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嫁时衣TXT下载嫁时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嫁时衣全文阅读

作者:卫风     嫁时衣txt下载     嫁时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暑意

    第九十一章暑意

    天晴得极好,太阳升了起来,头顶上的天空干净得象水洗过一样,瓦蓝瓦蓝的。

    可惜小冬的心情不象这天气般好。

    李家三个孩子缠紧了秦烈,这个问那个说,用过了早饭就缠着同秦烈一起出门去了,同行的还有那位石秀姑娘,说想去铺子里看看。可是任谁一看她那泛红的面颊荡漾的眼波,就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秦烈身上也。

    秦烈给小冬使个眼色,应了下来。

    昨天秦烈说过要把石姑娘带去交给他表哥,正好石秀自己提出来想过去,秦烈八成想着把人交给那位关大哥,算是解决了这个麻烦。

    可是知道归知道,心情……

    石秀见秦烈答应了,笑得那叫一个甜蜜蜜,还不无得意的朝小冬看了一眼,既是炫耀又是示威。

    小冬顿时胃口全无,勉强把一碗粥喝完。

    虽然知道秦烈和她没什么,可是有道是癞蛤蟆咬不死人恶心死人,小冬现在的感觉就是一只肥癞癞的蛤蟆呱呱的趴到了脚面子上,说不出的恶心。

    秦烈走到门口,还回头说了句:“中午做个银鱼羹,我回来吃饭。”

    小冬应了一声。

    秦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倘若眼波真的溺死人,那这一眼可真是静水深流,小冬一瞬间呼吸都停顿了。

    秦烈他们一走,胡氏替小冬开解:“看样儿是那石姑娘剃头挑子一头热,姑爷从头到尾没那个意思。”

    “嗯,他也说了……就是小时候一块儿玩,顶多算是个兄妹情分。”

    胡氏陪她在书房里头,小冬坐了下来,静静的抄经。胡氏在一旁做针线。用的是秦氏从遂州带来的竹丝缎。这种料子轻薄细软,夏天做里衣最好不过。

    “今天能抄完么?”

    “怕是抄不完。”小冬翻了翻:“明天应该能得了,钉好装好给太后娘娘送去。”

    胡氏点点头,看着小冬低下头抄经,露出一截雪白后颈,衬着淡紫的翻花领子,说不出的柔婉可爱。心里又觉得欣慰,又有些酸楚。

    好象昨天还是个手胖脚短的小孩子,软软地喊“胡妈妈”,张开手让她抱。梳头穿衣吃饭都是自己一手替她打理。一转眼她已经长大,嫁人为妻,将来还会为人母……

    小冬抄了两页纸,放下笔来歇歇。胡氏放下活计捧茶给她:“郡主歇歇吧,也不赶在一时。”

    “嗯。”

    胡氏把手里在缝的里衣拿过来在小冬身上比量,还没有上袖。小冬说:“妈妈别费神了,我现在的衣裳还穿不过来呢。”

    胡氏只是笑,终究不放心那件事。

    “郡主,我多嘴劝你一句……姑爷这事儿,你可不要和他吵闹……”这男人的心哪,越吵只会离你越远。

    小冬一笑:“我知道,我没和他吵。唔,我也从来不和人吵架的。”她在肚里补一句,只是给他冷脸看看而已,很便宜他了。

    这倒是,就胡氏看,小冬脾气可以算是极好了。不说现在,就说从前吧,她小时候也没和其他姑娘一样使性子发脾气——

    这是当然的,毕竟小冬不是个真正的小孩儿,小孩儿不懂事任性的表现行为她当然做不出来。

    小冬喝了两口茶,正要提笔再抄,妙儿进来回禀,六公主来了。

    小冬手支着额角,微微觉得头疼:“她怎么来了?”

    妙儿小声说:“看着气咻咻的,好象发了脾气一样。”

    小冬心说她哪天不发脾气?就没见她哪天好脾气过。

    可是又不能不见。

    “嗯,请她到漪兰轩吧,我这就过去。”

    六公主果然板着一张脸,小冬刚进去就被她一把拉着手坐下来。

    小冬含笑问:“六姐姐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六公主瞥她一眼:“你还在梦里呢你知道我在街上看见谁了?”

    小冬心里隐隐猜着几分:“怎么了?谁冲撞了姐姐?”

    “你家那个,和一个姑娘在拉拉扯扯。那丫头一副刁媚样儿,哭哭啼啼的,一看就知道是个不正派不安分的”

    敢情儿六公主是替她生气啊?

    小冬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对石秀她是懒得生气。不过今天她看六公主倒是挺顺眼的,起码在一件事情上她们是站在同一立场——坚决维护一夫一妻,拒绝接纳姬妾奴婢。

    “没事儿,那姑娘我知道,是他老家的故交……没什么的。”

    “还没什么?”六公主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你是没见她,她的手可死死拉着你家那位不放啊”

    小冬微微皱了下眉头:“六姐姐是在哪儿看到的?”

    “哼,我去四海聚宝来着,皇后的生辰可不又快到了么?家里头的东西怎么看着都不顺眼,想去瞅瞅有没有什么适合送礼的东西,结果就让我撞见了”

    多半是秦烈下猛药和石秀摊牌,要把她交给她家表哥吧?

    小冬微微一笑:“她有心也没用啊,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六公主奇怪地瞅她:“你还真放心啊?”

    小冬说:“好了,我都不气,你也别替我生气了。尝尝这茶怎么样。”

    六公主端起来灌了两口,呼了口气:“这茶不错呀,一股涩涩的香,哪儿来的?”

    “这是我婆婆从遂州来时带来的,那边制茶与咱们这边儿不同。我喝着也觉得挺好。你要喜欢,回头给你装半斤带回去慢慢喝。”

    公主当仁不让毫不客气:“还有别的什么好东西?对了,你上次穿裙子那料子,还有多的没有?要有的话,我也做条穿穿。”

    她还真是打蛇随棍上啊,太不懂客气二字怎么写了。

    斓花锦可是有钱也买不来的。

    六公主又讹了两样东西,才心满意足:“还是你好,脾气好人也大方,说实话,打小儿我就觉得不平,我是公主,你是郡主,可是安王叔只有你一个女儿,养得比我们还尊贵优裕。太后又怜惜你没了亲娘,待你也好……”

    嗯,或许这就叫物以稀为贵吧?

    再说,皇帝的女人多,女儿也不算少,对他来说女儿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一年到头话都说不了几句,早晚会嫁出去成了人家的人,实在谈不上感情深厚。对皇帝来说,亲情绝不是第一位的。

    安王就不是这样,他是一个慈父,只要能回王府用饭就绝不会在外面多留连。父母与子女间固然有血缘天性,可是相处,相知,相互关心,才会有浓厚的亲情。

    六公主问她:“你在家里都做什么?一天一天的不闷么?”

    小冬摇头:“不闷啊。上午要看账,理理家务,下午歇了午觉起来写会字做会儿女红,一天过得很快的。”

    上辈子小冬也算宅女,可是也没这辈子宅得彻底。十几年古代闺秀的日子过下来,她也早就习惯了。

    六公主嘴一撇:“我倒忘了,你是自己当家作主的。”

    六公主想当家可是当不了,这是她心里的一根硬刺,小冬不当心又触着了。

    “反正我是天天闲着没有事做。管家又没我份儿,写字绣花我也不喜欢。想约人喝茶什么的也总凑不齐人找不着伴儿……”

    所以百无聊赖,就天天找罗渭的麻烦?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是吧?

    小冬深切的同情起罗渭来。可怜的娃,六公主本来脾气不好,现在又无所事事精力过剩,她能干嘛去?她又不能找罗夫人的麻烦,也不能找罗骁媳妇儿的麻烦,那只能找他了。

    “对了,我听说,她还来找你帮忙了?”

    六公主对五主公的排斥这辈子怕也不会变了,提起她来既不称姐姐,也不喊名字,就是一个她。

    “嗯……为着五驸马的病。”小冬说了五公主来求医的事:“只是先派人去找,找着了再护送来京城,这一来一回的要花很长时间……”

    六公主眼珠一转:“你的意思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吧?”

    啊?小冬忙说:“我可不是这意思……”

    “行啦行啦,”六公主一挥手:“我知道,她一求你肯定就答应了。不过四姐姐去林乡候府看过了,说是情形不怎么好,药也吃着,补品也没断,可人瘦得飞快,现在都脱了形了。”

    “这么严重啊?”

    六公主小声说:“太医不肯直说,我看啊,准是痨病。”

    “真的?”

    “八成是,别的病哪能这样啊。”

    那五公主可真是命苦。

    六公主看来一点儿告辞的意思都没有,小冬也只能客套着挽留她用饭,果然六公主又不客气了:“你家的厨子是王府出来的吧?我这几天特别想吃八宝脆皮鸡,还要罗汉斋,状元翅,佛手脆,让他给做。”

    小冬忍着笑:“好,我就去吩咐。不过你又没提前说,罗汉斋可能材料不足。”

    “那个不够就不够,脆皮鸡一定要。”

    “好。”

    六公主抱怨:“罗家吃什么都由不得自己,想自己弄个厨房也这个不行那个不便的,又不能为了吃的天天跟厨房打饥荒。没嫁人前想着嫁了人可就做得了自己的主了,想不到还不如出嫁前呢。”

    “你不回去吃饭,要不要差人回去说一声?”

