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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卫风     嫁时衣txt下载     嫁时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闲话

    第七十五章闲话

    第二天小冬起身时简直万分痛苦。秦烈昨天晚上也实在太……

    秦烈还睡得沉沉的没有醒,小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揪着他的鼻子扭了两下,秦烈一抬手,小冬倒吓了一跳,急忙缩回手来,结果秦烈没有醒,蹭了两下枕头又睡着了。

    小冬不甘心,小声嘟囔一声:“色狼!”

    她换了件高腰襦裙,先去了厨房。红芙拿了一条白底粉花的围裙来替她系上。

    未来婆婆无辣不欢,小冬却是尝之落泪,所谓众口难调就难在这里。一家人吃饭尚且如此,旁人就更别说了。

    忙活一通,端上来齐齐整整的清粥小菜,包子酥饼蒸糕加烧麦,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姚锦凤十分诧异,过来扭了扭小冬的脸:“小冬妹……”多亏她硬把妹字咽下去,改说:“小冬嫂子,真是看不出来,你几时学会的这等好手芑?”

    小冬朝一边躲:“别动手动脚的。也不全是我做的。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喜欢吃那腐皮菜卷儿,不知道我做的合不合你口味。”

    姚锦凤笑着,凑近她小声说:“合不合我的口味不要紧,合干娘的口味才行啊。”

    小冬脸微微发红:“那你们在遂州,平时早上都吃什么?”

    “那可没这么丰盛,有时候一张烙饼一碗汤就打发了,忙起来顾不上吃的时候也有的。你只管放心吧,干娘不是个挑剔计较的人,准保会夸你的。”

    果然秦氏也说小冬能干,差不多每样都尝了一口,加起来吃得可不算少。小冬难得见着这么大饭量的女子——其他人吃的简直就是猫食。宫里头有些为了想苗条的嫔妃,那吃的还没有猫食多呢,简直是鸟食。姚锦凤饭量也不错,粥喝了两碗,自己就把那腐皮菜卷儿吃了半盘子。另外半盘被秦烈给扫空了,不知是不是昨晚做了剧烈运动消耗了过多体力,吃的比平时还要多。小冬替他盛了两次粥,姚锦凤干脆把盛粥的盆子端到秦烈跟前:“你爱喝多少自己喝吧。”

    吃饭的人捧场,做饭的人只有高兴的。秦氏夸赞小冬,秦烈也跟着面上增光,嘿嘿直笑。

    “娘,妹子,你们赶了那么多天的路,好生歇着,我先到铺子里去看看,若没事我就早些回来。”

    “去吧。”

    姚锦凤冲他摆手:“行了行了你自管去吧,我们又不是为着瞧你这张脸才来的,有小冬嫂子陪着你,你爱干嘛去干嘛去。”

    秦烈朝她挥了挥拳头,做了副凶相,又朝小冬笑了笑才走。

    看来这些年他们处得极好,真如一家人亲兄妹一般。小冬一直挂念姚锦凤,现在亲眼见她过得的确很好,也很替她高兴。

    秦氏笑着说她:“看着娇滴滴的,没想到手艺还这么好,比我可强多了,锦凤这上头也不行。早年我做姑娘的时候性子野,锅铲菜刀碰都没碰过一下。嫁了人之后也没干过这些,到现在除了焖锅饭煮锅粥的,旁的都不会,就是那饭还经常焖糊了。锦凤也是,炒个鸡蛋,不是咸得要死,就是糊了一半,要么就总吃出鸡蛋壳儿来。”

    被揭了短,姚锦凤也不恼,笑嘻嘻地说:“以后咱们可有口福了。”

    小冬本以为秦烈自己做得一手好饭菜,又开了美味居这么有名气的店,该与秦氏的言传身教有关系呢。没想到这位婆婆只能算是门外汉。呃……难道秦烈的好厨艺其实就是这么被逼出来的?

    嗯,大有可能!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别人指望不上,可不得自己努力么。

    小冬觉得又是骄傲,又是心疼。秦烈童年、少年都经历坎坷,吃了不少的苦头。

    “我陪娘在宅子里转转吧,虽然地方不算太大,后头也有个花园。刚吃过饭走动走动,也好消化。”

    “好好,昨天急慌慌的,睡得也早,我正想好好看看。”

    小冬和姚锦凤一左一右陪着秦氏先将宅子看了个大概,进了花园里头。前面一片石榴花多半都开谢了,枝上挂着青青指肚大的小石榴。姚锦凤用手肘碰碰她,小声笑着说:“瞧瞧,花开藏不住,花落子离离。大哥今年可也不小了,你什么时候,嗯?”

    这个嗯字是往上挑着的,里面的意味深长,小冬瞅她一眼:“你都嫁了人了还不改改脾气。他对你可好?对了,我听秦烈说,你家那位身边有两个孩子?”

    “他对我是没说的,时时处处都让着我。这回上京来我非要跟着干娘先来,他也依着我。不过提起孩子来……不是两个是三个,还有个女孩儿呢。”说起这事儿来,就算直爽如姚锦凤也叹了口气:“快不要提了。半大小子淘得出奇,不是今天打了东家的小子,就是明天又惹了夫子发怒。我家那一位别的事情上都有决断,唯独一遇上这事儿就束手无策。要是自己的儿子,那打骂随心。可是……”

    嗯,那是侄子不是儿子,到底有顾忌。

    “有好几回棒子都举起来了,那两个抱一起放声大哭,又是喊爹,又是喊娘的,他就打不下去了。”

    “不是还有个是女孩儿么?女孩子总要乖巧听话些吧?”

    “哪儿能啊。”姚锦凤摇头:“我觉得我性子就够野了,她从小没了娘,也没有人管教,性子又刁又野不说,鬼心眼儿还多。就是上次逛山会,我还叮咛半天不许乱跑乱走,一转眼儿三个孩子全没影儿了,找了半天,你猜怎么着?两个哥带着妹子跑进那杂耍班子里去了,一个拿着锣当当的敲,另一个抱住了人家耍的那猴儿不撒手。让他们回家吧,非要把那锣和猴儿也带回去……天天跟他们耗着,我觉得我肯定要短命。”

    小冬忍不住笑。不是她幸灾乐祸,实在是忍不住。

    “那你这出了远门,孩子怎么办?”

    “李家自有人照看……”

    她们拉在了后头,秦氏问:“你们俩说什么呢?”

    姚锦凤说:“没什么。干娘,咱们上亭子里坐坐?”

    “再往前走走吧。”

    小冬却想起另一件事儿来,轻声向她打听:“对了,你可知道……那个林家的事?”

    “知道啊。”姚锦凤并不避讳,坦然说:“他们家在遂州很有名的,和姚家还沾着亲呢。”

    呃,小冬倒把这事儿忘了。

    “那林家现在怎么样?”

    “怎么样?”姚锦凤冷笑一声:“可别提了。上上下下老老小小没一个好东西。上头老太太看上了人家的花园子,林家把人家逼的没了活路,只能卖了宅子花园迁走。中间的老爷们买个妾就能花几千两,一年到头不分寒暑都要吃上百里之外溪里产的鲜鱼做的鱼羹,下头他们家的奴才骑马踏坏了人家孩子的腿只当没事,常言说树大有枯枝,这家是从根子上就烂了。成天的醉生梦死,挥金如土,没几年就掏空了,现在只剩一个祖宅还没卖,各房都不肯分家……”

    想不到情况有这么糟。

    “对了,你怎么想起来问他们家?”

    小冬想了想,小声把那天有个姓林的人找上门来的事情说了,姚锦凤还没等听完就勃然大怒:“我知道这人是谁!是林家二房的林俊良,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有次在街上还想调戏我来着,吃喝嫖财五毒俱全。他什么时候来的京城?现在住哪儿?我找人去好好收拾他!”

    “哎哎,小声些。”

    姚锦凤气咻咻地说:“这种东西活在世上除了作孽再没旁的用处。我只听说他惹了个**烦,林家又大不如前兜不住这事儿,不得不让他出外避风头,原来是跑到京城来了。想必是钱花完了,知道秦烈娶了王府郡主,就想上门来讨便宜!他也不想想当初林家是怎么对待干娘和大哥的……”

    “怎么?”

    除了把人赶出来,林家还做了什么呢?

    “这个说来话长,我慢慢告诉你。”

    才刚坐下歇了没一会儿,外头有人来回话:“老夫人,夫人,世子爷来了。”

    小冬一怔:“哥哥怎么来了?”

    今天并非休沐日,昨天秦氏她们到了之后小冬虽然遣人往安王府送了个口信儿,但是没想到赵吕今天就赶了过来。

    赵吕穿着一身天青色便装,满面笑容的进来。先向秦氏请安,秦氏笑着说:“快别多礼了,论理该我去府上拜会才是。”

    赵吕见了秦氏,也不大不小吃了一惊。等见着姚锦凤,更是惊奇。好在他涵养功夫今非昔比,脸上一点儿不露,客气话一套一套的。并转达了安王的意思——请他们晚上一起回安王府去吃饭。

    秦氏倒也没客气,点头说:“我也想见见王爷,一别都这么些年了……”言下十分感慨。

    赵吕没想到小冬这位婆母如此貌美年轻,心里琢磨着,安王提起她来的神情也与以往不同,她现在又这么产,难道说这两人……从前曾有过什么非同一般的交情不成?

    赵吕没留下用饭,小冬送他出去时,赵吕摇头:“秦烈的母亲……倒是好生年轻。”

    还很貌美。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和自己妹妹说。

    “嗯,我昨天见了也差点说不出话来呢。”

    “对了,姚锦凤也一起回来了……唔……”

    小冬看他的脸色:“怎么?”

    “哦,没事。”赵吕说:“最好别让她出门,以免有什么麻烦。”

    “嗯,昨天秦烈也是这样说。”

    ——————————————————

    今天咳得止不住,吃药也没效……

    太痛苦了。再这么着只能去医院了。

第七十六章 旧事

    第七十六章旧事

    安王府没有女主人,固然在某些意义上少了麻烦。可是也有更多的不便。比如秦氏是女客,安王府却没有女主人招待。于是等安王和秦氏说过话,小冬自己又当主人又当客人,领秦氏看了自己在玉芳阁住过的屋子,屋里的一切原样照旧,窗上的纱才换过,案上摆的鲜花也开得生机勃勃,床上挂着花鸟鱼虫的帐子。小冬眼尖,看到有一本书放在榻边的小几上未曾收起。下人是不可能在她的屋子里坐在榻上看书的,想必不是安王来过,就是赵吕在这儿盘恒过。

    小冬心里微微有些酸楚。不论是安王还是赵吕在这里消磨时间,睹物思人,都让她觉得又是感动,又是歉疚。

    这些天回来得确实少了些,新生活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

    以后一定要勤回来。反正新家与安王府离得不远,她就是一天过来蹭三顿饭,也是方便。

    这么些年来她也算乖巧听话,承欢膝下,忽然嫁了出去,安王必然觉得耳边清静寂寥。

    小冬的书大半已经搬到新家去了,玉芳阁的书房里放着一些她以前看过学过现在用不到的书,有好些是在集玉堂上学时用的。秦氏啧啧称赞:“这些书你都读过?”

    “也不曾全读过。象上头摆的那几套就是充门面的,从搬进来了一页没翻过。下头这些也是从前看的。”

    “能识字看书可了不起。我就识字不多,还是成了亲之后烈儿他爹爹手把手教的,可惜我那时候年轻坐不住,总没耐心学,只是为了让他高兴些,才顺着他的意思学学,写不了三五个就要开小差打岔子,又要茶又嫌热……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咱们去花园儿逛逛吧?安王府后面的池塘里养了不少鱼,天天有人喂食,长得肥大头耳的,都有两尺来长的呢。”

    秦氏点头说:“好。对了,烈儿可知道今晚咱们到王府来了?”

    “知道,已经派人给他送信儿了。”

    已经是傍晚时分,小冬她们说了这么会儿话的功夫,一转头却没见着姚锦凤。小冬唤了两声,不听她应声。出来寻她,姚锦凤从屋后秋千架旁绕了过来。

    秦氏说:“你跑到外头做什么去了?”

    “我想去看看我以前住的屋子还在不在。”

    小冬看她神情,猜她大概不只是旧地重游才生感慨。

    其实,勾起人们的回忆和情绪的,往往并不是旧地。

    而是曾在这旧地见过的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有句话叫做物是人非。姚锦凤曾经住过的屋子纵然还一切如旧,但是过去的一切,终究是过去了。

    不过她没多说什么。

    晚饭十分丰盛,算是宾主尽欢,安王府的厨子做起遂州风味的菜肴来也是十分地道,秦烈特别说,冷水豆腐糁花鱼和酥叶排骨三道菜,就是遂州本地的厨子只怕也做不出这个味儿来。安王只是一笑:“小冬的母亲也算半个遂州人,府里的厨子也就学了这么一招半式的。”

    小冬舀汤的手微微一顿。

    是了,姚青媛也算得是遂州人,不过小冬也知道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遂州来了京城,所以她总是会不经意的忘记这一点。

    秦氏不知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一点惆怅与黯然,桌上的气氛沉了下来。小冬忙岔开了话,说起池塘里的那大鱼来:“这鱼日子过得也太舒服,胖得都快游不动了。该叫人每天少喂些鱼食。”

    赵吕摇头笑着说:“妹妹不要太狠心了,一条鱼能活多少年啊?以它的年纪,就算不是那池子里的鱼祖宗,也是鱼爷爷,鱼叔伯了,妹妹最是心慈意软的,就权作是敬老,这鱼食就不要苛扣了。”

    一桌人都笑起来,把刚才的低落给盖了过去。

    用过了饭,安王再三留客,小冬笑着说:“反正离得不远,天也不算晚,就回去吧。父亲要不嫌我吵得你烦,我以后天天来蹭饭吃。”

    果然安王笑着说她:“嫁了还这般淘气。”又对秦氏说女儿顽劣,盼她好她管教之类的场面话。

    这话每个当爹当娘的都会说,什么不中听说什么,简直要把自家孩子贬得一钱不值,可是听这话的人却万万不能把这话当真了。有句话说,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纵然自家孩子真是一无是处,在父母眼中那也是独一无二的宝贝。秦氏虽然直爽,可这个理儿她也绕得过来,然后有来有往的,也对安王把秦烈褒贬一番,意思秦烈能有这条命都是安王给的,长大了更是多亏安王扶持教导,又青眼有加将爱女许配给他,从情,恩,义各方面把安王捧了一通。小冬和秦烈两个人你瞅我我瞅你,忍着笑听着。

    没想到呀,秦氏说起这些来也一套一套的——果然人老成精,不管是不是性子直爽的人,人情练达即文章。

    不过她语气诚恳,说的也有**分都是事实。秦烈出生时安王可不就出手相助了么?不然这母子二人的性命保不保得住实在难说。秦烈来京城上学也是住在安王府,还有,四海聚宝能在京城扎下来发展壮大,其中肯定也有安王的照拂。不然的话,能这么太平稳当?京里最不缺的就是权贵,而权贵们若起了巧取豪夺的心思,这麻烦也是无穷无尽。

    回去路上秦烈骑马,小冬她们娘仨坐车。虽然天黑了,可京城街上的热闹喧嚣丝毫不亚于白天。天气炎热,街上来往的女子穿着鲜妍明丽,有的是抹胸帛裙,有的是胡服披纱,也有戴着帷帽的,也有面上遮着幅纱的,

    秦氏大为惊异:“这么晚了,街上还这么些人?不是有宵禁的么?”

    “还不到时候呢。夏天总是热闹些,吃完了饭,总有人想出来走一走。冬天就要冷清得多了。不过上元的三天是没有宵禁的,那时候人们可以尽情玩乐。娘要是想逛,咱们也让车停下,下车转一转?”

    秦氏摇头说:“不用了,今天大家也都累了。日子长着呢,以后再来逛也不迟。”

    晚上躺下之后,小冬明明已经疲累,却睡不踏实。好象有什么事情隐约地在心头掠过去,可她偏偏想不起来。翻了个身,秦烈伸手搂住她,低声问:“睡不着?”

    睡不着第二天还能补眠,秦烈可是要出门的:“没事儿,可能是热的。”

    秦烈在床头摸了两下,小冬只觉得面上微微一凉,秦烈拿了竹扇替她扇凉。

    “不用扇,也没那么热。”

    “没事儿,你闭上眼儿,心里静静的,一会儿就睡着了。”

    被扇风的人当然舒服,可是挥扇子的人该多累啊。

    小冬靠着秦烈的肩膀,小声问:“你今天不忙么?也累了一天了。”

    “我不要紧的,我是习武之人,体格可比你好。”

    小冬捏捏他胳膊上结实的肉块儿,笑着说:“是啊,象蛮牛似的。”

    秦烈的头凑过来:“哞——蛮牛来了。”

    小冬咯咯直笑,在他胸口敲了几下。

    “要是睡不着,我陪你起来去花园走走?”

    小冬摇头:“不去了,门都锁了,没得把人都吵起来,咱们都成了亲了,还——”她忽然想起来什么,怔在那里。

    秦烈听她说了半句不说了,轻声问:“怎么了?”

