”庄氏咳出一大口唾沫来,狠狠地吐向了余氏。

    余氏真的被吓坏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

    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会有如此彪悍的女人——

    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她竟然就敢堂而皇之地说要弄死自己!

    不知道为何,余氏十分相信庄氏真的能说得出,做得到!

    “还不快滚!”庄氏眉头一竖,沉声喝道。

    余氏飞也似的跑开了,再也不敢多说半句话。

    早知道这茬儿这么硬,就是再借她十个胆儿,她也绝对不敢踢啊!

    作为一个欺软怕硬的人,这点规矩,她还是懂的……!

    庄氏气呼呼地转身回了后院。

    江樱正巧从后堂牵着阿芙出来,一大一小两个姑娘跟花骨朵似得,脸上都带着笑,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庄氏烦躁的心情不由地平复了许多。

    江樱见庄氏迎面走来,笑着喊道:“奶娘。”

    “庄婶婶。”阿芙也笑嘻嘻地跟庄氏打着招呼。

    庄氏笑着摸了摸阿芙的脑袋,方抬头看向江樱说道:“人已经打发走了。”

    “没闹事吧?”江樱问道。

    “闹事?就凭她——”庄氏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而后又愤愤然地说道:“你这丫头也是越来越不肯同奶娘说实话了!若不是问了李大嫂,我还不知道这婆娘之前在韩府那样欺负你呢!”

    昨晚江樱只道觉得余氏爱偷懒,不适宜留下。

    将白日里江樱对余氏的‘为难’看在眼中的庄氏,却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

    趁着今早回桃花镇取东西的间隙,便顺嘴问了李氏几句。

    便问出了许多内情来——

    若不是江樱不想讲此事闹大,她定是要将这余氏给狠狠教训一通的。

    “好了奶娘,人都已经走了。”庄氏笑着晃了晃庄氏的胳膊,扯开了这个让人心烦的话题。

    庄氏刚想再教训她两句,却见方二挤眉弄眼地从前堂走了过来,对江樱说道:“阿樱,那晋小哥儿来送野味了——”

    ※※※※※※

    PS:有个秘密压在小非心里很久了,其实奶娘的原型,是取之小非的母上大人……母上大人的彪悍和真性情绝对比庄氏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小非……相比之下就怂多了

152:怪事

    江樱见方二这一脸的猥琐,便明白自己的那点心意已经为众人所知了……

    可晋大哥,真的就一点儿也瞧不出来吗?

    江樱在心里叹了一句,却也盖不住因为就要见到晋起而滋生出的满心欢喜。

    “你这孩子,小心着腿!”庄氏见江樱迫不及待地往前堂走去,无奈地摇着头提醒道。

    江樱匆匆来到前堂,果然见着了晋起。

    “晋大哥昨日怎么没来?”江樱边上前,边笑着问道。

    晋起看着她,道:“临时有事。”

    江樱不作他想,来到晋起面前说道:“对了晋大哥,我和奶娘搬来这儿住了。日后晋大哥如果有事,或是要找我下棋,直接来一江春找我就行了……”

    这想的也不可谓是不多。

    晋起不记得自己曾主动找过她下棋……

    见晋起这样看着自己,江樱以为是心思被看穿,忙就解释道:“晋大哥,我和奶娘之所以急着搬家,是因为我们之前住的宅子风水不甚好——”

    解释罢,又觉得这个解释太没有可信度。

    毕竟住了这么久,才说风水不好,真的不会给人一种‘见风使舵’、‘纯属瞎说’的感觉吗……

    晋起淡淡地“嗯”了一声,掩去眼底的笑意。

    那道人本就是他请来的,他对江樱搬家的理由,自然比谁都清楚。

    可事实上,江樱搬家的真正理由,他还真的是不知道……

    “白宵回韩府了?”晋起忽然问道。

    江樱怔了怔,而后摇了头道:“还没有,在后院儿呆着呢。”

    实际上是在空间菜园里晒太阳呢……

    但照这种情况来看,晋大哥倒是越来越关心和喜欢白宵了——

    江樱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殊不知,晋起之所以问起白宵,是因为想要侧面得知,韩呈机有无回府。

    既然白宵还在,那想来韩呈机还未回肃州。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上一世的今年年关,便是那场祸端的开始——

    韩呈机本是该去之人,却因为江樱的缘故阴差阳错的保住了一条性命,韩旭现如今的情况也同前世的病弱残喘截然不同。

    不知道这场祸端,会不会也因此被改写。

    晋起陷入了沉思中。

    江樱看着他,眼中带笑。

    方昕远带着阿福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堂中。

    这些日子来,他吃一江春的饭菜已经吃惯了,再去别的地儿吃总觉得无法下咽。因碍于一江春只有上午待客,故他一旦有时间,必定是要早早过来占位置的。

    方昕远刚欲找个位置坐下来,却瞧见了柜台旁站着的两个人。

    少年人背对着他而立,虽是粗布麻衣,但身姿欣长而挺拔。

    而同其面对面站着的江樱,表情便清晰的落在了方昕远眼中。

    不知道那少年人对她说了些什么,只见她眼角眉梢俱是带着笑意,明媚好比三月桃花——

    方昕远怔了一怔。

    江二,从来都没有对他这么笑过呢……

    之前的江二虽是对他执着痴情至极,但那副内敛柔弱的性子却是搁在那儿的,纵然是笑,从来也都只是垂首抿嘴轻笑,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笑的这么从容自然又……好看。

    方昕远甚至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

    要比连城风月楼里的头牌云柳姑娘还要好看……

    不对,自己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将江二捧到这么高的位置上去了?

    方昕远皱了皱眉,心情忽然有些烦躁起来。

    他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高了声音道:“小二,点菜!”

    方大应了一声儿,疾步走了过去。

    方昕远却是斜着眼睛在注意着江樱。

    果然就见江樱听到他的声音之后,下意识地望了过来——

    方昕远连忙收回目光,片刻之后,再悄悄望过去,却见江樱已同那位手提着猎物的少年人,一道儿去了后院。

    “那人是谁?”方昕远朝着倒水的方大问道,他并非是第一次瞧见晋起了,但却不知他具体的身份。

    他隐隐记着,那日他杀到桃花镇,逼着江樱发誓不再纠缠于他的时候,那人便是在场的,只是从始至终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再者就是经常会在这里见到他。

    而且江二好似回回都会跟在他身后,跟个跟屁虫似得!

    就像,就像之前跟着自己一样……

    方昕远说不上来心头忽然涌上的不甘该解释为什么。

    “方公子你说晋小哥儿啊。”方大笑着说道:“那是给我们店里送野味的——”

    “送野味的?”方昕远又皱了下眉头,狐疑地看着方大问道:“只是这样?”

    如果只是个简单的送野味的,她怎么偏偏对他不同?

    怎么没见她对送柴的、送炭的这么亲近过……

    “也不全是……”方大摇头道:“是之前就同樱樱认识的,桃花镇上的邻居——”

    什么?

    竟然还是邻居……

    怪不得走的这么近。

    方昕远略有些烦闷的吃了一口茶,平复着这莫名的心情。

    “少爷,咱们几时启程回连城啊?”一旁的阿福倒没察觉到方昕远的莫名态度,毕竟少爷自打从来到肃州之后,也没正常过。

    倒是老爷的反应是他意料之中的。

    起先口口声声说少爷如果不在肃州药行做出点成绩来,就不许回连城,但这一近年关,却还是让人传了信儿过来,催着少爷赶紧回去过年呢。

    “再说吧,在哪儿过年都一个样儿。”方昕远一副闷闷的口气。

    他现如今倒是真的不想回连城去了。

    “少爷,您这是为什么啊……”阿福觉得已经完全不能理解自家少爷的想法了。

    是谁自打从来到肃州之后,就没一日不念叨着连城青/楼和歌舞坊里的姑娘们的?

    又是谁成日里不停的说,只要一想到同江二姑娘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就觉得头皮发麻,生不如死的——

    这下好不容易等到回去的机会了,怎么忽然又变了个态度?

    “你哪儿来这么多的废话?”方昕远不耐烦地瞪了阿福一眼,遂又道:“这事儿不用你管,我会亲自写信告知我爹。怪罪不到你头上来。”

    阿福闻听此言,只得缄口沉默。

    方昕远觉得今个儿这顿饭吃的没什么味道。

    明明是和从前一样的菜,但却提不起丝毫胃口来。

    江樱对着那少年人笑的模样,一直徘徊在眼前,无论如何也摆脱不得。

    方昕远最后干脆放下了筷子,让阿福结了账,留下了一大桌子几乎没动的菜,便大步离开了一江春,回药行去了。

    药行里的邱掌柜正在盘账。

    见方昕远回来,忙地迎上前去作礼。

    邱掌柜如今已有近六十高龄,是三年前刚从连城调派过来的,乃是方家老太爷十分信任的心腹,也是看着方昕远自幼长大的,故此对方昕远既有主人家的尊重,又有几分晚辈的疼爱。

    也正是因为这肃州分行里有他在打理,方昕远才能万事不操心。

    但该同方昕远禀报的,他从来都是一样儿不少的要禀给方昕远听。

    “少爷,近来倒是出现了一桩怪事。”邱掌柜边随着方昕远往内堂走去,边说道。

    “哦?”方昕远一挑眉,“什么怪事,说与我听听。”

    他最喜欢听怪事了。

    呃,这是什么怪癖……!

    “少爷,事情是这样的……”邱掌柜老成沉稳的声音不带半分起伏,同方昕远说道:“近来三日内,肃州城内各大大小小的药铺,?黄芩、金银花、拳参寸冬等药材,竟是日日空柜、供应不及,我们药行中预备的近两个月的存货,这三日的时间已经去了大半不止——”

    方昕远闻听眉间闪过思索,道:“皆是解热的药材。”

    各个药铺都供不应求,这显然不会是偶然。

    “不错。”邱掌柜点着头道:“按照常理来说,现如今也不该是热毒流传的季节,真是怪哉——”

    “可是有人在暗下刻意收购?”方昕远猜测着。

    他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惯了,外人多觉得他不学无术,但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其实方昕远在经商方面是很有头脑的,只是不愿意在这上头花心思罢了。

    且曾被方家老太爷称赞过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学医天才。

    “非也。”邱掌柜却是摇了头,接着说道:“老奴起初也这样怀疑过,但这昨日已让人暗下调查过,确认了并非是有人暗下收购,而是以十分寻常的散药被寻常百姓抓了回去。”

    “这么说……”方昕远脚下一滞,看向邱掌柜道:“竟是城中多人同时出了起热发烧的症状?”

    “没错。”邱掌柜点头。

    所以他才觉得十分奇怪。

    而且还有一点,他并未在身边发现有人出现了这种症状。

    也就是说,在锦云街上,这种症状似乎并未出现。

    只是目前他还无法确定,便没将这个推论说给方昕远听。

    方昕远问道:“只是这几味药贩卖一空吗?”

    邱掌柜点头。

    “若只是起烧,倒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许多重症的开始症状多是热毒不退……”方昕远同邱掌柜道:“此事邱掌柜你再多让人留意些,若是再有异况,定要告知于我。”

    邱掌柜颔首应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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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病重

    六日后,腊月十八。

    宋家。

    江樱和梁文青看望过躺在内间的李氏,便一前一后来到了外屋。

    “婶子的病原本不是好了吗,怎么又犯了?”梁文青皱着眉说道,今日听说李氏在韩府上工的时候,忽然昏厥,连忙给人送回了家,请了郎中过来,却说又是起了烧,只是相比于前几日的状况来说,这次的烧显然高了更多。

    这一点,单从李氏方才那张烧得通红的脸上便可观一二。

    “李婶的身子惯来都是不好的,倒不如借此时机好好调养一番。”江樱亦是愁眉紧锁。

    近来在饭馆儿里,她不是没听到一些风声的——据说近来城中热毒肆虐,许多人都染上了高烧,且极难退的下去。

    内间里,庄氏和宋春风,还有问询从梧桐镇上赶回娘家探望的宋春月正守在牀边。

    “之前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说要好好照顾娘!”宋春月正埋怨着宋春风,“可你看看娘现在这个样子,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我……”宋春风想要为自己辩解,但瞧着眼下李氏躺在牀上昏迷不醒的模样,便实在也没太多心思跟妹妹斗嘴,干脆任由宋春月怎么说也不搭腔。

    “好了好了,春月你也别一个劲儿的说春风的不是了。”庄氏出声劝道:“春风这些日子可孝顺着呢,近来不是说城中许多人都在起热吗?约莫是这天气问题所致,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大夫方才不是已经给开了药吗?”

    宋春月这才停了嘴,将药方塞给了宋春风,催促道:“快去抓药回来,我好给娘熬药——”

    宋春风没有耽搁,当即接了过来,出去抓药去了。

    “咱们也出去吧,别在这吵你娘了,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庄氏对宋春月说道。

    宋春月点头,又看了牀上的李氏一眼,这才随着庄氏出了内间。

    外间堂屋里,江樱正和梁文青坐在桌边。

    庄氏和宋春月便也坐了下来,先是庄氏开了口叹气道:“也真是邪了门儿,近来发烧的人都能绕护城河两圈儿不止了……”

    “可不是吗,我公公也烧着呢,都整整两日了,就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才算是将将清醒了一会儿。”宋春月眉头紧紧地皱着,拿手指轻按着突突地跳个不停的太阳穴。

    已为人妇的宋春月,举手投足间果真也是比之前要沉稳了许多。

    庄氏便叮嘱着江樱宋春月和梁文青几人,说道:“你们几个也要加倍小心才行,切勿着了凉,现如今发个烧可难治着呢,据说这药铺里头退烧的药都不好抓了……”

    “我家里的下人也病倒了两个呢。”梁文青皱着眉。

    江樱在一旁听着,越发觉得此事不对劲。

    这么多人一起生病,真的是偶然吗?

    依照她看……倒像是传染。

    可发烧这种病,又并非是传染性疾病。

    毕竟不是专业的从医人士,对这些病症一知半解的江樱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

    眨眼又是三日过去,李氏的病却一直没见好。

    宋春月代她去韩府告了假,专心在家养病。

    据宋春月说,她去韩府替李氏告假的时候,吴大娘皱着眉道,厨房里已有十余位厨娘都染上了高烧,人手十分紧缺,近来只能找了外头的帮工来临时帮忙。

    今日,一江春前几日新请来的厨娘崔氏也病倒了。

    但由于这场突如其来的集体高烧,饭馆儿里没太多客人,倒也不算太忙,江樱和庄氏再有樊氏,三个人也是顶够了。

    “哎,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庄氏望着全然不比往常热闹的大堂,叹着气道。

    紧接着眼神一转,落在了正津津有味的吃着菜的方昕远身上。

    “亏他方家世代还是行医的呢,竟是丝毫仁心也没有,我瞧他今个儿倒是比往常吃的还要香,想来是百姓们这么一病,他们药行里该赚的盆满钵满了吧?”庄氏撇了撇嘴看着方昕远说道。

    “呃……”江樱这回倒是觉得奶娘冤枉方昕远了。

    毕竟,他哪天不是吃的津津有味?

