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升帐
叛军的主体是吃不饱饭的灾民,叛军的中坚却是悍匪山贼或是地方地主武装。
很多兵在遇到叛军后摇身一变自己也成了匪,回头再遇上朝廷军他们还可投诚。在以前,遇上官军镇压地方叛乱,这些两面三刀的人基本也会被纵容,刘愈却不想干这么没原则的事。
刘愈对杨烈吩咐道:“详细调查这些人当中,普通百姓就地遣散,原是维城衙差和官兵的一律先送进大牢,等叛乱平息之后再行议处!”
刘愈就是要摆出这样的姿态,只要是地方不抵抗纵容叛军进城的,即便事后幡然悔悟也是要被秋后算账。地方团练的纵容一定程度上加剧了这场叛乱的蔓延。
大军准备在维城内休整一日,首先要恢复维城内的基本行政。
董书所率的东水营一部奉命合围维城,尚未抵达。在董书看来,维城高城险峻,要攻克至少也要三两日,他还是一边指挥着清剿周围的叛乱,一边遵命向维城靠拢。同样没什么攻城辎重,这也是令东水军困扰的地方。
未料大军在一日之内先行进了维城。
东水军于九月初八夜进驻维城城北,平叛军扩大到万人以上的规模。不过因平叛军是零散各军的整合,在协调方面尚有问题。除了正帅刘愈和副帅徐轩筑,帐前将军有十几位,除了杨烈、蓝景和董书,刘愈对其他人尚不了解。
九月初八夜也是大军整合后第一次升帐。
帐里人头攒动很是热闹,有男有女,女军和正军协同作战尚是首次。主帅徐轩筑大多数的将军都有耳闻。至于徐菜花。听说过的人更多。倒不是她的治军能力有多高,而是因为她强大的杀伤力。徐菜花所率的女军后军也是在平叛军进入维城之后才赶至,因而也错过了攻城的良机。新婚燕尔,她似乎也并不太享受夫妻生活,主动请缨率军作战。
“姑爷,下一仗打哪?”徐菜花在升帐后第一个开口,刘愈知道她过来就是为了打头阵的,这完全是个暴力狂兼战争狂。
“这个本帅也说不好。”刘愈张开军图。“不如众将军探讨一下。”
大帐里的帐前将军面面相觑,他们作为军人,一向习惯奉命行事,上面怎么交待他们怎么遵守。战术上,兵部指挥元帅,元帅指挥将军,将军负责冲锋陷阵。大顺朝的军帅以上级别的将领在朝中都有很高的威望,比如说定国侯,人武断不说还不喜欢属下插嘴,令这股上行下效的风气很重。
以往升帐。元帅最多只是问问军情。现在刘愈作为主帅,竟然让属下商讨出兵的策略。这让诸兵将感觉到很不习惯。
徐菜花大大咧咧一拍桌子,拿出跟人比横的态度,道:“这些都是大顺朝的百姓,不守本份敢造反!?还有甚可议,由俺率大军将他们歼灭喽,一了百了。”
刘愈心中无奈叹口气,看来徐菜花只适合当个打头阵的先锋而不适合当元帅,智计近乎为零傻头傻脑还冲动非常,在家中她的那个丈夫王虎肯定要受尽欺凌。在这点上,徐轩筑便显得很识大体,也更稳重。
“那徐将军准备先攻哪座城?”刘愈指着军图问道。
“先……”徐菜花看着军图眼睛就发晕,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前将军说攻哪个就攻哪个,现在……姑爷你说,俺徐菜花绝对不含糊!”
刘愈听她说话等同在听废话,此时看着众人问道:“你们觉得下一步的进军计划当如何?”
这么多帐前将军,平日里也都能独当一面,现在让他们军前议事倒没了底气。
杨烈稍微有些见识,也熟悉刘愈的为人,打破沉默道:“以属下看来,不若从西向东,从北向南,顺次夺回失陷的城池。先将东地的叛乱解除,再顺道向南。”
刘愈点点头,杨烈所说的都是一般的套路,现在也正是按照这个次序在进行。只是有很多细节要吹毛求疵。
“杨将军说的也有道理。”刘愈肯定道,“不过以我们现在的辎重,若要强行攻城恐怕要花大量时间,很可能会遇到前城未下,后城又失的情况。像维城这般不攻自破的城市毕竟是少数。”
众兵将这才感受到前路的压力。
虽然平叛军在兵力和战斗力都在叛军之上,可现下城池在敌人之手,只要叛军据城而守,平叛军就很难攻破城池。而现下现去制造攻城辎重尚困难,或者说不现实。
“困城或许可以。”
在杨烈率先发表意见之后,有一名军将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说话的是董书的手下,东水营正将,名叫苏云邵,沾着皇家的血脉。
“困城或许可以,但耗时日久。”刘愈道,“我们尽可能要速战速决。”
刘愈提出了要求,既要攻下城池,还要速战速决。这对现如今的情况来说很困难,每个军将感受到了压力,感情元帅升帐是给诸人出难题的。
本来刘愈打算集合众人的脑子来想问题,这也是他的习惯,希望身边的人能给他出主意。可这问题出的太难,没人能解答。
刘愈最后叹口气道:“不行的话,就找福成的主力军,来个决战,尽快将福成叛军的主力瓦解。”
现如今,也只能用这个最傻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一旦轻兵突进,很可能在后方遭受到不同程度的滋扰,这是长驱直入的弊端。但这是快速解决战斗的最好办法。
福成叛军的主力在东部偏南的遂城一代,一旦决定要寻找叛军主力决战,就要作好没有后援支持孤军奋战的准备。
升帐议事也没持续太久,两军合并一军,营地依旧分开驻扎。
刘愈独自在大帐中盯着军图看了一会,正觉得有些累要休息,突然觉得帐外有个黑影晃动下了一跳。
“为何你在这里?”
刘愈提着剑到了帐外,发现是昨日才加入平叛军的霍病。一身军服,拿着一根长戟在门口晃悠。
“那个谁让我在这当执戟卫,不在这站在哪站?”霍病被刘愈训了一句,很不服气地叫嚷道。
初生牛犊不怕虎,刘愈心说不收收他的野性,以后肯定出事。
“进来!”
刘愈喝了一声,摆摆手让霍病进了营帐。(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军令状
偌大的中军大帐只有刘愈和霍病二人。
霍病穿着宽大的甲胄,盔帽下一双眼睛勉强漏出来。拿着比他身子还高出两个头的长戟,走路磕绊不止。
刘愈提手,意思问他坐不坐。
霍病本想坐,但甲胄是“堆”在身上的,若是一坐肯定散了架。
“我站着就行。有什么要问我的赶紧说,我忙的很。”霍病说话自带着一股冲劲。
刘愈知道想教给这个野小子规矩也难,在军营里洒脱一下也无妨,他也并非拘礼之人。
“识字吗?”刘愈摊开军图,随口问。
“识。”霍病想了想,“就四个,霍、病、二、虎,不对是五个,那个一我也识。”
刘愈想起霍病昨日提及大虎云云,便再问道:“你叫二虎?”
“嗯。二虎是我本先的名字,我只知道自己姓霍,名字是大虎哥给我起的,大虎哥说名字叫什么就没什么,我以前常得病,他就说叫霍病,这样就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全他娘的扯淡,我现在每年还是会得病。我们四个都是大虎哥当初在死人堆里扒出来的,都是没爹没娘。那三个,三虎四虎五虎排下来。”
刘愈这才知道他们并无血缘关系,异性兄弟。
难得那大虎肯收留这些人,可惜人已经死了,不然这种重情重义的人值得一交。
“会打仗吗?”
“打什么仗?让我当执戟卫,还要打仗?”
刘愈闻言不由一笑,道:“当兵的当然要打仗。除了会射箭还会做什么?”
霍病得意洋洋地仰起头道:“会的可多了。看你要什么。”
“攻城会不会?”刘愈指了指外面。“像维城这样的,让你攻怎么攻?我是说如果你是指挥全军的,你会让士兵怎么攻下这城池?”
“那还不简单,直接爬进去不就完了,就连最小的五虎,爬这么高的城墙那也是小意思。”
刘愈本以为这霍病是吹牛,那么高的城墙岂是说爬进去就爬进去的?
霍病说的言之凿凿,刘愈也想见识一下。为了求证当场找人带霍病去试了。
只见霍病将身上的铠甲一脱,找了城墙下一块墙角跟,双手撑墙噌噌噌就上去了,等跳上城墙再回过头得意洋洋地摆摆手。就连本来对霍病很轻视的杨烈,也不禁发怵,即便是最精良的御林军侍卫也没这徒手攀墙的本事。
为了展现他的实力,霍病又直接从墙上原路爬了下来,整个身子好像壁虎一样上下自由。等跳到刘愈面前,霍病得意道:“怎样,不是吹牛吧?”
“不错。挺有本事的。”刘愈笑道,“如果找几个人给你训练一下。几天能把这本事学会了?”
霍病惦着头不屑道:“那就要看他们有没这天赋。”
刘愈道:“那我就升你为正尉,由你自己选人训练他们爬墙的本事。干不干?”
从一个小兵一夜成为正尉,这可说是军中立下极大功劳,少数也要在战场上砍下十几敌军的脑袋才能获得的殊荣。可霍病还是不太情愿,问道:“这个什么正尉跟执戟位有区别吗?”
霍病也不识字,尉和卫他也不知有何区别,还以为都是普通的小兵。当然不觉得有何荣耀。
“当执戟卫一个月只有五十斤军粮,当个正尉,不但军粮每月有二百斤,每天还有十个铜板的俸禄,你说有没有区别?”
霍病一听差点惊呼出声。本来五十斤军粮也足够他和三个小跟班温饱,现在突然加这么多,只怕每天吃撑死也吃不完。
“那……你赶快让我当正尉。”霍病看看刘愈,再看看旁边不做声的杨烈,表现出极为迫不及待的模样。
刘愈就是要让霍病迸发出拼搏的动力,此时说话也不急,笑着摇摇头道:“不行。跟你说的一样,要一次得这么大的好处,还要看你有没有本事。给你三天时间,训练出一百个能爬墙的,不一定非要徒手爬,用绳子勾索都行。练好了再来找我。”
刘愈再看着杨烈道:“杨将军,选人的事你帮这小子做。别埋没了他这点好本事。”
“属下明白。”杨烈脸上也笑呵呵的,当初刘愈让他设法挽留这毛头小子时还多有不解,现在看起来这还是身怀绝技的能人。留人是留对了。
现在攻城辎重匮乏,如果能训练出一批爬墙的高手,连云梯和冲车都省了。省银子,省人力物力,一举多得。
他已经准备好让所有的御林军都来学,本来御林军都是各方面的好手,要学会不难。
中军第二日继续驻扎在维城,但侧翼已分成三路,每路两千兵马向福成叛军主力集结地遂城逼近,形成三面包夹之势。本来关中东部的叛乱也只在方圆二三百里的范围之内,平叛军的整体而动也让福成叛军活动的范围一再收窄。因为平叛军行的是过城而不攻的战略,本来最怕的就是叛军从后偷袭,但从两日来的行军情况来看,叛军明显都忌惮于官军的威力,即便大军路过也只是龟缩在城墙内不敢出来。
到第三日,由御林军和女军组成的中军开始向遂城挺近。
九月十二黄昏,大军驻扎地距离福成叛军主力所驻的遂城已不到二十里。
刘愈叫来霍病想问问他训练的成果,霍病一见到刘愈便嚷嚷道:“光赶路了,没有墙怎么练?”
“没有墙沿途总有树,爬爬树也行。”刘愈还以为这小子没有完成目标。
“不用了。我已经把他们训练好了,还超额完成了任务。”霍病说了说,原来是杨烈给他的人不下五百个,除了一些天生手力和脚力不够的,或是畏高的,大多数的御林军士兵都掌握了爬墙的精髓,只是练的还不到家,可能会从墙上摔下来,必须要借助于绳索。
“现在可以让我当那个什么正尉了?”霍病迫不及待问。
“训练完成的是不错。但我也没说训练好了就给你升正尉。”刘愈手里拿着本书,好整以暇道。
霍病当场就怒了,这些日子起早贪黑的训练那些御林军爬墙,现在刘愈竟然反悔。
“装什么教书先生,拿着本书,就学那些满口假仁假义的人一样耍无赖是吧?”霍病气势汹汹地恨不能上去撕了刘愈,好在杨烈将这小子给按住。
“我也没说不给你提。”刘愈指了指遂城的方向道,“那边二十里之外有座城,今晚你就带人爬墙进去,把城门打开。我会叫人在城外支援你,做的好马上提你当正尉,若是做的不好被叛军发现了被砍了脑袋,我也没办法替你收尸,恐怕连三虎他们也要饿死街头。”
霍病挣扎开杨烈的手臂,指着刘愈怒道:“你狠!”说罢就要出帐篷。
“等等。”
刘愈突然叫住杨烈,拿出一张写着字的纸交给他:“在上面署个名。”
“这……这是什么?”霍病往纸上看了看,没一个字他认得。
“这叫军令状。”刘愈道,“上面把你这次的任务还有期限都说了,当然上面也写了,若是你完成任务就提拔你当正尉。若你完不成,也是你自愿的,到阎王爷那别告我一状。”
霍病气的喘气都不均匀了,气呼呼道:“署就署,被砍头了大不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大笔一挥,在上面写了俩歪歪斜斜的字,其中的霍还缺了笔画。
“走好!”
临霍病出门时,刘愈还在后面幸灾乐祸地喊了一声。
夜幕降临,霍病也带着四百多学会爬墙的御林军士兵趁夜出发了。蓝景作为这一支特别部队的指挥,将从旁协助于霍病。
等一行人出发一会,杨烈才回来看着依旧在看书的刘愈问道:“将军,现下我们当如何?”