    “不用,我不回去他们不知道多自在呢。”

    小冬看着毫不掩饰的六公主——

    好象和她相处也不是那么难过。起码,不累心。

    ——————————

    大橙子明天生日咯……

    好快,一转眼他都三岁了。

    求祝福~~~~

第九十二章 妥协

    第九十二章妥协

    小冬抽空去厨房看了看,厨房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点菜而显得忙乱或是焦虑不安,正相反,厨房里人人干劲儿十足,平时家里人少,小冬于吃食并不挑剔。受安王影响,偏简单清淡,绝没有动不动摆一桌子菜看着的习惯。秦烈就更不用说了,根本是给个粗饼也吃得很香的人,厨子颇觉得满身绝学无用武之地,今天终于逮着个好机会,忙得挥汗如雨,那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小冬回去跟六公主说:“我家厨子正卖力的给六姐姐整治菜肴呢。”

    六公主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脸。她的相貌其实也很不错,皇帝不丑,年青时可算帅哥一枚,她娘张淑妃可是比明贵妃还有风情的美人,强强联手,六公主再丑也丑不哪儿去,只是她总是浓妆艳饰,反而让人感觉不到她的秀美了。今天想是因为天热,她粉得得不厚,刚才喝茶口脂又被沾去了不少,这么一看,也是十分娟丽清秀。

    天色近午时,秦烈也回来了。六公主一见他就哼一声别开脸,秦烈跟她打招呼,她也爱搭不理的,秦烈偷偷问小冬怎么回事儿,上次太后寿辰还见过,虽然也没怎么说过话,可至少也没仇人似的。

    小冬瞥他一眼,小声说:“晚上再和你算账。对了,那三个呢?”

    “玩疯了,不愿意回来。我让人好生跟着他们。”

    “京城不比他们遂州,人多,事也杂。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走丢了可找不回来。”

    秦烈一笑:“放心吧,那种混世魔王,拐子拐了去也得被揭下三层皮。”

    想到那兄妹三人充沛的活力和无以伦比的破坏力,小冬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对了,我陪六姐姐用饭,你不用陪我们了。”

    六公主却说:“算啦,反正人不多,也不算外人,就在一块儿吃吧。”

    虽然她脸上还是一副刻薄神气,但是小冬心里只想到——原来六公主这么别扭啊。

    其实她这意思就是表示也不生秦烈的气吧?不过要她拉下脸来说抱歉,我不怪你这是不可能的。愿意一桌吃饭,已经是莫大的让步了。

    小冬一笑:“好,人多吃饭也香。我让他们把饭摆在后面穿厅里头,那儿凉快。”

    六公主点名要的菜已经端了上来,金黄诱人的八宝脆皮鸡盛在一个宽沿儿白荷花盘里,小冬特意让摆放在六公主面前:“尝尝,不知道做的合不合你口味。”

    六公主尝了一筷,刚一入口就皱起眉头。

    小冬问:“怎么?做的不好?”

    小冬对自家厨子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六公很费力才把那块鸡肉咽下去:“……腻。”

    “或许是天太热了吧?这个是腻了些。那尝尝罗汉斋。”

    这个倒是投了六公主的口味,酸酸凉凉甜甜咸水五香的攒成一盘,九样菜九个色九个味,果然六公主吃这个很对胃口,把那莲子、菇条、笋丝儿和小黄瓜吃了许多。小冬也尝了尝,夏天吃这个果然挺开胃解暑的,不过这个菜比较费功夫,虽然看着是一盘。可是里头的九样菜每种都是单花功夫的,厨房能这么短的功夫就整治出来,可见功力不凡,小冬暗暗记下回来记得赏钱加倍。

    秦烈特意点的银鱼羹也端了上来,热腾腾的,一股鲜香扑面而来。小冬招呼六公主:“六姐姐,尝尝这鱼羹。”

    六公主端起碗来还没吃,只闻了一闻味儿,顿时脸色大变,捂着嘴转过脸干呕起来。

    小冬愣了一下,和秦烈对看了一眼。

    六公主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小冬忙让人递水,递巾帕。六公主脸色苍白,摇头说:“真奇怪……这味儿怎么这样怪。”

    鱼羹不怪啊,闻着很好,也不腥。这鱼羹既美味,又很滋补——小冬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六姐姐……你是不是……有了?”

    六公主自己也怔住了,手抚着腹部呆呆的不出声。

    接下来谁也没心思吃饭了,小冬让人扶她到一边厢房坐下:“要不,请个郎中来看一看?”

    六公主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来是悲是喜,过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

    “应该……应该不是的。”

    各人的情形只有自己最清楚,她说不是,应该也有她的原因。小冬还是不放心:“可是你这胃口不好,也该请郎中瞧一瞧,若是中了暑,又或是脾胃失调,也该好生调养才是。”

    看六公主没有反对的意思,小冬朝秦烈挥挥手,秦烈点头去了,过了一会儿,果然领了郎中进来——不是旁人,正是上次替姚锦凤诊脉的王太医。

    王太医诊过脉,又问了几句。丫鬟替六公主低声答了。王太医拈须一笑,点头说:“恭喜了,这位夫人是喜脉。”

    小冬一怔,随即笑了:“六姐姐,恭喜你了。”

    六公主却毫不客气:“不可能,一定诊错了”

    王太医被这样驳斥也不生气,他都快老成了精了,微微一笑说:“夫人不必焦虑,若是觉得老朽技艺不精,不妨再另请高明,重新诊过。”

    秦烈忙送太医出去,丫鬟把账子撩了起来,六公主坐在那里,眼睛直瞪瞪的不出声。

    “六姐姐?”

    六公主茫然地抬起头来:“怎么……怎么就有了孩子呢?”

    这话说的

    小冬低声说:“六姐姐若不放心,再请位郎中来瞧瞧?”

    六公主摇了摇头,抬起手按在小腹上:“怎么就有了孩子呢……”

    小冬看出这消息对她来说是太过突然了,惊多于喜。

    难道是因为夫妻感情不算好,所以对孩子也并不期待?

    很有可能是这样。

    这么一想,小冬也觉得喜意被冲淡了几分。

    她陪着六公主坐了下来,六公主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么就有孩子了?”

    好象这件事十分神奇一样。

    要是没出嫁的姑娘这么感慨,小冬还理解。六公主都嫁了人了,知道夫妻敦伦传宗接代是怎么一回事儿,还发出这样感慨,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六姐姐,你好生歇着。要我打发人去将军府报信儿吗?”

    六公主忙说:“别——要是弄错了呢?”

    “那,再请位郎中来看看?”

    六公主犹豫了下:“也好……”

    小冬又差人去请了位相熟的郎中来,也与王太医说的一模一样。

    六公主这会儿也缓过来了,脸色比刚才好看了许多。等秦烈再把这个郎中送出去,六公主拉着小冬手,没头没脑来了句:“我有孩子了。”

    小冬用力点头:“对。”

    六公主疑惑了一下,又笑了下,神情变幻,又说:“你说是男是女啊?”

    噗……

    小冬清清嗓子:“这个可说不好,等生下来才知道呢。”

    “哦……”六公主又问:“那,几时生啊?”

    小冬只能干笑。

    红芙在一旁暗暗同情小冬——六公主实在有些……咳,难道她嫁人前张婕妤,啊,也就是张淑妃,没教过她?没给她身边安放有年事的宫人女官?

    不过细想想,当时六公主被皇帝怒斥,她自己又看不中这门亲事,宫人给她讲什么她也肯定不乐意听。

    “六姐姐好生歇一会儿,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

    六公主脸色又一变:“别提吃了。”

    小冬忙说:“好好,不提。”

    这反应可比姚锦凤当时厉害多了。

    嗯,这种情形也是因人而异的。有人从怀到生一直很好,完全没什么不适。有的就反应特别剧烈,连胆汁都能吐出来。六公主平时脾气不好,又养尊处优很是娇惯,恐怕这几个月是有得苦头吃了。

    小冬陪她说话。

    六公主小声说:“罗渭和我真是上辈子的冤家,在一块儿说不到三句话就得吵——他从来也没说能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一回。”

    小冬劝她:“其实两个人相处,有时候须得各退一步才行。六姐姐是公主,金枝玉叶。可是罗渭也是罗家的少爷,打小儿没吃过亏没受过委屈,被人捧着长大的。冷不丁的,一成亲就让他变成会做小伏低处处讨好你的人,那也不可能啊。”

    六公主嘴一撇:“他为什么不能处处讨好我?娶了我那是……”

    “那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小冬把话截了过去,不客气地说:“这话可不公平。罗渭本来前途远大,可是现在只能领驸马虚衔,这辈子是别指望上沙场拼杀搏功名了。他又不是前朝那种平民出身,靠着娶了公主才有锦衣玉食的人。六姐姐想想,这好比把一个特别喜欢奔跑的人砍去了腿,把天上飞的鸟儿硬折掉了翅膀一样——他怎么能快活得起来?”

    六公主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小冬也不指望她能听得进去,理解并转变态度。

    不过,如果说在六公主和罗渭的婚姻里,谁失去的更多,那一定不是六公主。

    罗渭失去了梦想与前途,失去了原本平静的生活……六公主呢?她一直觉得嫁了一介武夫很是委屈,觉得罗家处处不如她的意,不能当家作主,丈夫不会温柔体贴,更不用说她还被罗渭打过……

    其实婚姻,在很大意义上,就是妥协。

    向对方妥协,向现实妥协。

    ————————

    大橙子今天三周岁了~~然后今天的生日宴上,他站到椅子上,声音宏亮吐字清晰的数到一百。一数完马上给自己鼓掌,还说:“真是太棒了”逗得饭店服务员直笑。

    谢谢大家的祝福~~宝宝抱大橙子鞠躬感谢。

第九十三章 见识

    第九十三章见识

    李家三个孩子说说笑笑的进来,手里满满捧着各式各样的玩意儿,一眼看到小冬坐在屋里,你看我我看你的,还是燕子过来,行了个礼:“秦家婶婶。”

    看得出她是很用心的,不过大概以前没怎么行过礼,所以动作显得生硬别扭。

    “回来了?玩得可开心?”

    燕子的脸儿红扑扑的,小声说:“挺好的……京城和遂州大不一样。”

    “去换衣裳吧,回来吃饭。”

    “好。”

    连着几天这三个孩子都在疯玩儿,小冬也理解,从遂州突然来到京城这花花世界,什么都是以前没见过没听过没吃过的,小孩子最贪新鲜,精力又旺盛。

    三个小的换了衣裳洗了脸回来,看起来整齐许多,一个挨一个在桌边坐下,土生问:“烈叔怎么不在?”