    “我……”小冬刚才想说的是,他们都成了夫妻了,还搞什么夜半私会?准让人笑话。

    可是就一瞬间,她忽然想起来从前的一件旧事。那还是好几年前了,姚锦凤还住在安王府的时候。有天晚上小冬睡不着,到院子里去——听到一男一女在墙根处私会密语。

    当时她只觉得是哪个丫环和护卫小厮有了私情,她也没有声张出去。后来时间一久,这事儿她也就渐渐忘了。

    可是现在小冬却突然想起来了。

    那时候那两人说的话,女子的迫切,男子的无奈……今天姚锦凤从秋千那边的花丛后绕过来——她当时住的屋子不是那个方向。

    那时候,那晚上在墙边私会的人,其实就是姚锦凤和三皇子。

    没错……

    已经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没错,就是他们俩。

    “小冬?怎么了?”

    她定定神,轻声说:“没什么……就是,我忽然想起来,以前我曾经听到一男一女,晚上在玉芳阁墙根处私会。当时没细想,现在忽然明白过来了,那两人不是旁人……”

    秦烈也绝对不笨,怔了一下,马上说:“是锦凤和三皇子?”

    “对,正是他们。他们肯定不止见过那一次,不过我就遇见那一次。那时候三皇子他已经要订亲了,锦凤心中不安……”

    原来他们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来往过,可是自己却并没有早些觉察。

    “不提了,反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两个人都各自婚嫁了,那些年少轻狂情窦初开时做的荒唐事,也不必再提起。

    秦烈替她打扇的手却停了下来。

    小冬扭头看他一眼,秦烈的手顿在那里,眼睛看着帐顶。

    “怎么了?”

    秦烈回过神来,继续替她扇风:“没事儿。我以为只有我翻过玉芳阁的墙呢,想不到三皇子也……”

    小冬轻轻呸他了一声,又在暗中微微笑了。

    ————————

    不行了,病不见轻,反而越来越重了……

    这几天加起来才睡了十来个小时,咳得停不了。

    明天去医院。

    抱抱大家。

第七十七章 见面

    第七十七章见面

    过了午小冬总是习惯小睡一会儿,这个习惯可以说是雷打不动。每次小半个里辰,红芙替她重新梳整发髻,笑着说:“老夫人倒真是好相处的人,咱们先前心事都白担了。”

    “是啊。”小冬把玩着梳子,噗哧一笑:“可是她一点也不老……”

    “正是呢,一见面我也吓了一跳,倒不象姑爷的娘,倒象姑爷的姐姐呢。”

    外头小丫鬟进来,屈膝行礼,轻声说:“夫人,姑奶奶来了。”

    因为姚锦凤的身份,她是秦氏的干女儿不错,可是下人总不能喊她干姑奶奶吧?姑奶奶也不算喊错。

    “啊,快请她进来。”

    姚锦凤脸红红的,额上还有亮晶晶的汗珠。小冬诧异地问:“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姚锦凤坐了下来,没有说话。红芙替小冬别好簪子:“中午熬了酸梅汤,我去给夫人和姑奶奶盛来,也解解暑。”

    等红芙一出去,姚锦凤就往小冬身边移了移,拉着她的手,低声说:“我……刚才见着他了。”

    他是谁?谁是他?

    这还用问么?

    小冬微微一惊:“在哪儿?”

    “我刚才出去了……”她深吸口气:“前天我们回府的时候,有人在门口给我递了个纸条……”

    小冬眉头一皱:“你好糊涂,你怎么知道这纸条是谁递的?”

    “他的字,我认得。而且,上头有我们以前用过的标记,那个旁人不会知道的。”

    “那你就去见他了?”

    “嗯,就在后面街上的茶楼里头。”

    这算什么?先斩后奏?

    还是坦白从宽?

    “那……都说什么了?”

    “没说旁的。就是从那次观星台出了事之后,我和他再没见过面。有的话,也确实该说清楚。”她的手指拨弄着一只象牙胭脂盒子,轻声说:“他已经娶了妻生了子,我也嫁了人了。再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就象上辈子的事儿一样。喝了一杯茶,我就回来了。”

    屋里静悄悄的。

    小冬想,姚锦凤只是需要找一个人倾诉。

    有些事,也许在心里已经存了很久。也许说出来,她会觉得轻松释然,能真正将这段往事放下。

    她望着那只象牙胭脂盒,指尖顺着上头雕琢的花纹划动。

    “开始的时候,我没在乎过他是什么人,一直到最后,我也不在乎。他是皇子还是平头百姓都没有关系,我只知道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在紫檀山,这才是最重要的。可是一件事情,当你身边所有人的都反对的时候,只有你自己坚持,那没有用。我一直以为他和我会一直好,可是他却要娶别的人……”

    红芙的酸梅汤一时半会儿大概端不来了,小冬倒了杯茶给姚锦凤。她喝了两口,紧紧攥着杯子,继续说下去:“我当时不是有意的,即使他要娶别人,我也不会想杀他。以前有几次吵了嘴,他递过东西讨好我,我就扔在他身上——可那时候,我手里拿着刀子的……他的血沾在我手上,热热的,黏乎乎的……”她手抬起来,认真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上面还沾着未洗去的血渍一样:“那时候我都要傻了,一直被关在一间屋子里,没有光亮,听不见声音,也没有人来。我就反来复去的想,要是他死了,我也跟着去死……到了黄泉路上我们也能作伴儿,我得跟他说,我没想杀他的……真到了那地步,不知道他会和我说什么?他怪我吗?还是……”

    小冬静静听着她说。

    “结果一直到离开京城,我也没见着他。王爷让秦烈送我走,走得远远的,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回京城来。秦烈和我说,他没有死。那会儿我求他,让我回京城来,我只要再见他一面,和他说两句话就行……”

    结果一隔就是这么些年,物事人非。

    “那,他没说什么?”

    “说了。他说他知道我不是有心的,他也不怪我。知道我过得还好,他也就放心了。他还提起他儿子来,我跟他说,我也有现成的孩子了,两个侄子一个侄女儿……其他的,也没有说什么别的。”

    其他的也没有什么?

    既然有其他的这三个字,那就应该有什么,而不是没什么。

    小冬没有再接着追问,转而问起:“对了,你家那一位,什么时候能到京城?他是一个人来,还是把你们家里那三位混世魔王都带来?”

    “他说手头的事儿差不多还得半个月,算一算,现在该在半路上吧。”

    “嗯,我只听秦烈提过,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姚锦凤一笑:“你不用绕圈子,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被她堵了这么一句,小冬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她早知道姚锦凤是这个脾气。

    “你放心,我不会再做什么的。当年我是喜欢过他,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嫁给万河之前,就已经和他说起过这事儿,他也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心里装的人是他,所以我才嫁他。三心二意水性杨花这种事情,我做不来。”

    那就好。

    可有的话小冬还是要说的。

    “你不要再和他见面了。而且……最好早点儿离开京城回遂州去。”

    姚锦凤看着她,小冬耐心地解释:“你也听说过景郡王与二皇子谋乱的事吧?”

    “知道,唉,景郡王府的人是不是都……那个和你挺好的小姑娘叫赵什么来着?她怎么样了?”

    “她嫁了人了,就在屏州,离遂州不远。”小冬说:“从二皇子坏了事之后,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三皇子呢。皇上没有旁的成年儿子了,他既是嫡子,也算是长子了。他地位有多重要不用我说了吧?别说他到茶楼来和你见面,恐怕他每天掉了几根头发都有人替他数着呢。你也说了,那些人那些事儿都过去了,你千万不要再卷进去。”

    姚锦凤慢慢的点头:“我知道了……”

    小冬没再和她细说。

    其实现在的情形她也不是十分的明白。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可算是模范夫妻,三皇子身边没有姬妾,京中人无不称赞他的品行,着实是端正贤明——都端正得有点过了头。连皇后想将李氏女放置到三皇子身边,他都不肯,母子间婆媳间为这个还生了不少闲气。皇后奈何不了儿子,就拿儿媳妇出气,认为她妒毒。三皇子妃吴氏可不软柿子,虽然她不能顶撞皇后,可是皇后寻衅几次也没能把她怎么样。吴氏的父亲,那位洮州镇守虽然已经算是半退隐了,可他余威犹在,吴氏又生了儿子。

    后来这事儿是皇帝出面,才算暂时搁下。

    可是肯定不能就这么算完。

    皇后为了巩固自家的权势门第,还有她自己将来的地位,势必要将在外戚的道路上大步前进,就算是夫妻父子母子之亲,放到权势的天平上一称,孰轻孰重还用得着问么。

    而三皇子妃吴氏那一边,如今也算是外戚了。旧一代的外戚与新一代的外戚之争,隐然已经拉开序幕。皇后给自己挑了个好儿媳妇,现在见成果了——两人斗起来可算旗逢对手。

    所以姚锦凤是万万不能搅进这混水里去的。不管是两方中的哪一方,伸出小手指来就能将她碾得粉碎。

    姚锦凤自己应该也已经明白了。在皇权之下,儿女私情能算得什么?

    送走了姚锦凤,小冬心里并不平静。

    她想起姚青媛。

    自己的母亲,何尝不是皇权之下的可怜女子。爱情?爱情算得了什么?根本不值得……不值得啊。

    不过,后来姚青媛是怎么嫁给了安王的,小冬一直没有细问过。以前是怕惹着安王伤心,后来懂得越多,就越不会去问,因为中间牵涉到的事情太多太复杂太沉重。

    红芙才端着酸梅汤姗姗来迟。小冬白她一眼:“你就是现买冰糖酸梅煮汤去,也早该回来了。”

    红芙知道她不是真生气,笑着说:“这可算熬到火候了,您尝尝。”

    深红的酸梅汤盛在琉璃碗中,碗外沿上渐渐凝上了雾,接着又变成了细密的小水珠。小冬尝了小半碗,没敢喝多。

    “姑奶奶过来说了什么?”

    小冬只是摇摇头,红芙也就会过意来,不再向下问。还剩的半碗酸梅汤放在桌上,碗上的水珠渐渐汇在一起淌了下来,在桌上积了小小的一滩。

    但愿这件事快点过去,不要再节外生枝。

    小冬虽然想留秦氏和姚锦凤多住,可是既然有了这件事,还是早早送姚锦凤离开的好。美丽的女人被称为祸水,果然是有原因的啊。她自己毫无害人之念,可是每每那些是非却都是因她而生。

    是她的错?是美丽的错?还是爱情的错?又或是皇权的错?

    小冬摇了摇头。

    小冬虽然想留秦氏和姚锦凤多住,可是既然有了这件事,还是早早送姚锦凤离开的好。美丽的女人被称为祸水,果然是有原因的啊。她自己毫无害人之念,可是每每那些是非却都是因她而生。

    是她的错?是美丽的错?还是爱情的错?又或是皇权的错?

    小冬摇了摇头。

第七十八章 回忆

    第七十八章回忆

    李万河比秦氏她们慢了多半个月,终于到了京城。

    小冬冷不妨突然被个铁塔似的汉子叫“嫂子”,真是,真是不习惯啊。

    能被秦烈称李大哥,当然李万河是比秦烈年长的。他今年得有三十多了吧?看起来简直比安王还……咳……

    姚锦凤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呢?

    小冬简直象是装进了闷葫芦里头,别提多么好奇了。

    难道……咳,她严重缺乏安全感?

    秦烈和京城这些读书人,公子哥儿一比,那是很粗犷了。可是秦烈和李万河比,那他立马又成了小白脸儿。嗯,果然人是需要对比的,小冬要是和一帮宗室姐妹京城仕女相比,也算得相貌姣好秀美可爱,可要是往秦氏和姚锦凤身边儿一站,那……

    那还是别比了,真伤自尊。

    秦氏对小冬真是没得说,她和姚锦凤先前为了赶路,一应东西都没带来,这回李万河来,带了足足好几车东西。大部分都是给小冬的,遂州的遂锦很是有名,车上装了不少,都是适合小冬这年纪的花色纹样。还有遂州极有名的其他特产,茶叶,药材,鱼饼,玉石,还有两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盒子,拆了好几层了都没拆开外头的包装。

    “这是什么?”

    “这个金贵着呢。”姚锦凤笑着说:“你知道遂州有种奇花……”

    “火凰花。”这个小冬太知道了。

    “嗯,这种花别的地方就是栽不了,带土移出去都活不过一个月。这花极好,我们当地的姑娘有用它来做胭脂的,有的用来染嫁衣。嗯,火凰花的花粉花蜜也是好东西,只是量极少,一般人很难得到。这两瓶应该就是花蜜,干娘特意给你搜罗预备的,连我都没份儿呢。”

    这些天秦氏和小冬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虽然有生活习惯啊风俗啊之类的差异,但那都是小问题,容易克服。秦氏不是汉人,没有什么“打倒的媳妇揉倒的面”那种心态和目的,小冬也就省了“熬啊熬啊,油都熬出来了媳妇还没熬成婆”的过程。

    其实婆媳冲突说穿了也很简单,以前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婆婆的,财产是,儿子是,权力也是。突然来了个媳妇,儿子是肯定归了媳妇了,管家的权力和财产就要靠两方你争我夺了。大家普遍早婚,媳妇进门十岁,婆婆三十多,婆婆年富力强身体健康的情况下,媳妇就有得熬了。婆婆活多久,媳妇就得熬多久。往往有好多媳妇熬不过婆婆先走一步的,这不在少数——因为婆婆占有先天后天两方面的有力武器。一是儿子是她生的,有母子亲情,比起媳妇来,相处的时间也多了许多,媳妇毕竟是外来者,外姓人。二是婆婆占着“孝”字的名份,她训媳妇罚媳妇打媳妇都行,可媳妇却只能领受,否则下场不是悲惨二字可以形容。

    小冬和秦氏之间这些问题都不存在。秦氏本是燹夷女子,个性独立,养儿子也是放养,与中原的“圈养”不一样。财产方面,小冬嫁妆不是一般丰厚,秦烈有自己的商队,还有四海聚宝和美味居,秦氏的生意大多在遂州,大家互不搭界。管家方面——小冬的地盘小冬作主,秦氏只算是来做客的。不过小冬想,就算是将来和秦烈回遂州去,长居也好,小住也好,这都好解决,秦氏一看就是爱往外跑不爱在家蹲的,人家志向是女强人不是家庭妇女。

    既然各方面都没有,那就纯是性格爱好共同语言这些细枝末节了。

    性格爱好是可以慢慢互相了解的,共同语言是可以培养的。

    秦烈火速从铺子那边赶了回来,小冬看着两个大高个儿重重的抱在了一块儿,那一声“砰”的重响,小冬都替他们撞得肉疼。

    两个人哈哈大笑,秦烈喊着李大哥,李万河喊秦兄弟。

    这长幼怎么算的?李长河刚才还叫自己嫂子呢结果秦烈倒过来又喊他哥——

    算了,各亲各叫吧,反正又没真的血缘关系,姑啊嫂啊兄啊弟啊的,也不用那么严格。

    小冬喜欢招待客人,尤其是这样热情的简单的客人——饭量还特别的好。

    以前小冬自己在家开个小花会也好,去别人家赴宴也好,无论是听还是说,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别人哪句话就是陷阱,又怕自己不经意透露出去什么。而且那些人吃饭实在不能看,点心两口就饱,装米饭的碗不比茶杯大,有的比茶杯还小,就跟喂猫喂鸟儿一样。和这样的人一起吃饭,小冬也养成了被迫的“斯文”的好习惯,在外面用餐,菜只吃一口,反正桌上菜多,每样只吃一口也饱了。饭也只吃一点,汤也如此。不知大家是怕胖、讲排场,还是怕人下药,总之这个少量、多样的习惯在宫中,在宗室里,在京城名流权贵之间都是这么做的。不过自己家里就不是如此了。谁喜欢吃什么谁就吃什么,谁喜欢吃多少就吃多少。小冬让厨房准备了遂州菜,自己还亲自下厨做了两道京城的名菜,一道是金玉满堂,一道是高山流水。金玉满堂其实就是用春饼卷了切细的菜吃,一道大盘子上摆了二十几样,荤素杂列,琳琅满目,谁爱吃什么卷什么。看起来五颜六色的,倒和金玉满堂这个名字很衬,高山流水是海鲜,遂州离海很远,不象京城这边运送海味方便。这个菜就有点名不符实了,看起来肉是白的,汤是清的,视觉上就寡淡了些,口感对吃惯了遂州菜的人也偏淡了些,李万河他们不大吃得惯。

    他们喝酒那也不是用杯的,是用碗。小冬看得直咋舌,虽然喝的不是烧酒,可是这也不是甜水儿似的米酒啊。别的不敢说,米酒小冬也能喝个两壶不在话下。

    “让他们喝吧,”秦氏招招手,小冬过去扶她。

    她以前扶过圣慈太后,对这种姿势动作一点都不陌生。

    两人在回廊上走,风吹在脸上,秦氏微微一笑,拍拍小冬的手背:“烈儿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有主见,好在他很少走弯路,即使做错了事,也能及时改过。对了,前头是那是?”

    小冬说:“那是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从成亲到现在我还没怎么进去过,娘要进去坐坐?”