    可不是这一两日的事情的……

    “也不知李大嫂怎么样了,等待会儿客人都走了,咱们再回镇子上看看罢。”提到李氏的病情,庄氏的口气里满都是担忧。

    江樱点了点头。

    方昕远吃完饭,心满意足地接过阿福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对了少爷,这是老爷给您回的信,今个儿早上刚送来的,奴才见您一早上忙的脚没沾地儿,便忘记交给少爷您了。”阿福说着,便取出了一封信来递于了方昕远。

    方昕远顺手拆开,果不其然就见父亲因他不愿回连城过年亦是而一通指责,并且勒令他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去。

    且在结尾处还提到了肃州这场怪病看起来十分不简单,让他最好即日启程回京,免得染病上身。

    “嘁——”方昕远不屑的嗤之以鼻,一面将信收了起来,一面道:“小爷我偏不信这个邪,从小就有人给小爷算过,我万寿无疆,活个百八十年不成问题——”

    阿福听他连万寿无疆这词也给拽出来了,不禁有些想笑。

    可更多的却是想哭。

    老爷想让少爷回去,而少爷偏生不愿意回去。

    他这个做下人的夹在中间,实在是很为难好吗?

    阿福刚想要开口再劝上方昕远几句,却见方昕远已经自凳子上起了身,边拍着衣衫上的褶皱,边倨傲地道:“怪病?我倒要好好查查这病究竟是怎么个怪法儿……”

    说罢,便阔步出了一江春,返回了药行。

    阿福跟在后头,无语凝噎。

    少爷,之前该努力的时候不见您有半点儿自觉;现如今老爷急催着您回去,却又忽然发愤图强了起来。

    总是这么任性真的好吗!

    ……

    未时末,江樱便连同庄氏回到了桃花镇上,看望李氏。

    宋家的门大敞着。

    江樱和庄氏一走进院中,便听得了一阵阵啜泣声。

    二人互视了一眼,直觉不好,连忙加快了脚步朝着屋中走去。

    内间里,宋春月坐在牀头,正握着李氏的手低声啜泣着。

    站在一旁的宋春风见庄氏和江樱进来,分外勉强地打了招呼,道:“婶子,樱樱你们来了……”

    江樱这才瞧见,宋春风的眼睛也有些红红的。

    庄氏已经疾步来到牀边。

    待一瞧牀上的李氏,顿时吓坏了。

    只见李氏苍白的脸颊上,此刻竟是布满了细小的红疹——

    “这是怎么了?”庄氏连忙问道。

    江樱走过来一看,顿时也被吓到了。

    这不该是普通的高烧会造成的现象……

    “早上便出了这红疹,我哥请了郎中过来,那郎中却说他也没见过这样的怪病,且也查不出是何原因……”宋春月越往后说,哽咽的便越是厉害,“只说脉象只是普通的热毒攻体……可我娘她这副样子,哪里像是简单的发烧?”

    “定是这郎中医术浅薄,我这去城中请最好的大夫过来!”宋春风忽然说道,而后二话不说便小跑了出去。

    “春风,别麻烦了,没用的……”牀上的李氏微微睁着眼睛,声音虚弱无比地说道,并不知道儿子已经出去了。

    今日宋春风请了十个大夫也不止,皆是束手无策。

    “娘,你快别说话了……”宋春月的声音越来越沙哑。

    李氏也不知有没有听到,面容虚弱的好似下一刻便要闭上眼睛。

    “娘知道自己不行了……”李氏微微摇着头,声音里像是有些浅浅淡淡的笑意,“如今你有了好归宿,娘也已经放心了,只是你哥哥他……”

    “娘,我不许你这样说!”宋春月听到此处,情难自已,哭声越来越明显。

    李氏却是没有力气再安慰女儿,只能用眼神无声的诉说着。

    江樱瞧着这副情形,耳边是宋春月难以抑制的哭声,心底亦是酸涩不已。

    庄氏在一旁,已是红了眼睛,背过了身去,悄悄揩了揩眼角的泪。

    然而几人在这狭小的房间里整整守了半下午,也没有等到宋春风将大夫请来。

    外面的天色逐渐地昏暗了下来。

    宋春风仍旧没有回来,反而是周敬平从家中赶过来了——

    原来三日前周敬平去了临县办事,今日才刚回来肃州城来,回到家中得知妻子回了娘家照顾重病不起的岳母,衣裳都来不及换一身,便急着赶过来探望了。

    周敬平一进房中便瞧见了双眼红肿的妻子坐在牀头。

    “春月。”周敬平唤了宋春月一声,又连忙草草地同庄氏和江樱拱手作了个礼。

    “相公。”宋春月一瞧见周敬平,勉强至极地扯出了一个笑来。

    周敬平走了过来问道:“岳母怎么样了?”

    宋春月便将大夫们的说辞重复了给周敬平听,这么一说,原本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再次变得沉重起来。

    周敬平暗下皱眉,刚想出声安慰妻子两句,却听外头传来一声急喊——“大夫来了!”

    ※※※※※※

    PS:晚些还有一更,另外小非要说下下月更新,首先得跟大家说声抱歉了,下月小非暂定了日单更,因为小非从正月十二(也就是后天啦)开始要投入工作,刚开始肯定会很忙,要学习适应的地方也很多,在这种情况下,让小非双更,肯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小非不想为了双更而水文,从而影响质量问题。但小非适应了新工作之后,会试着双更的。绝对不会连着两个月单更,请大家体谅下小非。也祝大家新的一年里,工作学习都能顺顺利利~\(≧▽≦)/~

154:韩府那些事儿

    这是宋春风的声音。

    几人连忙转头望去,果见是宋春风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身后一位头发半白,且满脸愁色的长衫大夫挎着药箱也同样的步履匆匆地跟了进来。

    “大夫,这就是我娘,你快给她瞧瞧!”宋春风来到牀边急声催促道。

    周敬平和宋春月、庄氏还有江樱见状,连忙错开身让到一旁,让大夫上前。

    大夫走上前来,定睛往李氏脸上看了看。

    江樱注意着他的表情,发觉这位大夫的脸上竟然丝毫惊异之色也没有。

    正常情况下,遇见因为发烧而满脸红疹的病人,不是都该觉得十分奇怪的吗?

    可接下来,江樱便得知了这大夫如此淡定的原因所在——因为他见多了。

    “又是这种情况……”老大夫微微叹息了一声,无奈地摇着头说道:“老夫来之前已然说过了,现在城中四处都是这样的病人,此种病症老夫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也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什么?

    城中四处都是这样的病人?

    江樱惊住了。

    也就是说,起初有发热症状的人恶化之后,都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原来真的不只是发烧那么简单……

    倒更像是……瘟疫。

    这个词一从脑海里呈现出来,江樱便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深知一场瘟疫在医术落后的古代,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情——

    在找到可以治疗的药材之前,李氏还能不能熬得下去……

    更或者,在瘟疫结束之前,能否找到可以有效控制住疫情的药材都是未知之数——

    “什么,束手无策!”宋春风近乎崩溃地冲大夫吼道:“又是束手无策!亏你还是肃州城中最有名气的大夫,竟然连这点病也治不了!我直是等了你整一下午,才将你请过来,结果你就告诉我你束手无策!”

    “春风,你冷静点!”江樱见他似要冲过去,连忙上前拉住了宋春风。

    周敬平见状也赶忙上前拉住了宋春风的另一只胳膊,又忙地冲那大夫称歉道:“这位大夫,真的对不住了……兄长也是因为过于紧张母亲身子,才会出言不逊,还望大夫看在为人子的孝心份上,多加包涵。”

    “无妨……”大夫叹着气摇头。

    这种场面他今日已是不知见了多少次了。

    生老病死,他也见得太多了。

    只是这场怪病,实在是来的太过突然,让人半分防备也无。

    原本好好的亲人在眼前忽然就要消失的感觉,任谁也会觉着无法承受。

    “老夫先行告辞了。”大夫拱手作礼,转身出了内间而去。

    “大夫慢走。”周敬平道。

    见宋春风逐渐的冷静了下来,江樱方松开了他的手臂。

    周敬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岳母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很快便能痊愈的。”

    这话说的自然是极好听的。

    但其中的安慰,却也是任谁都听得出来的——

    房间里一时间静默成一片,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直至半个时辰后,外面天色漆黑如墨,宋春风方开了口,低声说道:“婶子,樱樱……我先送你们回去吧,不早了。”

    江樱看了看宋春月。

    宋春月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擦了擦,遂也站起了身来,说道:“婶子樱樱你们就先回去吧,我留下来照顾娘就可以了。”

    周敬平闻言便道:“那我也留下来陪你吧——”

    宋春月想了想,也未有拒绝。

    这种时候,周敬平如果能陪在她身边,自然是最好的。

    她很了解自己,脾气是急了些,说话嗓门儿也够大,但真出了什么事情,却只有手足无措的份儿。

    至于她的兄长宋春风……更是不必提了。

    庄氏和江樱闻听便也放心下来。

    回到一江春之后,江樱几乎是一夜未眠,整夜都在想着李氏的病情。

    这一刻,江樱万分懊恼自己的技能是做菜而不是会医术。

    ……

    次日早,整个肃州城都炸开了锅。

    原本因为多数人齐齐高烧之事便闹得人心惶惶,再加之昨日里城中有了近二十例发烧后的病人身上长满了红疹,且大夫又查不出病因的缘故,以至于全城百姓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在如此大规模爆发的怪异疾病的环境下,理所当然的,瘟疫二字就逐渐地在四下流传了开来。

    今日一江春几乎没有客人上门。

    众人一致认为瘟疫是会传染的,若无实在必要,根本不敢再随意出门。

    临近晌午的时候,青央却是过来了。

    一江春开业以来,青央和青舒几个得空经常会过来,多是买些糕点回去。

    青央让方二给她包了几样儿糕点之后,并同江樱说了一会子话。

    江樱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肃州城被瘟疫二字搅的满城风雨之时,韩府中也并不平静。

    “现在府里许多下人也都染上了呢……三夫人将发着烧的下人都赶到了西院儿那边,说是没好全不许出来,说好听些是让人在西院那边养病,可说难听些……”说到此处,青央摇了头没再说下去。

    江樱却是听的明白。

    说难听些,就是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

    只是,她没想到这件事情会由三夫人来做。

    按理来说,大夫人那样的性子,该是不喜欢其它房里的人插手府里的事情的吧?

    青央仿佛看出她心里的疑惑,放低了些声音,小声地同江樱说道:“两日前,大夫人也不幸染上……”

    青央话里用了‘不幸’二字,但江樱却是从她的口气中,听出了一丝隐含的快意来。

    曲氏的种种行径,早已让问梨苑里的几个大丫鬟对其心生不满。

    江樱自然也是不喜欢曲氏的。

    毕竟是曾经想过要置她于死地的人——

    她自认没有那么大的肚量,和如此泛滥的同情心可以用在曲氏身上。

    但要说快意,她却也谈不上。

    曲氏是生是死对于她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

    “几位姐姐都没事儿吧?”江樱直接越过了有关曲氏的话题。

    “暂时倒是都没事儿的,问梨苑里就染上两个小丫头,已经给赶了出去,我也交待了青舒她们几个,没事儿不要出去走动。”青央说道。

    江樱点点头,稍微放心了一些。

    人都是有私心的,若是厄运终究要降临,潜意识里也总会想着不要降临在自己亲近的人身上。

    “府里现在人手少了许多,少爷又不在府中,一堆事等着处理。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过来同你说话。”青央接过方二包好的糕点拎在手中,对江樱说道。

    江樱点点头,“青央姐姐慢走。”

    青央刚要提步,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得,转过头来对江樱说道:“对了,因为此事的缘故,老爷昨日里已经给少爷传了信,交待了少爷暂时不要回肃州。白宵就劳你多照顾些时日了——”

    江樱会意的点点头。

    为人父母,这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远离危祸的心态,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青央乘着马车回到了韩府。

    前脚刚踏进问梨苑,迎面就见青舒走了过来。

    “好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青舒笑脸迎上来,一把挎住了青央的胳膊,“今个儿可买到了芸豆糕了?阿樱那丫头做的芸豆糕可是最好吃了!”

    青央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我说这都什么关头了?你竟还有心思成日嬉皮笑脸的,满心想着吃——”

    她出去本也不算是专程去买糕点的,而是为了见江樱一面,同她说说府里的情况,和韩呈机可能年底回不来的事情。

    这丫头倒好,心宽着呢。

    “我哪里有,我这不是因为今个儿有好事,心情好么。”青舒依旧笑嘻嘻地。

    “好事?”青央真的快要被她给气笑了。

    现在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染病的就是自个儿,她竟还有好事儿?

    “方才我去了大夫人那里一趟,你猜我听到什么了好消息?”青舒神秘兮兮地冲青央眨了眨眼睛问道。

    去了大夫人那里?然后就有了好事?

    青央直觉这丫头会说出唯恐天下不乱的话来,忙环顾了四周,见没有下人,这才沉声呵斥道:“我同你说了多少遍了,管好自己这张嘴!这些话若是叫有心人听了去,纵然你没那个意思,但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的罪名!怎么这么久了一点儿记性都不长!”

    “哎呀我知道!”青舒怒了努嘴,继而说道:“我说的又不是大夫人的事情!”

    “那你要说什么好消息?”青央干脆停下了脚步,皱眉看着青舒。

    她实在是不知道在这种关头,府里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可言。

    “是关于表小姐的……”青舒掩嘴笑着说道,“听说好像是见大夫人染了病,别说是伺疾了,吓得就是连正芝院都不敢去了呢!亏大夫人平日里把她当什么似得,这下该看清楚什么叫白眼儿狼了罢?要我说呀,该……!”

    反正一个大夫人,一个表小姐,都是她厌恶到不行的。

    现在见二人一个重病,一个因此被府中下人指点,青舒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好在此处没人,否则青央险些没忍住要去捂住她的嘴。

    可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她也觉得心里很爽快呢……

    却听青舒又说道:“那表小姐可还不单单只是如此呢——”

155:怀疑

    “她还能如何?”青央不可查地冷笑了一声。

    对于曲向桃,起初她甚至是抱有同情的心态的。

    但随着这些日子的相处,曲向桃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青央喜欢不起来。

    自打从上一次她硬闯问梨苑,且还动手打了阻拦的小丫头一巴掌,转眼却在韩呈机面前扮起了柔弱无辜的模样之后,青央对这位表小姐便再无半点同情。

    “哭着闹着要回云州去呢!”青舒忍着笑说道。

    “回云州?”青央倒是讶异了一下。

    之前为了能得少爷青睐,使尽了全身解数、只字不提要回家的表小姐,现如今因为这一场尚不确定能不能治的好的‘瘟疫’,立即改变心意了吗?

    青央忽然就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高估了曲向桃了。

    还当是有多么了不得的毅力呢——

    这点耐性与定性都没有,还想着要入少爷的眼?

    青央微微一摇头,问了句:“大夫人怎么说?”

    这下大夫人就算不病死,也该被气死了吧……

    辛辛苦苦栽培起来的苗子,结果却连这点儿气都争不了——

    “大夫人能说什么呢?据说气的已经昏过去一回了……”青舒强忍着笑说道:“但毕竟是娘家的亲外甥女儿,她既主动要走,她也不好硬将人绑着留下来——”

    作为填房的大夫人,一向是最注重名声的。

    一向是,最注重表面名声的。

    “现如今这么个情况,估计老爷也只能将人暗下送回云州去。”青央抿了抿唇说道。

    因为这怪病的突然恶化,紧挨着肃州城的几座城县皆是人心惶惶,生怕‘瘟疫’会蔓延出肃州城来,使得他们受到殃及。

    风国早有明令,包括京都在内的任何地方城镇,一旦发现有瘟疫出现,当地太守刺史,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关闭城门,严禁疫区百姓出城——

    此举乃是为防疫区范围扩大。

    韩家纵然权势滔天,风国朝政将倾,朝廷的律令早已名存实亡,然而韩家顾及的却也不是这区区一条律令,而是在天下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在此关头,以身作则,率领肃州百姓渡过难过才是一个大士族该做的事情。

    而送亲信出城避疫,自然是不能声张出去的。

    青舒也懂这一点,故此刻听青央这么说,便点了点头。

    “你切勿将此事再四处乱说,且当做什么都没听过罢。”青央交待了青舒一句。

    青舒点着头应下,“这点我还是省得的……”

    两日后。

    方大和方二和往常一样来到了一江春,却是提不起半分干劲儿来。

    这几日来客人越来越少,唯有对面药行里的方家少爷日日不忘过来吃饭。

    这不,刚开门儿没多大会儿,这位爷又带着小厮过来了。

    单瞧那一脸吊儿郎当的表情,谁又能想象的到他所处之处,近来正瘟疫横行,百姓多半闭门不敢出。

    “照旧。”方昕远撩袍坐下说道。

    方二应了一声,便要去厨房。

    却听身后的方大讶然地道:“崔大嫂,你怎么来了?”