    “他今天有事儿,咱们不用等他。”

    三小和前两天那种风卷残云荡天下的吃相不同,今天格外秀气。燕子小声解释:“我们……在外头吃了点心啦,其实没吃多少……那个糯米团子真好吃,我吃了三个呢。”

    怪不得他们不饿,糯米那种东西可填肚子了,不容易消化。

    这几天下来燕子发觉小冬是个好脾气的人,也不训斥他们,他们要出门,还给准备零钱让他们花用,慢慢放下心来。

    “在哪儿吃的?”

    “在西市,有条街叫什么来着?哥哥,你记得吗?”

    土生没说话,保成说:“我记得,叫回春坊。”

    咳……

    小冬差点儿呛着。

    回春坊和平康坊,实在是太有名了。有名到小冬这样的宅女都如雷贯耳。

    这仨孩子怎么逛到那附近去的?

    小冬觉得有必要和跟从的人说一声,不能什么地方都带孩子去。回春坊那种地方——嗯,小冬也只耳闻,没有去过呢。

    这两处之所以有名,是因为那里有着穿越女经常要去晃一晃的青楼勾栏。话本上卖艺不卖身的奇女子,风尘侠士,一段段曲折而坎坷的爱情绝唱……

    快打住。

    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

    现实中也有那样的奇女子,那样的风尘红颜。也有那样笑傲花国的名人名士。比如,小冬知道沈静就去过那样的地方,他虽然并非风流才子,可是京城的男人,能有几个没去过呢?连赵吕都去过。有人请他的客,喝酒,听曲,这是很平常的事。

    安王大概是没有去过的——起码小冬从没听说他去过。

    对小冬这样的宗室郡主,良家女子来说,那是个太遥远的地方。想不到这三个孩子居然跑到那里去了。

    晚上秦烈回来时身上带着酒气,不等小冬发话,他自己先去更衣洗漱,再进屋时身上带着清新的水气和皂角香。

    小冬靠在榻上发呆,秦烈毫不客气地挤了过来,把她揽在怀中,亲了一下,发现她心不在焉。

    “怎么了?”

    “没什么……”小冬咬着唇,忽然转过头来问:“回春坊是个什么样儿的地方?”

    秦烈吓了一跳,急忙表白:“我可没去那里,是和番西的客商一起吃烤肉去了。”

    小冬让他的反应给逗笑了:“我没说你去了。今天燕子他们回来,说在回春坊吃了糯米团子……”

    秦烈的眉头皱了起来:“什么?他们怎么跑到回春坊去的?”

    “我问过跟着他们的人啦,是从西市出来绕路时穿过那里的,并不是房间去逛的。”

    秦烈的眉头也没见松开:“得,李大哥回头知道这事儿……”

    “这也不是你的错,他不能责怪你吧?”

    “那可说不好。”

    “你以前,去过吧?”小冬笑嘻嘻地问,不过语气有丝丝危险的意味。

    秦烈坦率的说:“去过的。有人约在那里谈事,就去了。就是喝酒,听听曲,还看看歌舞什么的。我可没在那里留宿过。”

    小冬揪着他的领子,逼问了一句:“真没有?”

    “没有。”秦烈在她嘟起的唇上“啾”了一下:“那些女人脸上涂得那么重的脂粉,闻着就让人不舒服。”

    “你指定是凑近去闻了,要不然能呛着你么?”

    秦烈笑着抱着她回床上去。

    小冬有时候迷迷糊糊的什么事都不计较,有时候却心眼儿小的象针鼻儿,一点小错都不放过。

    不过,不管是她迷糊不计较的时候,还是她和他斤斤计较翻旧账,秦烈都觉得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甜蜜有,酸意有,酸酸甜甜亲亲热热的日子,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你要是对回春坊那么好奇,我带你去看看。”

    “啊?”

    小冬大吃一惊,翻身坐起来:“我能去?”

    “怎么不能去?不过你得扮个男装,咱们去个干净的院子,那种乱糟糟的就不用了。”

    秦楼楚馆——呃,说一点不好奇那是假的。

    小冬的心顿时不安份起来,跳跳跃跃的。

    “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秦烈一笑:“不要紧。人家开门是要赚银钱的。你只要不想白吃白玩,人家绝不会把客人往外推。”

    小冬点头说:“这倒是。”话一出口她又想起来:“这里面的门道儿你可真是一清二楚啊。”

    秦烈放下帐子,一只手横着揽过来,小冬枕着他的胳膊。

    “我也是打开门做买卖的,虽然买卖的东西与她们不一样。”

    “嗯……”

    “对了,那天罗渭来接六公主回去,说什么了没有?”

    “没说什么呀。”小冬笑得肩膀微微发抖:“不过他知道有了孩子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和六公主一样。直头楞脑的问,怎么有孩子了?要不是一旁跟着的人对他说恭喜什么的,他下面一句八成是哪儿来的孩子呀。我是硬忍着才没笑出来。这两个人其实有的地方还是挺象的。”

    “嗯。我也听说这几天罗渭没出门去,常去骑马的射箭的那些人都说没见他,多半是留在府里没有出门。”

    小冬是衷心希望他们可以互相体谅包容对方,好好儿的过日子。

    罗渭就不说了,六公主也算不得坏人——纵然她曾经“离经叛道”想为自己的终身做一把主。但是……小冬也觉得,她喜欢沈静,这份心意是没有错的。

    只是沈静不喜欢她,而她又选择了错误的方式。

    若是……当日约沈静见面的不是六公主而是五公主呢?沈静也会那样使计么?

    其实,每个人心中大概都有那么一股不安分的意念。沈静和五公主不也是如此么?

    但这两个人懂得克制。常言说发乎情,止乎礼。他们把情意深埋心底,只远远注视着对方。

    秦烈果然说到做到,隔了两天,小冬进宫探望圣慈太后回来,秦烈在宫门口接了她,笑着递过来一套衣裳:“来,换上,我带去你看看热闹。”

    小冬把接到的衣裳抖开,是一套质料上乘的月白色男装。

    “啊?真去呀?”

    小冬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

    “换吧。我把他们打发了先回去,咱们去平康坊。”

    小冬笑嘻嘻的动手,秦烈在一边帮忙。小冬身材娇小,这套衣裳对她来说稍有些长。她把衣裳换了,又把头上的簪环摘下,头发挽了个书生髻。秦烈不知从哪儿摸出面铜镜。

    镜子里映出来的这张面孔自然还是她,就是怎么看——怎么有些奇怪。

    宽袍大袖的,倒是别有一股风流韵致。可是怎么看,也不象男子。

    “会被看出来的。”

    “看出来不要紧,就是图个方便而已。也有旁的姑娘这么扮了去见世面的,我都遇见过。”

    “真的?”

    “嗯,大概是和家中兄弟一起过去的。这边的院子有官中的,有些还是宫中教坊出来的乐匠开的。”秦烈笑着举了个例子:“比如,当时秦女那等才艺名头,倘若也来这里开个院子,会来听曲捧场的肯定也有不少是女子。”

    这倒是……秦女的确魅力惊人啊。

    但是秦女已经在世人的视线中销声匿迹了。没几个人能见着深居简出的待在安王府里的张子千。就算见着了,也绝对不会把这两者联系到一块儿去。

    小冬摇摇头,不去想秦女了。

    大名鼎鼎的平康坊啊——小冬两眼放光,一脸傻笑。秦烈肚里暗暗嘀咕,平时做别的也不见她这么热诚十足,小冬要投生个男子,保不齐是个色中饿鬼花丛浪子。

    他爱怜地替她拨过一绺头发。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无能为力。小冬极易满足,华服珠宝她不喜欢,珍馐美味她也不热衷。他能给她的快乐满足,其实没有她给他的多。

    所以,只要她喜欢,哪怕想把平康坊当自家后院儿似的天天来逛,他也一定奉陪。

    小冬脸上泛红,眼睛闪亮,胸口怦怦直跳,手心里潮乎乎的出了汗。

    秦烈看她这表情,好象不是去见世面,而象是去偷会情郎似的。

    “那个,到了么?”

    “就到了。前面是水仙阁,我们就去那儿。”

    车在门前停下,秦烈先下了车,小冬探出头来,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门里有个人迎了上来,并不是电视电影里见过的那种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样子,打扮得简直可以说是十分端庄,只是口脂颜色浓一些,鬓边簪一朵大红的扶桑花。她眼角有少浅浅的纹路,未语先笑,言辞周到。她眼睛往小冬身上一瞥,小冬自己心里发虚,往秦烈身后避了避。

    那个女子先招呼过,又问:“二位是头次来?可有相识的姑娘?”

    秦烈说:“我带家中弟弟来见识一下……”

    小冬的心砰砰直跳,紧张之极。她朝街那端望过去,这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热闹——是了,现在是白天,这儿要热闹的话,怕是得等晚上吧?

    也许是她的错觉,这条街上的风,好象都和别处不一样,带着一点绮丽的,淡淡的香。

    ————————

    咦,时间过得真快,三月就这么过去了==

    抱大家,四月份俺要出门,不过俺会保持更新的。

第九十四章 相识

    第九十四章相识

    那个妇人肯定看出什么来了,但是却热情依旧将她们迎进去。小冬一扯秦烈的袖子,小声问:“她……看出来了吧?”

    “那是当然,她们一天要见多少人哪,你这装扮也只是个摆设。”

    “那她怎么也不说?”

    秦烈一笑,低声问:“能到这儿来的姑娘,非富即贵。只要给银子,她们就不会把人往外推。再说,你一看就不是来砸场子的,她有什么好怕的。”

    这倒是。

    若是家中妻子吃醋要来砸院子,肯定不是这个打扮这个阵仗。

    那个妇人引领他们上了楼,命人端上茶果来,又递上来一张花笺。小冬揉揉鼻子,这里有股让她不太舒服的香味儿。

    秦烈扫了一眼,把花笺递给小冬。

    小冬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再看花笺上写的那些名字。

    原来这进青楼和进饭馆儿一样啊,一个是点菜,一个是点人。

    这里姑娘的名字中都有个仙字,大概是为了和水仙阁的名字相对应。小冬也不太懂得,随便指了一个:“就这位美仙姑娘吧。”

    那妇人笑着说:“两位公子点一个姑娘,怕是冷清了点儿。”

    呃,怕他们不够分啊?