“大军不动。福成肯定找人监视着中军大营。你先安排我们营中的三百骑兵,十骑为一组,做成是巡营的模样出城,然后集结在遂城城东门外的乱石坡。一会你要做的就是,待城东门的蓝色焰火信号一出,就带三百骑兵杀将过去,到时大军再开拔而去。”
围成的安全范围是五到十里,刘愈特地将大军驻扎在遂城城西二十里之外,就是为麻痹福成叛军。让他们以为大军准备休整一日再做攻城,而此时城中的驻防一定也以西城门为主,这就给了霍病机会。
随着霍病蓝景和杨烈的相继离去,大营中还是很安稳,徐轩筑本来打算让刘愈早些安睡,准备来日的硬仗。刘愈却拉着徐轩筑的手,笑着说了说家里的事。
“夫君,您这么怎么了?”徐轩筑觉得刘愈不太对劲,不禁问道。
刘愈叹口气,拿出一份战报,这是刚从京城星夜传递过来的江淮一代的战报,那边淮王已经出兵过了长江,继续向西挺近,一日间便连下六座城池。
淮王的不宣而战也等于正式拉开了争夺皇位的战争。
“我们现在没有兵,没有粮,自家后院的火还没扑灭。夫人,我真怕有一天淮王的大军杀到长安城,我们一家会因我当初的决定而遭受灭顶之灾。”
“夫君,只要我们一家人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的。”
说话间,徐轩筑的目光也变得热切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战未休一战又起
午夜时分,原本安静的大营突然热闹起来。
全军下令拔寨起营,直往遂城方向杀奔而去。虽然士兵们得到命令当夜不许睡,且要整装待发,但也没料到会在半夜来个急行军。
遂城的夜火有些明亮,火光通天。
刘愈在城外远远的看了看,以为里面陷入苦战,到了才知,遂城四城门大开,城里已经呈递乱了套。
第一股冲锋是由爬墙而入的四百多名御林军好手发起的,基本将城墙上守夜的士兵全数毙杀。打开城门后迎骑兵入城,再之后福成的叛军已乱了阵脚。
福成的叛军遭受到突然打击之后狗急跳墙想借着火势从南门遁走,结果遇上霍病带着十几人拦路。一场遭遇战,据说战况很惨烈,最后福成被霍病活捉。
“不是让你开东门,怎么跑南门去了?”刘愈听完霍病讲述,眉头深锁道。
“把门都开开不是更好?这样进出方便。”霍病说着,提醒道,“那个正尉……”
刘愈不加理会,看着被霍病用绳子拖着像牲口一样的福成,此时他身上的衣着被磨损的厉害,像个土叫花子。很浑厚的山匪,能被活捉也是不易。本来这样的匪首,在叛军阵前斩杀有威慑效用,但刘愈并无那般的残忍之心。
“就地正法!”
自从叛乱以来,福成一系叛军恶名昭彰,死在福成手上的平民不计其数。刘愈一声令下,宣判了这个当地有名匪首的死刑。
大军出发才不过五六日。已经平定了一股叛乱。成绩斐然。最大的功劳应该记在霍病身上。刘愈不说,霍病也不知,还一再嚷嚷要他的正尉。
刘愈知道叛乱不可能再继续拖下去,叛军一日不除,就无法腾出手全面应战淮王。光靠地方的军队根本无法跟蓄势待发多年的淮军相抗衡。
大军重新集结在遂城,虽然福成以及他的主力叛军已除,但毕竟东部的叛乱残军尚存,这些叛军占据着关中东部大多数的城池。要解决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血腥的攻城已让各地的叛军闻朝廷军而丧胆,更多的平民开始逃离叛军,现在正是招抚叛军的最佳时机。刘愈让原本福成的一部分手下去完成招抚的任务,一方面留下董书,率领东水营的四千兵马继续在懂地叛乱,而大军责折向西,往叛乱的中部挺近。
中部叛军分支众多,叛军的数量也不在少数,因为旱情严重,大军沿途看到不少的难民尸体。基本也都是饿死。本来朝廷下放了救灾的粮食。基本也被叛军缴获用以扩军,而在叛乱之后朝廷的赈灾又基本陷入停滞。使得旱情并非十分严重的关中中部地区饿殍遍野。
这是刘愈始料未及的,他不敢想象旱情最为严重的关中西南地区是如何一番状况。
地方上发生叛乱,不能一味的去镇压,刘愈跟韩升当初在商讨这场叛乱时也谈到这点。本来要以安抚灾民和平叛双管齐下,现在看来也是空谈。地方流民对朝廷军充满了不信任,朝廷军路过的地方官,即便有救灾的粥场,也很少有灾民敢过去领粥喝。
叛军基本就是用粮食作为诱饵来诱使普通百姓参加叛军,进入叛军之后才发现待遇并非他们宣传的那般好,每天能吃的粮食也仅仅够维持一人不饿死而已。而叛军对朝廷军的丑化使得这些百姓对朝廷军更加忌惮,连同他们的亲人和一些不明就里的普通百姓,也认为朝廷军只会比叛军更加凶残,这样的形象定位也跟当权者与普通民众关系脱节相关。
随着大军的推进,刘愈近乎是一日两次收到苏彦的求救信。
淮王的军队行进的很快,淮军过长江后推进三日却突然停下,而此时各藩王应召入长安的使节队伍已经抵达潼关周围。
刘愈看到战报不由无奈一笑,他开始有些搞不清楚淮王的用意。
一方面派大军攻城掠地作出要叛乱的架势,另一方面却好似悔过一样一天一封“请罪书”发往长安城,在请罪书上淮王不承认苏彦的帝位,只以“皇侄”相称,处处都显得他资历更老,所作所为是在为苏家镇守疆土。
刘愈看过苏彦传过来的“请罪书”誊本,感觉淮王苏云曜是在劝苏彦退位让贤,而他的叛乱也好似在为朝廷铲除邪恶。
刘愈知道,在淮王眼里他一定是新皇身边最邪恶的那个。如果要“清君侧”,他一定是最先被清理的。
没有刘愈这个师傅在身边,苏彦愈发不能承受身周的困局,不断催促着刘愈回去。
刘愈也在掐指计算自己回长安城的时间。
大军在进入中部地区后,第一批的攻城辎重运抵前线,有了这些辎重的帮助攻城也相对容易了许多,不再需要原始的方法去攀墙。毕竟不是每座城市都可以以少数精锐来偷袭,叛军吃过一次亏也学的聪明了,加紧了对城墙的防护。
两日内接连攻下三座叛军顽抗的城池,再到后面,叛军也学聪明了,见到朝廷军的旗帜干脆都弃城逃走,化妆在难民的队伍里也没人能认出来,他们中的大多数原本就是普通的百姓。
九月十九,刘愈算算日子也该回长安城了。剩下的平叛任务他打算交给杨烈全权负责,他要跟徐轩筑回长安城,全面应对各藩王入京的使节,以及淮王的公然叛乱。
当夜,刘愈叫徐轩筑收拾行装,这次回长安城除了带上身边的贴身侍卫,刘愈没打算带一兵一将。连同女军也要在徐菜花的率领下协同杨烈所辖的中军为战。
刘愈看到门口有个影子,掀开帐帘,见到霍病坐在门口,一手扶着长戟一手拿张干饼在啃。听到声响,霍病仰起头看了刘愈一眼,继续啃他的干饼。
“进来。”
刘愈说了一句,霍病将干饼揣进怀里,拍拍屁股进了帐门。
“准备跟我回去还是继续在这建功立业?”刘愈问道。
霍病一边嚼着没咽下去的饼一边口齿不清道:“那个正尉……”
“不会赖你。”刘愈一笑,这些日子他基本是被霍病给赖上了。
“哼,让我写什么军令状,你却不兑现。”
而在案台那边收拾行装的徐轩筑闻听霍病的话不由一笑,道:“傻小子,你真当你们将军让你立下的是军令状?”
“不是军令状是什么?”霍病气愤不已道。
“那是一封遗书。”徐轩筑解释道,“当日将军怕你回不来,又怕你那三个弟弟向他要人,就以你的口吻写了一份遗书,准备等他们长大了再看。将军可没打算不顾你三个弟弟的死活。”
如果这话是刘愈说,霍病肯定不信,但徐轩筑平日里待他还算和气,加上本身是女军元帅又没有太多架子,很得他的好感,这话他也就将信将疑。
“我又不识字,怎知是真是假?”
刘愈道:“那就跟我回长安,去读书认字学兵法,学会了就认得。”
这么一个英武不凡的少年儿郎,刘愈不想错过了栽培这块无价璞玉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归家的路(上)
“吱……吱呀……吱咕……”
伴随着车轴轱辘旋转发出的刺耳吱吱声,敞篷的马车上,刘愈仰躺在车斗上对着秋高的天空,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徐轩筑坐在他身旁,脸上挂着笑容,好似在丈夫陪伴下回娘家的娴静的小娇妻。偶尔也会为刘愈驱赶一下苍蝇,在晚秋时节,这些小生物的生命力是出奇的顽强。
连同侍卫都是一身便服,好像是沿途过往的商队,行在难民堆中,这一路人还是显得很突兀,高头大马让人不敢直视。
晴天朗日秋风送爽,两辆马车在百多骑的护送下沿着官道往北行去,离家迁徙在外的难民与他们一路同行。偶尔遇上饿的走不动路的难民,刘愈还会从马车上丢些干粮下去。
除了载着刘愈夫妇的马车,后面的一辆还载着半马车的货物和三个小不点,霍病不会骑马,也不习惯在马车上的颠簸,一路小跑跟随,边跑还边喊着号子,那节奏好似担夫,也好似船夫。
“加油了。”刘愈对霍病笑着,“再跑两里路,前面就是录城,今晚我们在录城的驿站过夜。”
霍病累的已经上气不接下气,闻声直接加快两步,跳上了刘愈这面的马车。
“下去,下去。”
刘愈伸出腿踹了霍病一脚,霍病扶着车斗的沿勉强坐定,气呼呼地瞪着刘愈。
接近中部的郡城录城城外,难民也逐渐多了,成群结队的难民簇拥在城外的空地上。放眼望去连成片黑压压都是人。因为录城每天上午和下午会分两次开粥场放粥。沿途的难民也将这里作为了暂时的栖息地。看着难民身边仅有的包袱。拖家带口的也让刘愈颇为不忍。
到了城墙下,刘愈跳下马车到了粥场那边。
负责放粥的是录城内太守府的一名小官吏,得知是前锋将军刘文严,那小官吏的腿明显有些支撑不住身体。刘愈也没多说话,看着锅里熬好的粥有些稀,拿起一根筷子插进去便倒下,这明显不符合朝廷救灾放粥的标准。
“将军饶命!”小官吏跪在地上一个劲求饶,救灾是朝廷的大事。但凡官员有稍微的差池就会被问责,甚至会被砍头来安抚灾民。
“你们平日里就给灾民吃这样的粥?”刘愈问。
“回将军的话,前些天还好,不过近来录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多,仓里的米粮下的很快,太守已多次向城中的富户借粮,但还是不抵用。粥只能越来越稀。”
刘愈点了下头,这小官吏说的没错。
半个多月前大军出征时在录城城外驻扎了一天,那时灾民也只有零散一小批,赈灾的粮食还游刃有余。可能是朝廷军镇压叛乱令周围的百姓感觉到兵祸降临,就有更多人选择背井离乡逃难。录城周围难民多了。赈灾的粮食也就愈发紧张。
有没有贪污,刘愈不想去查,也没时间去查。
刘愈也没办法来解决现在的困局,或许只有等入冬前南洋甘收获了,灾情才会得到缓解。想到这里,他也就没再多加为难那小官吏。
不远处一堆人簇拥在一起,像是在打陀螺。刘愈眯眼看了看,问霍病道:“那是什么?”
“那是在玩九子登科打老牛,很多人喜欢这么玩,会有彩头,谁的技艺高谁就夺魁。”霍病仰起头道,“在我们那地,我玩这个玩的可好了,经常夺魁。”
玩陀螺也能玩出花样,刘愈走过去看了看,大致明白了“九子登科打老牛”是什么意思。
打老牛就是打陀螺的意思,而九子登科,是在地上摆出几个小木桩,从低到高呈阶梯状。然后不但要用鞭子抽动陀螺旋转,还要一鞭子一下将陀螺从低到高送上最高的木桩。谁送的高谁就夺魁,而九子登科的意思就是将陀螺送上最高的一级台阶。
这可是个技术活,据霍病说,平时由低到高的台阶都是由石头堆成的,这样一鞭子下去不至于会移动,抽鞭子的只需要控制对陀螺的力道就可。而木桩的台阶很轻,稍微用力不对,不但陀螺会动,连同木桩也有可能挪位,增加了技术含量。
摆下“擂台”的是个五六十岁干瘦的老头,脸上皱皱巴巴皮包着骨头,看似弱不经风,抽鞭子的力道却是很足。不但力道足,且力道很均匀,每次都能将陀螺送上台阶。但也许是他故意保留实力,每次陀螺只送到五六级台阶,将来挑战的人击败便可。
来挑战的,一人要交出一件彩头,大多都是铜钱干粮之类,若是夺魁后回报会丰厚一些,因而来挑战的也是络绎不绝。但技术上,老者技高一筹,才一会工夫旁边已经将彩头堆了一小堆,一个很美很娟秀的少女在整理着。
刘愈看了看觉得很有意思,便问霍病道:“你能来个九子登科?”
“不行。我没那本事。”本来还信心十足的霍病此时也学起了“谦虚”。
“不是说你在家乡玩这个很出色?”
“出色是没错,但你看那老头,明显就是干这个的,鞭子老牛和木台都是人家的,怎比?”