    崔氏是一江春辞退余氏后,新请的厨娘。

    前几日因为发了低烧回去养病——

    一身深褐色粗布褙子的崔氏约莫三十五六岁上下,个子不甚高,人也偏瘦弱,但打眼一瞧,给人一种很干净利落的感觉。

    “我觉着好了许多……”崔氏笑了笑,面色尚且有些虚弱,说道:“掌柜的这么照顾我,我也不想再耽误饭馆儿里的生意。”

    方大闻言不由地苦笑了一下。

    心道现在这饭馆儿里哪儿还有什么生意啊?

    而且你这发着烧,可是染上瘟疫的前兆……你不在家好好呆着,还往外跑,这不是害人呢吗?

    但由于崔氏为人善良和气,平素待他们也都不错,故这番话方大也只能在心里念叨两句,却不好意思明着说出来。

    方二见状皱了皱眉,转身去了后院。

    不多时,江樱便和庄氏从后堂出来了。

    正吃着茶的方昕远见状,不由自主地就将目光投放了过去。

    江樱今日一身菊青色窄袖裙衫,髻边箍着同色的珠花,明眸皓齿,清新怡人,正如一朵初绽的小菊。

    “庄大姐,掌柜——”崔氏见庄氏和江樱出来,出声打着招呼。

    江樱微一点头回应之后,便问道:“崔婶怎不在家好好养病?”

    庄氏也道:“是啊大妹子,这病可马虎不得!”

    一不小心就会恶化的。

    崔氏却摆手笑道:“无妨,我昨个儿就觉着好多了,头也没再疼了,想来应当是没事了——”

    而且她家两个孩子也染上了,实在是没钱抓药,她总这样在家呆着不做活,根本不是个办法。

    “我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庄氏皱眉提醒道:“这病可反复着呢,你一时不察它就要复发的!”

    当时李氏便是这样。

    开始发烧后面好了,但隔了一日便又起了烧,且一次比一次烧得厉害。

    “无妨……”崔氏笑的有些勉强。

    “你不用担心饭馆儿里的事情,现在也没几个客人过来吃饭,你且回去安心养病吧。”庄氏真心实意地说道。

    这个崔氏,还是很得庄氏欣赏的。

    早年丧夫守寡,独自一人操持着一儿一女,且品行也没得说。

    “这……”崔氏脸色为难不已。

    江樱在一旁瞧出了端倪来。

    粗心的庄氏却没有意识到什么,刚想再劝,却听江樱说道:“崔婶,你先坐吧,有话我们慢慢说。”

    崔氏犹豫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庄氏怔了怔,似乎也明白了过来。

    崔氏江樱庄氏三人便就近在一张桌子旁落座了下来。

    方二见状,殷勤地倒了几杯茶水。

    崔氏显然也有些局促,端起茶水吃了几口,平复着脸上尴尬的神色。

    “妹子家里可是有什么难处吗?”庄氏这人说话向来不懂得拐弯抹角,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想。

    崔氏犹豫了一下,终也是点了头,将家中的大致情况同江樱和庄氏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眼中已是有泪花闪烁,“也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染上了这样的病且还罢了,竟然还将病气儿过给了两个孩子……”

    江樱见她如此自责,叹了口气,而后说道:“崔婶,现下四处都在害这种怪病,向来应是有什么诱因……而非是经人传染。”

    她前前后后想了很多次,几乎肯定了这病绝不是普通意义上会四处传播的瘟疫。

    这一点,可以从很多方面看得出来。

    李氏应该属于最早染病的一批人,她和庄氏还有春风等人几乎日日与李氏接触,但却没有一个人出现被传染的现象。

    崔氏含泪摇着头,只当江樱是在安慰她。

    方昕远听到这番话,眼睛却是亮了亮。

    现在人人自危,不敢接近染病之人,生怕会染上病气,她却笃定此病不会经人传染?

    这一点,倒是同他的推测不谋而合了。

    平日没瞧出来,关键时刻她倒还挺冷静理智的——

    其实大家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怪病吓慌了神而已,亦对‘瘟疫’二字恐惧至深,以至于根本无暇分心去细想这其中的蹊跷——

    但只要静下心来想一想,便能发现这场怪病,与所谓瘟疫,实在有着太多的出入。

    “大妹子,这些银钱你先拿回去给两个孩子抓药吧,这病可万万不能耽误!”庄氏解下腰间的钱袋递于了崔氏说道。

    “这……这我怎么能收呢!”崔氏被吓了一跳,连忙推开庄氏的手拒绝道。

    她今日过来是想上工的,而非是装可怜博同情的。

    “你先拿着!就当是我借给你的,待你和两个孩子身子好了之后,你再来上工也不迟,就当我是提前给你结工钱了!”庄氏坚持着说道。

    她是了解崔氏的脾性的,这钱若是白白给她,她是所什么也会点头收下的。

    果然,崔氏一听这话,推拒的动作显然就顿了一顿。

    江樱见状,便在一旁劝道:“崔婶你就拿着吧,日后身子好了、能干活了这钱便不怕还不了,钱财可比不得性命来的要紧。”

    崔氏的眼睛愈发地红了。

    江樱这话是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

    只是她的死活不打紧,她想让两个孩子平平安安的活着。

    孩子的性命才是最紧要的。

    是以想到此处,崔氏也不再拒绝,接过了钱袋感激涕零地要给庄氏行大礼。

    庄氏连忙将人扶住,好一阵儿劝,才让崔氏歇了要给她磕头的心思——

    两个孩子还在家等着,崔氏也没敢再多待下去,又一通感激的话说罢,才紧紧攥着钱袋疾步离了一江春而去。

    直到崔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庄氏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哎,这大妹子是个好人,又是个不容易的……希望老天爷可长长眼吧,可别再祸害这些可怜的好人家了……”

    江樱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并非天灾——

    这时,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车马声传来。

    江樱和庄氏下意识地看去,就见一辆熟悉的驴车在门外陡然停下,显然赶车的人十分焦急——

156:前来

    “春风,你怎么来了!”庄氏直觉不好,连忙问道。

    宋春风从驾座上跳下,隆冬腊月里,竟然是满头满脸的汗水,紧张而焦急地说道:“婶子樱樱,我娘她快不行了!我找遍了几条街也没能找到大夫!”

    现在城中最忙的莫过于各个药堂里的郎中大夫们了,现如今要请大夫去看诊,实在是一件很需要运气和财力的事情。

    宋春风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里甚至都带上了哭意,显是急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江樱和庄氏听得心下一惊,庄氏忙道:“快,快带我们回去看看!”

    宋春风连忙撩开了马车帘,江樱正欲跟着庄氏一同钻进车厢之时,忽听身后传来了一道响亮的声音,说道——“等等,我是大夫!我随你们一同过去!”

    几人齐齐回头,恰见方昕远自桌边起身,脸色罕见的严肃。

    江樱怔了怔。

    庄氏亦是愣了片刻,而后一想,有个吊儿郎当的大夫也总比没有的好,当即便点了头。

    方昕远一副凛然的模样来到车旁,刚欲开口再说上几句有气势的话,却被庄氏一把揪了过来,径直塞进了车厢里,根本没留给他再说任何废话的机会——

    方昕远欲哭无泪,好不容易挺身而出一处,好歹也该让他维持住一开始的气场吧!

    阿福傻眼看着这一幕,待反应过来要跟上去的时候,面前却只剩下了浓浓的烟尘……

    ……

    宋春风赶着车,载着江樱庄氏还有方昕远,几乎是一路狂奔着回到了桃花镇。

    江樱只觉得被颠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但始终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庄氏的表情亦是不能再沉。

    而方昕远,夹在表情严肃的二人之间,也没好开口说话。

    驴车在宋家门前尚且有七八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宋春风匆忙扔下缰绳跳下驾座,二话也顾不得说,便跑着冲回了家中,口中还一面喊着:“娘!我回来了!”

    他明知李氏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听得见他的呼喊,纵然听到了也无法回应,但还是想藉此欺骗安慰自己,母亲还好好的呆在家里等着自己回来。

    江樱三人匆匆下车跟了过去。

    最前头的宋春风已经来至了堂屋。

    院门包括唐屋门,都是大敞着的——

    且此刻宋春风站在堂屋中,竟是听不到家中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不知是感应到了什么,宋春风陡然停下了脚步,而后缓缓地踱步来到隔开内外间的粗布帘子前,隔着帘子又道了一句:“娘,我回来了——”

    江樱和庄氏、方昕远一进来瞧见宋春风驻足在帘前,双目微滞的模样,心底都是一惊,亦是都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庄氏也不复以往的干脆爽利,站在那里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兴许是怕由自己亲自揭出了什么真相……

    最终竟是江樱主动上了前去。

    江樱站在宋春风身旁,瞧了他一眼之后,便凝神挑开了眼前的帘子。

    随着她的动作,内间里的情形逐渐地显现在了几人的视线当中。

    先是敦实干净平整的黄土地面,再是一张破旧的杨木桌,和木桌上那只沾着汤药残渍的粗瓷大白碗——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常和安静。

    直到几人看到了宋春月和周敬平的身影。

    宋春月坐在牀沿边,面朝牀内,使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只一双手,紧紧的握着李氏的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握着一般——

    周敬平面色悲沉地站在她身旁,一只手轻放在妻子的肩膀上,似在无声的安慰。

    江樱心底蓦然一沉,瞳孔亦是一阵紧缩。

    庄氏则在死死的站在原处,半步都不敢上前。

    宋春风的身形僵硬的犹如一截木桩,一动也不动。

    反倒是方昕远,怔了片刻之后,便大步走进了内间之中。

    来到牀边,探了李氏的脉象与呼吸之后,意料之中的皱了眉,吐出了第一句话来:“这位夫人已经走了。”

    诡异的安静终被打破。

    宋春风仿佛是被从梦中猛然惊醒一般,大步奔了进来,扑在牀边抓起李氏的一只手臂,“娘!娘你醒醒!我回来了,我是春风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就像昨晚那样……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儿子!”

    昨晚上李氏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昏迷,宋春风吓得六神无主,以为李氏已经走了,但在他的呼唤下,李氏竟又恢复了几分神智,微微睁开了眼睛对他笑了笑,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宋春风当时只觉得那是这世间最好听的声音、

    因为这让他肯定,他的母亲还在自己身边——

    “娘……”宋春风紧紧的攥着李氏的一只手,颤抖着声音道:“娘你快醒醒,你还没看到我娶妻生子,你还没看到咱们家盖新房呢……娘,我跟您保证,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跟人打架了,我也不要去闯荡江湖了,我只想好好的呆在您身边……求求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吧……求求你了……”

    床榻之上的李氏,却是再也无法回应他了。

    宋春月犹如是失了灵魂的木偶,脸色木然无比,只一双空洞的眼睛里,潺潺不断的流淌着汹涌的泪水。

    宋春风却不死心,仍在拉着李氏的手央求着。

    窗外阴沉的天空下,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小雪。

    落在干燥的泥土地上,经风一吹,便了无痕迹。

    ……

    李氏入殓的日子定在了三日之后。

    这是冷静后的宋春风做出的决定。

    而宋春月,在大哭了一场之后昏厥了过去,近昏晓时分才幽幽转醒。但醒来之后,却是半字未语。勿论旁人同她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

    周敬平也不勉强她,只让妻子好好休息。

    一江春从今日起,也闭门谢了客。

    虽然这所谓的客,也只有方昕远一人罢了。

    江樱和庄氏打算这阵怪病风波过了之后,再重新开张做生意。这种现象,俨然已经成了当下肃州城的常态。

    然而这场风波何时能过、能不能过,谁也无法断定……

    江樱倚在窗边望着窗外逐渐增大的雪势,思绪一点点的在飘远。

    白宵趴伏在她脚边的厚毯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它本是在菜园空间里好好的晒着太阳的,但今日见江樱给它送饭之时的表情不甚愉悦,这家伙便也就跟着出了空间,想陪在江樱身边安慰一二,纵然安慰不了,好歹还能陪着。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樊氏从前头走来,软底绣花鞋踩踏在松软的积雪上发出悦耳的声响。

    “樊婶找我有事吗?”江樱从窗内瞧见了樊氏,便迎去了门口问道。

    樊氏却未进来,只在门外檐下含笑着说道:“晋起那孩子过来了,在前堂等着你呢。”

    江樱听罢忙地点头,粗略地拢了拢耳边的头发,便跟着樊氏去了前堂。

    前堂中,晋起坐在一张桌子旁,脊背一如既往的直挺。

    “你们在这儿说话,我就先回房了。”樊氏说道。

    江樱点头。

    樊氏上了楼,江樱则是来到了晋起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找我何事?”晋起看着她问道。

    江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今日去晋起家中找过晋起,但不巧的是晋起不在家,她便在他门前留下了一朵经常戴着的珠花,想藉此来提醒他自己来过——

    由此看来,晋大哥平时还是挺注意自己的?

    不然怎么会这么肯定这珠花就是自己的。

    “晋大哥怎么知道一定是我?”再三犹豫之下,江樱还是试探地问了一句。

    然后问罢她便后悔了。

    因为晋起答道:“除你之外,没人会此般无聊了。”

    说着,便自怀中将那镶着细白珍珠的紫丁香花饰取了出来,放到了江樱面前。

    江樱觉得她真的是不该问的……

    不问的话,好歹还能留个美好的幻想,自我安慰一番。

    江樱这边正独自懊悔之际,晋起却再次问道:“说吧,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他还算了解江樱,知道她若是寻常的想去找自己,纵然不巧没找到他,也不至于真的无聊到取下头上珠花来提醒他自己来过。

    定是有急事,想让他循着珠花过来见她。

    江樱讪讪地将珠花取回,边点了头说道:“这回我找晋大哥你,的确是有正事的。”

    咿?

    这话听着好像有点别扭啊——

    就好像,之前找他为的统统不是正事吗?

    但确实也是这么回事儿……

    “说罢。”晋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没看到她脸上那有趣的表情变化。

    江樱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思绪收敛起来,开口说出了自己之所以找晋起过来的原因。

    “晋大哥,我觉得这次的怪病,十分的蹊跷。”江樱看着晋起说道。

    这件事情她怀疑太久了,但却不知道该同谁说。

    春风和春月现在沉浸在李氏过世的沉痛中不可自拔,奶娘听罢根本是觉得她想多了。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晋起了。

    晋起注意到,她将这次的事情定义为了‘怪病’,而非瘟疫。

    由此便可见她的看法与常人不同。

157:找到组织

    晋起的目光不可查的闪烁了一下,而后面色平静地问道:“哪里蹊跷?”

    江樱便将自己心中的怀疑一一告诉了晋起。

    晋起听罢她的一番长篇大论,沉吟了片刻之后,问道:“你是觉得此事是有人在暗下操控吗?”