    “也好。我也瞧瞧你这书房是什么模样的。遂州的房子也大,不过我又不看书,写信什么的也就在账房就写了。”

    这间屋子里的书比起小冬留在玉芳阁的其实只多不少。她喜欢看杂书,游记,烹饪,话本小说,诗词……甚至还有收集来的大堆绣样都订成了本,整齐的码在架子上头。虽然打扫得极干净,但是主人不常来的屋子,就缺了一股人气,显得清冷而呆板。

    “娘,坐吧。”

    秦氏在凉榻上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你也坐吧。”

    小冬拢了下衣摆,也坐了下来。

    “我刚成亲,头一次进烈儿他爹的书房,践了一大跳,那书堆得跟山一样,字那么小,书那么厚。别说全看过一遍,就算是让我把它们全拿在手里翻一下,要翻过来那么些书也得花老大功夫。我从小就佩服读书识字的人,说出话一套一套的,让人听都听不懂。后来我就觉得读书也不尽是好处。林家的那些人,当我的面说骂我的话,我也听不明白。他那些兄弟,也都读过书,可是他们读了书之后一不做官,二不做事,就用在喝花酒的时候做几首狗屁不通的歪诗。我娘跟我说过,不让我嫁入林家也是为我好,不单是因为族规,还因为我过不惯那样的人家的日子。过门没有一个月我就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了,我确实过不惯,从头到脚都不习惯……”

    秦氏大概也喝多了。

    小冬瞅一瞅,她的脸有些红。

    果然是喝多了。

    喝多了话多,好象许多人都这样,连安王都曾经醉后吐真言。

    喝酒让人的自我控制能力大大下降。平时埋在心里的话,有的即使想个百十来遍,也不会诉诸于口。可是喝了酒之后,就象拧开了水龙头,心里话哗哗地朝外倒。

    “在林家,烈儿的爹也是个例外。大约因为他身体一直不太好的缘故,和那些兄弟,亲戚格格不入。他和林家的人本来也合不来——”秦氏转头看了小冬一眼:“烈儿的爷爷倒是个方正的人,最偏爱他。还把自己的那些古书啊古画啊都留给他。”秦氏伸手捂住脸:“要是没这事儿,兴许烈儿的爹也不会那么早死……”

    小冬知道秦烈的爹是出意外,伤上加病过世的。也知道秦氏被林家赶出来,还结了别的仇怨。

    听她这样说,难道秦烈父亲的死还有别情?

    小冬曾经是很单纯的人,不过再单纯,旁观了十来年宫廷斗争之后,也总会学会点别的东西。

    难道有林家的人对秦烈的爹下了手?

    要知道古书和古画,也是很值钱的,也许比田地,宅子,铺子那些还都要稀罕和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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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一个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这回病好了我一定要锻炼,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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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将晚

    第七十九章将晚

    “你看我,喝了两杯酒,说起这些陈谷子烂芝麻来了。是了,林家的人前些天找上门来了?”

    “嗯,锦凤说叫林俊良。”

    秦氏冷笑:“我知道他,林家头一个无用的东西。”

    “娘知道他?”

    “怎么不知道?做恶也得要几分真本事的,他可倒好,和人大打出手被人打得抱头着鼠窜,想坑旁人的钱结果反倒被人拐了一大笔钱去。惹了祸在遂州待不住,先前倒不知道他躲去了哪儿,想不到是跑到京城来了。也是,这种公子哥儿,让他躲到荒僻的地方他哪待得住,京城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他不想来见世面那才奇怪呢。”

    小冬送秦氏回了屋,又端了解酒汤给她。秦氏靠着竹枕:“放着吧,我等会儿喝,你也去歇着吧,天这么热,忙里忙外的别把自己累坏了。”

    “我哪有忙啊,今天的菜我也没怎么动手,一道炖上就行了,另一道都是厨子切的,我也就摆摆盘子。”

    “你做菜都是和谁学的?”

    “在家里胡乱学了点儿,看过一点儿书,后来太后娘娘让人指点了我几下子。”

    “书上还讲做菜的事儿?”

    “是啊。”

    “……啊,厨子还会写书?”

    小冬一笑:“不是,多半厨子是不识字的……嗯,起码我认识的都不认识字,更不要说写书了。写这书的人也是文人,做过官,去过不少地方,这人很有闲情逸志,就把自己在各个地方吃的好吃的记下来,有的也打听了菜的做法写下来。还有的人就天**吃,整天心心念念的琢磨这个,琢磨出门道了再记下来……”

    “这些大男人不做正事成天就惦记吃啊……”

    “嗯,我有一本崔园食记的,里面记了几十道菜,都是家常小菜。可是要把家常小菜做得与众不同,那非得用心思不可……”

    小冬讲了一会儿,低头看看,秦氏已经睡着了。

    小冬拉过薄被替她搭在身上,又放下帐子,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外头丫鬟迎上来:“夫人累了吧?”

    “嗯,前头可吃完了?”

    “姑爷他们已经出去了,让人来同夫人说一声呢。姑奶奶也出去了。”

    “他们一起走的?”

    “不是,姑爷他们先走的。”

    姚锦凤去哪儿了?

    这大中午的——她在京城又没有什么熟识的地方熟悉的人。

    不,若说有,也有一个。

    可是上次她不是已经和小冬说了,不再见那个人了么?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姚锦凤并不是去见那人,毕竟今天她丈夫都来了,她再怎么不挑时候也不会趁现在找麻烦。

    小冬洗了个澡,躺床上却睡不着。

    姚锦凤、秦氏,甚至姚青媛……都有一个共同之处。

    为情误。

    姚锦凤和姚青媛和皇帝家扯不清,一个皇帝,一个皇子。结果都没能成,嫁了旁的人。秦氏倒是嫁了自己想嫁的人,可是她过得未必幸福,付的代价也未免太高。

    相比起她们,自己可算是十分幸运。

    她没有爱上不该爱的人。

    而且,她有那样爱她的父亲和哥哥。

    还有秦烈。

    她睡得不太踏实,隐约中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还以为自己犹在梦中。等睁开眼,却看到窗上一片阴晦。

    “下雨了?”

    “下了好一会儿了,”秦烈绕过屏风:“你睡得真好,打雷都没醒。”

    原来睡梦里听见的隐约的声音是雷声。

    “其实听见了一点儿,只是不想睁眼。”小冬把被子揽在胸前坐起身来。她自己不知道,刚才睡得熟,脸在席子边儿印了一抹红印子。秦烈笑着弯下腰去,在那个绯红的印痕上亲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进家。”

    “李万河呢?”

    “有亲戚托他捎了些东西给京城的人,他晚饭恐怕不回来吃了。”

    小冬点点头:“把衣裳递给我。”

    “好,今天我来服侍郡主娘娘穿衣梳头。”

    小冬斜睨他:“你?你会吗?”

    “会不会,试一试就知道了。”

    秦烈不是衣来伸手的公子哥儿,自己的起居全是自己一手打理,小冬能插上手的都少。秦烈兴致勃勃,替小冬换了衣裳,系好衣带,又拿了梳子替她梳头。

    小冬将窗子推开一点儿,带着潮意和凉意的风吹进来。天阴阴的也看不出什么时辰了。秦烈蘸了头油,他不会梳髻,就替小冬辫了辫子。镜子里映出来小冬一张脸睡得红扑扑的,象芙蓉花一般。

    镜子里也映出秦烈的脸,小冬凑近了看还是看不清,索性转过头来,指着他眼角处:“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秦烈一挥手:“我和李大哥切磋了两招。”

    “怎么蹭这儿了?万一伤了眼怎么办?”

    秦烈捂着眼:“真没事儿,他下手很有分寸的,不过今天都喝了酒,才留了这么一下。”

    秦烈陪小冬坐下一,一起往窗子外头看。雨珠从瓦檐处滴落,象断线的珠子。

    “秦烈。”

    “嗯?”

    “锦凤和李万河,是不是吵架了?”

    “嗯?”

    “他们俩的样子,不大对。吃饭的时候,我注意到两人就没正眼看过对方,就算不经意的看着了,也当没看见似的马上转开脸。”

    秦烈点点头:“嗯,李大哥提了一点儿,本来他是不放心锦凤来京城的,可是锦凤执意要来。好象还有点别的缘故。不要担心,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床尾合,你等着看吧,明天一准儿好了。”

    小冬可没他这么乐观。

    “锦凤她回来了么?”

    “她出去了?”

    “是啊,你们出去了,她也出去了。这会儿还下了雨——”小冬很不放心,唤人去看一看,结果姚锦凤还没有回来。

    “也许是嫌闷,出去逛逛散心。可是都下雨了,也该回来了。”

    秦烈的神情渐渐郑重起来:“这不是头一回?”

    “不是……”小冬低声说:“她和三皇子见过一面。”

    “哪天?”

    小冬说:“我本来昨天就想和你说的。三皇子让人送了个信儿给她,她就出去,在府后头一个茶楼里和他见了一面。回来之后她告诉我了,说只是想把话说清楚,告个别……旁的没什么。”

    “糊涂。”

    他声音很沉,小冬抬头看他,秦烈说:“我不是说你。锦凤真糊涂。她还觉得三皇子是过去那个三皇子么?告别这种没实际意义的事情他怎么做呢?”

    小冬怔了一下:“可是……”

    “事隔数年,还惦记着有没有告别?告别有什么重要的?本来就已经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还见这一面节外生枝做什么?真糊涂。”

    秦烈说的是姚锦凤,可是小冬却也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脸上发热,感觉这个糊涂她也有份儿。可是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可别再出什么事儿。当年观星台那一幕,到现在还深深刻在小冬的心里:“我本该昨天就和你说这事的……”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这个丫头……我以为她已经长大了,懂事了。想不到……”

    姚锦凤长大的只有她这个人,她的心还是没有真正长大吧?

    她说她爱李万河才同意嫁他,说对三皇子已经放下了。

    但愿她说到做到,而不是三心二意的有什么动摇。

    不,即使她不动摇,可是三皇子呢?

    他放下了吗?

    小冬拿不准。她对三皇子的了解不深,那一回三皇子拦着她问姚锦凤的消息……

    如果他还对姚锦凤有什么……

    姚锦凤已经嫁了人了。退一步说,就算没嫁,也不能再和他牵扯不清,这不是伤心不伤心,体面不体面的事,这是要命的。

    “让人出去找一找,快些迎她回来。”秦烈说:“她一个人出去的?”

    “她应该是坐车出去的。”

    派的人还没出去,姚锦凤回来了。

    小冬松了一口气,看秦烈的神情,拉了拉他的袖子:“你要和她说话,记得慢慢说,别太急燥了。把道理说通,她听得进去。”

    “我知道。”

    “要不,我先去看看,问问她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也未必就象我们猜想的那样……你且等一等再来。”

    “那也好,我去问一问门上的人,看她坐车都去了哪儿。”

    小冬去的时候,姚锦凤刚换好衣裳。丫鬟将她换下来的衣裳鞋子拿出,小冬正好在廊下遇见。

    她走近前看了一眼,裙子湿了半幅,鞋子也全湿了。按说她是坐车出去的,雨也不算大,鞋袜裙子不该湿成这样。

    “锦凤?”

    姚锦凤一边擦头一边转过头来:“你来了?快进来。”

    小冬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看你,下雨了也不知道避一避,怎么就淋成这样?”

    “雨又不大,有什么好避的。”她不以为然:“再说,我喜欢淋雨,心里也舒坦。打伞啊坐车啊都气闷。”

    看她的神情不象是——嗯,约会回来的样子。

    小冬也不和她绕圈子:“你去了哪儿?”

    “就随便转了转,去了趟源隆坊,结果绿豆饼都卖光了。又去西市转了转。”

    谢天谢地,不是见三皇子去的。

    “怎么,你以为我……”

    小冬忙说:“对不住,是我想多了。”

    “我都说了,我都不喜欢他了,要说的话也说清了,干嘛还再见他去。”姚锦凤放下手来,有些悻悻地说:“我就是看着李万河不顺眼。看他那样,好象我犯了多大错似的,眼珠子左翻右撇的就是不正眼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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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病真痛苦……刚才咳得五脏六腑都倒个儿了一样……好难受

第八十章 喜事

    第八十章喜事

    这个,夫妻吵架难分对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就小冬而言,她还是赞成李万河多一点。

    老婆长得太好了,好得足以招祸惹灾,那当丈夫的能怎么办?自然希望她老老实实待在家哪儿也不去最好。可是姚锦凤哪是关得住的性子?

    有钱不是错,但财不露白的道理大家都懂得。美貌也不是过错,但是……咳,姚锦凤最好还是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的好。

    秦烈问过了门上的人和车夫,说的和姚锦凤一样。

    小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糟了,一惊一乍的。”

    秦烈说:“嗯,娘在遂州还有生意要忙活,李大哥也是忙人,他们住不了几天的。早些送他们走也好——免的真有事发生,到时候懊悔就晚了。”

    “娘也要走?”

    “娘一年中总有大半年不在家中,她常往婆夷那边去,要不然怎么能给你找来那几匹斓花锦呢。”

    两人沐浴过,小冬披着头发光着脚,趴在床边翻一本册子。秦烈凑过来:“这是什么”

    “前几天就想清点一下东西的,娘她们一来,忙起来就没顾上。理一理,分别登册入库,顺便把给娘和锦凤她们的礼物挑出来,来一趟京城不易,怎么也不能空手回去吧。”

    秦烈笑呵呵地在她唇上偷一个香吻:“嗯,好贤惠能干的管家婆。”

    “嗯,京城有什么东西,是遂州没有的?”

    “那可多了,药材什么的多带点,常用的,治风寒的啦治外伤的啦,东泉挺大的镇子只有一家药铺,大夫都老掉牙了。”

    “好,我记下来。”

    小冬从床头摸出一只小盒,拿出里面画尾的青黛笔在纸上记下来。

    “还有什么?”

    秦烈想了想:“其实京城的许多东西到了遂州也未必能用上,你就拣些常用的写上吧。”

    “嗯……库里有两套琉璃酒器,那套沙青的给娘带回去吧,待客什么的好看。”

    记了挺长的一张单子,小冬低了半天头,觉得脖子发酸,秦烈自告奋勇地说:“来,我帮你揉揉。”

    “快免了吧。”小冬警惕地朝后一缩。穿的这么少,又在床上,揉着揉着八成又揉出事儿来。

    在这方面小冬和秦烈完全不是一个水准。不管心智如何,小冬的身体总是十五六岁,还未成年呢,而秦烈是成年男子,两人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不是很匹配。体格,耐力,**……咳,那什么,型号有差异,造成的结果就是在这件事情上头,小冬完全无招架之力,每回到后头都是又哭又求饶,第二天起身时痛苦万分。

    可是对秦烈来说,他还已经很节制了。终于娶了心上人,新婚燕尔,蜜里调油似的,差不多夜夜都抱着小冬不舍得撒手……

    需要磨合的地方多着呢。比如,秦烈有时会打呼,可小冬是个有点动静就很难入睡的人。这么长时间都是一个人睡,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一翻身一抬手的都会碰到身旁的人,十分不习惯。天气这样热,秦烈还总想搂着她睡,不怕捂出痱子来。

    慢慢来,总会习惯的。

    过了两天赵吕送了鲜鱼与野鸭来,小冬笑吟吟地亲手泡了茶端给他:“不过送这点东西,哥哥干嘛还亲自跑一趟?”

    赵吕瞅着她说:“妹妹好象瘦了点。”

    小冬特别想笑,硬忍下来。

    安王一见她也是这句话。

    其实小冬根本没瘦。虽然嫁了人之后,要适应新生活,还要打理家中杂事,可是小冬反而觉得日子过得充实,吃饭似乎也比以前香。她照镜子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腮上仿佛多了些肉似的,可是对赵吕和安王来说,细心呵护养大的女儿/妹妹被一个臭小子愣头青娶了去,那肯定吃不好睡不好,无论如何没有在家里的时候幸福适意,肯定没有在家的时候快活。

    “没有,我好着呢。哥哥今天忙不忙?若没事就用了饭再走,我这就让人把鱼和鸭子收拾了,哥哥想吃鱼羹?还是做鱼卷儿?”

    “鱼卷儿吧,天热得很,搁些醋,吃着清爽。”

    “好。”

    小冬吩咐过厨房整治酒菜,陪赵吕喝茶说话。他压低声音问:“你婆婆她们要住多久?”

    小冬说:“住不了多久,家中的生意还得她打理。对了,锦凤的夫婿也来了,好高的个子,比秦烈还要槐梧得多呢,这会儿出去了,等回来吃饭时就能见着。”小冬想,有个词形容这两口子十分合适,简直是活脱的一对美女与野兽啊。

    说起那两口子,果然夫妻没有隔夜仇,头天李万河来的时候,两人还你不睬我我不理你的,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和和美美有说有笑了。吃早饭时也挨着坐的,锦凤还给他夹菜拿点心,别提多恩爱了。

    “嗯,那就好。”赵吕点头说:“越早越好。”

    小冬心中微微一紧:“哥哥听说了什么?”

    赵吕安慰她:“也没有什么,不过……罗骁看见姚锦凤了。”

    “啊?”

    怎么让他看见了?

    “他不是会乱说的人,只来对我说了。我看他的样子,好象很是惆怅似的。唉,要说他的日子过得……幸好六公主比先前收敛了些,他才好过点。”赵吕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事儿他能看见,别人只怕也能,还有那一位,”赵吕伸出三根手指:“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想的,再留下去只怕夜长梦多,早些打发走了好。”

    “好,我知道了。这两天我已经在打点东西,要走也方便。”

    吕点点头:“等你婆婆回去了,你就常回家来,你不在家里头,父亲话也更少了,我也总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

    小冬应了一声,又笑着说:“哥哥早些给我娶个嫂子回来,再生个小侄子小侄女儿,那就立马不冷清了。到时候父亲做了爷爷,也肯定比现在快活。”

    赵吕做出一副凶相来:“别以为你嫁了人就能跟我没大没小的。父亲这些日子也忙,前天些南边连下了数日的雨,沈静这几天倒是天天过来,每次都在书房待上好半晌才走。”

    洪水的确可怕。

    “哥哥也要劝父亲保重身体,别太操劳了。对了,沈三的婚事到底怎么说了?”