刘愈一笑,心说这应该就是“主场优势”,霍病也是那种聪明人,看得出老者对自己的东西操纵的驾轻就熟,每个挑战者应该都是玩陀螺不错的高手,但在老者面前还是一次次落败。
看着别人玩的开心,刘愈的手也就痒痒了,虽然以前见人玩的时候学了一次,但毕竟不是什么高手,重在参与,他搓搓手道:“要不我试试。”
刘愈正要拿起鞭子当众试试,那老者笑道:“这位官人,您该留下一件彩头。”
刘愈这才记起还有这规矩。可身边也没什么干粮和铜板。看老者和那少女也挺可怜。本着救济的原则,从怀里拿出五两银子的银锭放下,不但老者脸色变了,连身边的人也都是惊呼声一片。
“官人,您这彩头……小老儿不敢接,小老儿也拿不出合适的彩头来应。”老者诚惶诚恐道。
“没事,没事。”刘愈笑道,“我以前没玩过这个。赢不了的,不用老人家您出什么彩头,权当娱乐一下。”
刘愈虽然这么说,但老者心里还在打鼓,肯一次出这么多银子,不是此中高手也肯定精于此道,这么说最多只是高手谦虚一下而已。
“小老儿也没什么可当彩头的,唯独有这外孙女,若是官人赢了,便带走她让她在旁边当牛做马当个伺候丫鬟。”
刘愈眨眨眼。看了看那闻声娇羞的少女,山眉妙眸不涂脂粉也是动人。美是美,可惜这不是刘愈来玩这游戏的目的。刘愈没打算强人所难,不过又一想,他只算一个初学者,又没多加练习,赢是肯定赢不了的,也就点点头应了。
当刘愈拿起鞭子和陀螺,旁边围观的人也越积越多,之前那些来挑战的都算是小打小闹,现在居然有人一次出五两银子来应采,而老者也将美丽的外孙女做压,这就很好看了。
本来都以为刘愈是高手,对刘愈的期待也很高,但当刘愈甩起鞭子,很多精于此道的人马上看出他是个生手,甚至可能连邻家的顽童都不如。刘愈抽了一鞭子居然没抽到陀螺,旁边马上哄笑声一片。
刘愈尴尬的笑笑道:“诸位,见谅见谅,技艺不高,献丑了。”
第二次抽动鞭子,陀螺才转起来。
当然之前刘愈技艺的拙劣也会被人看成是故意隐藏实力,但刘愈多抽了几鞭子,即便是老者也稍微松口气,知道刘愈的确没有谦虚,他的确是个初学者,只是当玩还可以,但要跟他比那是断然不如的。不过马上,他的头有深锁起来,显然不太明白刘愈来挑战的目的。
轮到要登科了。
要抽动鞭子让陀螺起空落台子上,这可是最富有技术含量的,刘愈猛地抽动了一下,地面上扬起一团灰尘,陀螺腾空而起,不偏不倚落在第一级台阶上。这就算是一子登科了。
虽然是成功将陀螺送上了“一垒”,但刘愈这蛮力一样的玩法显然不蕴含高技术,旁边没有喝彩声,只有零散的笑声。
毕竟这第一级是最简单的,因为起始点是在硬地面上,力道大小无所谓,就是抽断了鞭子木台也不会倒塌。
陀螺在第一级木台上的转势越来越弱,刘愈知道再不抽鞭子陀螺就停了,现在虽然没本事也要硬上了。第二鞭子刘愈刻意留了手放轻了腕力,可惜这一鞭子下去,木台还是随着陀螺一起弹了起来。陀螺倒地,刘愈的游戏也结束了,最后只登了一子。
“官人以前没联系过这个?”老者没想到刘愈会结束的这么早,面含难色问道。
刘愈一笑道:“都说了是新手,权当一笑,大家见谅。”
刘愈对旁边围观的人拱拱手,就好像江湖卖艺人演砸了,向观众赔罪。不过刘愈既然是挑战者,胜负的彩头都是他自己担着,也没人会太介意。反而有人鼓掌,觉得这人输也输的敞亮。
不过现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刘愈还没输,毕竟老者还未正式比过。若是老者也只能登一子或一子不等,刘愈还有机会。
老者拿起鞭子,脸上笑容轻松自在,显得很自信,也充满着一种说不出的喜悦,众人猜想多半是这老头想到有五两银子赚乐不可支。
众人只见他稍抽动鞭子,陀螺已经在地上开始旋转起来。就在众人要见证一下老者是如何一次从一纨绔子弟手里赢得五两银子,老者突然猛一抽鞭子,然后陀螺高高跃起过众人的头顶,然后就没在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都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归家的路(中)
本是必输的局,没想到异况突现,老者的陀螺一时不慎打到没影了。
一子登科对无登科,奇迹般被刘愈赢下来。不但刘愈想不到,连围观的人都惊呼不可思议,议论声一片,显然都在为老者的发挥失常而感觉惋惜。
“喂,喂,你赢了。”霍病拽了拽刘愈的衣襟,兴奋的如同他自己获胜,一脸猥琐笑着便上去想捉着正在愣神少女的手。
刘愈喝道:“要做什么?”
“把她领走啊,刚才不是说了吗,你的五两银子是彩头,而她也是彩头。现在你赢了,她就要给你当牛做马,带走不对吗?”
虽然霍病也是贫苦人家出身,但对于卖儿卖女的事情见的多,也就不觉得稀奇,现在拿少女作为彩头赢了就要拿回,就好像赢了东西是属于自己的,天经地义。
眼见那少女有怯懦之色,而霍病又太过咄咄逼人,刘愈紧忙阻止了他的进一步举动。
刘愈见那少女急的都快要哭出来,道:“一场游戏,何必当真。”
老者走上前,脸上瞧不出喜或悲,情愿又或无奈,也许是想到今后与外孙女天涯永隔不能再见,逐渐又带着些微伤感,声音悲怆道:“这位官人技艺高超,赢了就是赢了,小妮,以后要好好照顾官人,安守本分。”
那少女当场就给老者跪下,抱着老者的腿不愿松开。
老者神情决绝,刘愈心中登时恍悟,这看似一次侥幸的得胜。实乃老者有意放水认输。也许是老者觉得少女跟着他很可能饿死。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这才编个局,故意将外孙女输与刘愈。
老者将五两银子和外孙女一起推到刘愈面前,倒让刘愈这个赢家很尴尬。夫人就在旁看着,还有那么多双围观的眼睛,就这么将老者的心头肉给带走,旁人艳羡的有之,更多的是叹息。
其实很多人都看出老者是想让外孙女过好日子。
“这位官人,求您善待小妮。她自幼没爹没娘,就小老儿这么一副干骨头,再也看不了她些许时候。官人善待她是她福气,若是她不讨您喜了,就赶她走,小老儿在这里给官人磕头了。”
老者要跪,刘愈扶住他。
虽然刘愈已经明白老者的良苦用心,但他还是不能接受如此的一份馈赠。由从怀里拿出五两银子,合成十两纹银交在少女的手上:“拿回去,好好孝敬老人家。安心过日子。”
出手五两便已是相当阔绰,现在又加五两。很多人开始叹息刘愈这不是在行善事,而是在到处撒钱,围观的有很多都是贫苦的百姓,望着少女手上的银子,每人的眼中都放着奇异的光芒。
而刘愈也是无法,本来就是过来凑凑热闹,一时心善拿出点银子,可是能这样感动了老者,要将外孙女相赠。可他这趟出来是为救灾平叛,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在他面前卖儿卖女。
“不如就给她当嫁妆,一并归了本公子!”
突然一个嚣张的男子声音从刘愈的背后传来,伸出一只手,擒住少女捧着银子的手臂,一扯,少女不稳被那男子拉近怀里。少女“啊!”地惊呼一声,所有人目光也都同时看过去,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哥,带着一股奸邪的笑容,已将少女揽在怀。
“这位大官……您住手啊!”
老者没料到会横生枝节,见到外孙女突然被另一个陌生的男人抓住,紧忙冲过去,没想到被那年轻男子用力一踹,老者不稳被后面的人扶住。
那年轻男子并非一人前来,身后有不少的官差从马上跳下来,都是他的跟班,看样子像衙门中人。年轻男子本身也算瘦弱,穿着官靴带着小帽,有点衙门中幕僚的意思。
“不是说谁打老牛赢了就能得到这姑娘当彩头?”年轻男子有恃无恐,“头个你们都登了几子?现在轮到本公子试试了,赢了不但要带走这姑娘,还要拿她手上的银子当嫁妆。”
老者当下就急了,先前遇上刘愈这么个心善人好却不怎么会玩陀螺的,他才故意放水输了,现在遇到这嚣张的公子哥,不重新比过,却要接着先前的比试继续,那不是要将外孙女拱手与人?
“不行啊,大官,再比一次,前次不算!”如果不是被众人扶着,老者已经磕头求饶。
那年轻男子脸上挂着冷笑道:“怎的不算,他登了一科,你一科没登上,现在轮到本公子了。登上两科就算本公子夺魁。”
说着他将鞭子拿在手里,将旁边闲置的陀螺抽动旋转,正要往木台上登,却被刘愈一脚将陀螺踢飞出去。他的动作不慢,刘愈速度更迅捷,好像踢球一般,将陀螺踢的没影。
“你!”
年轻男子脸上带着几分错愕,转而怒视着刘愈,显然没料到在录城地面上有人敢与他为难。
“哎呀呀。这位大官人,看来你今天发挥也不怎么好,一科没登上,要不等三年再试试?”刘愈笑呵呵地说着,旁边围观人群发出的哄笑声一片。
“反了!”
那年轻男子当场就怒了,挥起手上的鞭子就要往刘愈身上招呼,吕楚儿和徐轩筑却一左一右从侧方向他身上招呼过去,刘愈仅仅是后退两步,年轻男子已经被吕楚儿往脸上抽了一巴掌,留下五个五个指头印。
“你们……”年轻男子一愣,紧接着怒不可遏呼喝道,“给本公子打!”
话刚出口,便觉得脖颈上一凉,原来是刘愈抽出徐轩筑的佩剑架在他脖颈上。等于是将年轻男子给挟持住。眼见年轻男子被挟持,那些衙门的跟班都不敢再近前,只是抽出兵器远远观望。此事连乎生等侍卫已经赶过来,拦在双方的中间。
“你们是何人?”一个衙门捕头模样的人喝问,“太守的公子出来办公差巡视灾民,你们也敢劫,不要命了?”
说话之人将刘愈当成是带着奴役的客商,又或是出来运货的镖局中人,以为威吓两句会管用。
没想到带头的刘愈却呵呵一笑道:“太守的公子?那真是应该放了。”
就在那些衙门中人松口气时,刘愈突然一肘打在年轻男子的后腰上,令他痛苦地弓腰趴在地上。刘愈续道:“想放人也可以,叫你们太守亲自出来接他回去!子不教父之过,这道理要好好说道说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归家的路(下)
录城南城门这面热闹起来,官兵成群结队地从城里出来,将刘愈等人当成是匪寇围在中央,而刘愈这面也是不遑多让,众侍卫严阵以待。
百姓不想凑这样的热闹,但很多原本在看九子登科打老牛的百姓离去不得也被困在当中不得离去,这使得更多的人往这面聚拢过来。
“官人,要不您快走吧,录城的官凶着呢。”
本来老者还对刘愈抱有希望,但看到刘愈跟官府中人较上劲,他也只能好言相劝。
刘愈却不以为然,问道:“老人家,您也是录城人?”
“是啊,世代就居住在录城,咱关中人风水好,这样的灾,小老儿活了大半辈子也没瞧见一次,旁的地年年都有。可惜啊,还是被小老儿活着的时候给碰上了,真是报应。”
在普通百姓心目中,天神是至高无上的,但凡遇到灾荒都是天神在施加惩罚,与天无虞,是人在作祟。
老者续叹道:“这场灾说起来也不算重,就打录城来说,今年的粮食歉收了,可往常年风调雨顺的时候谁家没备着点存粮?可就是这些凶官,今年不但不减税,还要加派,说什么边关打仗要百姓养活,没有税那些突厥鞑子就会进咱关中,劫掠百姓。可到头来突厥鞑子没瞧见,这些凶官劫掠百姓小老儿可是瞧的真真的。”
刘愈一愣问道:“当地没有张贴朝廷的榜文,说免除关中一地一年的钱粮征收?”
“贴了。”老者叹道,“可那管什么用。官府的该征粮还是征。该抓民夫也一个没少。凶官们说了。朝廷张贴榜文那是面上的事,军队还是要养的,突厥也是要打的,不征粮军队吃什么?怎么替咱保家卫国?哈哈,真是大笑话,咱百姓都没命活了,还打的哪门子突厥鞑子?要是那些突厥鞑子能带我们过好日子,把我们劫了又如何?”
乱必因起。而关中的乱天灾是一方面,更多的是**。虽然先皇和新皇都在三令五申要救灾为先,可地方的官员,为了中饱私囊还是不断的征派粮税,因为不征税他们就没油水可捞。这就是朝廷和百姓之间最大的隔阂,上令下不效。
百姓最先考虑的是自己的活路,子孙繁衍生生不息。若是命都没了,谈气节,谈忠君爱国,对于一般没经过四书五经洗脑的百姓来说不现实。
刘愈道:“入秋以后旱灾也减轻了。为何不回家?”
“回家?”老者苦笑,“回的什么家。同族同村的饿死多少人都数不清了,本来旱灾除了,大家也是高高兴兴的,谁知道朝廷哪个昏官出的什么主意,要种什么……那个叫南洋甘的东西,还强迫着家家户户必须都要种。你说我们关中千百年都是种的五谷杂粮,不吃这些,难道那些涩的辣嘴的绿呼呼的南洋甘能吃吗?”
旁边不少人在听老者说话,闻声都附合,显然都不当南洋甘是宝,而是朝廷强行推行种植的“草”。
刘愈被说成是昏官,脸色挂不住,勉强一笑想替自己和南洋甘辩解一下,便道:“南洋甘只是还没成熟,等熟了是可以吃的。”
“能不能吃的不知道,但我们熬不到那时候了。”老者继续说,“村里有不少人把南洋甘的苗给拔了,种点五谷杂粮,就有官府的人来抓人,严刑拷打,说是不遵皇命,死在牢里的也不少。百姓们觉得活不下去,就出来了,向北走,据说长安城是天子脚下,咱都是天子的子民,天子不想饿死我们,肯给一碗饭吃。走了几十里地就走不动了,也不知道是那些凶官良心发现,还是老天开了眼,他们居然在这里放粥,我们也就在这里熬着,熬一天是一天,熬死了下辈子投胎当个畜生,也好过当个受苦受难的人。”
老者说的哀伤,很多人也觉得酸楚,有些妇孺还偷偷抹一把泪。
这就是如今难民的现状,熬日子,熬一天算一天,每个人似乎都在计算着自己剩余的日子。在这样的心态下,若是叛军肯给他们一丝希望,他们还不投靠了叛军?
刘愈以前只是个普通的纨绔子弟,自己过着自己清静的日子,他人的生死他也不想管。但现在他将苏彦推上了皇位,那百姓的生死安乐他觉得就应该负责到底,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在一次次重演。
“官人,您是个好人,快走吧。”老者看刘愈不语,劝解道,“这世道并非您这样衣食无忧的官人能想象到,多走些路就看清了,以后切莫再这般冲动,否则会吃亏的。”
刘愈在想着事情,闻言不由一愣,随即一笑想明白了,老者应该当他是个没走过外路的富家公子哥。
“老人家,您放心,小子我什么都喜欢吃,就是不喜欢吃亏。”刘愈哈哈一笑,说道。
旁边听着的人都不以为然,近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看了眼少女手中的十两银子,好像在说刚才你不是就吃了大哑巴亏?
刘愈再一笑道:“有些人的亏,我想吃,还想多吃,但对于那些恶人,咱就要挺直了腰杆,不能吃亏!”
“对!”
旁边突然有个壮小伙子振臂一呼,“要不咱反了!南边到处有过不下去的,直接抢了他娘的官府,有粮吃,有衣穿,总好过在这里挨着等死!再说咱抓了那恶太守的儿子,他一定会报复我们,横竖一死,不如死的轰轰烈烈。”
年轻人豪气万丈,被他的话所带动,不少人都应声附和。
那年轻人指着刘愈道:“这位官人敢抓官府的,就是好汉,咱就奉他为大王,干他娘的官府!就不信录城是他娘铁打的城墙!”