    江樱犹豫了片刻之后,轻一点头。

    她知道这个猜测太过大胆,没有充分的证据。

    但事实证明,此事绝非偶然,更非天灾——

    昨日从桃花镇回来,方昕远跟她说了许多。

    二人在这件事情上的意见,倒是不谋而合了。

    而且方昕远出身医药世家,在这方面要比她了解的更多——

    由此,江樱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怀疑。

    但这件事情牵涉的太大,她又暂时拿不出有说服力的证据来。

    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晋起。

    “应当是你多疑了。”晋起面色如常地说道:“谁会去害肃州城这些无辜的百姓,又有谁会在此关头同韩家作对。”

    江樱听罢皱了皱眉头。

    她不能说晋起的话没有道理,但是仍旧觉得……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晋大哥,我觉得——”

    江樱的话未说完,便被晋起开口打断,道:“你只管照顾好你自己便是了。”

    江樱见他态度如此坚决,认定了是她在胡乱猜测,不由地抿紧了唇。

    “你不过是因为近来的事情太紧张了,所以才会乱想。”连晋起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是不忍见她这副模样,才出了声安慰道:“你放心,我想这件事情,用不了多久就会过去的。”

    江樱下意识地问道:“晋大哥何以如此确信?”

    “肃州有韩家在,韩刺史必定会倾力寻找破除瘟疫之法。”晋起答道。

    前世便是如此。

    韩旭耗费了无数心血来控制这场所谓瘟疫,然而瘟疫终得破解之时,肃州城已经面目全非,韩旭本人也心衰力竭,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且而后细致地算起,这场瘟疫竟是足足夺走了近一半肃州百姓们的性命——

    所以眼下这一切,才刚刚开始罢了……

    重活一世,他看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从来也学不会去悲天悯人——

    所以他没有理由去阻止,也没打算要阻止。

    事情只要能在他的控制之中,那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冷静的旁观。

    此事关乎复杂,故他也不希望江樱插手此事。

    江樱听罢晋起的话,只能点了头,“我知道,大概真的是我想多了罢。”

    也许晋大哥说的是对的。

    她只是被近来所发生的事情冲昏了头脑也不一定。

    对于当今的时局,她只是一知半解,必然是没有晋起了解的透彻。

    她一直……很相信晋大哥的。

    晋起见状,满意地微一颔首,复又交待道:“近来若是无事,你最好也不要擅自出门走动。如今的情况,谁也说不准。”

    江樱便又点头,同时也不忘道:“晋大哥你也是,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身子。”

    李氏的突然离去,让她现在犹感手足无措。

    失去身边的人的感受,她不想再体会了。

    听她言语真切,晋起饶是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死在这场瘟疫之中,但心底不免还是熨帖非常。

    于是看向江樱的眼光不自觉的便柔和了几分,起了身道:“我先回去了,若是有事再去找我。若是我不在家中——”

    江樱听到这里,笑着接了话道:“那我便还将这朵珠花别在晋大哥的门锁旁。”

    说罢,笑眯了眼睛冲晋起扬了扬手中的紫丁香珠花。

    晋起怔了怔,而后点了下头,便转过了身去。

    也正是这转身的间隙,才泄露出了嘴角那一丝温和的笑意。

    江樱送着他出了门,又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街道尽头。

    “人都走到十万八千里开外去了,还看个什么劲儿?”

    耳边突然响起的一道声音将江樱吓了好大一跳。

    定神一瞧,这才瞧见方昕远不知在何时竟然来到了自己身旁。

    方昕远见她这副大梦初醒的表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一个背影而已,就值得她看得这样入迷?!

    殊不知,江樱方才可不单单是在看晋起,而是在想事情。

    江樱却也不同他多费口舌辩解,径直问道:“方少爷来此作何?我们一江春近日来并不待客——”

    “我可不是来吃东西的!”方昕远又送了一记白眼给江樱。

    在她眼里,这么俊朗不凡的他,难道就是一个成日就只知道吃喝的人吗?

    还有办法好好的交流吗!

    “那方少爷上门所为何事?”江樱皱了眉看方昕远。

    方昕远觉得他又想翻白眼了。

    请问,她这是在拿什么眼神看待自己?

    是觉得自己过来就不会有好事吗?

    方昕远费了好大劲才强忍住了要调头回去的冲动。

    “本少爷可是来找你办正事的——”方昕远强调道。

    江樱这些干脆也不开询问了,只拿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方昕远心里这才舒服了那么一点儿,轻咳了一声道:“昨日你不是说你觉着这病不是普通的瘟疫那么简单吗?”

    江樱想了想,而后认真地答道:“可能是我想多了。”

    可见方才晋起的话,她是真的听进去了……

    “什么?”方昕远面部扭曲了一下。

    这种好不容易找到有同样想法的人,结果对方说变就变、自我否定了的感觉,真的不要太差!

    做人这么没有主见真的好吗!

    方昕远鄙夷地看着江樱。

    江樱有些讪讪,同他解释道:“我又不懂医术,你且当我昨日是胡说八道的吧,莫要往心里去。”

    若是这少年被自己带到沟里去了,那就真的是罪过了。

    “你怎么就知道你的猜测一定是错的?”方昕远不做犹豫地道:“不瞒你说,许久前我就开始注意此事了,我同你的想法一样,此病绝非普通的瘟疫——”

    “可是……”江樱刚要再说话,却见方昕远伸手示意让他先说,便住了嘴,一脸无奈地看着方昕远。

    那表情,俨然就是在看待一个钻进了牛角尖的孩子一般……

    不得不说,晋少年洗/脑的效果确实强大无比。

    方昕远尽量忽视着江樱看待自己的眼神,一脸正色地说道:“我这些日子也在暗下观察着几位病人的病情变化,之前一直也查不出什么不对来,因为这些病人各方面的症状都只是普通发烧的症状而已,并无其它异常,故我也十分不解——”

    “无法解释病情为何会恶化?”江樱总算是提起了一丝兴趣来。

    方昕远点点头,声音低了低,说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来:“其实我从许久前,便一直怀疑……城中百姓之所以会齐齐发此怪病,是被人下了毒。”

    综合气候等因素,他都一一的做过详细的研究,但都无法解释此事。

    江樱闻言赫然瞪大了眼睛。

    有人下毒?

    其实这个推测,真的同她的想法十分接近。

    只是方昕远竟然比她还要大胆上许多。

    她只是怀疑有人在暗下操控此事,他的怀疑却已经细致到是有人在暗下投毒了——

    分明是乍一听有些荒谬的无稽之谈,但她为什么……突然有一种找到了组/织的欣喜呢?

    江樱心里那份刚被晋起压制下去的怀疑,再次一股脑儿全冒了出来,且相较于之前,有增无减。

    不管是真是假,既然有了怀疑,还是去证实一番来的更为妥当。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可以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总要好过没完没了的暗自揣测。

    这些道理江樱都懂,可问题是……“你既然方才都说了这些病人的症状都只是简单的发烧而已,并无其它异常之处……不正是说明了你的推测是错的吗?”

    江樱觉得自己险些要被这货给绕晕了。

    “这只是生前的症状而已。”方昕远嘴角忽而噙了一抹古怪的笑,看着江樱。

    江樱被他看的有些发毛。

    “但据古医书上记载,这世上有少许奇毒,在进入人体之时,会极快的消融于五脏六腑之间,直至致死之后,方能查出真正的死因——”

    江樱觉得匪夷所思。

    同时不免觉得平日里没个正形儿的方昕远,在这方面倒是知之甚多。

    倒也不愧是出身医药世家的人。

    江樱正对方昕远暗加称赞之时,却见面前原本一脸自信严谨的方昕远,忽然变了一张脸色,原本清俊的五官,由于尴尬、心虚、无奈、逃避责任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竟是显现出了足足七分猥琐来……

    江樱看的一愣一愣的。

    直到方昕远讪讪地开了口,小声地同她说道:“我一直怀疑此毒是属于这类奇毒,故一直,一直等着有人能因此病去世,好让我可以有个机会好好地查一查……”

    江樱不由地默然了。

    怎么说呢,从某方面来讲,这也是一种……舍小求大的无畏精神……吧?

    她倒是没有什么立场去指责方昕远这种盼着人赶紧死的心态对还是不对……

    她在这方面,看法还是较为客观的。

    可接下来方昕远的话,却叫她无法再继续客观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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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大家好,我是存稿君,我的主人连夜将我赶好,现在正在去往外地的路上~谢谢微澜之海打赏的平安符,祝大家看书愉快。

158:方昕远的发现

    “盼了这么久,终于让我给盼到了……”方昕远说话间,难掩眼中的欣喜之色,“昨日里不是随你们去桃花镇吗?我去之前就有预感,这回一定是有人要死,所以才急着跟你们过去了……没想到还真跟我想的一样!”

    听到这里,江樱的脸色终究还是变了……

    所以方昕远昨日里那么热心的要跟过去,却从一开始便未抱有救人的心态,反而是一心盼着李氏死?

    这种认知,让江樱心中一阵复杂。

    不管如何,李氏对于她来说,是很敬爱的一位长辈。

    而方昕远这番话,任谁听了心里都好过不起来。

    “我说……你别黑脸啊。”方昕远瞧了江樱一眼,忙地又道:“我也知道我这种想法不对,但这不也是为了能查出真相,防止更多的人丢掉性命么?”

    江樱没有说话。

    道理她都懂,但人多是会依照感情来判断事情的动物,她亦不例外。

    一条人命也是人命。

    人命同人命之间,是无法按照数量的多少还衡量轻重的。

    但她也知道,李氏的死……是无可避免的。

    并非是方昕远盼着她死她才会死掉的——

    江樱收敛去内心的情绪,看向方昕远问道:“那你最后可有在李婶身上查到什么吗?”

    方昕远见她没有出言斥责怒骂自己,心底不由地稍稍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这种心态,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理解的。

    他倒是挺讶异江樱会想的这么开……

    也真不愧是当初追着他满京城跑的人,见识的确不似那些寻常女子们那般狭隘无知。

    方少年又开始义无反顾的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江樱见他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忍不住拧起了眉头,道:“我问你话呢?”

    “啊……哈哈……”方昕远蓦然回神过来,打了个哈哈掩饰过去,这才将注意力重新给拉了回来,同江樱说道:“所以我昨日趁着你们不备,取了少许宋夫人的血——”

    竟然还偷偷取了血?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做的这么滴水不漏,他真的是个大夫,而非是一位……盗贼吗?

    江樱忽然开始怀疑起了方昕远的‘业余生活’究竟都是在干些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昨晚回去之后便开始在宋夫人的血中验毒了——”方昕远不顾江樱复杂怪异的目光,自顾自地说道。

    江樱听到这儿,适才回了神看着方昕远,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看着方昕远慎重其事的表情,江樱隐隐觉察到,他将会告诉自己一个令人震撼的结果。

    方昕远抬起手来。

    江樱的目光下意识地跟随着他的动作。

    下一刻,便见方昕远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眼底,凝声朝江樱问道:“看到我眼底的青黑的了吗?”

    江樱怔了怔。

    她这才瞧见,方昕远双眼眼底果真是青黑一片,细看之下有些骇人。

    难道说……他以身试毒了不成?

    “瞧见没有?”方昕远见江樱不回答,又重复问了一句。

    江樱这才点点头,望向方昕远的目光开始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

    方昕远的个人生活习惯她不予置评,但单从一个大夫的角度来说,方昕远确实也有着令人肃然起敬的一面。

    结果下一刻,江樱就听方昕远语带埋怨地道:“……我为此折腾了大半宿才睡,你瞧瞧我这眼睛,我这脸色……”

    江樱的脸色出现了一道裂痕。

    果然又是她脑补过度了吗……

    “我用尽了各种试毒的方法,花了整整近三个时辰,排除千难万险……”方昕远一脸浮夸地对江樱叙述着他验毒的经过。

    江樱忍不住出声打断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容易,但……直接说结果成吗?”

    方昕远被她打断,甚为不甘心。

    可到底也没有再继续废话连篇下去,终于言简意赅了一把,说道:“最后我用了我们祖上传下来的试毒之法,结果证实……宋夫人的确是中毒身亡。”

    饶是早有心里准备,但真的听到这个结论,江樱仍旧觉得震惊不已。

    李氏竟是……中毒而死的?

    “是什么毒?”江樱忙地问道。

    方昕远却是摇头说道:“此毒我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只大概知道是属于我方才所说的那类奇毒中的一种,且此毒会根据个人的体质产生不同的毒性,换而言之则是,可能有人一沾染此毒便会身亡,也可能会经过十天半月才会发作——”

    江樱在方昕远这句话中听出了其中的麻烦来。

    既是从未出现过的奇毒,那么……要如何来解?

    “关于解毒之法,我还在研究当中。”

    江樱心思繁重的点了点头。

    换而言之,能不能找得出解毒之法,还是未知之数。

    “此事关乎甚大,在没找到解毒的方法之前,切勿对人提起,以免造成更大的恐慌,乱上加乱。”方昕远对江樱交待道。

    江樱见他一脸认真慎重,皱了眉问道:“既是如此,那你作何专程跑来告诉我?”

    “呃……”方昕远默然了片刻之后,方道:“我做到了这么伟大的事情、有了如此之大的发现,总要找个人分享才行,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江樱看了他片刻,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像是能研究出解药的人——顿觉肃州百姓看到曙光之日堪忧。

    “你等着吧,我一准儿能研制出解药来!”方昕远对江樱挑了挑眉,一脸自信地说道。

    江樱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然待她刚欲折身返回店中之时,余光忽然瞥见一抹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中。

    江樱下意识地看去——

    毕竟现如今全城百姓都认为是瘟疫横行,鲜少有人敢出门儿。据江樱多日来的观察来看,除却出来抓药借钱的之外,现如今敢一般出门儿的只有三种人。

    一种是自认为有神灵护体,百病不侵的,说白了就是胆儿特大;

    一种则是染了病已经放弃治疗,想临死前多拉几个人垫背,刻意出来晃荡想传播瘟疫的……

    还有一种则是她和方昕远这种,认定了此病不会传染——但具备这种心态的人,眼下来看实在是少之又少。

    故江樱下意识地就朝那抹身影看了过去。

    方昕远见状,也循着她的视线望去。

    这一瞧,方昕远便觉得来人有些眼熟。

    下一刻果然就听江樱讶异地喊道:“崔婶?你怎么来了?”

    江樱觉着崔氏既不属于胆儿大也不属于出来传播瘟疫的。

    崔氏笑着走来,步子十分轻快的模样。

    方昕远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他记得这妇人是昨日来饭馆儿里,被庄氏塞了银子回去抓药的厨娘吧?

    昨日里瞧着脸色还一副病态,怎么隔天竟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了?

    崔氏走到江樱跟前,方开口说道:“掌柜的,我是过来将这些银子还给庄大姐的。”

    说罢便自怀中取出了一个钱袋来,正是庄氏昨日给她的那个。

    江樱怔了怔,“崔婶你现在不是急用钱吗?实在不用这么着急还的——”

    且庄氏昨日里将这银子借出去的时候,本就没指望崔氏可以还的了。

    只是想尽自己的一点能力,试着能不能帮上一点忙罢了。

    崔氏却是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是这样的,我丈夫生前曾借于了隔壁人家十两银子,只是这两年来两家的光景都不甚好,隔壁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孩子又不在身畔,我便也没好意思开口追讨……可昨日半夜里,这户人家的大儿子听闻肃州瘟疫一事回来探望父母,这不,今个儿一早便将这银子给我送了来。”

    江樱听罢这才了然点头。

    “所以庄大姐这银钱我暂时是用不着了.”崔氏笑着将钱袋递向了江樱。

    江樱也不勉强,伸手接了过来,并问了两个孩子的病情如何。

    提到这里,崔氏微微摇头,脸色略显沉重地道:“吃完药之后,老大倒是还好,老小却是又加重了一些……”

    顿了一顿,又道:“倒是我自个儿……似乎好了许多,自打从昨个儿从饭馆回去之后,头便没怎么晕乎了,睡了一觉今早起来,更是觉得好了许多。”

    江樱可以看得出崔氏这话并不似昨日那般强装,而是……似乎真的好转了不少。

    这一点从她的脸色上便能看得出。

    但想到李氏生前刚染上此病之时,也是断断续续、时好时坏,便也没觉得有太多异常之处。

    倒是方昕远,一直盯着崔氏不放,到了此时,干脆开口问道:“这位夫人,不知可否让我替你把一把脉?”