    赵吕挥一挥手:“你别担心他,他桃花旺着呢,打不了光棍儿的。朝他献殷勤的姑娘家堪称前仆后继,在他面前跌倒的,丢帕子的,撞上他的……可怜的沈三,我跟你说,他这个夏天光扇子丢了三四回,索性他就不带了,鞋子也给踩坏了好几双呢,可他能不带扇子出门,总不能不穿鞋光脚出门啊。”

    小冬咯咯直笑。

    要说姚锦凤是红颜惹祸,沈静就是帅得招灾了。他那副长相,那股才气,那通身的气派,活脱脱就是少女们的深闺梦里人。不过小冬挺替他担心,照这么着,他不会给折腾出恐女症出来吧?

    再这么下去,他得娶个什么样的老婆,才能算般配啊?

    而且他未来的老婆,铁定会被不少女子钉小人诅咒。

    一定得非常,非常坚强的女子才能胜任沈三少奶奶这一职衔。

    秦烈和李万河是一同回来的,秦烈替两人引见,李万河话不多,赵吕也很是客气。他们三人单开一桌,小冬和姚锦凤陪秦氏在内堂吃的。

    厨房果然给做了鱼卷儿,刺已经都剔了去,薄薄的一层鱼肉里头卷着馅料蒸熟,火候恰到好处,鱼肉十分鲜嫩,蘸一点酱醋汁儿,吃起来分外可口。

    姚锦凤应该也很爱吃这道菜,可是她却没吃几口,脸色不怎么好看。小冬忍不住问:“你是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

    “没有……”姚锦凤话音还没落,脸色又是一沉,捂着嘴转过脸去干呕了几声。

    啊……小冬愣了。

    这种情形,在小说里电视里只要一出现,那铁定是——有喜了

    姚锦凤是不是……有了?

    她迅速和秦氏交换了一个目光,彼此都看出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这顿饭谁都无心在吃,小冬打发人去请太医来,胡氏特意嘱咐了,请那位王太医。姚锦凤自己倒是一点儿不紧张:“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你们别这么盯着我看行不行?”

    小冬怕万一太医回来诊了说不是,倒让大家空欢喜一场,笑着说:“那你歇一会儿,什么时候肚饿了想吃什么了再让人和我说。”

    她和秦氏出了屋,只留了李万河一个在屋里陪着姚锦凤。秦氏走出几步,笑着说:“要真是有了,可也是好事。毕竟长河年纪可不小了,锦凤要是有了孩子,也能老成些,现在她自己还跟个孩子似的,任性的要命。”

    “嗯,等太医来了就清楚了。”

    小冬现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姚锦凤若是有孕,当然是好事。可是,这样一来,她还能离开京城上路回家去么?

    她和秦氏出了屋,只留了李万河一个在屋里陪着姚锦凤。秦氏走出几步,笑着说:“要真是有了,可也是好事。毕竟长河年纪可不小了,锦凤要是有了孩子,也能老成些,现在她自己还跟个孩子似的,任性的要命。”

    “嗯,等太医来了就清楚了。”

    小冬现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姚锦凤若是有孕,当然是好事。可是,这样一来,她还能离开京城上路回家去么?

第八十一章 琴

    第八十一章琴

    王太医不愧是太医,十分镇定,这种场面应该视若等闲,不过李万河手劲儿太大,小冬在旁边看着,只觉得他快把王太医这把老骨头给摇散架了。

    王太医如他所愿又给锦凤把了一次脉,确定无疑地宣布,锦凤有孕了。

    小冬他们纷纷向这对得知喜讯的的夫妻道喜,锦凤满脸通红不说话,李万河也是红光满面,一直傻笑个不停。

    “我还是头次看到李大哥这副模样。”秦烈一边脱衣裳一边笑着说:“汞泉那一带提起他的名字来多少人要肃然起敬,真该让他们都来看看刚才他那张脸。”

    小冬趴在床头笑:“锦凤平时那么泼辣,可是你看,刚才她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过,王太医走时也说了,虽然锦凤体质很好,脉象也稳,但是这是她头一回,最好等过了开始的三个月之后再上路出行。

    那也就是说,他们还得在京城待一个月。

    熄了灯两人还是睡不着,人逢喜事精神爽,小冬枕着秦烈一条手臂,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猜测将来锦凤的孩子是男是女。按着一般的道理,儿子肖母,女儿肖父——两人得出一个不怎么好的结论:不是生个象母亲的漂亮儿子,就是生个象父亲的粗壮的女儿。

    呃,其实真是闲的,才会想这些。兴许会生出一个极漂亮的女儿或是非常强壮的儿子的。

    小冬的手指在秦烈的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划:“再过一个月走也好,虽然天气可能还凉爽不下来,不过一早一晚的总算不那么闷热了,多少能舒服点。”

    再说,姚锦凤现在看起来已经有轻微的害喜征兆,这样的身体再长途跋涉的赶路,那得受多少罪啊。

    “小冬。”秦烈低声唤她一声。

    “嗯?”

    “你说,咱们将来要是有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儿?”

    小冬抿了下嘴唇,帐子里光线昏暗,让人不象白天那样容易发窘害臊。小冬懒懒地说:“我不知道。”

    秦烈微微笑,眼睛里有着幽幽的光亮,充满温和与希翼:“若是个男孩子,大概会象他舅舅一般吧?若是女孩子,一定很象你,又听话,又乖巧……”

    小冬抽出手,手指按住他的嘴唇。

    秦烈轮流在她指尖上亲过去:“要是个女儿,到时候你就教她绣花,做饭。要是个男孩儿,我就教他读书,练武。对,男孩儿女孩儿都要……”

    “你以为是上街去买菜啊?你说要就要?”

    秦烈笑起来,虽然没有笑出声,但是他的胸腔上下震颤着,小冬也忍不住去想他说的可能。

    孩子啊……

    小冬伸出手来摸摸自己的小腹——

    她现在不会有孩子,因为胡氏给她服用汤药。那是调养用的,对她的身子很有好处,但是,服用那汤药期间是不会有孩子的。

    小冬也没想过那么早生孩子。圣慈太后派出的女官也是这样说,最好过两年再要孩子。

    小冬自己想,就算不象前世的专家们说的那样,二十四岁以后再生孩子,起码,也得等她满了十八岁吧?

    太早的话,对大人和孩子来说都不好。

    姚锦凤现在的年纪倒是正好,不算太早也不算迟。

    秦烈的手按在她的手背上:“你还太小了……”

    他们想的是同一件事。

    小冬服用汤药的事情秦烈是知道的,他也表示赞同,还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被小冬捶了一记。

    “真有点儿等不及了。”

    平时还不觉得,再说两年并不是一个漫长的期限。秦烈也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瓜熟蒂落的时节到来。

    可是今天李万河那副幸福过头的傻相把他给刺激着了。

    一个孩子……一个与他和小冬血脉的延缓,不论是男是女,他都会欣喜而期待。他要做一个最好的父亲,给他们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两人都没再说话,小冬睡意朦胧,模模糊糊地想,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样的生活也许是太寂寞了。秦烈自幼孤苦,还没出生就失去了父亲,也许正因为这样,他对家庭和亲情的渴望如此强烈。

    这桩喜事让宅子里上上下下都笑声不断,姚锦凤他们不必说了,下人们因为得了李长河的厚赏,也是干劲儿十足。小冬笑着说,幸好李长河他们一个月后就是要走的,不然的话,只怕宅子里大多数的人心都要姓李了。

    姚锦凤高兴过后,就要面对种种限制禁令。高底绣鞋是不能穿了,紧束的裙装也都被收了起来,许多忌讳的食物不能吃,连剪子和针都不让拿。这也不行,那也不许,几天下来就把她憋得嗷嗷叫。小冬百般安慰开解,李长河更是鞍前马后小心翼翼地捧着她,想法儿替她解闷让她开心。

    “对了,不如咱们叫人来唱曲?”姚锦凤剥开一枚葡萄填进嘴里:“那个秦女唱的曲,我到现在也忘不了。她现在还在教坊么?”

    小冬噎了一下。

    “他已经不在教坊了。”小冬在肚里补一句,他现在就在安王府。

    张子千的身世坎坷,他曾男扮女装在教坊唱曲的事情也十分隐密。正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女子,所以尽管扮作女红妆,可是歌喉,气韵都显得那样与众不同,成就了他曾经教坊第一的美名。在他之后,不管是他带的那个师妹四姑娘还是他的小徒弟,无论是功名还是名气都无法超越他。即使学到了他的唱腔歌艺,也学不来他与众不同的仪表和气度。

    “也不是非得秦女不可,召个琴师来弹曲给你听?”

    “不要。”姚锦凤一挥手:“那个我从小就不喜欢,有一下没一下的,听着直响睡觉。”

    “听听琴声也没有坏处。”现代还讲究胎教音乐呢。

    “那你弹给我听吧,不用找外人。”

    小冬笑着摇手:“不成不成,我都多久没摸过了,学的那点儿本事早就还给师傅了。”

    “嗳,又没有旁人,我又不会笑话你。”

    小冬心道,要不为了看笑话好解闷,干嘛撺掇着非让她弹琴不可?

    天大地大,有身孕的人最大。连李长河都投过恳求的目光来,秦氏也笑着说:“又没有外人,你就弹弹呗。”

    “好吧,我记得家里有琴。”

    小冬的陪嫁中是有琴的,而且还巧,这琴的音也是刚调过不久的。

    小冬换了衣裳,命人点一炉香,净了手,弹了一曲清平调。水边的亭子里凉风习习,虽然许久不弹了手法略有些生涩,但好在清平调极为简单,曲谱小冬也还记得。

    一曲弹毕,余音袅袅。姚锦凤眯着眼微微出神,秦氏表情也有些怅然:“这曲子……我也听过。”

    她虽然没有说,但小冬也猜得出。

    弹琴给她听的,并且让她记得这样深刻的,不会是别人,只会是秦烈的父亲。

    她仿佛可以想象出那画面来。清俊文弱的书生,和敢爱敢恨的少女,一见钟情。书生弹琴,她侧耳倾听……

    那时候,她一定非常,非常的幸福。

    这幸福给了她勇气,脱离家人族人,进入一个与她此前生长的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接受另一种全新的生活。除了心上人,她一无所有。可是幸福那样短暂,她的孩子连父亲一面都没有见到。

    小冬很想问她一句——这些年来,她怨过吗?恨过吗?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选择?

    “嗯,这曲子我还记得,当初师傅教的……对了,那师傅姓区吧?”

    “没错。”

    “她现在如何了?”

    “听人说是在京里另一家女子书院教琴。”

    “还是没有嫁人吗?”

    小冬一笑:“没有。”

    她怎么能嫁人呢?区家回不得,她也只剩下贞烈才女的名声了。要是连这个都没了,她还如何安身?

    其实区兰颖岁数并不大,不到四十岁,保养得也好,原来在集玉堂的时候,她那样年轻貌美,看起来就不象是师傅。所以她只能表现得严厉,不苟言笑。不这样的话,只怕更难压服那些天之骄女们。

    既然听琴的人有兴致,小冬又弹了一曲听泉,这一曲听起来活泼欢快,恰如泉水飞溅,叮淙有声。即使李万河这样纯外行对琴曲全无了解的人,也能听出其中的灵动雀跃之意。许久没弹,谱子倒还没被她给忘光,不过弹完这一曲,小冬的额角鼻尖都布上了密密的细汗珠,亮晶晶的。

    秦氏忙拿了帕子替她擦拭,一旁红芙忙端茶过来。

    “真难为你了,这么小小的孩子,学了这么些东西。”秦氏对这个媳妇是越看越顺眼。一开始只知道她是郡主,总觉得宗室贵女难免骄娇之气,怕是难处得很。虽然秦烈说她乖巧温柔,容易相处,秦氏也没有全盘相信。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等见着真人,秦氏心事先放下一大半。看着就细巧可爱,毫无架子,绝没有仗着身份对秦烈摆谱,对自己这个外族人婆婆也是处处周到。家里的事情一把抓,又识文断字,又会弹琴什么的。

    秦氏美滋滋的想,自己的儿子果然和他爹一样有眼光啊

    ——————————

    下雨鸟,真是太好了。空气干得俺都流鼻血了……

    多下点吧~~~

第八十二章 路窄

    第八十二章路窄

    圣慈太后的寿辰小冬和秦烈一同进宫去贺寿的。她现在已经出嫁,不能象从前一样可着心意,备样新奇的或是亲手做的小东西便能当做寿礼。

    小冬备的礼既不简薄,也不比别人丰厚。

    拜倒行过礼,圣慈太后朝她招一招手,小冬乖乖的过去,挨着圣慈太后身边儿坐了。

    “我看看……”圣慈太后把她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番,才点头说:“嗯,日子过得好?”

    “挺好的。”小冬笑着说:“家里头都我说了算。”

    “听说,你婆婆来了?”

    连太后都听说了,京城里到底还有没有秘密啊。

    “嗯,我婆婆人脾气直,也很好相处。”

    “那就好,那就好。”圣慈太后拍拍她的手背,感慨的说:“有金屋银屋,日子过得不顺心也是枉然。”

    她看看秦烈,小声问小冬:“你爹眼光忒奇怪,怎么就看上这小子的?”

    小冬只能陪笑。

    “嗯,只要他能对你一心一意的,比什么都强。他要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我让人收拾他。”

    小冬继续陪笑,转头看看秦烈,眼光有点小小的得意。

    有娘家撑腰感觉就是不一样,腰挺得直,气喘得顺。

    秦烈和罗渭在一块儿说话,四驸马也站在旁边。

    嗯,秦烈勉强也可算是驸马党的一员了。

    “五驸马病了……”圣慈太后跟她说:“都半个月没起来床了。”

    小冬微微一惊:“是什么病?”

    怪不得没见着五驸马。五公主坐在不远处,虽然在和人说笑,不过明显能看出来她瘦了,眼睛凹了进去,下巴尖尖的。旁边坐着六公主,她还是一脸的浓妆,每次见到她小冬都有些感慨,明明六公主还不到二十,可是她却让人看出一股老相来,那些匀厚的粉,过浓的口脂,总是显得华丽而呆板的发饰与发型——六公主也比从前有底气,因为宋婕妤生了一位皇子,排行第五,宋婕妤也母凭子贵,份位提了一阶,现在得称淑妃娘娘了。生完儿子之后宋淑妃有些发福,脸庞圆润。在宫里头有儿子和没儿子的女人,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将来即使她的儿子当不了皇帝,也可以在分府之后接自己的娘出宫颐养,否则,这些女人只能在掖庭宫的一个院子里终老一生。

    小冬在席上被六公主刺了几句,无非是说她嫁得并不怎么好。秦烈是谈不上根基门第,也并非翩翩才子玉面书生。可小冬不在乎,任她说她的,自己只管吃菜。六公主恨得牙痒痒,小冬从前就是这样,不管你说什么,她就是不接招,让你一拳一拳都打在空处,别提多郁闷了。

    她眼珠一转,换了个话题:“小冬妹妹,听说你婆婆来了?”

    “是啊。”

    “你那婆婆八成也是头回来京城吧?你也是,多领她出来走走看看,不能白来一趟啊。后日我请人来家赏荷花吃新酒,你们也一块儿来吧?”

    小冬看她一眼,四公主将话岔开去:“小冬妹妹,你婆婆只怕不能长住吧?等她走了,你就自在多了。跟婆婆相处可不能顶着干,她要说什么你就只管听着,照不照做在你。”

    这八成是四公主与婆婆相处的心得体会。小冬笑着说:“四姐姐说得是。我婆婆是个直脾气,家务事什么的她也不愿意管。下个月她就回遂州去了。”

    五公主不大出声,宴席一罢便匆匆走了。四公主叹了口气:“她也够命苦的,年纪这样轻,万一驸马真是……她下半辈子可怎么过……”

    六公主在旁边哼了一声,不过到底没有说什么兴灾乐祸落井下石的话。

    “小冬妹妹现在便回去么?”

    “是啊,”小冬摸摸脸,没喝多少酒,可脸上觉得热热的,也许是天气太热了。

    六公主忽然过来挽住她的手,差点没把小冬吓一跳。

    “小冬妹妹,你嫁了之后,我还没去过你家呢。正好,顺路去你那儿认个门喝杯茶。”

    小冬顿时头疼起来,又找不着个好理由不让她去。连四公主也说:“正是呢,听说安王叔给你可是选了一处好宅子,花园修得尤其美,我也想去看一看。”

    小冬还能说什么?

    好在有四公主在,多少能分散六公主的注意力,也能压制着她一些,省得她净说些不着调的话。

    宅子从外面看真是没什么特别,不显山不露水,毫不打眼。进去之后方才见真章,房舍精致齐整,花木茂盛,楼台精致。四公主话中不无艳羡之意:“小冬妹妹命可真好,瞧这宅子。”

    六公主也眼红,可是仍然嘴硬:“瞧着也就这样,算不得气派。”

    “光门面气派有什么用?”四公主比她务实:“我们住的是屋子又不是住门面。这可真宽敞……”

    六公主不乐意接这茬。

    她何尝不羡慕?住在罗家,将军府气派归气派,可那又不是她的,将来也不归她所有。她和罗渭住的不过是将军府中的一个院子,上面还有婆婆妯娌,做事说话哪能随心恣意?将来罗将军不在了,将军府也是归了长房,他们只是二房,到时候分出来过,能有这么好的宅子么?