    小冬又指了一个:“那再来一个凝仙姑娘吧。”

    感觉还是象点菜啊。就象进了酒楼点了一个醋溜土豆丝,老板劝说一个菜不够吃啊,再点一个吧……

    那妇人去了不多时,便听着环佩声响,两个女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身姿袅袅婷婷,进了屋之后齐齐福身:“见过二位公子。”

    噗,这就上菜了?

    明明是温香软玉活色生香,小冬却只想喷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把这个和吃饭联想到一处去。

    秦烈一声不吭装木头人,小冬咳了一声清清嗓子:“两位哪位是美仙,哪位是凝仙呢?”

    穿粉红衫子,细眉长眼的那姑娘笑着坐到小冬身边来:“奴家是美仙,那位姐姐是凝仙。不知二位公子贵姓啊?”

    这姑娘……还真是自来熟啊——

    秦烈说:“我们兄弟姓秦的。”

    小冬打量她,她也在打量小冬,眼里都是探究的意味。

    小冬不知道如何开口,美仙倒是十分热络:“两位公子是京城人氏吗?头次来我们水仙阁?”

    小冬点点头:“是啊,特意来见识一下。”

    美仙笑着说:“那可是来得早了,我们水仙阁总要过了申时才热闹起来呢。”

    “你们这里最红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美仙噗哧一笑,虽然她相貌并不算特别美,但是一笑起来颇为娇俏。凝仙就不如她这么健谈,更温柔秀气一些。

    “我们这儿要说名气最响亮的,当然是玉仙姑娘,不过等闲可是难见着她的。对了,我这位凝仙妹子弹得一手好琵琶,不如让她弹个曲子给二位解闷?”

    玉仙啊?听名字就仿佛能想象出来,一定很美貌。不过小冬也知道想头牌啊,花魁啊,那都是很困难的事。要么就得大笔砸钱,要么就得满腹诗书,要是说见就见,那花魁也太掉价了。

    有人送了一具琵琶来,凝仙施个礼,问:“不知二位想听什么曲子?”

    “凝仙姑娘拣拿手的弹吧。”

    凝仙弹的不错,不过比起宫中乐舞来那就差远了。小冬被养刁的耳朵格外挑剔,不过到这里来主要不是为了听曲的,所以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她小声问秦烈:“你们到这儿来,光听曲陪酒么?”

    秦烈瞥她一眼:“你以为呢?”

    当然了,这会儿还是大白天。

    可……这……总得有点别的服务项目吧?

    凝仙弹了个曲子,美仙说了两个笑话,场面倒是一点都不冷落。小冬忍不住好奇:“你们这里,一共有多少姑娘啊?”

    美仙想了想:“唔,这个我得想一想,我们自己院子的姑娘不少,还有别处来的。玉仙就是大娘和人换来的,说好只在我们这儿待半年,过了半年她还要回去的。”

    “还能换?”小冬还以为这些姑娘都是那位大娘买来的呢。

    “是啊。我们这儿有的是大娘一手教养大的,有的是别的地方来的,暂时在我们这里住着,挣的缠头分些给大娘,她们都是自由身,不算我们院子的人,象花笺上头的洛仙茗仙那几位就是。还有就是象玉仙那样的,因为她名气大,大娘才托了交情花了价钱把她换来。”

    这还真是隔行如隔山啊——呃,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门道。

    美仙肚里暗暗叹气。

    她们做着这一行,眼光何等老辣。这位小公子显然是女扮男装来玩玩儿的,旁边那位不象她的兄长,两人言谈亲密,多半不是相公就是情郎。她虽然换了男装,可是脸上搽的脂粉并没有擦去,薄薄的粉黛掩不住她的清丽秀美,一看就是好出身的大家小姐。

    刚才大娘也吩咐过,这两位明显就是来坐坐的,应该容易应付,而且出手又大方。

    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命。

    人家就能到这儿来找乐子,她们却是送往迎来卖笑应酬。

    “美仙姐姐是从小就在这儿的么?”

    美仙点了点头:“我是大娘从小养大的,凝仙妹妹却是初来不久。”

    小冬喝了两杯茶,这会儿很想去解手。可是在这个地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而且——她现在穿着男装,那是去女子用的净房,还是去男子用的?

    美仙察言观色,微微一笑,凑近小冬耳边说:“这位妹妹,我领你下楼去走走?”

    小冬有些不好意思:“呃……真是对不住。我就是听说平康坊名气很大,想来看一看……”

    “这也没什么。”美仙说:“我们打开门来做生意,姑娘只要不是来砸场子的,我们都一样欢喜。”

    呃……欢喜什么啊?

    这话听着真容易让人想歪。

    小冬看了秦烈一眼,秦烈点头说:“那咱们就下楼走走,水仙阁的花园在平康坊也是有名的,据说是请大才子姚宏英画的图样构建的。”

    “可不是么,秦公子可是识货的人。”

    小冬知道秦烈是不放心她同这个美仙去。两人随着美仙下了楼往后头去,园子里果然花木扶疏,明明地方不算大,可是步步行来,却有曲径通幽之感。

    小冬洗净了手出来,秦烈在外面等着。

    “咦?美仙姑娘呢?”

    “刚才鸨儿把她叫去了,八成是来了她的熟客。”

    “哦。”

    秦烈见小冬不怎么高兴,低声问:“怎么?不太开心?”

    小冬摇摇头:“嗯……美仙姑娘虽然没说,不过我能看出来她不是很开心。其实……在这里的都是些可怜的女子,如果有选择,我想她们谁也不愿意操持这个行当的。”

    “那咱们回去吧。”秦烈有些歉疚:“我本来想让你来开心一下的……”

    “嗯,今天是长了不少见识。那位美仙姑娘真是长袖善舞口齿伶俐,让人一点儿都不觉得陌生。”

    两人朝来路走,远远听到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的悠扬乐声,还有女子的笑声。这里脂浓粉香,一片喧嚣。可是不知为什么,听着这些声音,小冬只觉得莫名的凄凉。

    前面忽然转出一个女子来,步履匆忙,险些和两人撞上。

    “啊,真对不住,奴家……”

    她一抬头,小冬和她正碰了一个对脸。

    那女子声音一顿,低下头去匆匆从他们身旁走了过去。

    小冬怔了一下,转头去看。那女子走得很快,已经转了个弯,看不见她了。

    “怎么了?碰着哪儿了?”

    “没有……”

    没碰着。

    可是,小冬觉得,好象在哪儿见过那姑娘。

    说不上来,就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是她从没来过这里……那是在哪儿见过她呢?

    “我觉得……好象见过她似的。”

    秦烈拉了她一下:“人有相似,没什么奇怪的。别多想了。咱们回去吧?”

    “嗯,好。”

    车子从西市出来,小冬不常来这边,掀帘子朝外头看。她穿着男装,看起来斯文秀雅,比穿女装另有一番风情。秦烈的手轻轻掸了下她耳垂:“把衣裳换回来吧?要不然让胡妈妈瞧见了,一准儿知道咱们不干好事了。”

    “你说得对,那就换吧。”小冬笑着抬起手来左看右看:“还没这么穿过,挺新鲜的。比穿裙子舒服,也方便。”她扯着袖子来回煽了几下:“我记得以前有一回,赵芷她弄了一套这样的衣裳来穿,还想溜出去玩,不过没能去成——”

    秦烈见她忽然怔住了,脸上露出疑惑,沉思的神情,伸手过去握着她的手:“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刚才那个女子,我在景郡王府见过一回……”

    “是么?”

    “嗯……”

    景郡王府被查抄之后,府里的下人大概被发卖了,她是这样才到的水仙阁吧?

    小冬对她的印象不深,她相熟的只有赵芷房里的几个贴身丫鬟,其他的人不过是来往传话或是在府中无意中碰过面,这个女子叫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记得在景郡王府见过她。

    ——————————————

    呃……天气又变冷了,大家要注意身体呀。

    求票票

第九十五章大雨

    第九十五章大雨

    七月里天变得极快,明明看着阳光灿烂,晒得石板地都烫热,不过一转眼,乌云就从屋脊上压过来,半边天黑沉如锅底。

    府里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关门闭户,晾的衣裳也都尽数收起。连摆在檐下栽在盆里的花树也都搬进屋中。他们的房子是才修缮过的,屋顶廊柱都足够结实,才将将忙完,一道闪电耀得人眼前发晕,雷声隆隆而至,屋里暗得象是已经到了晚上,红荆她们得点起灯烛来才能继续做事。

    雨终于落下来,打在屋瓦上啪啪直响。先前还疏落,然后渐渐密集起来,哗哗声连成一片,淹没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小冬站在窗里朝外看出去,外面一片白茫茫的,除了水还是水,看不见旁的。

    李家那三个小子让秦烈从花园里给揪了回来,一大三小全都淋得透湿,有如落汤鸡一样。

    小冬忙吩咐人烧热水煮姜汤,骇笑着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得,我刚才想去看看下雨他们三个在做什么,好么,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往后面去找,正在池子边逗水鸟儿呢一人顶张大荷叶,也不怕掉水里去”

    后面栽荷花那池子不算深,掉下去大概也淹不死他们三个。小冬笑着说:“虽然天气热,可是让急雨一浇也容易生病,回来姜汤煮好了你们多喝几碗。”

    三个小的被丫鬟带走换衣裳,秦烈抹了把脸,头发衣裳都**的朝下淌水。

    “你快去泡一泡热水,把衣裳也换了。”

    秦烈应了一声,刚说:“我没事儿……阿嚏”

    小冬拿白眼丢他:“行了行了,别在这儿硬撑,快去吧你。”

    秦烈摸摸鼻子,总算听话的去了。小冬开了柜子给他找衣裳。就听着秦烈远远的喊她一声,小冬抱着衣裳,又拿了双袜子过去:“什么事?”