    他从没有对人称在下的习惯,这一点江樱很清楚,但此刻听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不免还是觉得十分失礼——

    果然就见崔氏脸色古怪了一下,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人:“这……”

    “我是大夫。”方昕远这才解释道:“我见夫人脸色似乎有异,故想替夫人探一探脉。”

    崔氏听罢犹豫了片刻之后,遂……看向了江樱。

    那眼神里,满含着怀疑。

    这年轻人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大夫啊……

    倒像是,登徒子?

159:线索

    眼瞧着方昕远一下子拉了下来的脸色,江樱尴尬地咳了一声,到底也是没去拆他的台,对崔氏点了点头:“崔婶,你且放心吧,这位方公子的确是懂些医术。”

    方昕远眼睛一瞪。

    喂,什么叫懂些医术?

    他分明是医术高深好吗!

    可现在似乎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见崔氏听罢江樱的话立即放心了下来,方昕远虽是心有不快,但也没忘自己的正事,当即提步入了堂内。

    崔氏和江樱跟了进去之后,找了张凳子坐下,方昕远便替崔氏探起了脉象。

    方昕远的眉头越皱越紧。

    江樱和崔氏则是看得心惊胆战。

    方昕远脸色几变,却始终没有开口言语。

    崔氏却是被他这副神色吓得心里发了毛,战战兢兢地看着方昕远,试探地问道:“这位大夫……?”

    方昕远顿了半晌,却是道:“并无什么异常,这位夫人大可放心。”

    可他没说的是,正是这种并无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崔氏闻言有些想放下心来,可转念一想,这瘟疫的症状便是时好时坏,便又不觉得有什么可放心的了……

    江樱看了方昕远一眼,暗暗皱了眉。

    “可否冒昧问上夫人一句,近来在吃何种药材?”方昕远看着崔氏问道。

    崔氏不疑有他,只当是大夫的天性使然,对这些方面较感兴趣,便一五一十地将近来抓的药材告知了方昕远。

    由于前后抓了这么多次,两个孩子也在喝,故崔氏对这药方子早已烂熟于心。

    方昕远听罢,心中疑窦丛生。

    这分明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解热去烧的药材……

    可这妇人的脉象,为何隐隐有了要痊愈的趋势?

    这并不是这些药材可以做得到的——

    要知道,现如今全城患有此病的百姓,几乎都在吃着以此为药方抓来的药……

    方昕远又佯装无意地询问了一番崔氏近来可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

    崔氏却只是摇头,“并无。”

    她与两个孩子都染上了病,近来别说什么特别的东西了,就是连顿像样儿的饭菜,她也未曾吃过啊——

    方昕远见她面色不似作假,便也未再深问。

    却是又同崔氏说道:“现如今城中郎中大夫不甚好找,若夫人和家中的孩子病情有变,日后可直接去对面的方家药行里问诊。”

    江樱下意识地往外头瞧了一眼,想看看太阳有无打从西边忽然钻出来……

    “这……这对面不是药行吗?”崔氏疑惑地问道。

    她竟不知从何时起,肃州城里大药行竟然也开始有大夫坐堂了吗?

    方昕远又道:“无妨,你尽管过来,就说找我方昕远便是了。”

    崔氏总觉得这少年人殷勤的有些过了头……

    但想一想现如今在城中确实不好找大夫,便抱着有总比没有的好的心态,微微点了头致谢。

    方昕远自她身上嗅到了一股浓浓的‘勉为其难’的意味……

    但想到自己确实也是抱有不单纯的心态,便也不好再去追究崔氏的态度问题了。

    送走了崔氏之后,江樱便径直看向了坐在那里吃起了茶的方昕远。

    方昕远方才对待崔婶的态度,实在是太异常了。

    坐在那里的方昕远,虽然表面上是在吃茶,但目光却早已是涣散走神的不成样子。

    江樱在一旁坐下,屈指在方昕远面前的桌面上敲了几下。

    方昕远蓦然回神过来,皱了眉道:“我正想事情呢!”

    江樱不去理会他的坏口气,只问道:“你是不是在崔婶身上发现什么了?”

    方昕远将她由下至上打量了一通,挑了眉道:“你倒是真的变聪明了不少……”

    江樱无暇同他废话,只拿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我方才观其面色,再探了她的脉象,竟是发觉她脉象有了极大的变化,是在转好的迹象……故我猜想,她应当是意外吃了什么药材——”方昕远一手支着下巴,大拇指在下巴处摩挲着说道。

    江樱闻言微微一怔,而后忙道:“照此说来,这毒真的有药可解?!”

    然而却见方昕远摇了头,同她解释道:“根据她方才的脉象来看,并非是痊愈的状态,而是因为身体里的毒暂时被这种药物压制住了,所以才隐隐有了转好的迹象……换而言之,此种药材也只是有压制此毒的效果,并不能作为解毒之用,且长期服用,制毒的效果也会越来越差——”

    江樱听罢,不由觉得面前这条刚刚豁然开朗的路,瞬间又被堵的死死的。

    “但总比没有的好。”江樱叹了口气道,“如此倒是可以多争取些时间来研制解药……对了,现如今刺史府不是也在全力解决此事吗?倘若真能将这味可暂时压制住毒性的药材找出来,倒也不失为一个争取时间的好办法——”

    “可毫无头绪,又要从哪里找起。”

    江樱想了想,面色复杂地点了头:“也是……”

    所以说,问题饶了一圈儿,又要回到原地了不成?

    方昕远一脸苦恼的捏着自己的下巴,乍一看,竟然也真的是一副为了百姓们操碎了心的模样……

    江樱不由地也被他传染了几分。

    二人相对无言,各自思考着心中的疑惑。

    其实仔细想来,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的确都充满了疑点。

    江樱越想脑子便是越乱,只觉得脑海中绕城了一团,头绪无数,却偏生无从理起。

    江樱懊恼自己智商不够高、推理能力不够强大之时,不免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若是晋大哥在、若是晋大哥肯信她的话,这件事情一定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吧?

    总觉着只要他在,所有的问题便将不再是问题。

    方少年这边亦是一无所获。

    制药试毒什么的他倒是在行,但推理这方面就……

    “对了……”江樱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方昕远一瞬不瞬地问道:“你方才说这种毒在不同的人身上发作的时间也不同?”

    方昕远肯定地点了头。

    “那也会跟……风水之类的有关吗?”江樱继而又问道。

    方昕远方才还觉得她挺上道儿,可这一转眼的功夫,便是一对毫不客气的白眼送了过去——

    “你当这毒是什么?还看风水!”方昕远觉得简直无法同江樱再继续沟通下去了。

    原本建立起的‘并肩作战’的打算,也顿时间化作乌有。

    江樱却仍旧是一脸认真,沉默了片刻之后,忽而就瞪大了眼睛看着方昕远,似是想到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

    几乎是同一刻,原本正忙着鄙夷江樱的方昕远,脸上的神色也顿时僵住了。

    转而,换上了一副惊异的表情同江樱对视着,“你的意思是说……”

    江樱微微一点头,凝声道:“锦云街上……好似还未听说过有人因此病过世吧?”

    而且染病的人数也……少的离谱。

    方昕远顿时恍然过来——这些日子他只顾埋头研究此病的起因,竟是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现象!

    沉浸在恐慌当中的百姓们,更是无暇去计算局部发病率的问题……

    “由此看来,锦云街上附近定是有着可以克制此毒的药材!”方昕远几乎是一瞬间便肯定了下来,面色难掩激动的道。

    说不定就是崔氏所意外服用的那一种!

    相比之下,江樱便显得淡定的多了,正一脸认真地分析着:“若真如你所说,那既然锦云街上大多数百姓都未染上此病,那想来这药材……肯定为大多数人所食用。如此说来,倒也不一定就是药材之类吧?”

    许多食材也有着少许药用价值的。

    且万物相生相克的原理是错不了的。

    “但一定是锦云街独有的特产……”江樱的分析又进了一步。

    还处于发现了线索而激动不已的情绪中的方昕远,听罢江樱这些话,已是错愕的说不出话来。

    合着他还没过那股激动劲儿,她就已经……将此事给捋顺理清了?

    方少年觉得在这件事情当中,自己似乎没能出上什么风头……

    江樱还是继续深想着。

    短短时间里,便将锦云街上的特产美食前前后后都顺了一遍——

    作为一位博大精深的吃货,江樱的价值在此刻得以完美体现。

    可问题却是……

    “好似锦云街上的特产……别的地儿也有吧?”方昕远在一旁提醒道。

    咿,好像暴露了自己也是吃货的事实?

    “谁说的——”江樱皱眉道:“锦云胡同旁的麦芽糖、还有北桥头的烤地瓜,可是别的街上都找不着的。”

    方昕远默了一默。

    这话是没错。

    “可是……你当真觉着麦芽糖和烤地瓜,可以克制奇毒吗?”

    “这两处的麦芽糖和烤地瓜,都加了不少祖传的配料……说不准其中就有那一种凑巧撞上了呢?”江樱说罢便站起了身,道:“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方昕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她站了起来。

    作为一名专业的大夫,他为什么要去相信这种话……

    ※※※※※※

    PS:努力的爬上来,结果还是没能赶在十二点前,这更算是5号的TT谢谢回雪的粉红票票,小非鞠躬。

160: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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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有的!今早阿芙和阿宇还去买了呢,我在后院儿都闻到那香味儿了,错不了!?”江樱边往外走边道。

    虽说现如今瘟疫横行,出来做生意的人不多,但却还是有的。

    方昕远闻言嘴角一抽。

    她真的是去找线索,而不是去吃东西的吗!

    而且,烤地瓜什么的,真的有可能制毒吗?

    ……

    昏晓时分。

    江樱和方昕远撑着圆滚滚的大肚子回到了一江春。

    跑了大半天,除了收获了一肚子的食物,其余的……一无所获。

    方昕远打了个嗝,有些丧气地说道:“白白跑了大半天,该吃的吃了,不该吃的也吃了,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找到……”

    起初他真的是去调查有无可与那奇毒相克的材料的?

    但最后就……

    不知不觉间,竟然是将锦云街上所有出来做生意的小摊小店都吃了个遍……

    可这不能怪他啊!

    如果不是她找的东西都那么好吃的话,他又怎么会跟着吃了那么多?

    在这件事情上,方少年不打算承担任何责任。

    好在江樱并未打算推卸责任,她觉得这事儿的确怪她。

    本是没有出去大吃的打算的……

    可许多事情,一旦到了那个关头,便身不由己了。

    “改日再查,我先回去了——”方昕远觉得自己撑到了,眼下该做的事情是回去歇着。

    江樱点头表示赞同,便在一江春门前同方昕远分道扬镳了。

    约莫是听到了动静,二楼上的樊氏自房间走了出来,在二楼围栏处喊了一句:“阿樱回来了——”

    江樱仰着头冲樊氏笑了笑点头。

    “庄大姐回来没瞧见你,问我你去了哪儿,我也不晓得,只道你同晋起那孩子一道儿出去了。”樊氏说到这儿掩嘴笑了。

    江樱听罢也讪讪地笑了,却也没有去解释什么。

    想来该是樊氏见晋起今日来找过她,便误以为她是同晋起一道儿出去了。

    但能同晋起沾上些误会,江樱倒也觉着……挺不错的。

    没错,这货已经无药可救到了开始享受自欺欺人的程度了。

    樊氏也未再去调侃,只笑着提醒江樱:“庄大姐找你像是有些事情,现应该在后院儿呢,你先去瞧瞧吧,等过会儿咱们就做晚饭了。”

    江樱笑着点了头,便穿过了前堂,朝后院走去。

    想着现在正是做晚饭的时辰,江樱便先去了厨房,却未瞧见庄氏。

    这才又提步去了庄氏的房间找人。

    “奶娘,我回来了——”江樱见房门虚掩着,抬手虚叩了几下便信手推开了一扇门,边走了进去边道。

    却未听到庄氏的回应。

    难道不在房里?

    还是又出去了?

    江樱疑惑地皱眉来到内室,却是瞧见了庄氏面朝内正躺在床上,被子只盖了一半,冷的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江樱怔了怔,试探地喊了一声:“奶娘?”

    怎么这个时候就睡觉了?

    是帮着春风和春月操持李婶的丧事累到了吧。

    庄氏似乎睡得很沉,并没有听到江樱的话。

    江樱走近,抬手将被子给庄氏盖好。

    低头的间隙,却见庄氏的脸色有些异样——脸色微微有些不正常的烧红。

    江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忙地伸手探了探庄氏的额头。

    刚一接触到手下的皮肤,江樱便被手心里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这显然是……发烧了!

    想到奶娘有可能也染上了这种怪病,江樱脸色巨变。

    “奶娘!你醒醒!”江樱晃着庄氏的肩膀着急的喊道。

    庄氏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但见到江樱,脸上还是放松了一些,道:“是樱姐儿啊……这是去哪儿了?大半天也没见你回来……”

    因为发烧的缘故,庄氏的声音不复半点平日里的粗旷响亮,虚弱的不行。

    江樱心底一阵恐惧,根本顾不得去回答庄氏的问题,只道:“奶娘你先躺着,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

    庄氏想要再开口,江樱却已经飞快地跑了出去。

    江樱飞也似地跑出了一江春,直奔了街道对面的方家药行。

    “方昕远!”江樱一跑进药行中,便焦急地喊道。

    药行中的邱掌柜正在柜台后看账簿,听到动静忙地抬起了头,有些昏花的视线中便忽然冒出了一个小姑娘的匆忙的身影——

    这小姑娘他认得。

    不是对面饭馆儿里的小掌柜吗?

    且听阿福说,这小姑娘之前也是连城人,且还对少爷……死缠烂打过——

    但据说现如今不是死心了吗?

    “这位姑娘,你这是——”邱掌柜连忙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我找方少爷,他可在药行中!?”江樱忙看向面前头发花白的老人问道。

    邱掌柜略显犹豫地点了点头,“在……”

    “可否请他出来,我有急事找他!”江樱急的已经冒了汗。

    邱掌柜见状微微皱了眉。

    心道这姑娘看起来倒是真的像是有急事,可少爷……少爷说他吃撑了,心情不好,天塌下来也不要去找他……

    邱掌柜有些踌躇,便问道:“不知姑娘找我家少爷是有何事?可方便同老夫讲一讲?”

    “家中长辈起了高烧,来请方少爷过去看诊!”江樱焦急地解释道。

    “哦……”邱掌柜了然地点了点头。

    合着是来请少爷看诊的。

    可是……请少爷看诊?这真的不是在逗他吗!

    他家少爷给谁看过诊……?

    原谅他真的是想不出来——

    “既是看诊,那不如老夫随姑娘去看一看吧?老夫虽然谈不上妙手回春,但好在也略通医术,城中近来肆虐的怪病,倒也经手了几例——”邱掌柜最终还是觉得不要惊动方昕远为好,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听他说自己会医术,江樱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那便有劳大夫随我去对面的饭馆一趟了!”