刘愈一愣,这岂不是要造反还要推上他当反贼的头目?心说这可不行,自己岂能反自己?
“大家冷静!”
眼看群情激涌场面有些控制不住,刘愈赶紧喊道:“诸位冷静一下,等那太守出来了,事情会圆满解决,到时候大家觉得不满意再造反也不迟。”
“那好!我们就等大王的一声令下!”
隐约的,这些人都已经以刘愈为马首是瞻。准备着一会谈判不成,一举造反。
眼见情势好歹是压制下去,刘愈也有些无可奈何,等了半天录城的太守尚未出来,别是得到风声先遁走了。若说这太守敢造次他也觉得断然不会,这些当一地首长的,媚上欺下那是惯用的手段。
“官人,您还是走吧。”老者私下里劝道,“您别官我们了,我们就是要反,还是被杀都是注定的,怨不得旁人。您是贵人,不该跟我们一起去送死,小老儿感念您的恩德。”
“老人家,您放心,既然我在这里,就不会让百姓再受凶官的欺凌。”
刘愈正说着,也不知谁喊了一句“太守出来了!”
所有人闻声看向城门口那边,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官吏匆忙在随从护送下骑马过来,这个姓康的太守跟刘愈有一面之缘,之前大军驻录城外时他曾进军营“劳军”,送上一些粮草和干肉作为慰劳,当时刘愈还对地方救灾作出指示。只是刘愈没想到这人是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从这些百姓的口中更能清楚一地太守之为人。
见到老爹出来,那被吕楚儿捆着的年轻男子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而此时人群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似乎就在等刘愈的一声令下,就要冲上前跟官府中人拼个你死我活。
因为刘愈也不知康太守是否得知他们的身份,只好先驻足观望。那康太守还没到近前就已经从马上滚也似地下来,匆忙忙跑上前,跪倒在地,口中说着迎接来迟。
然后刘愈便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迎上前,挥起手抽了康太守两个大嘴巴子,没一巴掌都浑厚有力声音干脆刺耳,场面安安静静,也使得大多数的百姓都听到这两记响亮的耳光。众人这才知道刘愈的身份不是一般的纨绔公子哥那么简单。
刘愈抽了两巴掌感觉过瘾了,才吹吹手语调高扬道:“康太守啊,您老可真是太客气了,您这么一跪本将军可有些受不起呀,要不本将军给您跪回去?”
刘愈的意思也很明确,他是武将,而康太守是地方文官,两边八竿子打不着,二者官阶再悬殊也并非上下级关系。再者大顺朝礼仪,见了皇帝都未必需要跪,而康太守居然见了武将都下跪,不合规矩。
但明显刘愈说话时消遣的语气居多,他也并没打算真的跪回去。
康太守战战兢兢道:“大将军您玩笑了,您是朝廷一等一的重臣,三军之帅天子之师,天子见了您都要恭敬叫一声师傅,下官只是一介小吏,怎敢居天子礼节之下?”
刘愈听着这话也觉得舒服,不愧是当地方官的,平日里拍马屁的工夫一定不少做。连这原本不成理的理都给他说通了,天子之师,天子都要行礼的,他自然要居于天子的礼节之上,那就是行大礼。
话虽然说的好听,但刘愈可不打算便宜了这危害地方的恶官。本来这次他奉的就是协调赈灾的差事,说白了就是钦差大臣,有先斩后奏的权力。现在这么多百姓看着,正是惩治贪官为民做主给朝廷立口碑的最佳时机。
刘愈字百姓注视的目光中,一把抓住康太守的乌纱帽,一把给提了下来,连同康太守的头发也散乱开来。
“康太守平日里鱼肉百姓也实在太劳累,不如摘了乌纱,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反省反省!”(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藩王的阴谋
人潮涌动,人们纷纷想挤上前看看一地的太守,曾经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朝廷命官是如何在顷刻间被摘去乌纱帽。而摘去康太守乌纱帽的刘愈,在普通人的眼里也好像高高在上的神明,说不出的威仪。
“诸位,回乡吧。”
康太守被人押上马车,刘愈站在一片高台上用厚纸卷成的“扩音器”大喊着,“回你们的家乡,让你们离散的亲人有个安居之所,官府会赈济给你们灾粮,你们要拿起武器保卫你们的田地,守卫南洋甘,南洋甘就要收获了。”
刘愈当众立威,说出的话也有些效用,能跟普通百姓共患难,接济贫家人。但毕竟他现在突然从百姓的友善面变成敌对的官府中人,也就迸发出人群的不少质疑声。
“那南洋甘能吃吗?不能吃,以后又找不到你,那些官不照样欺压我们?”
“反了!干脆反了!”
各种各样的声音还是出现在人群中,这也是百姓跟官府长期积怨的结果。百姓被欺压久了,终于被激发了血性,想压下去就难了。
刘愈知道想控制住局面的最好办法就是拿出一些实效的东西,比如说粮食,而被康太守等当地官员贪污的钱粮也不在少数,不如收缴了一并赈济百姓。虽然可能造成不均的情况,但这也是安定民心的最好办法,那就是帮助百姓去“抢劫”。
“诸位,你们先在此等候,朝廷即将发放钱粮。”
眼看下午已过半。就要到黄昏。刘愈本还担心钱粮来不及发放。谁知那康太守等人贪污的钱粮全都贮藏在城中的大仓之中。名义上还是为朝廷征缴的税赋,但实际回头就会被他们以私人的名义变卖。
“发粮啦!”
到黄昏时,城外到处都充满着这种声音,每个人手上会领着牌子到城里去领粮食和铜板,领到粮食的就可以回乡,继续去过他们自己的日子。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城外的喧闹持续到黎明尚未结束。刘愈显然低估了群众的力量,从晚上开始。录城周围的难民闻讯都赶了过来,很多重复领取的也无法计较,总之刘愈的目的就是让粮库和钱库中的银子一次发放干净。这些本就是百姓的血汗结晶,刘愈只是做到了还富于民,他也没觉得多可惜。
这是一次大胆的冒险,刘愈有点劫富济贫的意思。直到第二天上午,城外汹涌的人群才平淡下来,城里除了赈灾的粮米,其余库存的钱粮已经发放一空。
百姓们群情激涌着还想再多讨要一些,但毕竟钱库和粮库已空。
张贴榜文之后。刘愈也让守城的官兵随时观察百姓的异动,怕他们觉得不够会继续哄抢。但百姓都是知足的。刁民毕竟是少数,很多领到钱粮的百姓甚至在城门口跪拜酬谢,有些想闹事的,也会有人劝解,甚至有的还会拿出自己的一部分去补偿给拿的少的。
都是患难中的百姓,百姓也知道患难与共,这点令刘愈很感动。
刘愈也没想到路过录城会生出这样的变故,这变故的起因仅仅是以为一次玩陀螺。昨日的老者带着外孙女过来酬谢刘愈,感谢他的恩德,还一再提出要将外孙女送给刘愈当牛做马。刘愈昨日不肯授,今日更加不会强人所难。
“老人家,回家吧,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再出来了。也希望以后风调雨顺不会再有今日的灾害。”
老者恭谨一笑道:“官人说的极是,日后风调雨顺的百姓就安居了。”
看着老者带着外孙女离去的背影,刘愈最后也没问他们到底姓甚名谁。他总觉得老者虽然看似懦弱无能,但说话很有条理,也充满了一些人生感悟和哲理,这并非一个农家老汉所应透出的气质。不过萍水相逢的人,刘愈也没精力再去将人家的家底去调查一遍。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霍病本来在城外监督放粮,此时进来,诧异地看着老者和外孙女离去的背影,“你当冤大头了吧?”
刘愈瞅他一眼,叹道:“你这小子,就是一点亏不肯吃,早晚会因此出事。”
霍病就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不肯吃亏,人也显得格外刁钻。不过他的勇气是刘愈赞赏的,这是刘愈留他在身边的原因。
一行继续向北,第二日下午便已进长安城。
去的时候很低调,回来时更显得低调。长安城一切如常,繁华如旧,只是刘愈从这繁华和热闹中看出肃杀的危机。
刘愈和徐轩筑顾不上回家,先行进皇宫向皇帝汇报平叛的进程。
雅前殿内,苏彦看到刘愈终于松口气,据他自己说,他已经多日未合眼,因为江淮地区的战乱日渐盛。
“各家藩王进京的使节到了何处?”刘愈看过前线的最新战报后问道。
“停了。”苏彦道,“他们就停在潼关外,不进也不回,好像在等朝廷的旨意,袁相和那些大臣都是这么说的。”
刘愈心中一想,苦笑道:“他们哪里是在等朝廷的旨意,恐怕是在劝降潼关的镇守将军。从新皇登基以来,镇守潼关的南元将军牧与从未向朝廷递交过任何公文及效忠书,这还不说明问题?”
潼关是关中的东部要隘,一旦潼关失守,那关中之地将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诸藩王的这招也很高明,名义上是让使节团进京朝贺,不与朝廷闹掰,暗地里却已开始与朝廷交战。这是一招瞒天过海之计,令朝廷疏于防备,尤其在朝廷势弱的时候会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会被表象所麻痹。
而这支使节团的目的不但要迷惑新皇,还要图谋关中之地的天险。刘愈知道,潼关说什么不能落在淮王或是其他藩王的手上。一旦潼关失守,长安危矣。
“师傅,那怎么办?”苏彦也知道潼关的重要性,紧张问道。
“没办法,听说袁博朗跟南元将军牧与私交甚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求他一次,亲自去招降。只要牧与支持朝廷,那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苏彦听到袁博朗,脸上露出几分难色。刘愈细问才知道,原来这几天袁博朗总是来求见新皇,已经被多次拒之门外。而刘愈跟袁博朗的关系又很僵化,使得苏彦都不敢确信袁博朗到底会不会帮这个忙。(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老帅过河(上)
“这忙他还必须要帮,除非他不想活了。”刘愈合上战报的奏本,急忙道,“忙上召集朝议,将所有在长安城正三品以上文官,正五品以上武将全部召集到峰翠宫内,议定出兵事宜。”
“出兵?朝议?”苏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傅,太快了吧?这都晚上了。”
“火烧眉毛,今天能解决的事还非要到明天?想不想当皇帝了?”
苏彦愣了愣,悻悻道一声“想!”其实现在也轮不到他说撒手就撒手,历史上前皇帝想寿终正寝除非当下一任皇帝的是他儿子,苏彦明白这道理,马上让吴公公去着人挨个大臣去通知。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刘愈回到长安城真是要做到大禹治水一般过家门而不入,虽然他也很想念娇妻,但现在情势的确已到了迫在眉睫,晚一刻都可能让诸藩王的阴谋得逞。失去潼关,就等于失去了长安城外最后一道屏障。
所有的大臣近乎都是在半睡梦的状态下被人叫醒,然后心急火燎地赶往宫中。许多人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何事,当细问得知是刘愈回到长安城,近乎所有的大臣释然。这个刘愈在他们眼中就是怪胎,职位是火箭一般上升的速度,权力也是越垄越大,出兵在外以为能得个清静,才半个多月又回来了。
这是大顺朝自建国以来第一次夜朝。以往即便边关和地方发生乱事,皇帝也只会召集小部分心腹大臣私下商议,这次却是将所有大臣都召集来。因为准备仓促。直到快三更时。能来的大臣才算到齐。臣子们在等待皇帝到来时议论纷纷,各衙门口今天都风平浪静,前线没有最新的战报送抵京城,淮王第二把火也烧的差不多,在江北再次驻兵,似乎在等各家藩王使节进长安城与朝廷展开和谈。
等新皇在刘愈和徐轩筑的陪同下出来,很多大臣望着刘愈的目光中都充满着敌视。皇帝有专信之人,这通常是乱国的征兆。而刘愈在他们严重又的确不是什么好货,属于佞臣。
右相袁博朗位高权重,在行朝礼之后,便开口问道:“不知皇上,今夜召集朝议所为何事?”
此事刘愈和徐轩筑已经立在武将之前,苏彦看了刘愈一眼,按照刘愈说的复述道:“朕召集诸位臣工,因潼关守将南元将军牧与部下,安力将军吴鹤为淮王所收买,准备杀死南元将军将潼关献与淮王一事。”
新皇一语令满场大臣错愕。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很多大臣还没琢磨过味。安力将军吴鹤是潼关的第二把手,与南元将军牧与是结拜兄弟。还是连襟,在朝中是无人不知他们关系之密切,那真是好到穿一条裤子。现在皇帝却说他们要窝里斗,还要将潼关献给淮王,这消息走的不是兵部衙门,那就是走的御林军的密探。事情尚未发生,御林军又是如何知晓?
袁博朗再问:“皇上的意思是?”
苏彦道:“朕准备亲自前往潼关,劝服安力将军吴鹤,令他感念朕之恩德,一心忠于朝廷。”
刚才是一语令全场沉默,这次是一语令全场哗然。
新皇这是疯了?知道属下要谋反,不但不下旨捉拿,还要亲自去“劝服”?那可是潼关,潼关守军两万余,镇守的是关中东部咽喉。如果说皇帝是想以安抚为名行攻取之实,就是把现如今长安城的兵全部调去随驾,恐怕也不够给潼关守军塞牙缝的。
“皇上切莫不可!”
袁博朗一语,紧忙下跪请求收回成命,其他的文官也都跪请。
袁博朗慷慨陈词道:“天子乃是大顺朝之根本,皇上若是离开长安城,天子不坐朝,必为小人之所趁,国之危矣!请皇上三思再三思!”
袁博朗请君收回成命,却还扫了刘愈一眼,刘愈登时脸色变了,也不顾场面,问道:“袁相口中的小人,不会说的是区区本将吧?”
袁博朗大手一指,怒道:“你知道老夫说的是何人!”
在袁博朗认为,皇帝要离开长安城,那一定是刘愈唆使,而刘愈这样做的目的他弄不明白,但他确信这是个阴谋。现在刘愈权势通天,还不是想趁着乱图谋国政?把天子弄出长安城,然后长安城也就完全他说了算,呼风唤雨……一二三四,紧接着朝廷之主就换人了。
刘愈笑道:“袁相您多虑了,这次銮驾前往潼关,不但本将要随行,连同在下的夫人也会同去。这小人之说,从何说起?”
袁博朗当场一愣,刘愈的话令他所虑不攻自破。难道他想在路上弑君?不过细一想,如果真要弑君的话,现在长安城的兵马全为他所调动,随便在御膳中下毒岂非更加天衣无缝,何必要兜这么个大圈子?
袁博朗属于愚忠型,耍阴谋手段并非他所长,现在没有智囊在旁,刘愈的举动便不是他所能猜测。但他却确信刘愈有阴谋无疑。
刘愈脸上带着阴谋得逞的笑容问道:“袁相还有何话说?”