    小冬说:“天热,刚才又喝了酒,到池边的亭子里坐坐吧。”

    六公主笑着说:“别呀,我们还没见过你婆婆呢,总得招呼一声吧。”

    小冬在肚里呸了一声。

    秦氏不过是民妇,这二位可是公主。真要打招呼,那肯定不是她们当晚辈的拜见秦氏,而是秦氏得倒过来拜见她们了。

    还好四公主在:“今天喝了酒,还是算了吧,天气这样热,想必秦夫人正歇着,咱们喝杯茶就走吧。我家里那两个魔星不知又惹祸了没有,我可得回去瞧瞧。”

    六公主哼了一声:“你要回去你就先走,我反正不急着回去——”不过到底没有再坚持要见秦氏。

    小冬松了口气,朝四公主投去感谢的目光。

    四公主朝她一笑。

    亭子里果然显得凉快,池边栽着垂柳,长长的枝条垂到水面上,水鸟在树荫里荷叶下穿游嬉戏,甩起晶莹的水珠,七彩的羽毛在阳光下仿佛宝石一般。

    “秦家住在遂州什么地方?”

    “住在东泉,是个小地方。”

    那里什么样子,小冬也说不上来。秦烈和她说过,小冬的印象中,那里多山多水,民风淳朴,尤其多美女。

    “驸马的老家是在原州,成亲后我就去过一次,来回路上就得走大半月。哎哟哟,那路颠的呀,人都要给颠散架了。老屋子住着也不舒服,一股子霉味儿,就祭祖去过那一回,我可再不去了,不够受罪的。”

    小冬说:“东泉更远呢。我也还没去过,不过……总得要去看看的。”

    小冬倒是对遂州十分期待。那里不但是秦烈的老家,更是姚青媛的故乡。小冬对那个地方说不出的好奇和向往。对四公主她们来说,要让她们去穷乡僻壤过日子简直象要了命一样。可小冬觉得自己没那么娇气,而且她对秦烈有信心。

    秦烈对她的呵护关照,让小冬完全能放心。跟他在一块儿,走到天边去她也不害怕。

    “对了……”四公主问:“你今天穿的这裙子,是什么料子,我怎么从未见过?倒是真好看。”

    小冬笑了:“这是斓花锦,是我婆婆送我的,中原没这种料子,是婆夷国那边来的。我拿了做裙子,今天是头一次上身儿”

    “啊,原来这就是斓花锦。”四公主恍然,凑过来仔细的看:“当年学针线的时候也听说过,不过这是头次见着。刚一看我觉得是烟紫色的。可是让太阳一照,那颜色哗的一下就褪了,象银子似的。这到了水边上,怎么看着又成了一点靓青?”

    说了一会儿闲话,四公主起身告辞,六公主不情不愿地跟着一起走了。小冬松了口气,寻思着可算是要走了。

    绕过假山,小冬指着前头说:“从这儿过了桥,再直走就出园子了,比咱们进来时要快。”

    正说着,有人从桥那边走了过来。

    四公主微微诧异,小冬也没想到——姚锦凤怎么来了?她嫌天气炎热,只穿着一件月白的吊纱高腰襦裙,头发用绢带松松一系,扶着丫鬟手,袅袅婷婷,微风吹起她的裙带和发丝,看起来仿佛凌波仙子。

    绕过假山,小冬指着前头说:“从这儿过了桥,再直走就出园子了,比咱们进来时要快。”

    正说着,有人从桥那边走了过来。

    四公主微微诧异,小冬也没想到——姚锦凤怎么来了?她嫌天气炎热,只穿着一件月白的吊纱高腰襦裙,头发用绢带松松一系,扶着丫鬟手,袅袅婷婷,微风吹起她的裙带和发丝,看起来仿佛凌波仙子。

    绕过假山,小冬指着前头说:“从这儿过了桥,再直走就出园子了,比咱们进来时要快。”

    正说着,有人从桥那边走了过来。

    四公主微微诧异,小冬也没想到——姚锦凤怎么来了?她嫌天气炎热,只穿着一件月白的吊纱高腰襦裙,头发用绢带松松一系,扶着丫鬟手,袅袅婷婷,微风吹起她的裙带和发丝,看起来仿佛凌波仙子。

第八十四章 相求

    第八十四章相求

    五驸马是真的病的很重,小冬听赵吕也提过一次,请了几位太医都束手无策。

    沈静的手指在桌上轻叩了几下。小冬打量着他,沈静少年时就很少流露出情绪来,现在年纪渐长,更显得稳重深沉,小冬根本不知他心中是喜是怒。

    按说……五驸马算是他情敌,五驸马病了,沈静应该高兴。

    可是,沈静如果关心五公主,希望她过得好,那就不能巴望着五驸马重病不治,不然五公主就得当寡妇了。就算贵为公主,守寡的日子一样难熬。五公主还这样年轻——后头还有几十年,如何煎熬?

    本朝还没有公主丧夫再嫁的先例呢。小冬只听圣慈太后说过一次,有一位公主,是定了亲之后还没成亲,驸马就意外故世,所以隔了两年才又择了一位夫婿,与再嫁是不同的。

    沈静没待多久便告辞了,小冬也没有多留他。

    小冬怎么也想不到,今天她这里人气如此旺盛,送走了六公主,沈静来了。沈静这边告辞,五公主却上门来了。她穿着一件深紫色宫装,戴着纱帽,风吹起纱帷,露出一角秀气的下颔和秀美的颈项。

    刚才六公主走时,还没有沈静当面遇上。可是这回五公主来,却和沈静走了个面对面。

    沈静固然意外,五公主看起来也有片刻不知所措。小冬克制不住好奇心,目光在两个人脸上轮流巡梭,沈静的失态只是一瞬间,马上回过神来行礼:“见过公主。”

    “沈部郎不用客气,”五公主声音听起来微微发紧,她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我来找小冬妹妹有事商量……”

    她来找小冬完全不用向谁解释,特意说这么一句,仿佛要撇清表白什么一样。

    小冬眨眨眼,沈静的新官职小冬都记不太清楚,五公主却一口叫了出来——嗯,五公主倒还真是关心时事啊。

    可也不能让他们就站在门前说话啊。

    小冬不得不出来做这根打鸳鸯的棒子。毕竟五公主已经嫁了人,她和沈静之间,就算没发生什么实质上的事,可只要旁人捕风捉影的来几句闲话……在京城这地方桃色韵事向来传的快,要不了两天就会满城风雨。

    “五姐姐你还是头次来我这儿吧?前天四姐姐六姐姐都来了,独你没来。我还想着请你赏花品茶呢。表哥,我有客,就不送你了,得了空常来坐坐。”

    五公主点点头,随小冬朝里走。

    “也没打招呼,就冒然上门来了。”五公主先道歉:“实在是有一件事要麻烦小冬妹妹。”

    “五姐姐有话请说吧,若是帮得上忙,我当然不会推辞。”

    五公主低声说:“是为了驸马的病……”

    小冬有些疑惑,五驸马病重,五公主去求医问药也好,去求神拜佛也好,有什么必要求到她面前来?

    “可是缺少药材?我这里人参倒还有几枝,出嫁时父亲还给了我四枚菩提果。”

    五公主摇了摇头:“不是药材。林乡候府里也不缺药材——纵然有不足,宫里也没什么药材找不着。”

    那是为了什么?

    五公主说:“我是听说,遂州有一位名医,声名远播,想请来替驸马看诊。可是遂州天高路远,我对那儿又一点儿都不熟悉……”

    小冬恍然,因为秦烈是遂州人,所以五公主才来向她打听吧?

    她也不了解,秦烈也不在家,不过没关系,秦氏在家,若真有这样一位名医,秦氏应该会知道的。

    “嗯,遂州的情形我不了解,不过我婆婆正好也在,她或会知道。”

    五公主精神一振:“那劳烦小冬妹妹领我去拜见秦夫人,我,我来的仓促,两手空空的……”

    小冬忙说:“五姐姐莫急,我婆婆为人直爽,也是个热心肠,若真有这么一位名医,她应该会知道的。”

    秦氏的年轻美貌果然让五公主也吃了一惊,她要行晚辈之礼,秦氏忙让人拌着,小冬也劝,五公主仍是恭敬地见了礼,寒喧了两句,将来意说了。

    秦氏想了一想:“我一向住在东泉,遂州地方很大,那位名医……应该是姓洪吧?”

    五公主满脸喜色:“正是,正是姓洪。夫人知道此人?他医术果然高明?”

    “不曾见过,只听说是治好了不少的疑难杂症,不知道五驸马的病症他医不医得了。不过,从这里到遂州,一来一往的,也颇耗时日,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小冬也是这样想。五驸马既然病已经这样重了,还能支撑到从遂州请来这位洪郎中吗?

    五公主显然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有一线希望,哪怕再遥远渺茫,她也会牢牢抓住。

    “嗯,这样的话,只能写封信回去,让人送这位洪郎中来京城——可是一来不知人家肯不肯跋涉千里,二来……路上恐怕要多耗费时日,即使走水路,只怕也得将近一个月。三来……”

    秦氏没有明说,不过五公主应该也明白,就算是神医,那也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五驸马倘若……得的是什么绝症,那也不能埋怨大夫不得力了。

    五公主重重点头:“夫人说的,我也都明白。还请夫人帮我这个忙,无论……无论成与不成,我都感激不尽。”

    秦烈不在家中,秦氏口述,小冬替她将信写了,五公主又说了下五驸马的病情,小冬也一并记了下来,将信封了口,秦氏吩咐人立即送信回遂州去。五公主眼圈发红,又谢过秦氏和小冬,便要告辞。

    小冬挽留,五公主只是摇头:“驸马病中心绪不定,一时也离不了人,倘若醒了看不见我,只怕药也喝不下。我还是赶紧回去的好。若是这边有什么消息,小冬妹妹千万打发人去告诉我一声……”

    “五姐姐放心吧,若得了信儿,我一定马上打发人去跟你说。”

    五公主走了,这回总算没有再来客人。小冬长长松了口气,换下衣裳,陪秦氏一同用茶闲话。

    “这位五公主就是明贵妃的女儿?”

    “嗯,她曾经生过疮症,所以脸上落了些印子,不仔细看倒也不碍事。”

    “这么年轻……”

    秦氏话里的意思小冬明白。

    若是五驸马真不行了,五公主……实在可惜了。

    秦烈晚间回来,和小冬一起,陪秦氏用了晚饭。秦氏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饭桌上就把今天白天的事说了。

    秦烈点头说:“五驸马的确病的不轻,据说已经咳血了,病症很是凶险,好好的人,没几日就折腾得起不来床。不过那位洪郎中虽然有些名气,能治得了五驸马的病么?”

    “谁说得准呢,不过尽人事,听天命吧。”

    晚上小冬有些闷闷不乐,秦烈说了两个笑话,也不见她露个笑脸。

    隔着帐子看着床头的烛光,有些黯沉沉的。小冬接过秦烈递的茶,有几分侥幸地说:“六公主今天还找上门来呢,也不知是来吵架的还是想打架的,还好锦凤不在家里,不然六公主真犯蛮,那可够麻烦的。其实锦凤和罗渭也没有什么,她这干醋呷的毫无道理。”

    秦烈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话说这人肌肤色深,更衬得牙白。

    “六公主只是小打小闹,你别往心里去。反正锦凤他们快要离开京城了。”

    “嗯。”

    小冬喝了半杯茶,另外半杯秦烈接过去喝了,两人吹灯躺下。小冬想着今天沈静和五公主相见时的神情,总觉得胸口压着些什么,有些沉甸甸的。

    她不知道五公主和沈静心里有多少苦楚,可是两人之间横亘着无法逾越的鸿沟。这年头,有几对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就她知道的,好象……除了她自己能这样幸福,旁的人,一桩也没有。

    大多数人在成亲前都没见过另一半是什么模样,高矮胖瘦黑白俊丑都是听旁人转述。等拜了天地进了洞房,好不好的都要一起过下半辈子。

    秦烈听着她没睡着,轻声问:“在想什么?”

    “想我们。”小冬说,“我们比旁人幸运太多了。”

    秦烈的手伸过来,小冬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她无法想象自己和一个全然陌生的人,怎么样躺在一张床上,耳鬓厮磨,肌肤相亲。那人的手抱着她,在她身上抚摸游走……光是想,小冬都觉得全身寒毛倒竖。

    更不用说,还要容忍那个人还和妾睡一起,和通房丫头,甚至和外头勾栏里的女子……

    那样的生活想一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幸而,她嫁的是秦烈。

    他和她早就相识,彼此了解,互生情愫。

    他没有其他女人,妾也好,丫头也好,外头的闲花野草也好,一概没有。小冬不必担心在他嘴唇上尝到别的女人的胭脂味,也不用担心有一天,会有别的女人挺着大肚子,怀着他的孩子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秦烈的唇挨在她的耳垂边,热热的气息吹得小冬全身发软,手里攥着纱被,感觉他的唇渐渐向下移去,经过颈项,秦烈一手托着她的腰,轻咬住她肚兜上的系带,轻轻一扯,那结就松开了。

    ————————————

    扭扭~~爬走~~

第八十五章拦路

    第八十五章拦路

    扎着浅蓝花儿墨绿叶儿的白绫肚兜搭在床边,一点一点地朝下滑。后来床不知怎么颤得动静大了些,肚兜无声地滑下,轻盈地铺展开来,落在了床边的脚踏上,上头那叶子支棱棱的精神,花儿显得格外羞涩,半是含苞半是吐蕊。

    不知是不是过寿的那日受了累,又吃了些油腻的东西,圣慈太后支撑了几天,还是病倒了。小冬进宫去探望,圣慈太后脸色黄黄的,靠在床边。

    小冬笑盈盈地施了礼,靠在床边,轻声唤:“太后娘娘。”

    圣慈太后摸摸她的手:“嗯,你也来啦。我这不是什么大病,用不着一拥而上的都跑来。”

    “嗯,我带了一副绣图来,等您精神好些了再看。您可有什么想吃的,说了我去做。”

    圣慈太后微微一笑:“倒没有什么想吃的。嗯,我们小冬嫁了人,越发贤惠起来了。”她捏了捏小冬的手掌:“你的掌心软,是个平顺有福的孩子。”

    小冬眉舒目展,神情恬然,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是极舒心的,圣慈太后放下心事,又有些感慨。

    女子嫁人,就象第二次投胎。娘家得力固然好,可是后头大半生都是要在婆家度过。丈夫倘若是个不成器的,婆家又是不省心的,这一世可有得煎熬。即使娘家寒微,倘若夫家将来显达,丈夫争气,婆婆和气,那这命是极好的了,将来养儿育女,日子既平且顺。

    圣慈太后平时身体康健,连风寒咳嗽都极少,可越是这样的人,病了发作起来反倒越厉害。小冬进来之前已经向采姑打听过,太医也只说要静养为主,饮食要清淡,开的方子也是调养为主。

    采姑轻声说:“郡主不用担心,太后娘娘比前两天已经好多了。寿辰的第二日什么东西也没吃下去,喝了几口汤还腹痛了好半天,从服了药,昨天已经能进饮食了。”

    小冬站直身,朝她深深一福:“多谢姐姐。”

    采姑吓得忙扶住她:“郡主这是做什么。”

    “太后娘娘虽然疼爱我,可是我却不能时时守着娘娘,采姑姐姐替我尽心尽力服侍太后,当得我这谢。”

    采姑忙说:“使不得使不得,服侍太后是我的本份,郡主的一片心意,太后娘娘也知道的。”

    见了小冬圣慈太后精神倒是好了些,喝了药之后小冬替她端茶端水,圣慈太后说:“你别忙着了,坐下来咱们说会儿话吧。”

    小冬应了一声,洗过手坐了下来。

    圣慈太后低声说:“其实我自己心里有数,这病是早年落下的根儿,现在不过是让冷酒给勾起来了……”

    小冬靠在她身边静静的听她说。

    “当时我和凝冰一起入的宫,她被分在宜春宫,我在掖庭充役。宜春宫偏僻荒凉,与冷宫无异,可是分在这里执役的几个宫女都是难得的美人。有次打水时,我的舀子落到井里去,她替我捞了起来,我们就这么认识了。她脾气直爽,心思又巧,象个姐姐似的照应我。后来,皇后挑人,把我和她挑上了。”

    啊,这个小冬听说过。圣慈太后当年不过是宫人,圣德太后当时是皇后,为了分一位崔妃的宠,才将她们拣了出来当做棋子用。

    说起当年旧事,圣慈太后目光迷惘,望着窗边盆景的叶子:“凝冰比我生得还要好,也比崔妃生得好。先皇对她更看重一些,我本来就不擅这些,两个人里只有一个能出头,是她或是我,都没有关系。可是凝冰她私下和我说,让我小心饮食——她已经被皇后下了药,这一生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我吓了一跳,虽然我不指望着争宠夺嫡,可是谁知道吃的饭菜汤羹里都有什么东西?从那以后我就加倍留心入口之物,除了绝对能肯定没问题的才吃下去,其他的都偷偷处理掉。有时候一天都没东西吃,就那么饿着。这病根,其实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小冬握着圣慈太后的手,轻声说:“娘娘。”

    若没有圣慈太后当时的谨慎和忍耐,这世上也就没了皇帝,没有安王……当然也不可能有她了。

    圣慈太后一笑:“后来皇上也有所察觉,我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当时年轻,饥一顿饱一顿的容易捱,也没想过以后怎么样。现在年纪大了,这些早年欠的债就找上门来了。”

    小冬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又替她念诵了一段地藏经。她声音轻柔甜美,圣慈太后先是闭目养神,后来呼吸平稳均匀,小冬停下来看,她已经睡着了。

    小冬轻手轻脚从寝宫退出来,一回身,却看见皇帝不知何时来了,坐在门旁不远的地方。

    小冬上前去行礼请安,皇帝问:“太后睡了?”