    秦烈探着头说:“帮我擦擦背。”

    “呸,想得美。”

    话虽这么说,小冬还是挽起袖子,推开槅门。秦烈正靠在桶沿上,转过头来瞧见她,嘿嘿一笑。

    “躺好,我帮你洗头。”

    小冬端过木盆,将他的头发散开梳顺,才舀水替他洗头。秦烈半眯着眼,只觉得热水浸得全身发热,头皮被小冬的指腹按揉着,偶尔还轻挠几下,此时此地的安谧快活,真是给个神仙也不换。

    “唉,这会儿再有壶酒,就全齐了。”

    小冬噗哧一笑:“既得陇,复望蜀,说得就是你这样贪心不足的。”不过她转身拎了一个二两的小壶递到秦烈手里:“喝吧。”

    秦烈大喜,捧着小冬的手连亲了两下:“还是媳妇心疼我。”

    小冬缩回手拍了他一下:“躺好,要冲水了。”

    秦烈呷了一口酒,舒服得长叹了口气。

    小冬微笑着舀起水来替他冲头发,忽然看见银光一闲。她低下头去拨了拨,微微讶异:“你都有白头发了。”

    秦烈眉梢一动:“拔了吧。”

    “不用。”小冬说:“常言说拔一根长十根呢。回头给你弄点黑芝麻,黑豆什么的吃。你平时也别太累了,钱挣够用的就行,别为那个费神。”

    秦烈拉着她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边。小冬手又软又小,指尖带着一点淡香。他闭着眼说:“嗯,我知道了。我才讨了这么好儿的媳妇儿,肯定要活到七老八十,好好陪着你。”

    “好啦,趴过去,我替你擦擦背。”

    一个澡洗完,秦烈倒是神清气爽了,小冬却是一身的汗,衣裳都贴在身上,黏糊糊不太舒服,干脆让人备了水她也洗了一回出来。外头雨势没有一开始那样猛,不过还是下得紧。秦烈去瞅了一眼那仨不安分的,正被胡氏看着喝姜汤呢。要说胡氏一点儿也不凶,说话声音也不高,可是好歹她是小冬的奶娘,府里再没谁地位辈分能越过她的,李家的两个小子一个丫头苦着脸一口一口往下灌姜汤,瞅见秦烈过来,急忙使眼色做口型求他说情。

    可惜秦烈这回救不了他们,胡氏一见他头发还湿着就过来了,二话不说,按着坐下就把姜汤端到了面前。秦烈苦着脸看看那三个小的,心说这回真是有难同当。

    姜汤煮得又浓又辣,烫烫的喝下去,身上又出了一层汗。胡氏满意地让人收了空碗,秦烈以为这就算没事儿了,结果胡氏转头就把他叫住了:“姑爷且等等,我还有件事儿。”

    秦烈以为又是一碗姜汤,寻思着咬咬牙往下灌呗。胡氏不紧不慢坐下来,张口说:“姑爷前儿领着郡主去平康里了?”

    秦烈悚然一惊,顿时汗又下来了,可这回却是冷汗。

    “这个……只是经过……顺路去坐了坐,喝了杯茶……”

    “姑爷很是有心,顺路经过,还特意备了替换衣裳。”

    得,连这都知道了,秦烈也没法儿狡辩,只能老实承认错误。

    从很早起他就有些怵胡氏。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对小冬不是亲娘可是有如亲娘啊。以前他翻墙偷着去瞧小冬,他估摸着胡氏就算先前不知道,后来却一定是心里有数的。要不然景郡王叛乱的那一回,胡氏也不会对他说那句交托的话。

    “其实姑爷有心多陪陪郡主,这不是什么坏事。就是那鱼龙混杂的地方,还是少去为好。”胡氏并没给他苦头吃,话说得也很客气:“象是落霞池,小长山,还有西郊的温泉,那些地方倒是可以多去走走。其实郡主长这么大,也真没出过几次门,”

    秦烈自然连声答应,顺带下了保证,以后不再带着小冬去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了。胡氏十分满意,不等秦烈松一口气,又问了一个让他想冒冷汗的问题:“对了,前天姑爷和郡主还没回来的时候,那位石秀姑娘来过一次。”

    “她来做什么?”

    胡氏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姑爷问的很是。”

    秦烈的脑袋顿时又耷拉下去。

    在胡氏面前他就是缺点底气,胡氏就算不靠着辈分,光凭老辣沉着也稳稳压他一头。

    “我也是这么问石姑娘的,石姑娘和我说了不少你们的儿时趣事。”胡氏把“儿时”二字咬得清楚:“我劝了几句,打发她走了。”

    天知道胡氏是怎么“劝的”,秦烈觉得,指定不是什么和气细语谆谆善诱。

    “我已经安排好了,忙过了这几日,就送他们一块儿回遂州去。”

    胡氏点点头,看笑容应该是十分满意。

    居然安全过关,秦烈出了门儿还觉得有点儿不真实。

    红芙替小冬擦干头发,细细梳顺,梳子上蘸了些茉莉油,将头发梳得既香又滑。小冬笑着说:“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梳得我快睡着了。”

    红芙笑着说:“郡主要是喜欢,我给您梳一辈子头。”

    “那可不成。”小冬笑着说:“我可不能耽误了你们。前两天胡妈妈还说起这事儿来呢。这会儿没别人,你跟我说说,你自己心里怎么打算的?”

    红芙脸涨得通红:“哪有什么打算……看郡主和胡妈妈怎么安排,反正……”

    小冬把头发挽了一下,转过头来:“这可不是害臊的时候,咱们在一块儿这些年,我是什么人你也知道。你是想回家去,还是以后还愿意在府里管事呢?”

    红芙握着梳子,声如蚊蚋:“我……我当然想长长久久的服侍郡主的。我打小离开家,如今娘也不在了,回去之后若要跟哥嫂生活……”

    小冬明白她的意思。

    哥哥是亲哥哥,嫂子可不是。一没血缘,二来也说不上有什么情分,恐怕是不好处。这么看来,胡氏说的对。在府里或是秦烈的手下寻一个可靠的人,两边都知根知底,比让她回家强多了。红芙也细心谨慎,一直在小冬身边服侍的。将来做个管事媳妇很合适,去了她,小冬还寻不着这么合适的人手。

    小冬拉着她的手,轻声说:“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吧。”

    红芙点点头,低声说:“我给您倒茶来。”

    秦烈从外面进来,红芙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去,都没顾上招呼一声。

    小冬听见脚步声,转头看他:“回来了?他们三个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胡妈妈看着他们喝了姜汤才走的。”

    小冬笑了:“总算有人能治得住他们。”她凑近一些,吸吸鼻子:“你也喝过姜汤了?”

    烈挨着她坐下,外头雨还没住,天色比刚才亮堂多了。雨珠打在远处的屋顶上,溅起的水珠象是让屋顶蒙上了一层白雾。

    红芙端了两碗莲子茶进来,一声没吭又出去了。

    秦烈有些奇怪:“她这是怎么了?”

    “嗯……害臊呢。”小冬轻声说:“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再等下去就真耽误了。胡妈妈前几天和我说,看她自己的意思,是想回家乡,还是想在府里寻个人……”

    烈点下头,舀了颗饱满的莲子喂给小冬,自己也吃了两口:“府里有合适的人吗?”

    ————————————

    今天我家这里下雨了,气温一下子降了十几度~~

第九十六章 娘家

    第九十六章娘家

    府里数来数去并没合适的人,不是年纪不相当,就是性情不合适。两个人掰数了一阵,小冬拍了一下手:“你铺子里有没家的年轻人没有?”

    “有,有不少光棍儿呢,正好他们找媳妇也不大容易,京城姑娘一般可不肯嫁外乡人,而他们要回乡去成亲,也不太方便。”秦烈一边答,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啊……”秦烈扶着桌子,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以前听人说,这姑娘一出了阁,就特别热衷于做媒,把认识的别的姑娘也都给嫁出去。本来我是不信的,可是看你现在还真就……”

    小冬啪一声拍在他头上:“胡说八道。我倒是不舍得红芙她们嫁人,可是那不就耽误了她们了?变成老姑娘没人要了,将来岂不要恨我怨我啊?”

    小冬本来板着脸的,结果板不了一会儿自己撑不住也笑了。

    好吧,算他说的有道理。

    其实以前她身边的人也嫁出去过,不过那时候她还小,轮不到她来打点操办。现在她终于是自己当家作主了。所以当然要替红芙红荆她们做主一把。

    大雨断断续续下了两三日都才停,幸好新宅子是刚修过的,排水沟也通过,倒是没有积水。就是厨房的人抱怨柴湿了不好烧,米带了点霉气诸如此类。唯一不怎么省心的,就是李家那一个丫头俩小子。燕子虽然是个小姑娘,一点儿不比她两个哥哥差,上房揭瓦这种事儿她也干得出来——前头只要有她两个哥哥带着,她肯定跟着撵上去。

    “婶子,嗯,你是郡主啊?”

    小冬看燕子磨蹭了半天就问出这么句话来,觉得有些好笑,点头说:“是啊。”

    这都在府里住了有些日子了,现在才想到问这个?

    “是啊。”

    “那,你爹是王爷?那皇帝就是你伯父喽?”

    小冬又点了下头:“没错啊。”

    燕子的真正意图终于露了出来:“那,婶子你能带我们去趟皇宫吗?”

    小冬险些被一口茶呛着:“你想进皇宫?”

    “嗯……你看,我秦叔他这两天就要送我们回遂州,回去了倘若我那些姐妹问我,京城什么样,皇帝什么样……我说都说不上来,那可不白来了一趟京城吗?”

    小冬把茶碗放下,笑吟吟地问:“皇帝可不是说见就见的,你知道,我一年能见皇帝几回吗?”

    燕子眨眨眼。她大概觉得,小冬既然是皇帝的亲侄女儿,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见面……那还要论年算?一天不能见个几回?