“你这小儿,竟然怂恿天子离朝,就不怕为天下人所唾骂?”
袁博朗出言不逊,刘愈也不以为忤,淡然道:“皇上坐拥四海,天下乃是皇上的天下,走到哪里百姓也都是天子的百姓。天子巡视自己的百姓,天下人为何要唾骂于区区本将?”
袁博朗语塞,刘愈一旦搬出大道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他也没办法应答。而一旁的苏碧,显然也不太同意让苏彦离朝的做法,少有的站在袁博朗一边,问道:“刘将军,你到底要作何,不妨明说!何必这般遮遮掩掩,在满殿大臣面前做戏?”
苏碧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小腹微微隆起。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加珍惜皇家的血亲。她虽然与刘愈暂时结成了盟友,但她也不能容忍刘愈将新皇,她的弟弟推出去送死。
刘愈没答话,坐在龙椅上的苏彦却道:“皇姐不必说了,去潼关之事是由朕决定的,与刘统领无关。这次朕去的时间也不长,而且有刘统领在旁守卫,朕也放心。”
苏碧登时白了这个弟弟一眼。他还是太信任这个狡诈的刘文严了。
以她所知刘愈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个简单的人,平日里一只温驯的绵羊,转眼间就在人眼前变成猛虎,还越来越凶,以前她也觉得能吃定刘愈,现在看来倒被人家一步步给吃了。要是皇帝还对刘愈这般盲从,一定会为刘愈所趁,造成区区一臣子功高盖主的局面。
“皇上,要不您再思虑一下?或者,等皇上冷静下来再作商议?”苏碧见皇帝态度坚决。也只好婉转地规劝。
苏彦抬手阻止了苏碧以及其他大臣继续劝说,道:“诸位不必再劝。这是朕的主意,不容更改。另外,朕还决定点二人随朕同赴潼关,在旁也有人照应。”
苏碧见劝解不得,只好问道:“不知皇上钦点伴驾二人是何人?”
苏彦指了指袁博朗:“一个是袁右相。另一个……”苏彦的手指向正立在苏碧旁边昏昏欲睡的柴锦,“便是柴驸马。”
“啊?”
柴锦四下看了看,以为自己听漏了什么,在确定皇帝要找他伴驾,脸上倒没有惊骇,反而有点小窃喜。这可是多么荣耀的事情,平日里被旁人轻视,没想到皇帝在这等关键时候还想着他,让他伴在侧。
“臣领……”
柴锦正要接旨,却被苏碧拉了一把。苏碧神色凝重道:“袁相国有勇有谋,伴驾而出无可厚非,但臣妾的驸马……资质实在愚钝,再者臣妾已有身孕在身,还需要驸马在旁照料,请皇上另选他人。”
柴锦犯了狐疑,平日里自己的娘子最恨人说他愚钝,现在娘子自己却也在说。皇上找人伴驾,不找旁人偏找他,这在他看来是很荣幸的事情,也是对他能力的肯定,他搞不清楚苏碧为何要这样做。
“皇姐不必说了。”苏彦言之恳切道,“皇姐有孕在身,朕也本该将驸马留给你,但这毕竟是涉及家国安危之大事,在此事上,没有比柴驸马更适合的人选。此事就这么定了,朕决定天明之后便赶赴潼关。”
皇帝不但要急着赶去潼关,还要第二天就出发。这让很多人感觉到惶恐不安,最担心的当然是苏碧。
柴锦到底是不是“大智若愚”众说纷纭,在她看来柴锦也的确没上马平天下,下马治国安邦的能力。朝议之后都是关于天子和右相离朝之后朝廷上下的安排,城防由李糜全权负责,而长安城的治安由隋乂统管,至于朝政暂时由左相接任。
众臣想,反正天子去趟潼关也要不了多少时候,很快就会回来,也就没太当回事。
只有一件事很蹊跷,皇帝下旨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提拔为户部尚书。就是原本的商贸司经理衙门少卿韩升,一个很多人都不认识的老头。现在他等于是同时掌管了朝廷银钱的两大衙门,而原本的户部尚书,一并被新皇招去伴驾了,说是回来另有重用。
眼看朝议结束,刘愈和徐轩筑也准备回家交待几句,苏碧将刘愈叫住。
刘愈知道苏碧突然间要跟丈夫分开,还是在她有身孕之时,肯定会来责难他,但他也准备好承受。刘愈见苏碧连驸马都丢在一边,只是单独过来,也让徐轩筑先到宫门口去等候。
“你到底是何意?”苏碧上来便气势汹汹说道。
“这是皇上的决定,并非下臣之意。”刘愈搪塞道。
“别以为本宫看不出来。”苏碧抹了一把眼泪,再不复以往的刚强,“你这是准备让皇上打着去招抚的旗号,实际上是要御驾亲征!而本宫的驸马,也不是去伴驾,而是被你留在身边当作人质,用以挟持本宫留在长安城安守本分!好你个刘文严,用心如此之狠毒,难道本宫上辈子亏欠了你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老帅过河(下)
身患其苦也更容易设身处地考虑一些事情,刘愈未料苏碧会如此轻易看破他的用意。他也并未打算再隐瞒下去。
“信竹君殿下请体谅。”刘愈无奈道,“柴驸马一人赴战场,而我们夫妻都要上阵杀敌,同是为国而战,又何必计较小家得失?”
苏碧将脸上挂着的泪擦拭干净道:“你是臣子,为国赴难那是你的责任,为何要拉上本宫的驸马!?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枉本宫如此信任于你!”
说完苏碧转身要走,偷偷再抹一把泪。她也没想到今日的朝议会令他们夫妻天各一方,除了怨恨刘愈,也挺为柴锦不值,柴锦一直拿刘愈当作朋友,而刘愈显然只是拿他们夫妻当作垫脚石。
刘愈也没办法控制别人对他的想法,带柴锦出征,就是要让他作为对苏碧的牵绊,天子离朝,苏碧在朝中声望又隆,除非她想让自己的孩子出生之后没爹,否则她还是会尽力在长安城做好后援工作。
苏碧要赶着回去跟柴锦作最后离别前的温存,刘愈也要顺路到家中看看小娇妻,至于李遮儿那边他今夜是没时间过去。回家路上,徐轩筑见刘愈沉默不语,问道:“夫君为何要让皇上与我们同去?”
“同去就不再回来了。除非等到天下安定的那一天。”刘愈心事重重的模样道,“我一人分身不暇,新皇身边又太多危机,首尾不得兼顾。只有御驾亲征,我才能放下心。”
徐轩筑对刘愈安慰的一笑。她作为一员武将。从十五岁起已长年征战在外。习惯了军旅生活。本以为成了婚生活就会平静下来,却要与丈夫一次次出征在外,也会平添几分妇人的愁绪。
一夜之间要安排的事情实在太多,刘愈也只能回去看看韩家姐妹,让她们放下心,也没时间多陪她们。离别最伤感,看着她们哭红的眼圈也只能狠下心肠。刘愈还要去兵部那边调兵,虽然此行要以低调为主。但涉及到銮驾出长安城,也必须隆重其事。
刘愈是准备直接御驾亲征,但实际上除了苏碧,其他人都没会料到刘愈有此招。毕竟现在长安城军力空虚,半数以上大军还在平定关中的叛乱,而城防衙门的兵又不适合上战场,御林军虽然骁勇,但也只是个人能力方面,在军法和战法上跟常年驻扎在边境的兵还有差距。
很难想象刘愈会带着三瓜俩枣的虾兵蟹将出征有几十万兵马为后盾的藩王。
在黎明之前,以护送为名义。兵马都已经调集到城外。御林军随行兵马一千,由御林军总统领瞿竹率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也就是这一千人,是护送銮驾到潼关的全部兵力。
雅前殿里,还在做着出征前的最后准备,苏彦再次离开长安城却已是有家有室的男人,小鱼对他依依不舍,这对患难与共的夫妻情义很深,尤其想到小鱼现在连名分还没有,苏彦更是提出要封了皇后再出征。
“时间不等人。”刘愈道,“这次我们名义上是去向牧与劝说缉拿他的手下,实际上我们就是为制服牧与,如果牧与被藩王的使节所劝服,背离了朝廷,那天下将会易主。皇后被封了再废,你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苏彦沉默了一下,没再多强求。现在刘愈在他身边他也有了些底气,只不过刘愈让他去潼关劝降牧与,还是令他觉得不妥,毕竟他连南元将军是什么概念,牧与是谁都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听他的话也不清楚,就这么贸然的过去,还带那么一点点兵,有点送羊入虎口的感觉。
“师傅。我……我能不能不去?”
尽管苏彦也知道问的不是时候,但他还是最后恳求了一次,“师傅也知道我,平日里什么都不懂,连这个皇帝怎么当也不知道,师傅您那么有本事,您一定能将那个什么南元将军给劝服,我去了只会添乱,还不如不去。”
刘愈叹口气,看来苏彦到现在还不明白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此行要“劝服”牧与一心归降于朝廷,说是劝服,实际上有很大可能要动用于武力。而在夺得潼关兵权之后,直接以潼关的守军为主力军,展开对淮王以及其他藩王的反击,他留苏彦在身边也是不想分兵,而且天子御驾亲征也有鼓励士兵的作用。现在长安城的兵马捉襟见肘,必须要集中优势兵力。而纵观整个关中,论兵将的实力,连御林军都未必比得上潼关的守军。
这就是特警和野战部队的区别,面上再风光那也不是上战场的料。
大军在城南集结,而銮驾出巡本来是隆重其事的事情,地方的官员和守军都要亲自护送迎接,但因为此行匆忙,而且不能太张扬,一切都做成是御林军出去练兵的模样,苏彦也只是坐马车而不是乘銮驾。行进速度上,也要保证在两天一夜内不停赶路到潼关关下。
随銮驾出巡的还有袁博朗和几个文臣,他们身子骨都单薄,不会骑马,也只能坐马车,而这样连续不停的赶路最让他们吃不消。刘愈也特地给他们准备了软被和软枕,说是伴驾出巡,其实行进速度上会比逃命还要快。
“你就让老夫坐这样的马车?”
袁博朗看着眼前的马车,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
刘愈没好气道:“袁相国,请您明白我们目前的处境,潼关得失只在一念之间,难道还要用八抬大轿抬您过去?”
袁博朗见皇帝的马车也好不到哪去,也就释然了,跟几个文臣钻进马车里。大军也即将出发。
而此时以苏碧和小鱼为首的皇家女眷正在为丈夫送行,柴锦大大咧咧的觉得这是历练还不觉得什么,但苏彦那边是一脸的委屈,离开长安城实非他所愿。
跟小鱼告别,苏彦也走过来,刘愈正要扶他上马车,一个脑袋钻过来,瞪大了眼睛打量着苏彦,问道:“喂!他是谁?”
正是要随军一起出征的霍病。
刘愈赶紧阻止了霍病的不敬,拉他后退几步,道:“这是天子。”
“天子?”霍病想了想,“我的娘啊,天子不就是皇帝?哎呀,小民给皇帝请安了。”
一跪到地,一个劲的磕头。
苏彦也不认得霍病,就见到一个比他还矮的小子在那磕头不止,无精打采道:“不必拘礼,请起身。”
霍病还是赖着不肯起,他是个街头的混混,见到个大官就已经觉得很荣幸,陪着刘愈摘了康太守的乌纱就让他在三个兄弟还有那些士兵面前吹嘘了半天,现在遇到皇帝,更是让他觉得荣幸到姥姥家。
“起来!”
刘愈喝了一声,终于把死赖着的霍病拽了起来。
刘愈道:“天子的安危涉及到大顺朝子民的福祉,现在本将军就命你伴在銮驾之旁,拼死保卫天子的安危,可有问题?”
霍病眨眨眼,马上咧开嘴笑道:“没……没问题,让我守着皇帝,谁来了我非劈死他丫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关内战(上)
秋一天一天的深了,随着天气的转凉,潼关里的兵将日子并不好过。
朝廷自从新皇登基以后便未再向驻守潼关的兵将发过一次军饷,据守关的将军说,是朝廷里的一些小人克扣了军粮,新皇对潼关将士撒手不管。朝廷的不作为,引起了中下层兵将的不满。
只有上层小部分军将知道,朝廷拖欠粮饷主要原因是守关大将南元将军牧与与朝廷关系僵化,自从新皇登基以来,他连份最基本的效忠书都未呈交给长安城。很多人不明白牧与的想法,但牧与的兄弟,安力将军吴鹤知道,牧与这是在待价而沽。
牧与征战沙场三十几年,从少年郎到头发花白的老帅,一直都是被人压着当第二把手。先是有镇远侯,后有定国侯,他总是不能独当一面,只有这次,先皇临终前安置他接替定国侯刘兆镇守潼关,他觉得这是一次机会,至少他要将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中。
牧与为人谨慎,从不与朝中皇子交往,但他也有钦佩的皇子,四皇子苏壬,也就是后来的晋王。晋王为人低调,也很内敛,又有做大事的风范,在三皇子和宜王相继倒台后,在他看来晋王登基十拿九稳,他也作好了效忠晋王为他谋一番事业的准备,可惜在皇位继承人上突然杀出一个懦弱无能的昱王。
这个昱王,是他平日里最看不起的,虽然是嫡子,但混迹市井多年,种种行径已与泼皮无赖无异。他不想为这样昏庸的帝王效命。他在等待更好的时机。或者说。更好的条件。
…………
九月二十四日夜,牧与第三次会见了淮王的特使,也是淮地未来的掌权人敏郡主。
她不但带来了淮王的亲笔信,还许诺了丰厚的条件,连同牧与的妻族也会荣耀一世。这让牧与很动心。
本来他最担心的是淮王的帝位正统问题,但敏郡主说的很清楚,淮王本就是顺天应命的帝王正统,曾经的太子。九纲摄政。若非苏云阳矫诏,现在的淮王不应只坐拥淮地,而是应该坐拥四海之土。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连先皇在世时也经常感叹若非他的兄长寄情山水而无意皇位,也轮不到他执掌国政。这是一种谦逊的说法,显得他好像多么无意于皇位,但事实上他的确将兄长的皇位给占了,天下人皆知。
潼关关前将军府打大厅内,牧与的影子被细长的烛火拉的很长,跳动的身影中。一个人的影子从门口进来,牧与本以为是刚举家迁徙过来的妻子。但见到是自己的异姓兄弟也是他的连襟吴鹤,他的身子重新回转了过去。
“大哥,那个人……是敏郡主吧?”吴鹤见牧与这些日子都在有意避开他,不禁问道。
“兄弟,有些事情为兄暂且还不能跟你说,会有结果的。”
吴鹤一叹道:“大哥,你不会不知道敏郡主和淮王的立场,他们现下有求于你,肯定会拿出丰厚利禄,可一旦他们执掌了天下,怎还会厚待于你?削夺你兵权,然后抄家灭族,自古以来皇家中人此等事还做的少了?”