    “是,太后娘娘刚睡着。皇上几时来的?”

    “刚来,听着你在里头念经书,就在外头听了听。”皇帝态度温和:“太后喜欢你,你常常进来陪陪她。”

    小冬应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儿,皇帝问:“你……过得可好?”

    这话不适合从他口中说出来,听起来怪别扭的。这种话适合女性长辈问,做为皇帝——他应该关心的不是这样的小事吧?

    小冬眼观鼻鼻观心:“挺好的,多谢皇上关心。”她反正不能和皇帝絮絮叨叨,说丈夫很体贴,婆婆很和气,日子很宽裕,吃得好睡得好一切都很好这些琐事。可是单说这么一句,好象显得生硬而敷衍,小冬想了想,又添一句:“家里人少,事也少,不累心。”

    皇帝微微笑了:“你父亲大概也就看中了这一点,才给你找了这门亲事。”

    好在皇帝没想再和她继续拉家常,他一走,小冬长长的松了口气。采姑端茶给她,小声说:“还没见皇上对哪位晚辈这么和气呢,就是几位公主也没有过。”

    小冬摇摇头:“每回见皇上我都不敢大声喘气,总怕说错话。”

    采姑送她从长春宫出来,天色有些阴沉沉的,看着多半要下雨。小冬加快了步子,远远看着凤辇过来,躲是来不及,避到一旁等候。凤辇走到她身前停了下来,小冬请了一个安,听皇后说:“不必多礼,你刚看过太后了?”

    小冬说:“是,太后娘娘服了药睡下了。”

    皇后穿着一件大红绣牡丹的宫装,脸上似笑非笑:“皇上也走了?”

    敢情她什么都知道,那还问什么?

    小冬肚里腹诽,脸上还是很恭敬:“皇上来时太后娘娘已经睡下了,便没进寝宫,在外面坐了坐就走了。”

    皇后点了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小冬低下头去,等凤辇走过去了,才松了口气。

    她总是不想见到皇后。

    大概……是从姚锦凤出事的那时候起吧?

    不,比那更早。

    皇后对她总是有些阴阳怪气的,小冬是能躲则躲,尽量不和皇后碰着面,省得彼此都难受。

    她的车子出了宫门,小冬想着是不是先回安王府一趟——可是这会儿安王和赵吕应该都不在府中,她去了也见不着人。

    “夫人,直接回府么?”

    小冬想了想:“去四海聚宝。”

    小冬琢磨圣慈太后的病,寻思着好好请郎中问一问可有什么好的调养方子——虽然外头郎中未必就比宫中的御医高明,但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兴许就有什么好法子。再说,外头的郎中比御医敢说话敢开方,不象御医们一个个暮气沉沉的但求无过。

    钉了掌的马蹄踏在石板路上,蹄声清脆而规律。街上人声渐渐嘈杂起来,车子转了个弯,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隔着车帘,有人说了句:“小冬妹妹,是我。”

    小冬眉头皱了一下,将帘子掀开一条缝。

    三皇子骑在马上,隔着车窗朝她点一点头。

    不用问,除了他,也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下小冬的车。

    “三皇子好。不知三皇子这是从哪儿来?”

    三皇子微微苦笑:“妹妹不要说笑,我有事情想请教你。妹妹若不忙的话,在这儿歇一歇,喝杯茶再走。”

    小冬往后看一眼,道旁果然有个茶楼。

    她一万个不想搭理他,也不愿意下车。

    “我刚从宫中出来,正要回王府有事。三皇子的事若不急,就下次再说吧。”

    她很客气,也很冷淡。三皇子要问她什么,能问她什么,小冬猜也猜得到。可是这有什么意思?他也娶了妻生了子,姚锦凤也嫁了人了,现在也有了身孕。他们那段年少轻狂的过去不是已经说开了么?难道还要再纠缠下去?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小冬的警惕和不信任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三皇子看得清清楚楚。他没再勉强小冬下车,只探过身来,低声说了句:“她若还在京城,就送她尽早离开。京城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这话大出小冬意料之外,她心里咯噔一下:“这什么意思?出了什么事?”

    三皇子只向她点了下头:“拜托妹妹了,切记切记。”

    他只带了两个侍卫,没有再多说什么,朝另一个方向匆匆去了。小冬掀开车帘张望,三皇子骑在马上的背影已经转过了街角。

    ——————————

    啵大家,天气变化很大,要注意身体。

第八十六章 送别

    第八十六章送别

    若是走水路,从京城出发沿运河一路南下,途经南郡、安陵,最后到达遂州,差不多要四十来天的路程。比走陆路是要慢,但是以姚锦凤现在的情况,不管是坐车还是骑马都太过颠簸,对她和胎儿十分不利。

    虽然有秦氏同她一道,可是指望秦氏照顾她——

    那是白指望。

    秦氏虽然嫁过人,生过孩子,可是对如何照料孕妇全然是个外行。她自己也是这样说,当时她被林家赶了出来,最大的问题是解决温饱,后来安定下来,借住的是木匠家的房子,每天奔波忙碌,哪顾得上专门伺候肚子?最后连孩子出生都是在草棚里……

    好在李万河是个很靠谱的人,买了两个有经验的婆子和小丫头一同上路。小冬给预备了整整几大箱的东西,吃的穿的药材杂物,甚至还提前预备了给孩子做衣裳的料子布匹。

    “这是姜糖,这是梅子,这是霜葡萄,还有酸笋、桃脯和瓜条。”一溜排开的各式瓷罐子里全是零嘴儿,“还有,这是江女官帮我抄录的,给有孕的人补身的食膳,路上想必都用得上。”

    小冬实在放心不下。

    但是三皇子的警告,必定是因为情势对锦凤十分不利。不管是他老娘还是他老婆要出手,都不是好应付的。皇后就不用说了,三皇子妃吴氏也不是吃素的,上马能射猎下马能作诗,文武全才。虽然三皇子和姚锦凤之间的事早就成了过去式,可是若还有人想拿这事做文章——

    李万河带了不少随从,秦烈又安排了人手护送。

    小冬和锦凤告别时,她是忧心忡忡,锦凤倒是丝毫不放在心上,还反过来安慰她。

    “你别担心,就算我以后不来京城了,你也可以来遂州啊,到时候我带你去爬山,紫檀山的风光可好了,三月里的时候满山都是花,泉水特别清特别的凉,山里还有不少猴子呢。”

    秦烈也笑着说:“别担心了,不会有事儿的。瞧你这眉头皱的,都快成老婆婆了。”

    小冬狠狠瞪他一眼。

    小冬一直送他们到城门口,秦氏拉着她的手说:“你们好好儿过,不用惦记我。过年的时候若是能回来最好,要是你们挪不出空,我想法子来京城也行。秦烈要是敢给你气受,你就告诉我,我狠狠揍她。”

    小冬的满怀别情总算被这话驱散了些,笑着说:“嗯。到时候您揍他,我给您递棍子。”

    “回去吧,天热得很,别晒坏了。”秦氏摸摸她的脸,抱了她一下,低声说:“我一直觉得没生个女儿是这辈子的缺憾,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小冬鼻子微微发酸。

    对这个年轻漂亮的婆婆——小冬心里没能把她当成亲娘,倒是象个大姐姐一样。脾气直爽,又很和气亲切。和她相处永远不会让人觉得难受,小冬预想中的婆媳问题一个也没有碰着。

    “好啦,别哭鼻子,哭肿了眼皮可不好看了。”秦氏拍拍她的肩膀:“快回去吧,别送了。”

    小冬站在路边,一直看着车队消失在视野里,才没精打采的上车回去。秦烈一路上说了许多宽慰的话,还讲了好几个笑话,也没能让她觉得高兴起来。

    “要不,咱们今天去王府蹭饭去?”秦烈琢磨,见了安王和赵吕,总能让她心情好些。

    “算了,哥哥前日就去成岭了,父亲这阵子又忙。”

    连百试百灵的“回娘家”都不管用,秦烈也觉得黔驴技穷。

    “天这么热,中午别回府了,美味居新请了一个厨子,做得一手地道的西域菜,烧茶鸡,煎虾,烤肉,去尝一尝吧?”

    小冬点了点头。

    秦氏走了,锦凤走了,家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她也不想那么快就回去。

    锦凤她们刚来的时候,家里天天都那么热闹,到处是欢声笑语。白天三个人凑在一起玩叶子牌,掷棋,挑选衣料,商量菜谱。晚上吃过了饭,在花园里头散步,月亮投在地下的树影看起来都那么婆娑多姿,池子里的水面在月光下亮晶晶,就象一面嵌在花树丛中的大镜子。即使锦凤搬出去了,和秦氏在一起也很快活,秦氏跟她讲许多遂州的事情,那些她从来没去过的地方,没有见过的景致风物——秦氏还去过婆夷国,那里的姑娘可以自由的上街,不用顶着纱帽遮得密密实实,那里从不下雪,一年四季鲜花盛放……说的小冬心驰神往,真想亲眼去看一看。

    秦烈安慰她说:“有机会的,到时候我带你去,江南水乡也好,西域大漠也好,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世上的奇景奇观多着呢,只怕你一辈子都看不过来。”

    美味居的这个新厨子果然不凡,煎虾子做的异常美味。虾去了壳先腌过,烤得香气四溢,吃着既鲜嫩还弹牙,因为秦烈吩咐过,辛辣调料和其他香料放得都不算多,很合小冬的口味。茶鸡味道也好,外酥里嫩,肉滑汁稠。小冬最欣赏的是最后一道汤,浓郁鲜香。

    食物在填满人们的肚子的时候,也会让心灵上产生一种满足感。

    因为送别而带来的失落似乎被食物的美味与丰富弥补了,饭后秦烈亲自捧了茉莉水给她洗手。小冬的脸庞红扑扑的,因为天气炎热,鼻尖上有一层细细的汗珠,看起来越发显得娇艳。

    美味居后头有一个院子,移栽了不少翠竹,风吹过来沙沙直响。小冬靠着秦烈,眯着眼睛。

    “刚吃完饭别立刻就睡,咱们说会儿话。”

    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你说,娘和锦凤她们现在走到哪儿了?”

    “他们走的不算快,天黑的时候差不多能上船,现在还在半路上呢。”

    “船也安排好了吧?”

    “你放心吧,都是新船,又稳又快。”

    秦烈揪了一颗葡萄给她,小冬拿在手里把玩,葡萄皮薄,汁水渗出来沾在手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她要找帕子来擦,秦烈把帕子接了过去,却低下头来,舌尖擦过小冬的指腹,声音里带着笑意,低声说:“好甜。”

    小冬觉得指腹上的那股微痒顺着手臂一直延伸到胸口,脚趾都忍不住蜷起来了。

    她本能地把手往后一抽:“去去,你怎么和梅花学上了。”

    秦烈无辜地说:“梅花有我这么知情知趣么?”

    “梅花没你这么厚脸皮是真的。”小冬往外头看看,虽然没见着什么人,可是毕竟不是在家里。

    “让人看见了可怎么办?你也老实一点。”

    秦烈说:“看见就看见,咱们是正经夫妻,还怕人看不成。”

    话虽然这么说,他也没有再动手动脚。

    “你这里也有人跳舞唱曲助兴吗?”

    “没有。”秦烈摇头说:“美味居不做散客生意,都是提前几天就要订座。来的人多半图这里地方幽静酒菜美味,用不着找人唱曲什么的助兴。”

    也是,这里是和一般酒楼的嘈杂喧攘不同,坐在屋里听不见楼上楼下左右隔间的半点动静。

    “嗯,不俗。”小冬点头夸赞:“是你的点子?”

    秦烈一笑:“不是。是王爷替我出的主意。”

    “啊?”小冬意外之极:“父亲?”

    安王还懂得开馆子?

    他会琴棋书画,懂仕途经济,会骑马射猎……

    想不到这开门做买卖他也会?

    ……大概除了生孩子,没有什么是父亲不会的吧?

    “一开始我只是顺口和王爷提了一次,这里地方不算大,要做别的用途一时又想不出来,是王爷说,天下人不管到了何时,总是要吃饭的。也不用那么多花样,只要饭菜好,地方舒服,一定有人来。这话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一开始名声不响,生意清淡。后来渐渐有了回头客,知道的人也多了。”

    小冬一半觉得骄傲,一半又觉得好笑。

    “嗯,父亲倘若不做王爷,做生意人也一定是顶尖儿的。”

    “可不是么,聪明人做什么都行。”

    小冬回府后睡了大半下午,起来时都快要傍晚了。睡得久了人反而没精神,拿着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理头发。红芙知道秦氏她们走了小冬觉得失落,想办法找话题让她解闷。

    “今天家中没人来过吧?”

    “没有。”红芙端了一盏青梅茶过来。茶用冰湃过,凉凉的酸酸的,喝了很是醒神:“王府打发人送了些蜜瓜来,说是王爷让送来的。要不要切来尝尝?”

    “不了,晚上等他回来了一块儿尝吧。只送了瓜来么?还说了什么没有?”

    “没说什么。”红芙笑着说:“您要是想王爷和世子了,就回去住几天么,我看王爷也肯定十分想念您。”

    “嗯,也好。对了,胡妈妈呢?”

    “您不是吩咐了想找几位郎中来问话么,胡妈妈为这事忙了大半天呢。不过那几位都说,象您说的那样的病人,也没有什么好法子能根治,不过是平时多注意保养,忌寒凉忌酒忌辛辣,也不要劳累动气……”

    小冬点了点头。

    这和御医所说的也差不多。圣慈太后这病主要就靠一个养字。

    ——————

    好快,三月没什么感觉就过了一大半了。

    下个月俺要出远门~~不过更新会保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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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宫人

    第八十七章宫人

    早起小冬收拾了穿戴停当,秦烈看她的打扮衣裳,问了句:“要进宫?”

    “嗯。”

    红荆拿着面圆镜替小冬照着后面的发髻,秦烈过来接过镜子,小冬扭头看他一眼。

    “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太后娘娘yu体违和,你就是去了也不方便见。”

    “那我送你到宫门口。”秦烈往门口瞅了一眼,飞快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小冬吓了一跳,忙朝门口看了一眼,红荆已经端着水盆出去了。

    幸好没人看见。

    她手里帕子一甩,在秦烈额头上抽了一下:“去去。”

    秦烈笑着揽住她的腰,小冬瞪了他一眼。

    “中午可回府?我去接你。”

    “嗯,今天大概要用了午膳再出来,不用接我。”

    秦烈一路送她到延喜门,看着小冬的车子进了宫门。

    小冬穿过长长的宫道,墙的那边是左掖庭,听着墙那边有女子的说笑声,嘻嘻哈哈的大异往常。

    “郡主忘了,上月不是采选秀女么,想是新秀女们已经进宫了,就安置在那边。”

    小冬点点头,她倒把这个忘了。

    现在她们还能笑出来,等在宫里过上一年半载,就会慢慢变成另一个模样。说不敢说,笑不能笑,循规蹈矩,沉默寡言。

    圣慈太后精神比上回好多了,还在长春宫院子里走了一圈。采姑笑着说:“郡主来得真早,可用了早饭没有?”

    小冬笑着摇头:“没有呢,特意来吃白食的。”

    圣慈太后指着她笑:“你啊,都成了亲了,是大人了,还一副小孩儿脾气。”

    小冬笑盈盈地扶着圣慈太后朝前走:“娘娘这儿的饭食比我家中的好,今天有什么吃的?”

    采姑在一旁说:“巧了,刚才我去小厨房看过,有桃肉卷儿,还有翡翠酥和冰糖糯米山楂粥,都是郡主喜欢的。”

    小冬陪着圣慈太后用了早膳,许是早上多走了几步,也或许是有人陪着胃口也好,圣慈太后居然喝了大半碗粥,还吃了大半块糕。

    “你婆婆她们回家乡去了?”

    “嗯,昨天走的。走运河,水路总是稳妥踏实些。送走了她们,家里一下子就空下来了,平时习惯了有人作伴热热闹闹的,乍一空,还真觉得寂寞。”

    圣慈太后拍拍她的手背:“过些天就好了。你要闷了,就进宫来陪陪我。”

    采姑端茶上来:“郡主家中现在人少,等将来生下小千金小公子,可就一点儿都不闷了,到时候只怕忙得叫苦连天呢。”

    圣慈太后也跟着打趣:“正是呢。生个淘小子,缠得你睡觉的空儿都没有,保证不寂寞了。”

    小冬被打趣得脸通红,急忙把话题岔开:“今天从延喜门那边进来,听着左掖庭那一带跟养了小鸟儿似的,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圣慈太后有些疑惑,采姑忙说:“娘娘这几天也没理会,那边安置了新进来的宫女,都是些小姑娘,宫规怕还没学好呢,所以让郡主听见了。”

    “是么?有多少人?”

    “奴婢也没细打听,三五百总有吧?”

    圣慈太后点点头:“病了几天,倒没留心这个。对了,采姑你是哪年进的宫?”