    小冬想了想,竖起手指说:“我记得,顺成十一年的时候,我那一年只见过皇上四回。过年时一回,上元时一回,中秋时一回,重阳时候再一回。”

    燕子小姑娘很不解:“咦?那皇帝不就住在皇宫里吗?那你不经常去皇宫吗?”

    “我是去见太后娘娘,也就是我的祖母。她前些日子身染微恙,我就多去了几次,平时请安也是有定例的,一个月也就两三回。皇上多数时候不在后宫里,他在前朝处理政务的。”

    燕子看来不太理解,不过她也明白小冬没骗她。

    也是,皇帝高高在上的,要是她一个乡下小丫头随便就见着了,那皇帝也太不金贵了。嗯,不见就不见吧,就算她回去了和人说她见过皇帝,恐怕别人也会觉得她在吹牛。

    小冬想了想,本来终于雨停了,王府那边儿也送了信过来,说赵吕今天从成岭回来。小冬也很想念赵吕,正想回王府去,秦烈又不在家,放着三个捣蛋精在家里实在不放心。

    小冬露出有些象狼外婆似的笑容:“燕子啊,皇帝虽然见不着,不过,王爷是我爹,倒是能见着,你要不要见一见?”

    燕子挠挠头,表情有些苦恼:“王爷啊……”

    这意思还不希罕?

    小冬觉得自己的笑容有点僵。

    “那就去吧。”燕子说:“我去问问我哥他们要不要去。”

    好象还很勉强,很给小冬面子似的。

    小冬很想说,算了你别问了,你们就留在家老老实实待着吧,我自己回去就行。可是这话现在又不好说。

    等小冬备车回王府的时候,后头就跟了三个拖油瓶。

    这三个穿上新衣梳好了头发,看起来活脱金童yu女,只要不动不说话,完全能唬过人。可惜他们没点儿正形,路上土生就把领子给扯松了,非说勒得紧不舒服。他弟保成还好,就是说鞋子穿不太惯。燕子倒是老实多了,毕竟是女孩子,要去的又是王府,一路上乖乖坐在小冬身边,只朝车窗外看过……嗯,十几次吧。

    好在去王府路近,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小冬下车时,福海亲自上来扶了她一把,小冬笑着招呼:“福海叔,几天没见你,怎么白头发好象比上回少了?是不是染啦?”

    福海一笑,也不介意小冬开他玩笑:“哪有那个功夫,郡主快进去吧,王爷在府里呢。”

    “父亲回来的这么早?”

    “王爷今儿没出去。”

    “哥哥呢?”

    “世子还没回来,不过想也快了。”

    身后三个小尾巴一个跟一个跳下车来,福海看了小冬一眼。

    “这是家里亲戚的孩子,姓李。”

    福海恍然,他也听说过,不过没想到小冬把他们一块儿带来了。

    李家三个孩子平心而论并不讨人厌,即使顽皮捣蛋过了头,看着还是活泼可爱,充满朝气。燕子到了陌生地方,看来淑女得多,土生个子最高,保成和他哥哥比显得更秀气一点。

    小冬领着这三个孩子去见安王。

    安王到了夏天总是更清瘦些,穿着件青布直裰,腰系玉带,小冬先行过礼,安王笑着说:“过来我看看。”

    小冬站近了些,安王把她从上到下打量过:“嗯,气色不错。看来秦烈没敢欺负你。”

    “他敢,”要不是当着人的面,小冬很想冲安王撒个娇:“爹和哥哥可饶不了他。”

    后头李家三兄妹也行过了礼,正眼瞅着安王,三双眼乌漆漆圆溜溜的。

    燕子不确定地开口:“你……真是王爷啊?”

    安王点头一笑。

    燕子十分好奇:“可是王爷不是也穿黄袍的吗?”

    小冬看着安王镇定正若的表情,觉得老爹的涵养功夫实在高深莫测。

    “王爷为什么一定要穿黄袍呢?”

    小冬已经预料到燕子下一句是什么了,果然她说:“戏台上的都穿嘛。”

    安王也有黄袍,可是在自己家里没事儿穿那个做什么?哪有布袍来得舒服自在?

    安王呵呵笑了:“戏台上的人不穿黄袍,看戏的人就当他是王爷了。”

    燕子点点头:“对。你不穿黄袍也是王爷。”

    真是大实话。

    小冬觉得带李家兄妹来也不是件坏事,起码童言童语的安王听着也开心。

    王府里头太安静了,缺少笑声。

    等赵吕一回来就更加热闹了,赵吕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了,还带了三四个年轻人,都穿着戎装佩着宝剑,看来说不出的威风土生和保成兄弟顿时两眼放光,一左一右地扑了过去,保成伸出手,讨好地问:“这位大哥,这……这是真盔甲啊?能让我摸摸吗?”

    赵吕很是大方,一挥手准了,兄弟俩顿时一起上下齐手。小冬忍着笑走过去:“哥哥怎么穿着这一身儿就回来了?”

    “上午去了校场,赶着回来就没有换。”赵吕不由得伸手想摸摸小冬的头,可是一看自己手上又是灰又是汗,又缩了回去:“我先去洗把脸,回来陪妹妹说话。”

    “好。”

    赵吕朝一边走,李家兄弟舍不得撒手,被他一左一右的拖走了。燕子有些羡慕,不过她再怎么顽皮也是个姑娘,不能象她两个哥哥一样扑上去一通乱摸。小冬拉着她的手:“我去厨房看一看,你跟我一块儿过去吧。”

    燕子不情不愿,也只能答应下来。

    小冬挽起袖子,亲手炒了一道笋尖银芽,又蒸了一个蜜渍肉脯,燕子在一边儿转来转去的,说是打下手,不如说是看热闹。

    “婶子,我能尝尝吗?”

    小冬递了个勺给她:“尝尝吧。”

    燕子舀了一点肉和汤汁尝尝,点头说:“婶子你手艺真不错,比我锦凤婶子强多了。她就做过一回菜,还烧糊了。”

    “是么?”小冬记得以前锦凤是不谙厨艺的,想不到过了这么几年,她还是老样子。

    “是啊。就是他们成亲之后嘛,我家的那几个老叔叔婶子都来了,要吃新娘子做的饭菜。嘿,结果我嫂子就烧了一个滚肉,还成了糊肉了。”

    “我做的其实一般,也不是天天做的。”

    燕子又尝了旁边的点心:“嫂子,你为什么会嫁我秦叔呢?你是郡主呀,郡主不都要嫁什么大才子,大将军的么?”

    小冬寻思着,这八成又是从戏上看来的。

    “哪有啊,皇室郡主多得很,个个要嫁才子,世上哪来这么多才子啊。”

    “这倒也是。听说我们那儿也有人家娶了郡主的。”

    小冬手一顿:“是么?”

    “嗯,听人说过。”

    “你给我讲讲。”

    燕子用力的回想:“我也不知道真假,就是听人这么说过一句,多半不是真的。真是郡主的话,肯定很神气,很威风啊。”

    那可不是。

    如果真是赵芷的话,她绝对威风神气不起来。

    因为她是个坏了事的郡主,她爹景郡王已经被玉碟除名了,她自然也……不再算是宗室郡主身份。幸而皇帝没有追究出嫁之女,不然赵芷怕也会被牵连获罪。

    ————————————

    好想把儿子一起打包带走啊~~~呜呜,要有两周见不着他了~~

    出行倒计时中……

    5号晚上的火车。

    以前特别怕出门的。

    现在不知道为什麽,突然期待起来。

    我想我期待的不是出门的经历,而是……出门本身。可以乘坐各种交通工具,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人的面孔。异乡的景色,不熟悉的口音,陌生的城市,吹在脸上的风……

第九十七 返乡

    第九十七返乡

    燕子剥了两粒花生扔进嘴里:“是上回我婶子带我去镇上闲逛的时候,那些人知道我家里过得好,买东西舍得花钱,拿了一匣子首饰给我们挑,说是一位郡主的东西。我当时不信,我们那儿天高皇帝远的,哪来的什么郡主。那人言之凿凿,说就是位郡主的。我婶子倒是很识货,说那些东西的确是京城的式样手工,有两件还是内府的,旁的地方可做不来。”

    “你们……买了吗?”

    “我婶子说她不喜欢京城的东西,所以就看看算了。”

    小冬点了点头,燕子善意地提醒她:“婶子,那个该起锅了吧?”

    冬他掀开蒸笼,热腾腾的白气一下子涌出来,带着一扑股鼻的香。

    燕子又忍不住了,取了筷子夹了一块儿尝味儿。

    “婶子,要是我能多住些天就好了,我想和你学学做菜呢。”

    小冬一笑:“你不想家?”

    燕子顿时泄了气:“想……不过我们回去肯定要被罚一顿。”

    这是当然的。都发展到烧房了还不罚?那说不定下回就杀人了。

    “婶子,你要不要去遂州啊?”

    小冬怔了下,遂州啊……

    虽然她从来没去过,可是她对那里……一点也不陌生。

    秦烈曾经许多次和她描述过,遂州的景色有多么天然秀美,那里是他的家乡。

    小冬也十分心动——

    但是……她和秦烈计划的是,要么过年时回去,要么明年春夏之交回去,天气不会很热,水路陆路都好走,到遂州过个夏天,权当避暑了,等过了夏天的时候再回京城来,还能赶在下第一场雪之前到京城。

    赵吕的几个同袍大约是对安王这么个位高权重的王爷有些发怵,没留下吃饭,但是有李家兄妹在,这场面也冷清不了。在安王面前也很放得开,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吃相虽然不粗鲁可也绝不斯文,安王府的厨子为了郡主回娘家特意大展身手,吃得李家三小眉开眼笑。

    看着他们的吃相,连安王都比平时多添了半碗饭。

    小孩子的纯真一点儿不掺杂,他们心中还有没有权势的概念,对安王是纯粹的好奇而不是象旁人一样是为了什么才来讨好。安王显然心情很好,几乎有问必答。

    燕子眼睛圆溜溜的,忽然问了句:“王爷,你能让婶子和我们一起回遂州吗?”