吴鹤的话也让牧与的神情冷峻下来,牧与冷冷地看着吴鹤道:“那以贤弟之意,当如何?”
“皇上已出长安城,马上就要亲自往潼关劳军,难道这不是大哥与朝廷重修旧好的机会?我们是大顺朝廷的子民,怎能作出有悖伦常之事?”
牧与面对吴鹤苦口婆心的劝说不禁大笑起来,笑的甚至有些苍凉。
“你真当那皇帝是来劳军的?”牧与将一份密报甩给自己的异姓兄弟,“看看吧,这是长安城飞骑过来的消息,那个狗皇帝,是来取你这个忠君爱国将军性命的,他们听是风便是雨,以为你勾结淮王,正要来拿你人!”
吴鹤看着密报有些不可思议,道:“这……这怎么可能?一定是有小人诬陷,我知道了,一定是淮王找人在长安城散布谣言,破坏你我与朝廷的关系。大哥,我们可不能上当啊!”
“现在不是你我上不上当,即便这真是淮王所为,既然朝廷信了,那我们也只有跟淮王合作一条路可走,否则就是自寻死路。”牧与道,“不过暂且我们先要作出迎接的架势,为兄,想送给淮王一份意想不到的投名状!”
吴鹤一愣,细一想大惊道:“大哥莫非要……”
想什么他不敢说下去,作为一个臣子,这是不该想更不能说的。
弑君!
把家族灭上十几次都不足以抵偿的罪行。
“他不仁,莫怪我我不义!”
牧与刚将长剑抽出来来表现他的决心,便有侍卫来报,銮驾已驻扎在潼关外五里的地方。有一队朝廷的使节正往潼关而来。
“来的好快!”
牧与挥动着长剑,下令道,“打开内关口,迎接使节!”
说着牧与已经急匆匆往门口而去,像是要亲自去接銮驾入潼关。吴鹤心中紧张至极,紧忙跟随着神态坚决的牧与,再劝:“大哥,要不你再想想!”
“想什么?”牧与喝道,“老弟,你我已经在军营中混了几十年了,我还是个什长你是个伍长的时候我就说过,当兵就是要建不世之功业。曾经我们都是光棍一条,连乡野村姑都取笑我们,后来还不是娶了家乡里曾对我们看都不看的官家姐妹?我们是踏着多少人的尸体才熬到今日的地位。难道,你要让我白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而仅仅是为了那狗屁的君臣礼节?”
开弓没有回头箭。
牧与本是个乡野的少年,没读过书,更不懂大道理。他之所以能进阶到今日的地位。一者是他的坚韧不拔。还有他肯学向上。在那么多不识字的偏将中,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通过自修考取文秀才的。也正因如此,曾经的镇远侯和现在的定国侯都很看重他,一再向朝廷举荐委以重用。
但这样的人通常骨子里也带着一股狼性,一个努力拼搏到极致的人,眼里也只有他自己。
牧与横下心是要去弑君,但当骑着马快到内关口的时候才得知,銮驾并未随使节一同到来。先行进潼关的不是旁人,正是他当年的恩师,也是曾经的礼部尚书,现在的右相袁博朗。
“怎会是他?”
当年为了求取功名利禄,他少不得要去拜见这个名义上的恩师。实际上,他最恨的就是袁博朗之流满口仁义道德的迂腐之人,以前总要耐着性子,现在他位高权重,便不想再见到那个只会啰嗦一些大道理的老学究。
吴鹤已经知道牧与的态度坚决,事已无法挽回。听到銮驾并未进关心中也就稍放下来。
“大哥,见不见?”
从密报得知。随銮驾出来的还有一千多御林军。虽然以潼关的兵力,干掉这一千多御林军并不难,但这里毕竟距离长安城才几百里,若是御林军拼死护送新皇回到长安城,那他的计划就要彻底泡汤。还可能因此而获罪。
想到这里,牧与道:“袁博朗一定是来打前哨的,随后銮驾就会进关。对于这老家伙,我们尽量以礼相待,不能让他和皇帝起了疑心。”
牧与突然又看了吴鹤一眼,“贤弟,之后可能还要为难你一下。”
吴鹤一愣,马上想到一件事,朝廷这次就是来捉拿他的。心中登时便凉了下来,为了获取袁博朗的信任,牧与莫非是要为不世功业,将他献出去当信物?
“大哥,你……”
牧与拍拍吴鹤的肩膀道:“放心,你我是兄弟,这几十年都没变。大哥会护你周全。”
牧与向来说话算数,这是吴鹤佩服他的地方,他的话也令吴鹤放下心来。看来兄长只是为了麻痹袁博朗,并非要送他去死。
…………
关前将军府大厅里。
牧与在吴鹤以及几个心腹大将的陪同下一同迎见了朝廷的使节,右相袁博朗一行。
袁博朗虽然并非独身前来,但带的随从也不多,除了一个户部尚书有点名头,其他的也都只是随从。而这些随从也不过二十几人,都是清一色御林军侍卫的服饰和装扮。
在两万兵士驻守的潼关内,他没对这二十多人有丝毫的忌惮。只是他们拿的武器,令他感觉很费解,棍子不是棍子,刀不是刀,更非长枪,而只是一根根圆筒一样的东西,背在背上,好像很轻便,只是不知道有什么用。本来他还准备叫人卸下他们的武器,但见到他们所带的也并非刀刃,也就没太在意这点。
袁博朗在刘愈面前总是被欺压,但不代表他在旁人面前也要受闲气。
毕竟他是堂堂的右相,文臣之首,而牧与又曾是他的学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儿子面前,他还是要在某个人面前趾高气扬一下,学生有本事,他这个当先生的脸上也有光。
“中先哪。为师不请自来,不会觉得为难吧?”中先是牧与的表字,袁博朗对某个人趾高气扬,但对于牧与,还是很和顺的,他从来都是以慈父的形象来面对晚辈。
某个人虽然是“晚辈”,不算在他善待之列。
“师傅大驾光临,学生理当迎前三里,但军务缠身脱不开身,还请师傅见谅。”
师傅也是古代对老师的一种称谓,既师既父之意。这样的称谓,显得很恭谨,也很敬畏,令袁博朗很满意,目光也扫过身后的某个人。
作为先生,袁博朗本来要跟这个得意门生好好叙叙旧,但毕竟他也是朝廷的使节,是带着目的前来的。他也就直言不讳。
“中先哪,你手下可是有个叫吴鹤的?”
才一句话,整个大厅里的气氛登时近乎凝固。(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关内战(下)
被袁博朗当众问及是否有吴鹤这么一个手下,牧与脸上表现的很镇定,故作不知道:“吴鹤乃是学生的结义兄弟,朝廷封的安力将军,不知恩师找他所为何事?”
袁博朗道:“这样,你找他出来,为师有些话要对他说。”
本来吴鹤就站在牧与的身后,牧与笑着转身道:“贤弟,既然右相有话对你说,便应了。”
吴鹤惶恐不安地走出来,打量着袁博朗,袁博朗同时也在打量他。
说吴鹤勾结淮王,只是新皇一面之词,而新皇的消息多半来自刘愈,袁博朗抱着谨慎的态度。他不知刘愈安的什么心。
“你就是安力将军?”
吴鹤战战兢兢行礼道:“正是。”
袁博朗叹口气,回了下手道:“勾结藩王,密谋加害南元将军,你可认罪?”
不但吴鹤大惊,连牧与也表现的很震惊,吴鹤尚未辩解,牧与抢先道:“贤弟,枉为兄平日里善待于你,你竟恩将仇报!?为兄真是看错了人。来人,将他拿下,交由袁相处置!”
随着埋伏在后的刀斧手鱼贯而出,吴鹤有点哭笑不得,之前牧与还说要护他周全,怎就一转眼要将他拿下?这罪名一旦坐实,不但要人头落地,还要祸及家人,这冤他可不想背。
“冤枉,袁相国,此事定为小人栽赃诬陷!”
本来袁博朗还有疑虑,觉得吴鹤是自己爱徒的结义兄弟,处置起来会有困难。现在见牧与也深明大义。深感欣慰。袁博朗对于吴鹤根本就不相识,也没有要保他的意思。
“拿下!”
袁博朗一声令下,身后的几个侍卫便将吴鹤给擒住,按在地上。吴鹤本来为自己辩解了几句,此事也沉默了,知道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吴鹤心灰意冷,他知道自己被皇帝捉拿回去,肯定会不由分说地斩首。刑部都是些什么人他很清楚,欺上昧下,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皇上说他是逆贼,难道刑部的会定他冤枉?
他更伤心的是自己的结义大哥,在这时候竟然不为他辩解,还推波助澜送他去死。
吴鹤心想,可笑自己还一直信任他,现在他肯定是为了他的不世功业,准备牺牲一切,甚至是他身边最亲的人。
祸首被擒拿。似乎一切问题都已经解决,此时牧与更关心的是銮驾是否进潼关的问题。
“恩师。不知皇上现下……”
“皇上此行就是为这罪首而来,另外皇上还有些话对你说。”袁博朗一顿,另外还有道密旨。
说到密旨,不知为何牧与又紧张起来,皇帝的密旨可可是机密的东西,袁博朗居然当众说出来,事情有点不太简单。
袁博朗从身上拿出一份被泥封的“密旨”,打开之后想当中宣读,在袁博朗看来,这应该是一份敕封的旨意,现在皇上既然要拉拢他的这个得意门生,显然要许以重利。但当他看到上面的文字,脸色马上就变了。
“恩师,发生何事?”
本来牧与已经跪在地上准备接皇上的御旨,现在突然见袁博朗停了,脸色还阴晴不定,便有些诧异。
“这……”
袁博朗看着密旨上的文字,手都有些颤抖,突然袁博朗身后走过来一个小子,问道:“喂,老头,你怎么不念了?”
“混账!你是何人?居然敢对袁相如此无礼?”
牧与当即便怒了,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先生,但袁博朗毕竟是文臣之首,朝中的声望无人能及,偶尔他提及这个恩师也常得到很多高傲读书人的敬佩,这对于身为武将的他来说也是不大不小的荣耀。现在却有个瘦弱的毛头小子,看似侍卫模样,当众称呼袁博朗为“老头”,怎能令他不怒。
“这是矫诏!老夫不念!”
袁博朗当即将手上的密旨扔在地上,身后走出来一个相对沉稳的男子,捡起地上的密旨宣读道:“南元将军牧与有不臣之心,现将其拿下,交由御林军查办!”
男子一说完,刚才出言不逊的毛头小子上去就要拿下牧与,身姿端的是迅速,好似猴子一般。
可牧与毕竟是从沙场历炼出来的老将,身手同样不凡,稍避身,一拳打出去便将那扑过来的小子震退。
“恩师,这就是皇上让您来的用意?”
牧与没想到皇上带来的密旨竟然是将他拿下,他也觉得这新皇位面有些可笑,居然让他的恩师,一个文臣,带着二十几个随从便进了他的地盘,这不是找死?那他也可以毫无顾忌地投奔淮王,也不用有负罪感,事后他完全可以说是新皇听信小人之言诬陷忠良,他是迫不得已才“弃暗投明”。
本来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有他手下的实力是足够的自信,在他看来,御林军不过都是些好看的花瓶,人模狗样的上了战场肯定会哭爷爷告奶奶的孬种,而且这些侍卫都是没带武器的。
但他万万没料到,那些他所看不上的“长管子”,竟然是厉害的大杀器。
“给本将军上!”
已经交恶,牧与也没有留情面的可能,本来士卒就对朝廷不发粮饷充满了不满,现在朝廷又派人来无故捉拿他们的将军,也激发了他们反抗的决心。
可惜冲进来的几个侍卫在莫名其妙的响声之后纷纷倒地,身上看不出伤口,也看不到什么兵器,只是一闪,人就倒了,像是妖法。关前将军府内的一众武将一片惊叹声,此时的牧与惊愕之中,马上恢复了镇定。不愧为沙场老将,他也算博学,曾经在长安城的时候,就听说过火铳,现在的状况跟传说中的火铳发射有异曲同工之效。
“避开!”
牧与喊了一声,可惜门口那边冲进来的刀斧手依旧没反应过来,随着枪声倒下一片。
本来就这么几个侍卫,却将大门给封住。牧与终于知道新皇为何有这样的胆量敢以区区二十多人来拿他问罪,感情是有秘密杀器。过来几个侍卫,已将他按在地上,本来还有人想反抗,但刚才当众宣读皇上密诏的人拿出一件信物,即便是那些刀斧手也停下了。
因为他们认得那是皇上调兵所用的虎符。
见虎符,任何兵将都要听其调遣!(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伐逆王檄(上)
“牧将军,可是认得此物?”
手持虎符者双目圆瞪,不怒自威带着一股杀气,手上的虎符好像一道催命符,让牧与感觉一阵心寒。
他虽是潼关的守将,可号令三军,但在这等情形下见到虎符,手下的兵将是否还听他调遣就难说。
虎符一阴一阳,领兵者持阴符,若遇朝廷征调,阳符可令行三军。按着规矩,他从怀中拿出虎符的另半边阴符跟此人手上的阳符对证,果然吻合无差。
“牧将军,对于皇上的密诏,你可服?”
牧与被人按着,依旧不屈不挠道:“本将不服!”
那人点点头,道:“天子之令当以天下臣服,令出有道。既然你不服,那就暂降两级军前留用,待事实查明后再作议处!”
本来牧与已经作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闻言不禁愣了一下,“暂降两级军前留用”,那就是说他还并非戴罪之身,非但不用被抄家问斩,且还可留在军中为将,降两级,只是从正帅变成副帅,跟吴鹤的官阶一样,而南元将军的封号不变,爵禄不变。
“牧将军,你领不领命?!”
那人再一喝,牧与迟疑再三,现下受制于人还要反抗,多半会自取灭亡,不如先行应允,待銮驾入关再行他谋。
“本将领命!”
随着牧与的话说完,那人在众人目光注视下走上帅案,举起帅案上的印,抬起头道:“本将。前锋将军刘愈。奉大顺朝皇帝之命。掌潼关守军,诸将可有疑议?”