    采姑微微一怔,想了想:“奴婢是永庆十一年春天进的宫。”

    “啊,”圣慈太后微微点头:“也有十多年了。我还记得我是显元二十八年进的宫……虽然过了几十年,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是个大冷天,进了宫就把我们身上的棉衣都剥了去了,发给了件夹衣,根本挡不了寒风,屋里也没有炭盆,一屋的小姑娘都冻得瑟瑟发抖。”

    大概人上了年纪,就喜欢回忆从前的事情。

    “太后娘娘那时候多大?”

    “十二。对,刚刚十二,从小就没离过家,乍一进了宫,处处都不习惯,心里害怕也不敢同人说……学宫规的时候可没少吃苦头,当时每八个人分作一班,那一班儿里有一个学的不好的,其他七个人跟着一块儿受罚。”

    采姑说:“正是呢,我们那时候也是的。挨了罚还没有饭吃,半夜里都饿得睡不着觉。”

    圣慈太后一笑:“宫规从来都是老一套,几百年来改朝换代,后宫的规矩却没怎么大改。”

    小冬没有插话,静静地听着。

    “后来我就一直待在掖庭宫里,活计也不算太累。这么过了一年,两年……我觉得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一起进宫的姑娘也有得蒙圣宠的,也有犯了过失被打死的。一开始心里怕得很,后来经得多了,见得多了,也就不怕了——怕也没有用。”

    圣慈太后那时候可想不到自己会成为一国太后吧?忍饥捱饿的时候,一定只想着有个馒头就知足了。

    人的际遇谁也说不准,当年是皇后宠妃,现在不过囚居冷宫。而曾经是掖庭里一个小小宫女的,现在却是太后娘娘。

    采姑脸上也有几分怅然,不知她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圣慈太后经历的,想必她也一样都经历过。

    宫人进来禀告,说皇后领后宫诸人过来请安。

    圣慈太后摇摇头:“让她们回去吧,我没什么精神,不想见人。”

    小冬站在帘后朝外看了一眼,轻声问:“那个穿黄衣裳的是谁?”

    那人跟在明贵妃后头,正好微微转过脸来。

    啊,原来是张婕妤,现在得称张淑妃了。

    她比从前显得富态了一些,身材也没有从前那么苗条,风采气度与生下皇子前全然不同,后宫的女人有了儿子才有底气,有了倚仗。

    采姑却错会了小冬的意思,以为她问的是站得靠后的穿淡黄宫装的女子,轻声说:“那是新近受宠得封的季美人。”

    “哦。”

    果然是位美人。

    那些女人中有不少陌生面孔,她们站得靠后,衣着也没有那么华贵艳丽。可是她们胜在有青春,这比一切名贵的衣饰脂粉都更宝贵,面颊红润,眼睛明亮,身姿窈窕,声如黄莺。前面的女人们有的是资历和份位,她们也曾经拥有青春,可是岁月流逝,她们用青春换来了现在。后面的那些女子拥有青春与美貌,她们踌躇满志,看着那些已经色衰的前辈与对手们,用恭谨温顺掩盖了野心勃勃。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小冬上一世看过不少宫斗的小说、电视。这些看起来和美亲密情景,其实不过是没有硝烟的另一种战场。后宫里的倾轧争斗比前朝更惨烈。朝堂上的男人们争的是权,是利。在同一块饼上划而分食,虽然有多有少,可是总归是能够达到一个平衡。可后宫里不可能皆大欢喜。皇帝只有一个,皇帝的继承人也只能有一个。你得到了,我就得不到,必须用尽全力去争去夺,把别人踩下去,自己朝上爬,明刀暗箭,你死我活。

    小冬远远看着她们,庆幸自己不是其中一员。

    如果她不是穿越成了郡主,而是成了这庞大的后宫中的一员,她现在会怎么样?是象采姑一样,勤勤恳恳的服侍一个主子,还是象那些姿色过人的女人一样,靠着美貌与心计杀出一条血路来?

    她也不知道。

    不处在那个境地,谁也说不准。

    皇后她们走了没多时,又有宫人来报,三皇子和四皇子来请安。

    三皇子小冬才刚见过,四皇子却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他比从前高了许多,穿着锦袍小靴,小脸儿粉嫩粉嫩的,眉目清秀,举止有度。大概再过个十年八年等他长大了,沈静那个第一才子兼美男子的名衔就要保不住了。

    兄弟两人行礼请安,小冬又同他们两人见礼,四皇子拱手一揖:“小冬姐姐。”

    小孩儿装大人样最显得可爱。

    他行过礼,就跑了过来拉着小冬的手:“小冬姐姐最近都不常来了,总是见不着你。”

    小冬微笑着说:“四皇子也上学念书了,纵使我来了也一样遇不着你。”

    四皇子歪着头,好奇地问:“小冬姐姐的夫婿是怎么样的人?”

    这个……

    “太后娘娘寿辰时,你不是见过了么?”

    “那天乱糟糟的,人那么多,没说上话,就看着个子高大。”

    “他是……”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小冬一下子竟然概括不出来。

    他也读书,学问却不算好。他习武,可是那个五品游骑是捐来的。他少年坎坷,心志坚毅……

    不过对小冬来说,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好的爱人,好的丈夫。

    “是个很好的人。”

    四皇子的嘴微微嘟起,话语听起来颇有酸意:“有多好?”

    他的神态语气让小冬一下子想起赵吕来。大概做兄弟的,总是不待见娶走自家姐妹的男人。尽管四皇子还小,可是也已经有了这份儿意识了。

    用外人的眼光来看,秦烈不是那么好,长相不好,学问不好,没有门第……

    小冬微笑着,指着三皇子脚上的靴子问:“你看,是你三哥的靴子好,还是你的好?”

    三皇子的靴子自然比四皇子的考究,四皇子点头说:“哥哥的比我的好。”

    “那给你穿,要不要?”

    四皇子摇头:“不成……哥哥的靴子大,我的脚小。”

    “对呀,这靴子合适不合适,穿的人自己最知道,和嫁人的道理差不多。”

    最好的未必是适合他的。

    比如沈静。

    若是嫁了他,小冬肯定没有抱怨寂寞的空闲。她得做好儿媳,好孙媳,贤内助——光是沈家的那些亲戚朋友一一记住名字理清关系,就够费劲的。连沈芳都说,她家的亲戚有时候连她都认不全呢。

    ——————————————

    刚才发重了……已经改过了。

    扭扭~~咽炎太讨厌了,希望快点好起来。

第八十八章 客人

    第八十八章客人

    四皇子一直在小冬身边儿,看起来依依不舍的。圣慈太后让人带他出去玩耍,他出去了一圈儿回来,还是坐到小冬身边儿,听她和圣慈太后说话。

    圣慈太后同自己先头几个孙子孙女儿都不亲近。

    早先的时候,宫里头是圣德太后做主,她虽然也挂着太后的名份,地位却远远不如,只是个摆设。那会儿连皇后在内,后宫的女眷、皇子和公主,都与圣德太后亲近。后来圣德太后失势,可是圣慈太后与他们也亲近不起来。

    四皇子的身世说来也实在堪怜,没了亲娘照拂的孩子,在这后宫里头有多艰难,圣慈太后是知道的。她也时常吩咐人多照应她些。

    不过,单单吃饱穿暖,是不够的。

    这孩子,大概把小冬当姐姐了吧?

    果然,等小冬要走的时候,四皇子朝圣慈太后求恳,想出宫去送送小冬,也认认秦府的门。

    圣慈太后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多带几个跟从的人。宫门下钥前可得回来。不许乱跑,不许淘气,要听你小冬姐姐的话。”

    四皇子笑逐颜开,紧紧扯着小冬的袖子,脆脆地应了一声:“是。”

    小冬没想到进宫一趟,倒带个小尾巴回去。

    不过四皇子本来就是个乖巧的孩子,从来没听说过他顽皮捣蛋过。

    四皇子和小冬坐一车里,一路上时时的掀车帘朝外看。

    “这是头一次出宫?”

    皇子点头说:“宫外原来是这样子,人好多,好热闹啊。”

    小冬心里微微发酸。四皇子指着路边的一个铺子:“那是做什么的?”

    “是布庄,卖绸缎布匹的。”

    “一匹布贵不贵?”

    “一般人不论匹买的,先量好尺寸,过来扯布,或是七尺,或是九尺。够做一身儿衣裳就行了,用不着买一整匹。”

    四皇子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是不是一整匹太贵了?”

    “唔,而且布放在家里,一时穿不着,易生潮,生虫……很是麻烦。不如要穿的时候来现买的好。”

    小冬没怎么和年纪比她小的孩子相处过,从小到大都是受别人照顾得多,现在突然有个人需要她来照顾教导,感觉很是新奇。

    车子穿过街道,走得比平时慢了些,正方便四皇子左顾右盼。小冬起先有些担心,怕这孩子看到热闹想要下车,可是四皇子从头到尾都很乖,好奇之极,可是没说要下车去玩。

    路过一家铺子门口,正有胡商从里头出来,高鼻深目,红发蓝眼,四皇子啊了一声:“那……那人……”

    “那是胡人,从极西的地方来做买卖的。”

    四皇子问了个十分经典的问题:“小冬姐姐,他眼珠子是蓝的……他看见的东西,是不是也是蓝的?”

    小冬忍俊不禁:“那你的眼珠子还是黑的呢,你看到的东西,难不成是黑的吗?”

    四皇子摸摸自己的眼,笑了:“怪不得书上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这些事儿书上可都没有写。”

    车子拐了个弯,小冬指着前头说:“喏,我的家就在那前头了,你将来若是自己要来,可要认准门儿。”

    四皇子用力点头:“嗯,我记得了。”

    小冬一笑。车到了门前,四皇子先下了车,还有模有样的回过身来扶小冬。

    “姐姐慢点。”

    要是有个这么乖巧聪明的亲弟弟就好了。

    小冬扶着他的手,笑着说:“好。”

    四皇子抬起头打量了一番秦府的门面,指着门上的匾说:“这字是谁写的?”

    小冬一笑:“你猜呢?”

    四皇子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来,还没有开口说话,斜刺里忽然窜出几个人,直直朝他们冲了过来。四皇子带的护卫反应极快,秦府门口的家丁反应更快,隔着两三丈远便把那几个人拦住了。

    小冬将四皇子朝身后拦,这孩子却往小冬身前挡。

    “哎哎,别误会”来人中有一个扬声喊:“我们是来找亲戚的我们找秦阿婆,找烈叔”声音脆稚,听起来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

    “说错了,不是烈叔,现在得喊烈舅舅了。”

    “没错,娘的兄弟当然喊舅,婶子的兄弟也喊舅么?”

    “反正喊叔不对”

    还没把话说清,自己倒先闹起内讧来了。

    另一个孩子说:“别吵啦。”她声音脆脆的象银铃般,朝前走了一步,扬起脸来说:“我们来找秦婆婆,我叔叔是李万河,他是不是住在这儿啊?你……是烈叔叔新娶的媳妇吗?”

    这是李万河的……侄子侄女?

    四皇子看他们也不过是半大孩子,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晃晃小冬的手:“姐姐?”

    他们不是在遂州么?怎么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了?而且,怎么就三个孩子?也没个大人跟着?

    “你们……你们怎么来的?”小冬抬了下手,让人放他们走了过来。三个孩子看起来风尘仆仆,那个女孩子也是穿的男孩打扮,脸上左一道右一道抹得都是脏污——四皇子歪着头打量他们,大概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又是年龄相近的孩子,十分好奇。

    “是石姐姐带我们来的。”

    石姐姐又是谁?不是李家的人?

    一个孩子朝后一指,有个人从人丛背后走出来,朝前迈了一步。

    她穿着一身男装,一只脚上的靴子干脆是用麻绳缠起来的,虽然脸上净是尘灰,可是一双眼又大又圆,黑白分明,如泉水一样清澈。她定定的看着小冬,嘴唇紧紧抿着。

    小冬微微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大门口也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李万河他们已经离开了京城,这几个孩子怕是不知道,这时候找了来,前后刚刚错开了一天。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要不然这么远的路,怎么让一个姑娘家带着三个孩子千里迢迢赶到京城来?

    小冬吩咐红芙领他们进府,先梳洗安顿一下,又命人去给秦烈报信儿,说是老家来人,请他早些回来。

    四皇子很是好奇,跟着小冬朝里走,还频频回头打量那一行四人,小声问:“小冬姐姐,你家里的客人,都这么……”他形容不上来,不过小冬明白他的意思。

    那倒不是,今天头一遭,还就让四皇子赶上了。

    “是……姐夫家乡来的?”

    小冬点点头。

    头次听人喊秦烈姐夫,感觉真是……挺新奇有趣的。

    胡氏从里头迎出来,她已经知道四皇子来了,先行了礼,四皇子很有派头的一挥手:“免礼。

    小孩儿装大人最有趣。

    “郡主,听说,来了客人?”

    “嗯,应该是李家的孩子,不知怎么就跑到京城来了,看起来很是仓促狼狈……”

    不象是来做客寻亲的,倒象是小孩儿离家出走似的。

    “妈妈去看一看,瞧瞧他们还缺不缺什么,收拾好了领他们来偏厅,得问问清楚才行。”

    小冬招呼四皇子坐下,让人端上茶点,又去取了些玩意儿来。赵吕以前送了小冬许多精巧的礼物,大多留在了安王府,也有一些带到了这边来。象九连环如意铃串棋子什么的都有。四皇子洗过手,拿了一块莓子酱的点心,不过明显他的心思不在吃食上,一会儿的功夫,起码偷偷朝外看了三回。

    小冬知道他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丫鬟领着那四个人来了,他们都已经换了衣裳洗净了脸,两个男孩子一个略大些,另一个要小一点。果然龙生龙凤生凤,李长河那样的身材,儿子也不矮,跟半个大人似的。那个女孩子皮肤雪白,生得粉妆玉琢,头发辫了两条小辫子,还系了两朵小小的红花。

    那位石姑娘走在最后,她看来十七八岁了,身量苗条,相貌娟秀,一头秀发又浓又黑,是个十分貌美的女子。小冬琢磨,她们来时脸抹成那样,八成并不是因为路途太过辛苦才弄成那样。出门在外,妙龄女子的美貌实在是不太妥当。

    小冬让他们坐了下来,还不等她先问,那边的小姑娘先开腔了,叽叽喳喳跟小鸟一样:“秦阿婆呢?我婶婶呢?叔叔不在吗?”

    小冬问:“你们叫什么名字?怎么从遂州来京城了?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么?”

    三个小的缩了缩头,小冬扫了一眼,心里大致有数了。

    三个孩子你推我我推你的,还是那个女孩子说:“我叫燕子,我哥哥叫土生、保成。家里……没什么事。我们就是想念叔叔和婶子……嗯,还想来京城见见世面。”

    问他们看来没什么收获,小冬把目光投向那位石姑娘,和她的目光碰个正着。

    她直勾勾的,近乎审视一样的打量让小冬微微皱起眉头。

    她这些年的经历令她对女人的敌意特别敏感。

    这位石姑娘的目光不对头。

    “这位姑娘姓石?不知与李家怎么称呼?怎么会带着他们几个孩子来京城呢?”

    石姑娘没说话,还是李燕子抢着说:“石姐姐和我们家住得近嘛,要不是她,我们还来不了京城呢。”

    那就不是亲戚了?

    石姑娘忽然开口说:“我和秦大哥打小儿一块儿长大的,我爹爹是他师傅。”

    她说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抬起,话里透出一股浓浓的挑衅的意味。

    ————————

    其实石姑娘前两天就该来了,因为俺身体一不舒服,就把她的出场给拖后了。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李家的三个孩子都讲得清楚官话,虽然带着遂州口音,但是听起来不费力。这位石姑娘的遂州口音非常重,虽然她说得很是卖力,小冬只听懂了半句。

    这半句也能听出这位石姑娘在示威。

    打小儿一块儿长大?

    想不到秦烈还有这么一位青梅竹马啊,这都找上门来了。

    他怎么从来没有提过呢?

    按常理推断,有两方面的可能性。一呢,是这位石姑娘其实是无足轻重的路人甲,不值一提。或者恰好相反,这位石姑娘不但不是路人甲,地位还相当的重要,以致于秦烈要房间隐瞒她的存在。

    李家三个孩子看到端上来的茶点齐齐欢呼一声,然后就下手抓了。四皇子坐在小冬旁边睁大了眼睛,手里拿的如意铃都忘了玩,在宫里可没有人有这样粗犷的吃相。李家那位叫燕子的小姑娘一手攥着一块糕,嘴里塞得鼓鼓满满的。她那两个哥哥更不用说了,为了一块梅花酥就大打出手,招招狠辣,毫无兄弟情谊。

    四皇子犹豫了下,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盘点心,又回头瞅瞅小冬,小声说:“我把我这个给他们吃吧?”

    这孩子倒是学会谦让了,以前他还扮女孩儿的时候,似乎总吃不饱一样,见了吃的也不肯放过。

    小冬点点头,四皇子端着面前的两碟点心站起来,走到李家兄弟跟前,一人面前放了一碟:“慢慢吃。”

    李家老2保成头都不抬,老大土生倒是含含糊糊地说了个谢字。

    看这架式,起码两三顿没吃了。

    他们这一路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啊?

    看石姑娘的样子也上想吃东西,不过她拉不下脸。李家姑娘倒是很顾着她,把自己的吃食分给她。石姑娘摇头没接。

    小冬耐着性子等他们吃点心。这边还没吃完,那边秦烈已经回来了。

    他显然是骑马回来的,脸让太阳晒得有些发红,小冬站起身来迎上前去,还没等她开口,斜里插进个人来挡在她身前,情意绵绵地喊了一声:“秦大哥。”

    小冬险些绊了个趔趄,幸好红荆一把扶住了她。

    石姑娘这声带着浓浓的遂州口音的“秦大哥”,差点把小冬刚才喝的茶都喷出来。

    这……这算什么?