    邱掌柜点头应下,边道:“那请姑娘稍等片刻,老夫去将药箱取来。”

    江樱虽是着急的不行,却也只能点头等着。

    然而邱掌柜刚一转身,还未来得及离去,便见方昕远迎面自内堂走了出来,皱着眉问道:“怎么了这是?”

    邱掌柜以为这句话是冲着他来的,可一抬头,却见方昕远的目光越过自己落在了自己身后的小姑娘身上。

    “我奶娘可能也染上了这种病了……!”江樱尽可能精简的回答道。

    方昕远闻言怔了怔,而后忙冲邱掌柜道:“快给我取药箱过来!”

    什么……

    邱掌柜呆了片刻,这才连忙去拿药箱。

    直到方昕远接过药箱,快速地跟那小姑娘一并消失在了对面饭馆大堂后,邱掌柜犹未回神。

    少爷这回突然这么紧张是为了什么?

    肃州城里每日新染上此病的人多了去了,怎不见少爷露出过如此神情,还这么着急忙慌的亲自去出诊?且还是在吃撑了并且心情不好的情况之下……

    邱掌柜觉得事态有些严重。

    他很好奇那位姑娘口中的奶娘,究竟是何许人也——

    ……

    方昕远随着江樱脚步匆匆地来到了庄氏的卧房。

    先前被江樱摇醒了的庄氏,现如今已经再度昏睡了过去。

    方昕远一改平日里的懈怠懒散,来到床前将药箱放下,便细致地为庄氏看起了诊。

    待他各方面查看了一番过后,江樱早已急的汗如雨下,一见方昕远收回了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的确是起了高烧……”方昕远道。

    其实真要论起来,他这句话等同废话。

    毕竟就庄氏这幅模样,就是不懂医术的江樱,也绝对看的出来是发了高烧的。

    但就是这么一句摆明了是废话的话,落在江樱耳中,却仍旧令她觉着犹如五雷轰顶。

    如果奶娘真的同李婶那样……她真的不敢想……

    “这……这怎么可能呢,我们今日不是也说了吗,锦云街这边定是有同此毒相克制的东西,既是如此,奶娘又怎么会染上这病?”江樱望着床上的庄氏,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

    “我不是也同你说过了吗,此毒会根据不同的人产生不同的毒效,且这所谓的与之相克之物,也绝非是可以治愈此毒的,最多是暂时稳住不甚严重的病情……”方昕远说到此处,略微一顿,复才说道:“锦云街上的百姓,也并非是未染上此病,而是毒性暂时被克制住了而已,总有一天是会发作的,早晚的事情罢了……”

    说到此处,朝着躺在床上的庄氏看了过去,推测着说道:“大致是今日庄婶在桃花镇帮忙处理丧事之时,接触到了可促使此毒发作的东西……”

    江樱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昕远。

    “换而言之,若是无法在毒性发作之前找到解药,锦云街上的百姓也会同其它地方的一样……你和我,亦是不能例外幸免。”

    江樱却是觉得她现在根本无法去关心、去思考自己的以后会如何。

    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奶娘身上,她也只知道她不想让庄氏死——

161:丧事

    ----------谢谢热恋^^的平安符打赏---------

    ~

    江樱看着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脸上不见半点平日里的精神奕奕的庄氏,一颗心仿佛是被人攥在了手心里,越收越紧。

    方昕远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似乎在逐渐变得明朗。

    然而,却也越来越复杂了……

    江樱就这么看着庄氏,良久才开了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大半平静,转头看向方昕远,问道:“是不是只要找到能暂时克制住此毒的药材,奶娘就能有救了?”

    “也只是能拖延些时日而已……”方昕远有些不忍地说道。

    “那也是好的。”江樱脸色略显木然地点了点头,又道:“肃州城名医无数,韩家也在尽力解决此事……我想奶娘一定可以等到那天的。”

    她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保住奶娘的性命。

    方昕远听罢默然了片刻,而后,目光坚定地看着江樱,道:“还有我。我也会尽力而为——”

    看着这样认真的方昕远,江樱微微一怔。

    “我要让肃州城里这帮庸医瞧瞧,我方家数百年传承下来的医术可不是盖的!”方昕远有模有样地拍了拍胸膛说道。

    末了又对江樱说道:“所以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觉得我是为了你和你奶娘……”

    不料江樱听罢却是反常的弯唇微微一笑。

    方昕远被她笑的心惊胆战——这该不会是真的以为自己是为了她吧!

    虽然,虽然他一时间也有些搞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刚想要开口再解释两句,却听江樱对他轻声说道:“谢谢你,方昕远。”

    “……”方昕远愣住了好一会儿。

    他得有多久不曾听到江二用这么友好温柔的声音同他说过话了?

    好像自打从来到肃州之后,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吧……

    久到他甚至都要快记不起当初的江二面对他的时候,那含羞带怯、面红腮热的样子了。

    不对……他,他这是在……怀念吗?

    可是这究竟有什么好值得怀念的啊喂!

    方少年忽然觉得自己的头脑好像也隐隐有了要发烧的迹象。

    接下来的整整两日,在一江春里几乎都是整日都瞧不见江樱的身影。

    她这两天早出晚归的跟着方昕远四处采寻草药,可谓是将锦云街方圆几十里内,都翻找了个遍儿。

    然而整整两日下来,却是一无所获。

    饶是如此,江樱也没有半点气馁之意。

    虽是食之无味,但也尽量的该吃就吃,该睡便睡。

    她懂的道理或许并不多,但却也明白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哭天喊地和寻死觅活都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只要还有半点希望,她就不能放弃。

    次日晨早。

    正东方青灰色的天际,迸发出第一缕金色的光芒之时,江樱推开了窗户。

    今日是李氏出殡下葬的日子。

    庄氏的情况显然无法到场,她只能一个人过去送李氏最后一程。

    洗漱干净之后,江樱挑拣了一件素白色绣银色暗纹的裙衫,发髻上也仅仅只簪了一根银钗,其余的首饰一概未碰,素净到了极点。

    江樱来到桃花镇的时候,不过也才辰时。

    宋家大门两侧都挂着白绸,站在门口往里看去,入目便是无暇收拾的庭院,院中搁置着办丧事所要用到的一应物品。

    再往里看,便是被收拾出临时当做了灵堂的堂屋,正中央是刚上了漆的棺木,黑底金字的“奠”字刺目无比,两侧的白色纸扎静静的立在那里,静谧却沉重。

    江樱望着这一幕,心底难掩悲凉之感。

    实则近来办丧事的情况,不光是宋家,也不止是桃花镇,而是对于整个肃州城来说,都已成为了常景。

    江樱在门外静站了良久,直到自堂屋内行出了一个熟悉而削弱的人影。

    “怎么来这么早,外头冷,快些进来吧。”身披孝衣的宋春月站在堂屋门槛内,看着江樱声音沙哑地说道。

    江樱望着这一幕,心底难掩悲凉之感。

    实则近来办丧事的情况,不光是宋家,也不止是桃花镇,而是对于整个肃州城来说,都已成为了常景。

    江樱在门外静站了良久,直到自堂屋内行出了一个熟悉而削弱的人影。

    怎么来这么早,外头冷,快些进来吧。身披孝衣的宋春月站在堂屋门槛内,看着江樱声音沙哑地说道。

    江樱望着几日下来已经瘦的不成样子、面容憔悴无比的宋春月,心中五味繁杂。一时间却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言辞来——

    “还不进来帮我洗菜吗?”见江樱站着不动,宋春月竟然勉强地勾了勾唇角说道,“虽然今天来的人不多,但两桌估计还是有的,我自己一个人可应付不过来。”

    竟然是反过来在安慰江樱。

    江樱意识到这一点,微微怔了怔,而后抿了抿唇点头说了声:“好。”

    言罢便举步朝着宋春月走了过去。

    来到堂屋之中,江樱这才看到宋春风跪坐在一排纸扎后,正低着头往火盆里投烧着纸钱。

    江樱一走进来,他便似有所查一般地抬起了头来。

    “樱樱来了。”宋春风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江樱说道。

    江樱点点头,接过宋春月递来的孝布挂在了脖子上。

    宋春风也站起了身来,取了三炷香递给江樱。

    江樱在一侧燃着的白蜡上将香点燃,双手举起,正对着棺木躬身连拜了三次。

    想到往昔李氏对自己的种种好,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的景物已经朦胧成了一片。

    再有一个时辰,李氏便要入土为安。

    但江樱觉着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忘掉李婶——这个在她来到这个陌生时空之后,第一次给她送肉吃的人。

    江樱不着痕迹地将眼角的泪水拿衣袖擦去,恐被宋春风和宋春月看了去触景生情。

    “春风——”

    忽然,江樱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春月,江樱……”梁文青边走来边喊道,好在她平日里虽然骄纵惯了,但好歹还知晓在灵堂前要顾及死者的规矩,声音放的极轻。

    宋春风恍若未闻,重新跪回了蒲团之上。

    梁文青对他的态度早已全然不在意,再加上她也很懂得失去母亲是怎样一种悲痛,故此刻看向宋春风的眼神里只有感同身受的心疼。

    “再过一个来时辰几家的亲戚应当就过来了,我们先去厨房准备吧……”宋春月对江樱和梁文青说道。

    按理来说,宋春月作为嫁出去的女儿,这些事情本是轮不到她来操持,但宋春风至今未娶,家中连个女眷都无。

    自然,宋春月也并未存有任何怨言。

    对于她来说,这本就是她该做的事情。

    “我,我先给婶子上柱香。”梁文青忙地说道,生怕宋春月会剥夺她借着上香多同宋春风相处片刻的机会。

    宋春月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苍白削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宽大的孝衣仿佛是挂在身上的,风一吹人就要倒下去一般。

    江樱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担忧地皱了皱眉头,而后道:“春月,不然这样吧,我先去厨房准备着,你回房里歇歇,等待会儿有人过来了,我再去喊你。”

    “用不着。”说这句话的时候,宋春月的口气倒是恢复了以往的几分飒爽,可声音里的疲惫和沙哑却是如何也遮盖不住。

    江樱皱眉道:“可你的脸色……”

    然而她话刚出口便被宋春月打断了,宋春月没得商量地说道:“别说我了,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这两天你为了婶子的病也没少费心费力,别废话了,咱俩一起尽快给拾掇好了,也好尽早歇息去。”

    这番话说的果真是既爽快又轻松——

    可事实却是恰恰相反了……

    兴许是这番过于爽快的话彻底耗光了宋春月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故她话音刚落,便觉一阵天旋地转——

    “春月!”

    江樱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住了宋春月的半边肩膀。

    再低头一瞧,人竟是已经闭着眼睛昏迷了过去……

    说好的一起尽快拾掇好,然后一起尽早歇息呢!

    江樱欲哭无泪地看着怀中的宋春月,一面对宋春风和梁文青道:“快去找郎中,春月昏倒了!”

    “什么,又昏倒了!”宋春风皱着眉站起了身。

    江樱和梁文青俱是一怔。

    什么叫……又昏倒了?

    “这几日加起来已经昏了十次有余了……劝她去歇着偏生不肯听,昨日里请过大夫,说是操劳过度,歇一歇便没事了。”宋春风叹了口气,道:“晕了便晕了吧,晕了也好,将人扶进去躺着便是,不必去请什么大夫了。”

    江樱面色复杂地看了宋春月一眼,只得和梁文青合力将人扶进了内间歇着。

    这一上午,又是出棺下葬,又是准备酒菜招待宋李两家的亲戚,江樱和梁文青忙得不可开交。

    梁文青却是乐得其所。

    她觉着由此一来,她同宋春风之间的关系,在无形中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这回倒并非是梁文青的错觉,而是事实……

162:这才是真爱

    因为但凡有别的镇子上过来的、不认得梁文青的亲戚问起她是哪家的姑娘来帮忙,梁文青便极羞怯的一笑不肯说话,目光却是刻意地往宋春风那边落了一落。

    几次三番下来,已有不少人在私下欣慰地说道:“这回宋家嫂子在泉下也该瞑目安息了,春风这孩子也总不至于讨不到媳妇儿了啊……”

    不得不说,‘宋春风讨不着媳妇’这一认知,已经在广大亲友心目中形成了共鸣。

    是以,众人看向被误认为成了宋春风未来媳妇的梁文青的眼神,便有那么点异样……

    能有姑娘看得上春风,想必这姑娘必不是一般人啊——

    梁文青却毫不在意,甚至若非是顾念着今日是李氏的下葬之日,她只怕定要寻处没人的地方,仰天大笑三声才好。

    江樱的心情却远远不如她这般好。

    一来是气氛使然,二来则是还满心挂念着庄氏,三来则是前来奔丧的亲友们都吃完饭陆续离去了,然而宋春月却仍然不见有转醒的迹象。

    周敬平终于还是无法淡定了。

    他是临近中午的时辰过来的,那时便被告之妻子因操劳过度昏睡着,而距今几个时辰过去都没见人睁眼,便再也不敢去相信大舅子那通‘睡够了自然就醒了’的不负责任的说辞——

    于是周敬平喊了郎中过来为妻子看诊。

    可如何也没料到,等待着他的竟会是一个晴天霹雳——

    “这位夫人怕是患上疫病了,只是症状初起,还不甚明显罢了。”这些日子来,见过的病人十人中必有九人是患的此病,故郎中已经可以足够十分平静地说出这句让人无法平静的话来。

    “什,什么!?”周敬平和宋春风异口同声地说道,面色俱是震惊无比。

    江樱则是整个人都傻住了。

    春月竟然也……

    江樱忽然想起方昕远两日前对她说的那句话——‘如果无法在毒性发作之前找到解药,整个肃州城,包括锦云街,都将无人幸免。’

    先是李婶,后是奶娘,现在就连春月也染上了……

    这种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陷入绝境,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江樱打从心底感到恐惧。

    宋春月醒来的时候,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宋春月睁开双眼,入目便瞧见了江樱和周敬平、宋春风还有梁文青四个人站或坐在床边,目光一个较一个涣散。

    “我昏了多久……”宋春月揉了揉疼痛的额角,声音竟是较昏迷前还要疲惫沙哑上几分。

    “春月你醒了!”

    江樱和梁文青连忙围了上去。

    周敬平和宋春风也赶忙上前。

    “你,你们……”宋春月茫然地看着几人,轻轻皱了皱眉问道:“你们作何一个个的都这样看着我?”

    “春月……”宋春风看着宋春月唤了一声,脸色犹豫不决。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他也……不想说出口。

    好像只要不说出来,事情就尚有挽救的余地。

    “嗯?”宋春月一头雾水地看着宋春风,而后忙地问道:“可是我昏迷的时候娘的下葬礼出什么岔子了?”