    小冬一怔,安王显然也有些意外,不过他是何等城府,脸上当然不会露出什么来,只笑着问:“怎么?”

    燕子的筷子在碗沿儿划来划去,有些忸怩:“我们……其实是偷偷从家溜出来的,跟着石家姐姐一起来的京城。在家……闯了点儿祸。要是我们自己回去,我叔肯定饶不了我们……嗯,烈叔和婶子要是一块儿回去……”

    小孩子也狡猾呀。

    安王笑了。

    当然,要是秦烈把他们送回去,当着客人,家里长辈当然不能教训的太狠了。再说,秦烈肯定会替他们求情的。要是小冬一块儿回去,那把握就更大了。

    小冬气也不是,乐也不是。

    小孩子狡猾归狡猾,但是他们的狡猾显得很稚气可爱,并不招人讨厌。

    安王忽然说了句:“小冬,你和秦烈是怎么个打算?”

    “我们原打算,要么回去过冬,要么明年回去消夏。”

    安王点点头:“其实你们今年回去也好。这几个孩子看着就不老实,别回来半路上再跑了。”

    小冬也是这么担心的。这三个孩子实在太不让人省心了,虽然秦烈说派人送他们回去,可是他们在遂州闯了祸被关起来,还能偷着跑来京城呢,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可是……”小冬很是犹豫。

    说来说去,其实,是她舍不得安王和赵吕。

    刚刚出嫁,还在适应新的宅子和新的生活,陡然间要去那么远的遂州,心里不可能不忐忑。那里对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那里也没有宠着她的安王,护着她的赵吕。秦烈……秦烈是她的丈夫,可是,她毕竟同他生活的日子还很短。

    再者说,在这个时代出一趟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在现代一切好说,买张机票,一个小包就成了。可是在这个时代,吃的穿的用的样样要备齐,乘车乘船坐轿,绝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小冬还没有去过远处,顶多是去山庄消闲,那不过一天两天,和这样的长途跋涉是两码事。

    其实还有一方面原因,他们不急着回去,是因为遂州虽然是秦烈的老家,可是他在那里除了秦氏也再没有亲人了。林家那边都差不多是仇人了,秦氏的娘家……那也早就一刀两断了。既没有亲戚要拜访,也没有祖坟祠堂要祭扫上供。这时候人们说割不断的乡土情,其实多数是对亲族的眷恋。秦烈没这种牵挂,自然不急着回去。

    “回去看看也好,遂州……”安王有些出神:“你母亲是在宿安出生的。你要是经过了,可以去看看……”

    啊……

    是啊,那里也是姚青媛的家乡。

    小冬对这位母亲的眷恋并不深。一是因为她有前世的记忆。二是,姚青媛走得太早,一直以来抚养照顾小冬的都不是她,如果说起来,胡氏更象一个母亲。她照顾她十几年,小的时候替她穿衣穿鞋,喂她吃饭,哄她睡觉。等大一些了,许多女孩家的道理规矩也是先由胡氏教导她……

    “也好……回去,我同秦烈商量一下。”

    燕子和土生兄弟俩对望一眼,露出得逞了的微笑。

    这三个孩子八成早就琢磨着给自己找靠山好避免挨罚吧?当时找到京城来估计也是这样想的,可没料到来晚一步,李万河和秦氏已经走了。他们要是再被秦烈送回去,李万河估计不光要和他们算烧房子的账,还有他们离家偷跑上京城的账。两罪并罚,肯定轻不了。

    赵吕倒是露出不舍的神情:“父亲,妹妹还从来没远离过京城……”

    “早晚总是要去看看的。”安王若有所思:“若不是俗务缠身,我也真想去看一看。”

    赵吕闭上嘴巴闷头吃饭。

    小冬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回去后同秦烈商量此事,秦烈倒是十分开心:“现在去也好,正好刚下过了雨,往后这些天,天气应该不错,路上也应该好走。”

    “可是……”小冬轻声说:“我还从来没离过京城……”

    而头一次离开,就去遂州那么远的地方。而且一路上水陆辗转……

    秦烈笑着搂住她:“这有什么,将来我还想带你去更多地方呢。你知道么?一直向西,过了洮州,就是你哥哥曾经驻守过的叶安。从那儿再向西,出双井,过丹霞,就是一片大漠。我曾经走过两次那条路,沙漠白天酷热,可是晚上又极寒,裹着皮袄还冻得人簌簌发抖。守夜的时候,月亮显得特别的近,似乎一伸手就能摸着。天是墨蓝的,星子比最明亮宝石还要美丽璨灿。月光照得远远近近的沙丘一片银白如霜,就象落了一层雪一样,美极了。那会儿我想起你,想起自己走过的很多地方——我想都带你去看一看。这天下大得很,处处都那样美丽……”

    小冬被他描绘的美丽打动了。

    是的,她的视野太狭窄了,只困在京城这么一块四四方方的天地里。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所以她一直也不觉得自己这样生活有什么不妥。

    可是秦烈却给她打开了另一扇门。

    这个世界很大,不光只有京城这么小小的一块天空。

    “嗯……”小冬轻声说:“你让我想起坐井观天的故事,我就象那只青蛙一样,坐在井底,不敢跳出去。井底虽小,可是安全……外面的世界虽然广阔美丽,可是却也陌生,充满了危险。”

    “不用怕,有我在。”

    小冬向他微微一笑。

    是的,她又不是自己一个人。秦烈象座山一样稳健可靠。

    更何况,只是回一趟老家。四公主那么娇贵挑剔,还跟驸马一同回乡祭祖呢。虽然回来后百般抱怨……

    “那,好吧。”

    一锤定音。

    突然间就要面对许多事情,出行的准备工作可不轻省,要穿的衣裳,准备的吃食、药材,光这些东西就能装大半船,铺盖,平日看的书,茶壶茶杯碗筷,甚至脸盆,漱盂,马桶这些也都要带。小冬有些诧异:“这些……也带着?”

    胡氏重重点头:“要带着。”

    呃……

    小冬问秦烈,秦烈也点头说:“既然能带得了,那就带着吧,不然在外面你会很不习惯的。路上最好的客栈,里面的东西也就是那样,何况在船上要消磨许多天,不带着的话,难免处处不方便。”

    小冬很想表白一下自己并不娇惯——可她这十来年的确是娇生惯养下来的。让她用不洁的马桶,附着水圬的脸盆,或是粗制的那些用具,她……呃,可不能打包票说自己一定适应得来。

    还有就是带什么人去,胡氏是一定跟着的,虽然小冬劝过,觉得她不比年轻人,还是留守在府里得好,可是胡氏十分坚持,似乎小冬离了她饭也不能吃觉也不能睡了一样:“郡主要让我留下来,我肯定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担忧。”

    至于其他人,红芙打理小冬贴身的活计,什么梳头更衣端茶叠被的全都是她来,所以她是必带的。红荆沉默寡言但是心细谨慎,也是要带的。其他人就由胡氏筛了又筛选了又选了,最后可儿妙儿几个也得以随行。

    李家兄妹三人也激动得天天上窜下跳,京城虽好,可他们毕竟想家,已经是归心似箭了。

    府里筹备着,其他出行的大事,车船安排,护卫人手什么的都是秦烈在张罗。

    小冬忙得头晕,可是忽然想起件事来。

    那位石秀姑娘,是留在京城她表兄处?还是跟着一起回遂州?

    ————-

    啊啊啊啊,明天就要出门啦,好紧张好紧张……

    求票票……

    出门期间俺也不会断更的……握拳

第九十八 疑惑

    第九十八疑惑

    小冬猜的一点儿没错。不但石秀要跟他们一起回遂州,甚至安王还送了一个人来。

    张子千。

    小冬十分惊讶,请张子千进来坐下,上了茶。他们曾经共患难过,说话也不用多顾忌:“你怎么会想去遂州的?”

    张子千说话也坦白:“我早就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虽然王爷收留我,我却见识短浅帮不上什么忙。正好这一回和你们一起上路,得麻烦你们多照应了。”

    小冬说:“这是哪儿的话,快别这么见外。我也是头一次出远门,咱们这回可是互相照应。”

    小冬也问了安王,她觉得张子千说的固然有理,但应该不是全部原因。不过安王说的却也和张子千一样。

    张子千只带了一个薄薄的小包袱,一个长随。相比之下,小冬简直汗颜。看看她自己那大包袱小行李,如同搬家一样,再看看人家,这才象个出门的样子,轻装简从,两袖清风。

    但是要让她象张子千那样,她肯定办不到。别的不说,光是衣裳就是好几大包袱。同样都是没出过远门的人,差距实在太大了。

    张子千的到来并没有让小冬有什么烦恼。相反,张子千多少算是娘家人,有他在,小冬还觉得有种踏实的感觉。

    另一个的的确确是麻烦。

    想到石秀,小冬的心情就轻松不起来。

    小冬当然不想让她留在京里,可是回去的这一路上,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知道别人一直惦记自己家地里的东西,就算她偷不走,可老这么惦记着也让人不舒坦啊。好象吃了一口凉凉的夹生饭,就这么噎在喉咙里头,咽不下,吐不出,堵得发闷。

    好在把她送回遂州交给她家人,这件事总算可以告一段落。

    还有,小冬想着,他们路过屏州,也许可以见到赵芷。

    究竟燕子说的那些被卖的首饰是不是赵芷的?当时景郡王妃给了她那么丰厚的陪嫁,光是压箱的金银,也足以吃穿不愁,怎么会落到要卖首饰的地步?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婆家的人欺负了她?

    也许,都是自己在杞人忧天。那首饰未必是赵芷的,或是旁人以讹传讹,打着内造的旗号想多抬抬价。

    小冬进宫去请安,也顺便辞行。圣慈太后病已经渐好了,精神也好得多了。听说小冬要去遂州,她倒是出了一会儿神。

    “不是说,今年不去么?”