    小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秦烈大吃一惊:“石秀?你怎么来了?”

    身后李家那三个一起扑了过来,喊叔的喊叔,喊舅的喊舅,又是抱腰又是扯手,倒把石秀姑娘也挤到一边去了。

    小冬觉得有些头疼,一只袖子被扯住晃了晃。她转过头看,四皇子仰着脸,有些关切地看着她。

    “没事儿。”

    莫非这就是报应?她才跟圣慈太后抱怨了句家里冷清了,这一下……可不冷清了

    屋里乱糟糟的吵得什么都听不清,小冬对四皇子说:“来,咱们到后头去,我领你转转,府里有个池子,里头也养了不少鱼。”

    四皇子乖巧的点点头。

    这儿就让秦烈应付去吧,小冬领着四皇子出来,红芙忍不住说了句:“郡主,您怎么就出来了?那石姑娘……”

    红芙还怕他们能偷说什么偷做什么?就算他们真有那份心,当着一屋的人,还有三个胡搅蛮缠的大孩子,他们能说句整话恐怕也难。

    小冬摇摇头:“不急在这一刻。”

    石姑娘那眼睛里跟有勾子似的,嗖嗖的冲着秦烈就甩过去了。

    小冬心里远没有她表面上那么沉得住气。

    那石姑娘的来龙去脉……秦烈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过什么不能不说的故事,自己该怎么办?

    小冬有些走神,四皇子捧着一碟鱼食往池子里投,引得池里的鱼纷纷攒拥过来抢食。红芙拦着他,不让他往栏杆外探身。

    “小冬姐姐,那个石姑娘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小冬转过头来,笑着摸摸他的脸:“为什么这样说?”

    四皇子把鱼食放下,挨着小冬坐下来:“看得出来嘛,她又不是小孩儿,可是看起来一点都不懂事。”

    不懂事这三个字用得好。

    大概遂州的人都是这样,有什么话都直横横的说出来,不会拐弯抹角。要是换成中原的女子,即使心里再想勾搭别人的男人,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就……

    四皇子忽然指着小冬身后说:“咦?姐夫来了。”

    秦烈先向四皇子见礼,四皇子认真地说:“姐夫不用多礼——你不用在前头陪客人吗?”

    也许是小冬多心,总觉得四皇子话里有话。

    秦烈笑着说:“刚才实在是失礼了,他们打乡下来,礼数不周,还请四皇子殿下不要见怪。他们一路餐风露宿的,也累得撑不住了,我先让人带他们去休息了。”后半句话是对小冬说的。

    “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三个孩子大老远从遂州跑到京城来?”

    秦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我问了,他们还不肯说,结果三下两下被我套了出来。他们三个点火把房子都烧了。”

    “啊?烧了房子?可伤了人没有?”

    果然是闯了祸离家出走了。

    “那他们为什么来京城呢?”

    “初生牛犊不怕虎嘛,以前那两个小子就缠着我非要来京城,只是他们怎么把燕子也一起带来了,这路上要是有个闪失……”秦烈摇头说:“真是得好好收拾教训一顿才行,这么下去还不知道将来要闯什么祸。”

    小冬更关心的是那位石姑娘,不过当着四皇子的面问这个可不大妥当。

    四皇子看看秦烈,又看看小冬,很善解人意地说:“小冬姐姐,我也出来好一会儿了,该回宫去了。”

    小冬心里微微觉得歉疚,四皇子兴冲冲出来的,看他的样子也不是真心想走,只不过皇宫里头即使是孩子也很有眼色,知道什么时候该走什么时候该留。

    小冬俯下身来:“也好,那姐姐让人送你回宫去。下次我再接你出来玩。”

    四皇子说:“好,今天那个圆铃铛很好,我要带回去慢慢玩。”

    “好,我让人给你装着。”

    小冬让人把如意铃什么的都装了起来交给四皇子带走,又嘱咐他回去后去和圣慈太后回禀一声,以免她担心。

    秦烈差了人护送四皇子回宫,小冬递了衣裳给他,等他洗完脸更衣出来,不等小冬问,秦烈自己先说:“石秀的事你不用介意,我不过把她当妹妹一样。”

    得,这也实在太老套了。这又没有血缘关系,俗话说,**好做饭,干兄干妹好做亲啊。

    秦烈的手揽过来,小冬侧转身避开,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把问题交待清楚别想蒙混过关。

    “我和你说过,小时候我娘忙着养家糊口不能照看我,把我寄放在街坊家,我还和那位师傅学了木匠手艺。”

    “嗯。”

    “石秀就是石师傅的女儿。后来我和我娘迁了地方住,不过两家还时常往来。那年我从京城回去,石师傅家为了避祸,也迁到了东泉,又做了邻居。石秀的心意我明白,我也早就和她说过我喜欢的人不是她……”

    “你真说了?”

    “那是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难说,没准儿现在就在骗。

    “那她怎么还对你执迷不悟啊?”

    秦烈嘿嘿一笑,手在鼻端扇了两扇:“咦,好大一股醋味儿啊,今晚蒸鱼不必蘸醋,你这就尽够喝的了。”

    小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瞪着眼咬着唇看他。

    秦烈不敢再开玩笑,老老实实的说:“是真的。我早就说过,还说过不止一回。只是这姑娘性子倔强,他爹他娘的话平时她也听不进去。这次居然带着李家的三个孩子就跑到京城来,实在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没给过人家什么暗示,人家凭什么总纠着你不放啊?”

    秦烈拍拍脸颊:“我可真没对她怎么样过。她送我的东西我可都没收过,她约我去赶会啊爬山啊我也从来没去过——要非说有什么,就是小时候她上山遇着蛇,我把她背回的家,她好象就是从那以后有点儿……”

    “你还背过她?”

    要换成是在中原,哪个女子被外边的男子背了,这么亲亲靠靠挨挨蹭蹭的,只怕也得非君不嫁了

    “那会儿她还小呢,当时救人心切,哪能想得到后来的麻烦啊?再说,遂州也不象中源讲究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

    其实小冬心里已经信了**成了,只不过今天让这个石秀给憋着了,这口闷气不找秦烈出,还找谁出?

    太目中无人了,跑到她家里来当着她的面儿大剌剌的就冲秦烈飞眼儿**,当她是死人啊就算她认识秦烈在先,可秦烈现在可是有主儿的了,有妇之夫。看她那架式……仿佛秦烈是她囊中物一般。

    秦烈也明白,做小伏低好话说了一筐,只差没有对天盟誓表明自己决无二心了。

    “那她现在什么打算?”

    “偏这么不巧,李大哥他们已经回去了,就是这会儿送他们上路只怕也赶不上。正好过两天还有船要往西南去,到时候把他们一起捎回去。”

    ————————————

    午睡时做梦哭醒了……醒过来还半天回不过神儿

第九十章 晨

    第九十章晨

    他的计划倒很好,不过……

    “你确定你送,他们就走吗?”小冬揪着他鬓边的一缕头发:“这三个孩子一看就不安分,别这边你把人塞上船,那头他们就溜下来了——难道你能捆着把他们送走?”

    秦烈苦笑:“李大哥都管束不了他们,他们也一点儿不怕我。这次竟然把房子都烧了,虽然他们不肯细说,我猜必定不是烧了一间两间那么简单。李家的那片寨子是石墙木楼,特别为了防火还有储水的石槽石沟,特别干燥的季节都难烧起来,怎么这会儿雨水多的天气反而烧了,肯定他们不知又胡捣什么惹下大祸了才跑出来的。”

    小冬似笑非笑地说:“不提他们,他们还可以说是不懂事,那位石姑娘呢?你打算怎么安排?”

    这才是重头戏。李家的孩子怎么样,那是李家的事,她不怎么关心。

    这位石姑娘,可是张牙舞爪的要抢她的人,这才是头等大事。

    秦烈要敢有一丝丝什么“怜卿薄命甘做妾”的意思,小冬这就对他不客气,嗯,娘家得力就是腰杆硬,赵吕肯定领着一帮闲散宗室子弟一起上,绝对对让秦烈见识到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她好办。四海聚宝里头就有她的表兄,我让他把她领回去,该怎么着那是他们的事了。”

    “她的表兄?”

    “嗯,我开始跑商队的时候关大哥就到我身边来了。他为人老成稳重,”秦烈压低声音说:“其实石师傅有意将石秀许配给关大哥的,关大哥也二十好几了也没成个家,他人踏实可靠,知根知底的,也挣下了一份不薄的家当,可以说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婿人选——”

    小冬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可惜比你还是差一点,人家石姑娘看不上自家表哥,倒看上你这个秦大哥了。”

    秦大哥三个字她咬得重,里头的酸意冲得秦烈直咧嘴。

    “别生气别生气,我和她是真没什么。”

    秦烈陪了半天小心,又殷勤地替小冬捧盆端水,把红芙她们的活计都抢着干了。小冬也不能一直对他绷着脸。

    红芙在门外听着里面终于有笑声了,才松了口气,轻手蹑脚地退了出来,到了廊下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小丫鬟妙儿忙凑上前来说:“姐姐辛苦了,快歇一歇喝杯茶吧。”

    红芙坐了下来,也不客气,接过茶喝了一大口:“唔?”

    妙儿忙说:“我在里头放了些梅干,茶房的人说这个解暑的。”

    红芙笑着说:“你倒是有心的。”

    妙儿勤快嘴甜,是胡氏也点头认可的,红芙差不多算她半个师傅,跟着小冬从安王府过来,红芙慢慢把一些事手把手教她——她自己一年大二年小的,眼看也伺候不了小冬多久了,不把下一茬教出来,怎么能放心撒手?

    “对了,客院那边儿怎么样?”

    妙儿小声说:“我刚去看过,还吵吵得热闹呢。两位少爷安排在一个屋,李家的姑娘和那位石姑娘安排在一个屋。他们随身行李都没有,胡妈妈吩咐找了衣裳给他们替换——一时间也张罗不了太合身的,只能凑和穿穿。”

    “嗯,胡妈妈可睡了?”

    “这会儿一定没睡,刚才我从后头过来,胡妈妈还在和刘管事媳妇说话呢。”妙儿小声问:“姐姐,今天来的这石姑娘……”

    红芙摇头说:“你不要问我,也别出去了和人说嘴。这事儿传出去丢的是咱们府上的脸。”妙儿忙说:“是,我回去也叮嘱可儿敏儿她们,绝不乱传乱说的。”

    红芙点点头。

    其实大家心里肯定都在盘算这事儿。姑爷老家居然有个漂亮姑娘找了上来,而且当着人又是那个样儿的,谁心里不嘀咕?

    按说,自家郡主可算是下嫁的,王爷图他什么?不就图他可靠踏实,能对郡主好么?可是没想到王爷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成亲还没三个月呢,已经有莺莺燕燕找上门来了。

    要是王爷和世子知道了——

    红芙可以确定,王爷这会儿肯定已经知道了。这边府里大多数人都是安王府那边安排的,有的是成亲前就拨了过来,有的是成亲时陪房过来,那心向着谁还用问么?今天这么大的事情,要说王爷这会儿还没接着信儿,这个任谁也不相信。

    嗯,幸好世子去了成岭,要不然这会儿可能已经打上门来了。世子爷平时那脾气是顶好的,从来不随便打骂下人,他身边以前伺候的小唐他们,现在可不都出息了?成亲置业世子爷可都没小气。可是若有人欺负了郡主,世子爷翻脸比谁都快,动手比谁都狠。

    红芙收拾了睡下,今晚上是红荆带小丫头慧儿上夜。小冬他们不用人在屋里伺候,上夜是在外头隔间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做,端茶倒水这种事秦烈都自己来,郡主晚上也没有起夜唤人的习惯。

    红芙翻了个身,一时难入睡,妙儿在另一边床上,轻声问:“姐姐还没睡着?”

    “嗯……”

    “我也睡不着。”妙儿小声问:“姐姐家乡是哪里的?”

    “离京城不算远,往东南去,叫羊集。你呢?”

    “我不记得了,打小儿就卖了,也不知道自家姓什么,更不知道家住哪里。”

    红芙安慰她两句,妙儿自己倒不在乎:“有时候往回想想,就记得家门前有条大河,多半是运河边上的人家。被卖了两回,幸好现在跟了郡主,还有胡妈妈和姐姐们都对我很好。我听说以前和我一起的小姐妹,被卖到不好的人家去,冬天里洗衣裳干粗活儿,手都冻烂了呢。”

    红芙心里感慨,妙儿是年纪还小,能吃饱穿暖有个好去处,就心满意足了。等她再大几岁,想的就不会象现在一样单纯。

    她会琢磨自己的家在何处,更会担忧自己的未来在何方。

    女子一生的命运,都不操纵在自己手中。就算是公主,郡主,也做不了自己的主。更何况她们这些奴婢。遇上好主子那是前世修的好运,遇到坏的主家也只能认命苦捱。将来的婚配……那就更难说了。

    红芙翻来覆去,快三更时才将将睡着,模模糊糊听着外头有人声,她翻身坐起,一旁妙儿还兀自睡得香,小孩子总是贪睡一点,不够警醒。

    红芙利索地穿上衣裳,头发一扭一绕挽上,便推门出来。天已经蒙蒙亮,听着院门外面果然有人在说话。守院门的婆子匆匆过来,红芙问:“什么事?一大早的鼓噪什么?”

    那婆子苦着脸:“红芙姑娘,昨天来的客人,这么一早就来敲门了,口口声声说要找姑爷。”

    “是大的还是小的?”

    “小的。唉,真没见过这样的,两个小爷一个姑娘,说什么要出去逛,还要吃京城有名的酥果子……也不看看时候。”

    红芙回头看了一眼正屋,不确定小冬和秦烈听到了没有。

    “我进去看看,你先过去拦着,别让他们吵闹。”

    小冬睡的沉,秦烈却一向睡的警醒,已经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轻手轻脚披衣起身。外头红荆也已经醒了,听着红芙轻声唤她,忙起来开了门。

    红芙抬头看见秦烈已经从里屋出来,忙请了个安:“姑爷,李家姑娘和两位少爷已经起来了,在门外吵着要见您。”

    秦烈用力搓了下脸,小声说:“知道了。别吵醒她,让她多睡一会儿。”

    他自己大步走出来,婆子见他出来了,急忙迎上来,秦烈不等她开口就挥了下手,婆子忙退到一边儿去。

    李家兄妹三个见秦烈出来了,顿时一声欢呼扑过来,秦烈忙比了噤声的手势:“别吵”

    土生先明白过来,笑嘻嘻地说:“烈叔的新媳妇儿还没起床吧?诶,烈叔,你和我叔干嘛都要娶媳妇儿呢?多个人管头又管脚的,麻烦事一大堆。”

    秦烈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你懂什么。你们这么早过来干什么?昨天累成那样,也不多睡一会儿?”

    “烈叔,你带我们去吃京城的酥果子你以前不是说过么,说西市早上卖的酥果子特别好吃。”

    秦烈没好气:“就惦记着吃。府里头也能炸,味道不比外面的差。你们回去洗脸换衣裳,我让厨房给你多做点好吃的。”

    屋里头小冬翻了个身,慢慢睁开了眼。

    红荆听见动静,进来挂起帐子,服侍小冬起身。

    “外头谁在说话?”

    红荆说:“李家的少爷和姑娘过来了。”

    小冬哀叹一声。

    这日子过得……她就知道,想踏实清静那是做梦。

    红荆替小冬梳头,问了声:“今天梳个什么发式?”

    “嗯,不出门,随便吧。”

    红荆提醒一句:“可是家里有客人呢。”

    小冬一激灵。

    对,不能马虎随便,那个石秀纵然不是威胁,小冬也有一种要全力备战的紧张感。

    “梳个八宝碧螺髻吧。”红荆建议:“簪那套红宝石纽结,您觉得怎么样?”

    “行。”

    红荆的手艺绝对不是吹的,梳髻是又快又好,而且不会让人觉得抻着头皮难受。

    小冬的头发不是很厚,梳别的髻若不填假发,会显得单薄,碧螺髻玲珑精巧,她梳着正合适,一点儿不显得头发少,八股盘辫攒至中间,越发显得头发光洁柔亮。红荆将最后一枚宝石纽结替她别好,拿镜子照给她看。

    秦烈正好从外头进来,小冬一边戴坠子一边转过头去,腮边盘起的发结衬着一张脸如白玉般白皙无瑕,指尖似青葱一般,耳垂精巧如贝壳。他怔了下,心里微微一热,笑着过来,接手替她将耳坠戴好。

    ——————————

    啵大家,天气忽冷忽热要注意身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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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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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穿越者总是有着与众不同的前卫思想和丰富的想象力创造力吗?古代的人不都是连烤肉和火锅都没吃过,听到“床前明月光”和“明月几时有”就痛哭流涕感动不已吗?美少年美青年美中年们不是应该哭着喊着扑上来求包养吗? gt;_lt;~~都是骗人的…… 穿越了之后一样要起早贪黑的上学,一样要学这学那,一样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一样要为将来嫁什么人而犯愁—— 既来之,则安之吧。 她没有胡思乱想的功夫,她要认认真真的,给自己缝好一件嫁时衣。嫁时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嫁时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嫁时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