    不待宋春风回答,周敬平便温声安慰道:“没有,有江姑娘和梁姑娘帮忙,一切都很妥当,岳母走的很好,你且放心吧……”

    宋春月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低声道:“这样我就安心了……”

    只是终究会因为没能送母亲最后一程而感到愧疚。

    “今天多亏了你们俩。”宋春月略微调整了心绪,抬起头对江樱说道。

    江樱见她要坐起身来,连忙上前去扶,边摇头道:“哪儿有什么好谢的。”

    此情此景,宋春月染病之事,她竟也觉得无从开口了。

    宋春风见状便别过了脸去,不敢再去看妹妹一眼,手掌暗自攥成拳,嘴唇亦是紧紧抿起成了一条线。

    梁文青看着他,也未出声说话。

    她自知自己不是一个懂得伪装情绪的人,只怕一开口便会被宋春月看出端倪。

    虽然她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说,毕竟她只想跟着大家的意见走……

    而江樱则是尊重周敬平的意思。

    却听周敬平不做犹豫地对宋春月说道:“事情差不多都处理完了,我们回家吧。”

    梁文青下意识地看向周敬平。

    春月患上了瘟疫,他非但没有任何避讳,且还主动提出要带她回家……

    梁文青不由地想起了隔壁家的妇人染上瘟疫之后,被丈夫和婆婆赶出家门的可怜模样。

    一份两厢情愿,坚定不移的感情,来的要比任何东西都宝贵难得吧……

    这一刻,梁文青忽然很羡慕宋春月。

    不明内情的宋春月只当是周敬平觉着她近来在娘家住的太久了,家中琐事无人打理。

    再加上李氏的事情已经办妥,家中公婆身体亦是不太好,她若再继续住下去的确不妥,便对周敬平点了点头。

    周敬平对她温和地一笑,伸手将妻子扶起。

    宋春风这才开口,尽量缓解着僵硬的脸色,交代道:“外头天快黑了,路上小心着些。”

    宋春月点点头,由周敬平为她披上夹了棉的披风,才同江樱和梁文青道了别。

    江樱和梁文青却不约而同地将人送出了大门外。

    宋春月在院门外止步,回过头来,好笑地道:“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身后正是霞光万丈的夕阳余晖,竟也将她苍白羸弱的脸庞映照出了几分红润的暖意来。

    江樱笑了笑,只道:“路上慢些。”

    宋春月对她点点头。

    而后目光便越过江樱,瞧见了站在院中的宋春风。

    “哥,你一个人在家照顾好自己。”宋春月提高了声音冲宋春风说道。

    宋春风微微抿了抿唇点头。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都快回家去吧。?”宋春月对江樱和梁文青说道,末了又看向江樱道:“待明日得空,我再去看看庄婶。”

    江樱点头,目送着宋春月和周敬平的身影消失在余晖之中。

    “这件事情先别告诉春月。”待宋春月走的远了,?宋春风方道。

    梁文青自是点头应下,江樱则是没有说话。

    就目前而言,要她瞒着宋春月肯定不是问题,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待病状加深,宋春月又怎会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樱樱,这两日你不是在跟那方少爷四处找药吗?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宋春风忽然说道,目光坚毅无比地对江樱说道。

    江樱愣了愣,而后点点头道,“也好。”

    多一个人总能多一份希望。

    谁知梁文青一听宋春风要去,当即也忙地道:“江樱,我也要帮忙!”

    宋春风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目带嫌恶地道:“用不着你帮忙,你别给我们添乱就算是帮大忙了!”

    她能帮上忙才真的是怪事了——

    梁文青却是毫不介意他的话不甚好听,虽是没有出声反驳,但那眼神儿显然也是没得商量的。

    反正这么多年都这样厚着脸皮过来了,横竖也不差这一回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咱们再一同出去找药。”江樱干笑了两声之后,看着二人说道——全当是没瞧见宋春风眼中浓浓的抗议。

    呃,毕竟……如果她说不让梁文青去,梁文青真的是很有可能会打死她的?

    梁文青对江樱的识相十分满意,走上前来一把挎住了江樱的一只胳膊,道:“我跟你一道儿回去,正巧去找我爹。”

    自从庄氏染病以来,梁平干脆什么礼节名誉都不去顾及了,不管庄氏怎么赶,都坚持寸步不离的照看着她。

    江樱打从心底觉得梁镇长不是一般人。

    要知道,奶娘可不是普通的小妇人,她所谓的“赶人”,可不是说上几句难听的话,再不行就推上两把那么简单。

    她这个赶人,比较“实在”……

    虽然说奶娘如今患病在身,力气减了大半,但将梁镇长折腾的鼻青脸肿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江樱倒也尝试着跟庄氏解释过这病不会经人传染,可后来……奶娘干脆连她也不肯见了。

    江樱之前一直不是太能明白究竟什么样的感情才是真爱。

    起初她想,她对晋起的感情大抵是可以称得上的。

    可现如今,在这样的梁镇长面前,江樱不得不甘拜下风……

    一边忍受着被拒绝被驱赶的苦楚,一边还要拼了命的坚守——这才是真爱啊!

    但是——

    回到一江春之后,江樱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梁镇长,不由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奶娘,您生着病还下这么重的毒手,真的好吗?

    “爹,我们回去吧!”?梁文青在一旁眉头皱的死死的看着梁平,口气十分的不悦。

    对庄氏她虽然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但主要的目的还是为的挖掘感情经验,所以坦白来说,对庄氏她绝对称不上喜欢。

    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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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大家三八妇女节快乐(不要揍我?),小非已经被问候一整天了!想到一个很老的梗:如果别人祝你三八妇女节快乐,不要生气,因为这并不能说明你就是妇女,可能对方只是觉得你是三八而已……?

163:不弃

    ~~~~谢谢热恋^^的平安符打赏~~~~

    虽然身边的人都说她同庄氏越来越亲近了?

    但这仅仅只能解释为……她伪装的太好了?成功的骗过了所有的人?

    开玩笑,她怎么会真的同这样一个粗鄙且同自己的父亲纠缠不清的妇人亲近呢?

    要知道,她可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姑娘家!

    而且,眼下看着自己的亲爹被揍成这个样子,作为一个正常的少女,她真的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倘若不是庄氏卧病在床,而且她又心知这事儿纯属是她爹自个儿上赶着找揍,不然她定是要冲进去找庄氏算账的。

    所以她纵然是再生气,也只能拉着梁平回家去。

    而作为当事人的梁平,却完全没有顺从女儿心意的打算——

    “方才对面的方大夫来过,新配了一副药,说要等萍娘醒来后让她喝下,这药我还没熬好呢,暂时不能回去,你要是着急就先自个儿回去吧,不用等爹了。”梁平对女儿温声说道。

    梁文青气的嘴巴都歪了!

    她生病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个爹亲自给她熬过药好不好!

    而且什么叫做别等他了?

    她的重点真的是着急回家吗?

    难道她想把这个丢人现眼的爹拖回家的意思,就表现的这么隐晦不清吗?

    江樱尽量降低着存在感,从梁家父女身后绕了过去,直奔了庄氏的房间。

    她平素最怕的就是趟别人的浑水了,遇见此类事情,自然是能躲多远便躲多远的……

    梁文青气的两颊鼓起,一双杏眼瞪着梁平。

    梁平轻轻咳嗽了一声,而后走到女儿身旁,放低了声音说道:“爹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爹现在……真的是不能走。你庄婶她现如今昏迷不醒,我哪里能放心回去?”

    “可是……”梁文青刚要再说什么,却觉梁平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继而又道:“听话,先回去吧。”

    梁文青抿紧了唇不再说话,眼中的怒气却是愈盛。

    梁平又在她肩上轻拍了两下,便折身走开了。

    见他去的是方向正是庄氏的房间,梁文青气的跺了脚,却也别无他法。

    梁平来到房中,正见江樱在床边弯身替庄氏掖着被角。

    见梁平进来,江樱转过头对他微微一笑,“梁叔。”

    梁平亦对她回以一笑,只是不作防之下这么一笑,不小心牵动了左腮上的伤口,顿时疼的龇牙咧嘴,温和的风度瞬间全无。

    江樱有些想笑,更多的却是愧疚。

    “梁叔,这两日来真的辛苦你了……”江樱说到‘辛苦’二字之时,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梁平伤痕累累的脸颊上。

    “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梁平的口气没有半分抱怨。

    “可是梁叔你脸上的伤……”江樱一脸复杂的看着梁平。

    这真的……不辛苦吗?

    不料梁平却道:“萍娘她之所以如此待我,无非是想让我走,怕我也染上疫病……她此般为我着想,我高兴还来不及,又何来的辛苦。”

    江樱听得微微一怔。

    却又听梁平向她问道:“所以也就是说,萍娘她对我下的手越重,便代表她越在乎我……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呃……”江樱无言以对。

    看着梁平这幸福感洋溢的一张伤脸,江樱忽然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看来梁镇长有着很强烈的受/虐倾向啊……

    “我上半辈子真的亏欠了萍娘良多。”梁平说到此处,缓缓行至庄氏床边,眼中带着愧疚,低声说道:“所以这下半辈子,我说什么都不能再负她了,萍娘这辈子活的太累太苦了,而有一大半是因我而造成的,若有可能,我情愿将我的性命换给她,也不想见她承受如此病痛煎熬——”

    末了顿了一顿,又苦笑着说道:“她时常说我不欠她什么,更不用我来做什么弥补……但我却觉得,我也并非全是为了弥补她,更多是还是为了我自己。”

    江樱听得明白,却因为未曾经历过这样的遗憾而无法感同身受。

    但她看向床上的庄氏,心中的感慨也并不比梁平少。

    正如梁平所说,奶娘这辈子活的太苦太难了。

    一个女子要在这种世道中活下来或许并不难,但要在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之后,还能以这样一种坚韧乐观的姿态活着,当真是十分不易。

    她总觉得像奶娘这种人,下半辈子该是苦尽甘来,和乐平安顺遂一生才是。

    “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下半辈子还能有多长……”梁平温声说道,望着庄氏的眼神中满都是久经岁月沉淀之后的深情,“但无论何种境况,我都不会对她弃之不顾。”

    江樱从始至终也没有开口插话,只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也正是在此时,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很荒谬可笑的想法——

    她在想,倘若晋起待她也能如梁平待奶娘这般、哪怕只是一半,便是让她当即患上这疫病立马儿躺到床上起不来身,她定也是乐意之极的……!

    无可救药的江樱,陷入了各种荒诞的臆想当中。

    而房门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听了回墙角的梁文青,面色复杂至极。

    方才梁平的话,几乎是一字不落的被梁文青听进了耳中。

    她不是不知道她爹同庄氏之间的过往。

    她也早将梁平对庄氏的好看在眼中。

    可她从来不曾认真的思考过,她父亲对庄氏,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而此时此刻,她忽然就懂了。

    竟然是深刻到了这种地步吗?

    一直自顾自地竭力反对着的她,好像从来都不曾真正的了解过吧……

    梁文青在门外立了良久,神思飘的愈来愈远。

    ……

    次日,清早。

    江樱端着米粥从厨房而出,来到了庄氏的房间。

    昨晚下半夜才回去了桃花镇的梁平,今早已经早早地赶了过来,眼下正在厨房中为庄氏熬药。

    昏昏沉沉的庄氏,被江樱扶起靠在了大迎枕上。

    “奶娘,我喂你吃点粥吧。”江樱细声地说道。

    庄氏从昨日开始便吃不下去饭了,只能吃些清淡的粥类。

    江樱今早还特别将粥多加了水多熬了半个时辰,就是为的能更好吞咽一些。

    意识不清的庄氏好在还有些求生的意识,尽量配合着江樱,虽说动作缓慢艰难,但两个刻钟下来,也勉强算是吃了大半碗下去。

    江樱舒了一口气,将粥碗放下,拿着帕子将庄氏嘴边擦拭干净。

    这时正巧梁平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可吃下了吗?”梁平刚一走进来便朝着江樱问道。

    “吃了些。”江樱点着头,上前接过梁平手中的药碗。

    碗中是黑褐色的药汁,光是气味钻入鼻孔间,便让人觉得涩苦非常。

    这是方昕远连夜刚为庄氏配制的新药方。

    这几日来,方昕远可谓是日日都要变着法儿的给庄氏配药,尝尽了不知道多少方法来帮庄氏抑制病情。

    却并无任何收效——庄氏的身子仍在每况愈下着。

    然而绕是如此,却无人存有想要就此放弃的想法。

    按照方昕远的话来说,且就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若是任其发展下去,结果只有一种,而若是尝试着去努力,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没人想去放弃这丝渺茫的希望。

    ……

    因有昨日宋春风和梁文青的话在先,今日进山寻药小组,便多了两名新的成员。

    老乌山处于锦云街西后方,锦云街百姓平日饮用的水,便多是源于老乌山中一处泉眼。

    然而老乌山不仅山岭繁多错乱,山势更是险峻非常。

    也正是如此,这两日以来,江樱和方昕远虽然整日都在老乌山中,但却也只山中走了不到一半的范围。

    各种各样的草药不知道采了多少,药篓也不知填满了几个,然而对庄氏的病情能起到作用的,却是一味也没有。

    “这溪水可真清!”梁文青指着山间的一脉清流欣喜地说道,并转头看向宋春风,笑着说道:“春风你们渴了没有?我去打些水回来——”

    说罢,也不理会宋春风的回答,拿着牛皮水壶便小跑着去了溪边。

    宋春风皱着眉对江樱说道:“早说了不要让她跟来了,尽会添乱。”

    江樱正弯身同方昕远查看着脚下的几株草药,听了宋春风的话,抬起头来笑了笑,道:“正好也有些口渴了。”

    听她这么说,宋春风便未有再说什么,只是脸色仍旧不怎么好看。

    不多时,梁文青便提着水壶走了回来。

    “这水可真甜,要比咱们桃花镇的水好喝多了,春风你快喝几口解解渴!”梁文青先是笑眯眯地将一个水壶递给了宋春风。

    宋春风接过,咕咚咚的几口喝下去,便将水壶挂在了脖子上。

    梁文青见状抿嘴笑了,这才又递了水给江樱和方昕远。

    方昕远正皱眉观察着手上的褐红色药材,顺手接了过来吃了两口,便将水壶放到了一旁,注意力从始至终都在手中的药材上面。

    江樱也微仰着脸吃了一口。

    这溪水并不算太冰,但却有一种极为清甜的味道。

    江樱初至锦云街之时,便注意到了锦云街附近的水较桃花镇和其它地方都要清甜上许多。

164:回城

    此刻来到上游尝用,这种清甜之气便更是有增无减。

    甚至隐约间还能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淡香。

    江樱凝神品了品,只觉得既像是栀子花香,又似是竹叶的淡淡清香。

    这溪水怎会有如此独特的味道?

    江樱凝神片刻,又尝了一口,而后忙看向方昕远,问道:“你觉得这水是不是有些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小爷都吃了半年了……”方昕远不以为意,仍旧专注于手中的草药。

    “你再好好尝尝?”江樱看着他说道。

    方昕远这才疑惑地抬起了头来看着江樱。

    江樱指了指他手边的水壶。

    方昕远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倏然一变,而后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药株,拿起了水壶。

    江樱一瞬不瞬地看着方昕远吃下了一口水。

    方才她突然想到了很重要的一点——既然锦云街上的百姓多未染上此病,想来那味可以暂时压制住毒性的药材,定是平日里最容易被接触到的——

    如此说来,平时百姓们所饮用到的水正是最有可能的……!

    加之这水的味道的确有些不同。

    但她对这方面仅仅只是一知半解,要想确定,自然还是要经过方昕远来确认——

    实际上,这几日她和方昕远不光是在找可以压制住毒性的这一味药,同时也在找可以配制出解药的药材,但由于方昕远称配制解药需要多种药材,眼下最重要的是压制住庄氏身上的毒,为配制解药争取时间,故二人才将寻药的重点放在了锦云街附近。

    江樱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这么看着方昕远。

    因为正如方昕远所言,眼下最重要的是压制住庄氏身上的毒。

    方昕远脸色微变,边思索着边喃喃道:“我怎么没有想到问题会出在这里……”

    “怎么样?”一见方昕远放下水壶,江樱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只见方昕远一脸正色道:“这水中的确含有季阳草的气味。”

    “季阳草?”

    “没错。”方昕远点了点头,也没有过多解释,只伸手指向前方道:“要想确认究竟是不是,只需沿着这条溪走下去找找看,便可知晓了。”

    江樱听罢脸色一喜。

    这么说……她的猜测很有可能是对的!