听到那人的名字,牧与登时心凉了半截,关于这个刘愈在长安城的事迹他听的不少,本来只是定国侯的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先皇将女军主帅徐氏婚配给他,他没被克死,从此平步青云。从车前都尉到御林军右统领再到总统领,屡次在平定叛乱中立下功劳,到新皇登基迅速控制长安局势独揽大权。
以前牧与觉得,这人不过是心狠一些,敢作敢为之辈,继承了定国侯的一点军人秉性,换做是他遇上那等时机也能成其大事。但今日看来,这刘愈不但心狠,且敢于冒险,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掌握局势。自己堂堂一个潼关守将,居然在自己的地盘被人擒住。说出去也足够丢人的。他自问没这胆识和气魄。
潼关在兵不血刃之下得以控制,新皇銮驾也在往潼关接近。
刘愈站在关内的城楼上,望着远处成片的火把,怔怔的像是出神。一旁的霍病问道:“喂!那家伙一看就知道不安好心,你怎不杀了他一了百了?”
“如果你只身进狼群,制住了狼王,你该怎么做?把狼王杀了?”刘愈突然问道。
霍病一惊道:“你可不行,把狼王杀了,那些狼非把你撕了不可!”
“我们现下身处的就是狼窝,潼关内兵将跟朝廷积怨颇深,若是将他们的将军给杀了,非要激起一些变乱,而现下这变乱我们是承受不起的。”
霍病似有所悟地点点头,马上又问:“那你就放心那家伙?我看他,还是会耍手段。”
“他跟他那个结义兄弟已经闹掰不合,如今他们同为副帅级别的守将,互相会有牵制。你现在就去盯着他,若是有轻举妄动,你可……”
本来刘愈想说“你可先斩后奏”,但又一想,霍病这冲动脾气,说不定会寻个由头将牧与给斩了。
“你可将他捉拿来见我!”
刘愈现下求的就是一个平稳,平稳接掌军权,然后三军出征。潼关守军可谓兵强马壮,大多都是从边关回调驻防的,这些久经战阵的兵将才是他能对抗淮王最大的凭靠。
秋夜过半,銮驾也终于进入潼关。本来在情势不明的情况下,銮驾进入潼关会冒风险,但銮驾的进驻其实也是在向潼关守军彰显天恩,随军而来的不单有一千御林军,后续还会有军粮和军饷,有了实质的奖励,兵将们才能化解与朝廷之间的矛盾,甘心为朝廷卖命。
第一批粮饷在銮驾进驻潼关的当晚便开始发放,负责此事的是安力将军吴鹤,新皇不但没再继续调查他的“叛国罪行”,还将他委以重用,令吴鹤感恩戴德。同时,他也明白朝廷的用意,就是让他看清楚牧与的嘴脸,虽然他也知道牧与将他献出去有其无奈的地方,但这个心结已经结下,无法令他释怀。
一队御林军从潼关内而出,快速往东南方向而去,他们的目的是捉拿各藩王的使节,机会仅有一次,错过可惜。
而此时的苏彦,战战兢兢地坐在潼关关前将军府的大厅帅案前,而他身前,刘愈在来回走动着,焦急地等待负责追捕藩王使节的瞿竹的消息。
“师傅,您能不能别走了。”苏彦终于鼓足勇气道,“这样走来走去,我……我有点害怕。”
苏彦很少见到刘愈紧张的模样,刘愈紧张他就感觉要大难临头。
刘愈看他一眼,鼓励一笑道:“放心,没事。”
其实在潼关内的威胁,也只有牧与一人,只要将他控制住,那潼关内就会保持太平。
到黎明时,瞿竹终于风尘仆仆的回来,而他所带回来的还有几个被捆成粽子一般的藩王使节,当首的一个,便是淮地世子也是曾与刘愈多次照面的敏郡主。
此时的敏郡主除了傲骨尤在,其它威仪已然不存。敏郡主抬起头,用恶毒的目光瞪着刘愈,仿佛要用目光将刘愈活剐了。门口的脚步声起,包括牧与和吴鹤在内的兵将,都被刘愈召集过来,接受“对质”。
“这位。”刘愈看着众兵将,指着在前的敏郡主道,“就是未来淮地之主,也是淮王的长女敏郡主,想必诸位有所耳闻。”
刘愈说到这里刻意打量着牧与,牧与此时还是表现的很镇定。他自信敏郡主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承认叛国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而他眼中的敏郡主是个睿智之人,否则淮王也不会选她一介女流当接班人。
刘愈介绍完,看着敏郡主问道:“敏郡主,不知你这次来潼关的目的是为何?”
“还能为何?”敏郡主啐一口道,“奉父王之命,前来朝见天子!”
“除此呢?”刘愈再问。
敏郡主冷笑着看着刘愈,道:“除此,当然是游说潼关守将牧与,弃暗投明,报效明主喽!”
一语哗然,不但众兵将吃惊,牧与更是大惊失措。敏郡主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其实他不知道,敏郡主自知淮王跟朝廷的冲突已起,她必死无疑,因而她不愿落了淮王以及淮地世子的威风。
对于一个政治女强人来说,死也要死的荣光,不能被人看扁。
而她又认定是牧与吃里扒外先投后叛,这才导致她被俘,因而她死也要拉着牧与垫背。
牧与紧忙下跪辩解道:“皇上,刘将军,这女人……是在血口喷人!”
“呸!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敏郡主喝道,“明明跟本郡主说,会弃暗投明报效于淮王,共谋大事,还说会将新皇的脑袋当作信物,脑袋呢?”
牧与被人当场对峙,心中大乱,继续解释道:“皇上,臣绝对没说过此等话。绝对没有!”
敏郡主脸上带着血冷笑着,笑声有些凄厉。
新皇不说话,刘愈也不多言,整个大厅里只有敏郡主的笑声在回荡,笑的愈发令人毛骨悚然。
对于牧与手下的大将来说,这些日子有使节不断进进出出他们是了然的,而这些使节到底跟牧与密谋什么他们也不清楚,但大致料到,应该跟敏郡主说的不差。虽然现在淮王还没正式与朝廷交恶,但这苗头任何人都能瞧的清楚,左右选其一而效忠,对于兵将来说没有其他路可循。
但身为朝廷地方驻军,不报效朝廷,而选择投靠反贼,这本身就是一件令军人耻辱的事情。关中大旱也是人尽皆知,不发粮饷和背叛朝廷不能成为因果,牧与的罪没定下,但在众手下心中他的罪已被定死。
苏彦这时根本不知该说什么,以前他见到敏郡主,都只能远远眺望一下,连话人家都不跟他说。现在轮到他作为一国之主,心中还是充满胆怯和自卑,求助地望向刘愈。
刘愈朗声道:“叛逆之臣,所言不可尽信。如此狼子野心的女人,随口乱咬,岂非要让天子失去国之栋梁?诸军将,今日她的话,就当没听到。”
牧与闻言终于松口气,只要这疯女人的话不被采信,那他的罪名就永远别想坐实了。心中不由感觉窃喜。但即便刘愈说没听到,其他人就能真当作没听到?
在兵将心中,已经对牧与产生了巨大的怀疑,而这怀疑直接导致的是牧与的威风扫地,更令他的威信不存。
而这,也正是刘愈让敏郡主和牧与当面对质的最终目的。
刘愈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续道:“逆贼苏敏,大逆不道,着令将其暂拘大牢,待皇上审明,再行处置!”
刘愈不急着将敏郡主问斩,还要将她作为人质,牵制淮军。
哀兵必胜,刘愈可不想凭白为敌人创造优良的条件。(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伐逆王檄(下)
潼关的守军将士共两万两千余,其中骑兵三千,是守军中的精锐力量。
平日里潼关守军最多不过万,只是在突厥骑兵大举犯境之后,朝廷在潼关加派了驻军,定国侯刘兆也曾率军在此驻扎布防,现在潼关内的很多防御设施还是那时加筑的。
此时淮王的一支先锋军,在没有粮草给养之下,长驱直入已经距离潼关不到三百里。这应该是淮王配合敏郡主劝降南元将军牧与的一次行动,一旦牧与投诚,那淮王将驻军潼关,直逼大顺朝都城长安城。
对于这支先锋军的情况刘愈了解的不多,但他能猜到应该都是骑兵,且是淮军的精锐,数量应在两千骑以上。至于为何这支先锋军能突破朝廷在中原一代的郡城而长驱直入,刘愈也估计是跟地方守军的不作为有关。
淮军气势汹汹,即便是朝廷军也要避其锋芒,而地方军队在得不到朝廷指令的情况下,所能做的只有防守,再防守。
“从潼关向东南,至前线,尚有十六座郡城在朝廷控制之内,将这十六座郡城各自连成线,这就是我们的第一道防线。”刘愈指着军图。
刘愈身旁,人不多,除了徐轩筑和苏彦,只剩下个瞿竹。
现在刘愈身边的骨干,要么留在长安城打理后方事务,要么正在关中南部平定叛乱,他手上可用的人实在太少。这次的军事会议,形式简单,但很重要。
“师傅。能说的明白点吗?”苏彦有些着急。因为他看军图上淮军的主力距离潼关很近。这还不算那支神秘的先锋军。
“你哪不懂?”刘愈看着苏彦问。
“第一道防线是这十六座城,那第二道防线呢?”
“潼关。”刘愈指着他们所在的地方。
“还……还有第三道防线吗?”苏彦再问。
刘愈想了想道:“第三道,恐怕就是长安城的城墙了。”
苏彦犯了难,他先看了下“第一道防线”,十六座城在一片广阔的区域内显得很零散,根本不成线,而要将他们串联起来恐怕也很困难,即便他对军事不太懂。也大致能看明白,若是淮军强攻一处,必然是几天克一座城,很快就会蚕食掉这第一道防线。
而第三道防线长安城那是他的老巢,如果长安城被围攻,他也觉得活不下去了。他看了半晌,最终也觉得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目前所处的潼关。
天险,易守难攻,而且是入关中必过的要隘。似乎守住潼关有把握。
但苏彦再比划一下关中和天下地界的大小,登时又没了底气。若是淮军真打到潼关之下。那天下有八成的领土都被淮军所占领,那他这个君王也只能算是空头的。
“师傅。淮军……有多少兵马?”苏彦鼓足了勇气再问。
以前对于淮军数目的估计,大致有官方五万的说法和民间二十万的说法,消息不是太准确。苏彦对于自己有多少兵是最清楚的,满打满算,也就潼关这点人能派上用场,也就是两万多兵马。
刘愈道:“大致在十五万到十七万之间。”
苏彦把左右手提了起来,掐着指头算了半晌也没算出双方兵力的差距,或者说他根本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我们呢?”苏彦目光变得热切。
刘愈指着十六座城合起来的第一道防线道:“这里,有地方守军,合起来大约有兵三万,这里……”刘愈指着潼关,“两万。”
最后,刘愈指着关中道:“最后一道防线,满打满算也有两万兵。合起来,一共是七万兵马。”
苏彦本来愁容满面,听到有七万,已经超出他的想象,高兴道:“七万哪,不少,不少了,七万打十七万,还是有的打的。”
刘愈叹口气,看起来苏彦还是不了解自己孤家寡人的处境,现在不但要面对的是淮王,还要面对其他对朝廷有野心的藩王。他们虽然貌合神离,但在大利益面前还是会齐心。加上其他藩王的兵,叛军的数目将会在三十万以上。
刘愈道:“兵力对比并非比人头。如果说谁的人头多谁就能取胜,那朝廷治下有壮丁千万,而淮地壮丁多不过百万,朝廷取胜那就是十拿九稳的。但事实是,朝廷军中的精良大多数都陈兵在北方,这一脉大约有兵马二十万,可说是整个大顺朝的精锐。而淮军的实力虽然不及边军,但也在地方守军实力之上,因而……我们的把握还是很低。”
“我们能不能把边军调回来?”苏彦充满期待问道。
刘愈叹口气,自从新皇登基以来,定国侯作为名义上统领边军的元帅,除了跟朝廷讨要粮饷跟突厥作战,没做过其他任何的表示。几次征其率军返回也被其以边境军务紧急为名拒绝。表面上定国侯是为家国考虑,实际上定国侯根本就瞧不起他这个儿子,也就连带看不起与他这个不争气儿子休戚相关的新皇。
“不能,我们只能靠自己。”刘愈打消了苏彦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苏彦也随着叹口气,再问:“那师傅,我们有几成把握?”
“十成,你是天下之主,虽然我们现在占据被动,但最终的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苏彦最信任的就是刘愈,闻言也终于一解愁容,道:“那师傅,我一切都听您的了。现在我们应该先做什么?”
“先发一道檄文,讨逆檄文。”
苏彦又犯难了,他显然不会写什么檄文。
刘愈笑道:“别看我,我也不会。叫那犟老头来,他是礼部尚书出身,擅长做这个。”
袁博朗本来还在休息,这一路上颠簸也令他身体抗不住,刚睡了两个时辰,便被人叫醒,然后很不乐意地来见新皇。
“写檄文?”袁博朗听到新皇的旨意,先看了刘愈一眼,“皇上,恐怕不妥,朝廷讨逆也要拿出合适的理由,否则反受其累,会令诸藩王起异心,合兵一处。”
刘愈道:“那袁相不妨就写一份伐逆王檄,檄文中也不说谁是逆王,然后给各家藩王发诏书过去,令他们协助于朝廷共襄义举。哦,淮王那边的也不能少。”
袁博朗最愁的就是面对刘愈,这年轻人看似处处跟人商议,其实最独断专行,人不大却老谋深算。
“姓刘的小子,既然你胸有成竹,自己写了便是,还叫老夫来作甚?写的不好,再消遣老夫一顿不成?”(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沟通问题
刘愈不是不想写这檄文,只是他对古文行文不甚精,他没能写出令世人感觉逆王罪行令人发指文章的底气。
如果要照搬他也没现成的,隐约只记得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云云。不适合今日的局面。
刘愈笑道:“若是袁相不愿写,倒还有个人选,他或许能胜任。”
不但苏彦提起兴致,连袁博朗也是一诧,原本他认为写檄文之任非他莫属,便在这里倚老卖老。
“何人?”袁博朗问。
“就是柴驸马喽。他可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大文豪,本将军见过他的文章,真是……令人惊叹。较袁相的文采也是不遑多让。”
说别人都好,偏说的是那个人所尽知的榆木疙瘩。而且拿他来跟袁博朗这样的老学究相比,袁博朗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
“你叫他来,老夫跟他比比!”
“既然如此,那就请皇上传召柴驸马过来,当众与袁相比试一下谁写的檄文更好。”
柴锦听到传召过来,还一脸茫然,当得知是要他跟右相比试文采,登时脸上少有的露出笑容。
“要比试文采,那是很好的。”柴锦说的话袁博朗也没听懂,大致觉得他是在自夸文采好,这更令他气恼。
“刘兄,这是比什么?”柴锦看着刘愈。
“比写檄文。”
“檄文?”