    是以,江樱忙道:“那我们现在便沿着源头走上去——”

    方昕远点头,神色亦是少见的认真。

    正午时分,韩府。

    外书房。

    韩旭坐于书案后,威严的脸上阴云密布。

    下方站着的三名大夫低着头,皆是噤若寒蝉的模样。

    “整整六日过去竟然毫无进展——”韩旭目光凛然地看着三人,口气冰冷逼人。

    “回刺史,此毒……我等实在是见所未见……”为首的柳大夫脸色惶恐地道。

    早在六日前,他们便查出了这所谓瘟疫的源头,实则并非天灾,而是被人暗中下了毒。

    只是韩旭为防止引起更大的惶恐、造成民心大乱,这才让他们守口如瓶,不要将消息走漏出去,只将研制解药当成首要之事——

    谁知这毒不仅发作的过程十分怪异,就连毒的配制也是分外繁琐古怪,他们几人合力破解了整整六日,先别说解药了,就是这毒的成分,也只将将弄明白了一半而已……

    “见所未见?”韩旭闻言冷笑了一声,道:“成日里亏你们一个个自诩妙手回春,一遇到棘手之事便只会告诉我见所未见?若果真如此,那我留你们何用!”

    “刺史息怒!”三人闻听此言连忙跪倒在地。

    “息怒?现如今整个肃州城俨然成了疫城,百姓们多半染上此毒,性命时时堪忧!想我韩家驻守肃州城数百年,一直护的城中百姓安宁顺遂……”韩旭说到此处气血上涌,伸手拍案而起,“你们倒是说说,我该如何息怒!”

    他韩家百年美誉,怎能就此毁于他手里?

    若说韩旭着急研制解药解救百姓困苦,乃是为了延续世家美名,那么还有另外一大半的原因则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灾祸大大妨碍到了他的计划——

    他正值养兵用兵之际,可这一场所谓的‘瘟疫’下来,各大营中竟是有近一半的士兵们病倒在床。

    准备了这么久,筹谋了这么久,他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计划就这样被毁于一旦!

    究竟是谁在背后暗中使了手段想要毁掉他韩家,他迟早是要查出来的,但眼下最紧要是却是尽快将此毒破解,如此方能保住肃州城——

    可一日日下来,眼看着肃州城的形势越来越恶劣,就连他韩府上下也有过半的下人患得了此病,然而这群他花重金养着的大夫却是一日日的束手无策!

    三名大夫见状顿时跪了一地,连声求饶。

    他们知道,韩旭的脾气虽是持重不外露,但一旦真的动气,后果必然是极其严重的——

    更何况,韩旭的确是给他们留了不少时间了,在此种严峻的情势下,耐心被消磨掉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这毒当真是太过奇特怪异,饶是他们不眠不休,却也无法配制出相应的解药……

    韩旭正待发怒要处置了这三名大夫之时,却听书房门外传来一声仆人的急禀:“启禀老爷,少爷回来了!”

    “什么?”韩旭倏然瞪大了眼睛。

    “少爷回来了,已经回到问梨苑了!”仆人忙又道。

    韩旭听罢即刻从书案后离身,大步出了书房而去。

    先前他书信中不是已经明确交代了他暂时不要回肃州吗,怎么一声不响、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突然回来了!

    他知道现如今肃州城是何种形势吗?

    现在回来同送死又有何异!

    韩旭既惊且怒的来到了问梨苑。

    问梨苑中的气氛亦有几分奇怪。

    下人们仿佛并没有因为主人的忽然归来而感到欣喜。

    青央与青舒等几个大丫鬟,脸色复杂不可名状。

    韩呈机回府的消息,先前她们也是同样的不知情。

    毕竟韩呈机当初临走之时,便是没打算回肃州过年的,更何况肃州忽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不料他不仅未听从韩旭的话留在禹城多呆些时日,且还提早赶回了肃州。

    衬着韩呈机被伺候着更衣的间隙,青央一把拉过了阿禄,放低了声音皱眉问道:“少爷怎么忽然回来了?”

    “这……少爷的心思我哪里猜得透啊?大抵是不想一个人留在禹城……苟且偷生……吧?”阿禄说罢忽然觉得‘苟且偷生’这个词好似不太合适。

    果然他这句话刚落音,就被后头的青舒在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真是越发不会说话了!”

    阿禄知道自己失言,连忙点着头认错儿,“是是是……”

    青舒气鼓鼓地指责道:“你说你也真是的,怎么能任由少爷他回来自寻死路呢!”

    青央闻言不禁扶额。

    一个个的这都用的什么词儿……

    “我这不是劝不住吗……”阿禄欲哭无泪地道:“这一路上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不仅没能劝住少爷,还将少爷烦的不许我贴身伺候了……”

    阿禄说到最后声音里险些带上了哭意。

    青央嘴角不停的抽搐着。

    很显然,比起没能劝住少爷,阿禄更在意的是遭受到了少爷的冷落……?

    这真的是重点吗!

    青央刚想将话题扯回到正常的轨道之上,却见门外身穿粉色比甲的小丫鬟疾步走了进来。

    “什么事情?”青央看着她问道。

    “回青央姐姐,老爷来了,在前厅等少爷过去呢——”想到方才韩旭那黑的好似要滴出墨来一般的脸色,小丫鬟不禁打了个冷战。

    青央了然地点头,遣了小丫鬟下去回话,只道韩呈机稍后便去。

    小丫鬟应下,丝毫不敢怠慢,疾步去了前厅。

    然而,韩呈机来到前厅之时,已经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与青央先前所吩咐小丫鬟回的话称稍后便去,实在是相差甚远……

    韩旭的脸色已经沉到无法用正常的言辞来形容了。

    违背他的命令擅自回城不说,竟还能毫无惭愧之意,且同他这个做父亲的摆起了架子!

    虽说这个儿子平素也不曾对他亲近过,但最基本的礼数还是有的。

    去了一趟禹城,竟连面子上的功夫也不愿意敷衍他了吗?

    还是说……他在禹城听到了什么?

    这不可能,当年知道那件事情的人早就被他派人处置干净了,且时隔多年,韩呈机绝无可能知晓……

    定是他多虑了。

    韩旭将异样的心思收起,目光咄咄的往厅门外看去。

    “见过父亲。”

    韩呈机坐在轮椅上被阿禄推行着进入厅中,口气如常地朝韩旭的方向一礼。

    “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父亲吗!”韩旭勃然大怒道。

    韩呈机的脸色仍旧没有一丝起伏,只道:“近来瘟疫之事,让父亲烦神了。”

    “你……”听韩呈机这般不将他的话放在耳中,反而是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韩旭气的虎躯发颤。

    PS:谢谢熱戀^^的又一个平安符~小非鞠躬~(有读者反应楠竹几天没粗来了,别急别急,情节需要,小非会尽快放人粗来的!

165:焚石散

    “难道你是没收到那封密信不成!”韩旭沉声诘问道。

    韩呈机似乎仍旧未曾感受到韩旭的怒气,淡声答道:“初至禹城之时便已收到。”

    “那你为何还暗下回肃州!”韩旭面沉如水,道:“趁着外人还不知你已回肃州,今晚你速速连夜出城,未经我的允许,不准擅自回城——”

    韩呈机嘴角浮现了一抹冷嘲的笑意。

    有这样一位为了他的性命安危百般着想的父亲,他是不是该觉着自己分外幸运呢?

    可他在意的究竟是他这个儿子,还是韩家的继承人?

    这个答案,韩呈机觉得自己早在很久以前,就应该已经知晓了。

    只是未去禹城之前、未真正了解到当年母亲惨死的真相之前,他明白的还不是那么彻底。

    他怎能奢望一个亲手残害了发妻的人,会懂得什么亲情——

    之前终究还是他太天真了。

    韩呈机将心思敛起,再抬起头之时,目光已是平静如一汪幽深的湖泊,他缓声对韩旭说道:“父亲言之差矣。肃州城眼下正值危难之际,儿子作为韩家长子,于公于私也要守在城中,方能保全韩家颜面,也方能不让城中百姓暗下言辞诟病于父亲。”

    “胡闹!”韩旭剑眉竖起,斥责道:“你当真以为这只是简单普通的瘟疫吗?在事情未得以解决之前,我决不容许你留在城中!”

    韩呈机却是径直说道:“父亲,此毒名唤作焚石散,源于西蛮,原是无解之毒,毒性怪异复杂无比,父亲若只凭借府中柳大夫几人之力,只怕远远不足以破解此毒。”

    韩旭这回却是顾不得去追究韩呈机又直接忽略了他的话了——

    他是如何得知肃州城的瘟疫并非天灾,而是被人下了毒的?

    “你是如何得知的?”韩旭目光中既有震惊,更有审视。

    这些年来,韩呈机暗下筹布的势力,他不是不知情的。

    而是在自己所能控制的范畴内,默认了儿子的做法。

    但他却不知这种为他所默许的势力,竟然已经滋长到了可以瞒住他、得到如此隐秘的消息的地步了……

    “路上听到了一些消息。”韩呈机面色平淡地道,“加之派人去调查了一番。”

    韩旭的目光微微一紧。

    他很清楚,这内里的曲折绝非是韩呈机所说的这么简单。

    饶是此番认知让韩旭心惊,但他也还能清醒的意识到,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去追究韩呈机究竟是如何得知此事,而是此毒的解法。

    是以,韩旭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看向座下的韩呈机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确定此毒就是你所说的焚石散?”

    “在禹城之时,外祖父为我寻得了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照顾我平素的饮食起居,待我回城之时,外祖父恐我路途跋涉奔波,身子会吃不消,便让此人随我一同回了肃州城——”韩呈机还算详细地同韩旭解释着,“据说此人早年曾游历至西蛮,偶然得遇过这焚石散,故听罢肃州瘟疫的情况之后,便同我说起了焚石散的发作症状。后经过查探,果真是与他所说的症状完全吻合。”

    韩旭这才了然。

    或许是看到了解决此事的希望,故听罢这一番话,韩旭脸上的怒气消退了大半。

    也不再出言指责韩呈机擅自回城之事了。

    只是,也并没有因为韩呈机之所以回城,是因为得到了重要的线索,从而对自己方才那一通青红不分的指责心怀愧疚。

    韩呈机微微地垂下了眼眸。

    这就是他的父亲。

    事情不管大小、结果如何,他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有任何不对。

    “那位大夫现在人在何处?”韩旭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尽快研制出此毒的解药——

    “就候在问梨苑中。”

    “那还不快让人带来见我——”韩旭说道,“既然他了解此毒,若能合其与柳鸣几人之力,想必配制起解药来也更为容易些!”

    虽说此毒之前无解,那也并不能说明真的找不到与之相克的解药来。

    总要尽力一试之后,方能断定结果如何——

    再者说了,他韩旭绝对不信,老天真的是要亡他韩家。

    韩呈机依旧垂着眸,目光不知落在了何处,似是集了清早时分的浓雾,朦胧的令人看不出一丝真正的情绪来。

    ……

    一个时辰后。

    一位年约三十上下,身着翠竹色长绸衫,身形略显削瘦,长就一双细长眼睛的男人来到了韩呈机的书房前。

    “彭大夫回来了。”守在书房外的阿禄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笑。

    被阿禄唤作彭大夫的男人便也勾唇笑了笑,点着头问道:“少爷可是在书房中?”

    其貌不扬的外表之下,这把声音竟是犹如清泉撞玉,令人犹置身于山谷中一般惬意轻松。

    绕是阿禄听的惯了,也不禁还是觉得每回听这彭大夫讲话,都是一种难言的享受。

    怪不得少爷在回来的路上,理也不理他,尽把时间都用在同彭大夫说话上头了,他还从没见过少爷对哪个下人这般‘随和’呢……

    少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很有争风吃醋的嫌疑——

    “嗯?少爷不在此处吗?”见阿禄没回答,彭洛今又问道。

    方才明明听前院儿的下人说少爷在书房。

    “啊……在的,在的。”阿禄这才猛然回过神来,脸色难掩窘迫的点着头答道。

    都怪这彭大夫的声音太好听了,好听的……好听的让他都忽略到他方才在说什么了——

    阿禄上前通禀,片刻之后,韩呈机的声音便从书房内传了出来。

    阿禄这才将书房的门推开,彭洛今提步而入。

    让彭洛今意外的是,韩呈机并未在书案后理事,而是正负手站在窗边望着窗外萧条的竹林。

    没错,正是负手而立。

    韩呈机的腿疾,早在去禹城之前,便已经在逐渐的转好了,待到了禹城之后,在彭洛今的悉心调养下,更是一日好过一日。现如今,一次走上百十来步,已经不成问题。

    “回来这一路,越是靠近肃州,少爷的心情便越发的好,起初我还当是自己的错觉,现在看来果真不假——”彭洛今便朝着韩呈机走近边笑着说道。

    “有吗。”韩呈机的口气竟亦有几分闲适的意味。

    彭洛今抿嘴笑了笑,点头道:“有。”

    韩呈机的情绪固然是隐藏的极好的,但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彭洛今自认还是了解了一些的。

    虽说只是往此处一站,但自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息,却是极祥和甚至是愉悦的。

    不知怎地,彭洛今直觉认为韩呈机之所以如此,并非是因为回到了家中的缘故——

    毕竟这位可不是个恋家的主儿……

    况且现如今的情势,好似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愉悦的罢?

    彭洛今摇了摇头,不再多做猜想,而是说起了正事。

    “方才在前院同柳大夫几人商榷了一番之后,我给出了三种可行的药材来。”

    焚石散毒性复杂,同样的,用以配制解药的药材,亦是复杂非常。

    除却药引之外,尚需二十一种药材。

    韩呈机的视线依旧放在窗外,道了个“嗯”字。

    “少爷……”彭洛今犹豫了一下,终还是道:“您真的决定了吗?据说大夫人现如今已是处于弥留之际——”

    他对当年之事了解的并不算多,只隐隐得知韩呈机与这位大夫人感情不甚好。

    但究竟是不好到了什么程度,却是不了解的。

    韩呈机淡漠的声音传入彭洛今的耳中。

    “早就该死的人,还要留到几时。”

    彭洛今闻言怔了怔。

    好的,他想他现在知道二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不好到什么程度了……

    彭洛今觉得这种事情他还是不要过问太多为好,于是便欲开口请辞回去睡觉。

    却听韩呈机忽然问道:“上次配制好的解药你那里可还有剩余了?”

    彭洛今又是一怔,摇头道:“按照少爷的吩咐,并未过量配制,现下手中并无多余的解药。”

    说话间,彭洛今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看来少爷嘴上说不救大夫人,实则还是不忍见大夫人真的因此丧命——

    “虽然手上暂时没有,但一日的时间便足以用来配制了。”彭洛今道。

    却听韩呈机道:“不用了。”

    “这……”彭洛今觉得有些跟不上趟儿了。

    “方才是我问错了。”韩呈机这才转过了头来,看着彭洛今说道:“取些南香粉过来给我——”

    南香粉?

    彭洛今不得不提醒道:“少爷,南香粉只对未染上此毒的人有作用,对于毒入五脏之人,已经起不到任何用处,只有解药方能解毒。”

    却听韩呈机道:“正是未染上此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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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更新略晚不要拍小非,小非现在真的没办法把更新时间固定下来,欠下的两更也在尽量挤出时间来码了,争取尽早还清债务T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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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914/ 第一时间欣赏美食计最新章节! 作者:非10所写的《美食计》为转载作品,美食计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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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计介绍:
手持一把切菜刀的樱樱姑娘,实乃一只穿越型直神经资深吃货 樱樱姑娘有着两个极其远大的目标 其一,当以光复家业之名,顺便吃遍天下 其二,纵然形象与节操尽抛,也须得将某汉子这辈子的饭给承包下来 三十六计,美食计方为上上计! -美食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美食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美食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