柴锦想了想,点点头,道:“应该没问题吧。”
袁博朗闻言也不禁惊讶。难道这柴锦平日是深藏不露之辈?否则他哪来这么大自信说“赢右相没问题”?其实柴锦所说的和袁博朗所想的根本并非一回事。
柴锦说的是“檄文是什么我大概知道。写一篇对付对付应该没问题”。
然后一场别开生面的比试檄文便在朝廷的几个政要的面前展开了。旁观的人不多,但纯粹是看热闹的,包括刘愈在内也自信写不出好的檄文出来。
只见袁博朗似有成竹在心,运笔如飞,而柴锦那边便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面的袁博朗,提着笔,本来想好的几个词也写不出来了。
“葫芦,赶紧写。不然你就输了。”刘愈在旁低声提醒。
柴锦看到袁博朗那沉着镇定的模样,心理上已经认输了,挠挠头,将笔一甩道:“还是不写了,没必要。”
那边的袁博朗本来正憋着一股劲要跟柴锦比个高低,听到柴锦说“没必要”,还以为柴锦是看不起他,觉得跟他比实在无所必要,不比也赢定了。
实际上柴锦想说“右相这么厉害,还是没必要写了。反正输定了”。
这就是跟一个笨人沟通不便所产生的误会。
袁博朗当场发怒,指着柴锦道:“姓柴的。别以为你后面有信竹君给你撑腰老夫就不敢骂你,若是你不写,老夫连信竹君也一块骂!赶紧写,让众人品评!”
柴锦见袁博朗怒气冲冲的模样有些胆颤,平日里袁博朗待他还算和气,今天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对他大吼大叫。看了似笑非笑的刘愈一眼,柴锦无奈提起笔,端着笔迟疑了半晌,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而那边袁博朗的檄文已近尾声,洋洋洒洒一大篇,袁博朗也真是被柴锦逼出了全部的实力。刘愈看看也差不多了,对柴锦道:“葫芦,随便写点意思意思,考试也不能空着考卷不是?”
柴锦听到刘愈的话,心里便觉得舒服很多,微笑点点头,提着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比袁博朗还要早的交卷了。
袁博朗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看到自己的文章也觉得神清气爽,再一看便又觉得气愤异常,被自己的文字所感染,无端对那“逆天而为的逆王”产生一股恨意。这也正是这篇檄文要达到的效果。
抬起头,却发现柴锦已经写好“交卷”了。心下一骇,柴锦刚才还一个字没写,这么快便成文,难道他真有鬼神莫测的本事。
此时新皇正在端着柴锦的“卷子”看的认真,边看还边笑着点头赞叹:“挺好的。”
提着檄文走过来的袁博朗更加怀疑,作为皇上,通常是不会轻易赞美臣下,这是帝王的御臣之术,不能让臣子产生骄傲之心。现在这般赞美,那一定是发自由衷的,也就说明柴锦的檄文写的不错。
当然那只是对一般的帝王来说,苏彦完全不懂这个,看到檄文上有几个字,他还全都认识,便由衷感慨“挺好的”,其实他是想说“能写出来,字我还都认得,已经挺好的了”。
苏彦一抬头发现袁博朗已经走过来,此时袁博朗还想探头看看柴锦写的文字,苏彦将手中的檄文一合,道:“袁相也写好了?”
袁博朗恭谨道:“正是。”
说着便将自己写好的檄文递了上去。
刚才柴锦的檄文苏彦还能说声“挺好的”,现在看到袁博朗的檄文,苏彦只能瞪大了眼,上面基本上每一句都有他不认得的字,连读都读不通的文字,他也难以断定好坏,看了不到一半,只好面带尴尬和求助的目光望着身旁侍立的刘愈。
新皇的这举动完全落在袁博朗的严重,袁博朗自己博学多才,也就理所当然认为自己的文字别人能看懂,刚才新皇还赞叹柴锦的檄文写的好,怎么轮到他这就这么一副吃了苦瓜的表情?
“还是袁相写的好。”刘愈大致看了一下便下了定语。
苏彦马上附合道:“刘将军所言极是,还是袁相国写的好,你看这……字字珠玑,写的好,写的好。”
写的多好,他也形容不出来,只是顺着刘愈的意思说。
袁博朗此时已经收起了傲慢之心,他认为是新皇不想打击他这个老臣才敷衍于他,否则也不用等到刘愈的意见之后新皇才赞他一句好。他更想知道柴锦写的是什么。
“请皇上将柴驸马的檄文交由老臣一观,老臣也当学习一下。”
苏彦再看刘愈一眼,刘愈已经将袁博朗的檄文拿给徐轩筑看,没理会。苏彦觉得也没什么,便将柴锦的檄文拿起来道:“袁相要看,那就看吧。”
袁博朗恭谨地结果柴锦的檄文,打开一看,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上面只有八个大字——
“逆王无道,臣必讨之。”
如果换做以前袁博朗看到这样的檄文,一定会破口大骂其不学无术。但今日再观,便觉得这八个字好像有一股魔力,逆王无道,交待了事情的起因,而“臣”一字也深含意味,事君者为臣,有不臣之心的,当然要讨伐之。
八个字,多一个则显累赘,少一个便不达其意。真是自古檄文的典范。
而他的檄文,洋洋洒洒的一大堆,对于博学多才者也最多只是会赞一声写的好,对于普通百姓,写的是什么都未必知道,更提不起那股百姓反抗奸佞的决心。
袁博朗再看柴锦,也觉得他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愚不可及,头上也好似带着光环。
“皇上,臣请将这两份檄文同时公告天下,让天下人共讨逆王!”袁博朗请旨道。
苏彦有点莫名其妙,点点头道:“那……行吧。刘将军认为如何?”
“不如皇上就依袁相所请。”
刘愈也没想到柴锦的檄文对袁博朗会形成那么大的影响,他只是认为袁博朗有意卖弄,要让天下人来点评一下两份檄文的好坏。毕竟人家也出了力,就趁他一回心意也无不可。
…………
檄文发往各地,也就意味着朝廷正式展开了对逆王的讨伐。
写“逆王”而非指名道姓,虽然会让人摸不着头脑,但现下但凡明理之人都能看出,这逆王说的就是四大藩王,其中又以淮王为首。
本来朝廷要伐逆,而反叛者必然第一时间回应,举起“清君侧”之类的大旗。而这次却让那些藩王们很为难,朝廷的先下手为强也定下一个基调,那就是谁露头谁就是“逆王”,他们在没有达成共识之前,还是怕盟友会反水。
因而在朝廷发布檄文之后,藩王那边短时间内也没回应。
天下间好险暂时陷入了宁静,但战场上却一刻都未休。
淮军作为出头鸟,在经过几次整顿之后,已经发起了对江北地区的下一轮狂攻,从潼关到前线的十六座郡城都好似摇摇欲坠一般,战火随时会蔓延到潼关之下。
此时潼关内,刘愈的心思却不在遥远千里之外的江水之畔的战场,他们首先要面对的,还是那支神秘的先锋军,从御林军密探情报显示,这支先锋军距离潼关已不到百里。
因为敏郡主等使节并未返回与他们接头,而潼关内又是风平浪静没有最新消息传出。这支先锋军也搞不清楚现如今潼关内的状况,檄文虽然是来自潼关,却是从长安城发往的各地,因而他们也并不知新皇的銮驾是否如消息所言就在潼关内。
骑兵毕竟不似步兵,来的快去的也快,这支先锋军虽然在逐渐逼近潼关,刘愈还是不敢打草惊蛇。以潼关内现有骑兵的数量和实力,想要全歼这支先锋军近乎天方夜谭。指望这支先锋军来强攻潼关也是不可能。
想捕获身姿矫健的猎鹰,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设下诱饵。
而刘愈已经早前一步,让瞿竹率五百御林军迂回埋伏,准备在这支先锋军回撤的路上设下埋伏,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最适合人选
新皇苏彦与淮王苏云曜争夺皇位的战争,不是一战能够定局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廷虽然内忧外困,但毕竟拥有四海之土,往往在这时,朝廷也会大规模的征兵。只是这次朝廷尚未在这方面入手。
一场看似耗时日久的拉锯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地点,潼关与淮地江水之间的十六座郡城。
参战双方,朝廷军兵马总数近五万;
而淮军兵马分三路,总数十五万左右。
朝廷的兵马太过于分散,十六座郡城,每座都有地方守军五百到一千五不等,而朝廷军的主力,也正是潼关的守军,两万多兵马。
淮军一方,分上下两军,分别从北路和南路往潼关方向挺近,每一路拥兵七到八万。
而他们的第三路军,作为突袭潼关的先锋军,已经被朝廷军设伏在潼关东部大约七十里的山区,失去平坦地形优势的骑兵已然陷于苦战。
十月初一,随着淮军先锋军的撤退,淮王也发布了正天子檄文。淮王自称为真命天子,改元隆兴。
刘愈没想到淮王会这么急着称帝,大顺朝同时出现两个君王。
檄文到了潼关,刘愈第一时间得见。在檄文中,淮王痛斥当年顺文帝,也就是先皇抢夺他天子之位,同时也指出新皇苏彦乃是他的侄子,是篡位登基,将新皇身边的几个肱骨谋臣贬的一文不值,刘愈看了半晌,觉得有些不对味。檄文中将袁博朗之流都骂了一遍。就是没他刘愈。
连苏彦也发觉这蹊跷。望着刘愈问道:“师傅,怎没您啊?”
刘愈瞥他一眼问道:“皇上很希望有下臣吗?”
苏彦嘿嘿一笑,这些日子他在潼关里吃的好住的也好,除了有点想家,这里也挺舒服的,又远离前线战场。他甚至觉得把行宫建在潼关也不错。
而现在朝廷的战略意图是防守,因而在各环节上,先以联络各城守军形成防御战线为优先。
淮军现在主攻的方向是徐州城。而徐州守军大约有三千多人,正受到淮军的猛烈攻击,徐州的围攻不下也令淮军进军的步伐受到阻碍,给朝廷暂时的喘息之机。
“师傅,我们能不能回长安去?”苏彦说道,“在这里,有些闷,也没什么可玩的,还要天天看那些奏报很没意思。”
“再过两日,我们就要随军迁移。”刘愈看着檄文若有所思道。
“迁移去哪里?”
“洛阳城。”
洛阳是潼关以东最大的城市。苏彦早就听说那里物华民丰,盼望去已久。现在有机会眼睛也分外发亮。
“师傅,那我们赶快去吧。”
刘愈看到苏彦那幅猴急的模样,知道他肯定不是想着军机大事,而是想着过去玩耍。潼关毕竟是天险,銮驾在潼关内还算安全,若是銮驾迁移到洛阳,其实是以新皇为诱饵吸引淮军进攻的一种战略手段,这趟去可说是凶险异常。
“听说过天子戍边没?”刘愈问道。
“天子戍边?”苏彦大惊,“师傅,您不会打算让我去边关拿着长矛打仗吧?”
刘愈叹道:“多读读书没坏处。此次銮驾随军迁移到洛阳,一方面向天下人展现天子平定叛乱的决心,还要确定淮军的主攻方向,将淮军主力吸引到上路,使我们的第一道防御阵线更加压前。”
阵线压前,虽然意味着补给线更长,但却能压制住淮军进攻的势头,只要淮军的主力一直被压在淮南淮北一代,那大半的天下还是朝廷的,在纳军粮以及征募壮丁方面就会有优势。
这些跟苏彦是解释不清楚的。
苏彦眨眨眼,虽然听不太懂,但大致也知道是很高深的计策。挺凶险。
“师傅,您的意思,是不是让我去当鱼饵,让淮军去打洛阳城?”苏彦闷闷不乐问道。
刘愈把檄文放下,又比量了一下军图,抬头道:“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苏彦感觉有些崩溃,虽然知道跟着这师傅出来准没好事,但也没想到他身为皇帝要亲赴前线,还要当诱饵给人家打,觉得委屈,又觉得当个皇帝太没尊严。
“只是师傅在身边就好。”苏彦随口道了一句。
刘愈再看他一眼,无奈叹口气,其实他也知道守着苏彦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把新皇扔到潼关以外,就是让淮军确定进攻的方向,也是定下朝廷军防守的策略。但一场战争,光靠防守是不足以取胜的,淮军不但兵强马壮,在近年来更是积累了一大批的攻城辎重,要攻取城市,又或者是收买地方的守将为其效命都不难。
攻,很有目标性。
防,却无法将所有的力量进行整合。
“一切到洛阳城再细说。”刘愈最后说了一句。
接下来要准备的就是大军的出发,毕竟朝廷除了发布檄文,这近十天以来没任何作为,让地方的守军看不到希望。大军也必须要出潼关,作出与淮军决战的架势。
但这次大军出发毕竟只是平定地方乌合之众的叛乱,淮军也不是关中的叛军。在出发之前,刘愈要做很多准备。
刘愈现在虽然是名义上的征伐大元帅,但他知道这个职务不可久担,他还有更长远的计划。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担当大元帅,挑大梁。
人脉,刘愈身边可用的,自家夫人徐轩筑算是一个,可她身边没有兵,兵要么在边关,要么在关中随徐菜花平定叛乱。
瞿竹也算一把能手,可惜没实战经验,连带御林军也很勉强,当元帅显然不能胜任。
牧与,绝对不可用,刘愈逐渐在想办法架空他的权力,更准备在适当的时候以军法将他处置,彻底解决后患。至于吴鹤,刘愈也觉得不太可信任,在潼关内的守将,或多或少都沾染了军旅军将的恶习,那就是目空一切,这股风气也是从定国侯往下开始传染的。
刘愈想了想去,终于想到一个还算可用的“人才”。
柴锦。
虽然柴葫芦不算能人,甚至还有些愚笨,但他还是有些小聪明的。从当初初识柴锦时,柴锦射覆的本事刘愈就能了解一二,这柴锦的能力只是被他内向的性格所掩盖,没被人发觉。
更重要一点,柴锦这人稳妥,不贪功不冒进,别人的话他又听不懂更听不进去,只要提前有所吩咐,他一定会照办无误。踏实,是作为防守一路大军主帅的最重要优点。
刘愈便将柴锦找来,当得知刘愈想让他当三军元帅,柴锦愣了好半晌,才道:“刘兄,我……没听错吧?我当元帅,你当什么?”
“皇上对我另有重用。”刘愈笑道,“葫芦,就说你想不想当这元帅?”
“想。”
柴锦瞪直了眼,目光中充满热切的期待。也无需更多的话语,获得能证明自己的机会,这一直是他所求的。
他要为自己正名,证明自家夫人的丈夫,未来孩子的父亲不是一无是处之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