    “是突然了些,”小冬解释说:“也不会待太久,冬天下雪之前会赶回来的。”

    “嗯,去吧,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中,什么事都得当心,不要伤风着凉,不要贪吃积食,也别任性的增减衣裳,不太平的地方一定不能去。”

    “是,我记下了,太后娘娘。”

    “其实若能够,我也想出去走一走。”圣慈太后说:“从十几岁进了宫,这么些年最远也就去过温泉行宫。”

    小冬笑盈盈地握着她的手说:“那,我把路上见的风景拣好看的画下来,带回来给您看。”

    慈太后吩咐采姑去取东西,过了一会儿回来,是各式各样的常用的药丸。什么祛痛丹啊八珍丸啊桑杏散啊,甚至还有外用的药膏药酒,另外专治晕车晕船的药更是大大的一包。小冬忙说:“这些我也都备了。”

    “多带一些,有备无患。宁可现在琐碎些,别到了要用的时候却没有。太医院制的这些也比外头买的强。”

    正说着话,四皇子来了。他大概是刚从集贤堂回来就急急赶过来,一脑门的汗,小脸儿热得通红。

    “给太后娘娘请安。”

    “你看你,怎么走这么急?”圣慈太后吩咐人:“把那冰糖银耳雪梨羹端一碗来给他。”

    四皇子小声说:“那个甜腻腻的……太后娘娘,我还想喝上次那个冰镇酸梅汤。”

    “那个不成,太凉了,太医还说你脾胃虚,不合吃那样冷的。我也嘱咐过你身边的人了,让他们不能给你冷的东西吃。”

    看来四皇子很投圣慈太后的缘哪。

    以往除了小冬自己,还没见过哪位皇孙公主能让圣慈太后这么关切唠叨呢。

    不过,想想也是,四皇子没有亲娘,虽然有皇后照看,可是皇后对待二皇子那套明捧暗杀的手段,小冬也是心里有数的。圣慈太后和其他的孙子,孙女都不亲近,那是因为前期还有圣德太后夹在其中的缘故。现在到了四皇子这儿,却没有什么妨碍了,四皇子来得也勤,圣慈太后待他也慈蔼。

    “小冬姐姐,”四皇子走到她跟前:“听说你要出远门了?”

    “嗯,是啊。”小冬替他理一理头发。四皇子还没戴冠,头发还束成童子的样式,颈上戴着一个黄澄澄赤金镶宝石的长命锁,气色好,精神好,渐渐不再象当初女孩子似的精致苍白文弱,有种男孩子的虎头虎脑的气势了。

    “我也想去。”

    小冬一笑,还没说话,圣慈太后说:“你还小呢。”

    “可是,那天那三个孩子也不大啊,还不是大老远从遂州跑到京城来了……”

    他还没忘了李家兄妹呢。嗯,也是。宫里没什么和他同年龄的孩子,去集贤堂读书,两个伴读也都比他大,十分老成沉稳。再加上李家兄妹三人鲜活生猛,吃相惊人,他印象不深刻才奇怪呢。和他们一比,他平时见的那些人都和木头一样。

    “所以这回就要把他们送回去,回去了肯定会重重挨罚。”小冬把后果讲得严重点,以免四皇子也生出什么离家出走玩玩的心思——那可就糟糕了。

    李家兄妹三个和石秀能大老远从遂州来到京城,多半原因是他们从前就常常出门,土生年纪不大,已经跟李长河跑过商队去过一次婆夷国了。他们的结实泼辣和四皇子不是一个级别。

    圣慈太后问起李家兄妹三人事情来,小冬拣要紧的说了,圣慈太后又是摇头又是笑:“大胆,荒唐。他们也不想想,路上万一有个闪失,那得让他叔叔婶子心里一辈子过去。两个男孩子就罢了,怎么把妹妹也带上?女孩儿家更吃不起亏。”

    “是啊,秦烈也是这样训他们的。可惜你训他们也不疼不痒,要打吧,终归又不是自家的孩子。”

    “说的是。”圣慈太后说:“赶紧送回去交给他自家叔叔,你们就不担这个干系了。”

    四皇子有些怏怏不乐,一口一口象吃药似的吃那冰糖银耳雪梨羹。采姑做事很是周到,给小冬也端了一碗来,小冬笑着说:“还是采姑姐姐好,有什么都不忘了我。太后娘娘现在心里只有孙子啦,我这嫁了人的孙女儿可得靠边站。”

    圣慈太后被她逗得笑:“你要想吃,回来那一锅都让你端走慢慢吃。”

    雪梨羹温温甜甜的,吃起来感觉唇舌一片滑腻滋润,很是舒服。果然圣慈太后比以前更讲究养生了。冬日冷,人的脾胃却燥热得多。夏天里酷热,但是脾胃却总是偏虚寒。所以太医们一说起来,就讲秋冬去火伏天温补,可偏偏人们冬天爱吃辛辣燥热的食物,夏天里喜欢吃凉寒的东西。

    小冬和四皇子陪圣慈太后用了午饭,四皇子念了一段佛经,待圣慈太后睡着了两人才出来。

    采姑说:“我送送郡主。”

    四皇子却抢着说:“我送小冬姐姐。”

    采姑当然不会和他争,笑着说:“那也好。”又吩咐人将圣慈太后给小冬路上用的东西包上拿好。

    四皇子依依不舍一直送她到宫门口,不能再往外送了,还不愿意撒手。

    小冬微笑着说:“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冬天下雪之前我一准儿回来,给你带些新奇的玩意儿回来,怎么样?听说那边有人用水牛角做弓,你喜欢吗?”

    “嗯……”

    虽然答应着,眉头还是皱了小小的一个结。

    “好了,你也快回去吧。”

    四皇子忽然问:“遂州……是不是和屏州近?”

    “是挺近的。”小冬有些意外:“怎么想起说这个?”

    “那个赵芷姐姐就嫁到了屏州吧?你不要去见她,她不好。”

    小冬意外之极:“什么?”

    四皇子还记得赵芷已经让小冬觉得奇怪了。这孩子以前扮女孩儿的时候,大概是怕说错了话泄露了他的秘密,所以从来不开口,很是古怪孤僻。而且那时候小冬和赵芷,与他也没打过几次交道。

    “那次看灯前,我听到有人和她说,不要跟你一起。”

    小冬悚然一惊,明明**辣的太阳照在身上,可是却觉得背脊发寒,从心里战栗起来。

    她压低声音问:“什么?”

    “那回有刺客要来,她一定事先知道了。”

    四皇子就说了这么一句,没有再说别的,转身就跑开了。跟着她的两个小宦官和宫女也急忙跟着走了。

    小冬站在那儿,只觉得唇舌发干,嘴唇和牙齿黏在了一起,耳边嗡嗡直响,仿佛全身的血都冲到了头上。

    那回上元节看灯,那黑暗中蹿出来的人影——

    她的恶梦中时常还会重温那一幕,死亡曾经如此逼近……只是平时她不去想。

    四皇子这话,究竟是——

    ————————

    啊啊啊,好紧张,发上这章就出门……总觉得有东西没带。可是又想不出来是什么

第九十九章 出行

    第九十九章出行

    那年上元夜,赵芷的确没和她在一起。

    她们平时都是形影不离的,行动坐卧总在一块儿。

    那回,赵芷是在和别人说做灯的事情,所以……

    那天晚上的记忆如此深刻,小冬一丝一毫也没忘记。

    那件事之后,赵芷过了些日子才来看她,小冬虽然并不怨怪她,只是——还是微微有些失望。

    可是她从头至尾都没有怀疑过赵芷,一次也没有。

    小冬上了车,半晌没出声,红荆提高声音问了句:“郡主,咱们直接回府吗?”

    “不,”小冬怔了下,轻声说:“去王府。”

    红荆素来沉稳,也最懂得进退分寸。刚才小冬从长春宫出来一直好好的,直到刚才四皇子和她低声说了两句话,她脸色大变。红荆就没见小冬脸色神气这样难看过,她大着胆子递过帕子:“郡主。”

    小冬抬头看她一眼,接过帕子擦了擦脸。红荆不敢多问什么,只是说些闲话来想让小冬分分神解解忧。

    “外头管事说,已经定了三天后的船了,东西也都打包装好了。我就是老想着别拉下什么东西,细细的想了,也没有拉什么,可心里就是不踏实。”

    小冬点点头,没有应声。红荆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前天妙儿那丫头还央告,说怕路上坐车坐船不惯,想弄点盐渍金桔,听说那个好使。红芙还笑话她,明明就是为了嘴馋,治晕船的药也备了,零嘴儿也备了,她还单单想起那个来。”

    “那个东西我也吃不惯……”

    红荆忙说:“正是啊,也不能因为她好这口就特意再去铺子里头买。恰好她说过好话,又找出一匣子没动过的蜜饯来,金桔也有,姜丝也有,霜梨也有,不知是什么时候买的,她就当宝贝似的揣起来了。”

    车到了安王府,这会儿安王与赵吕自然都不在,安王还没回来,赵吕又去了成岭。小冬回了玉芳阁。这儿一切如旧,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红荆服侍小冬洗了把脸,又端了茶来。窗子后头的芭蕉开得正好,花朵红艳艳的,在太阳下看起来仿佛要烧起来一样。小冬靠在榻上,注视着那火红的花,没一刻就觉得眼前耀得发花,她闭上眼转过头来。

    “郡主这两天收拾检点东西,也着实辛苦,趁现在偷闲睡会儿吧。”

    小冬睁开眼,眼前还有一团团杂乱的光斑,不过她也看清了红荆略带担忧的神情。

    “嗯。父亲若回来了,就叫我一声。”

    她靠在榻上,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凉爽安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一脖子的汗。

    她隐约听着身边似乎有动静,有人在身旁坐了下来。小冬睁开眼,安王朝她微微一笑,将她鬓边的头发拂了拂:“累了?”

    “父亲回来了……”小冬想坐起来,安王说:“躺着吧,好好歇一会儿。我吩咐人去跟秦烈说了,中午你留下来陪我一块儿用饭。”

    安王打开折扇,轻轻的替小冬扇风。小冬也不客气,眯着眼享受了一会儿。安王亲自打扇啊,怕是皇帝和太后也没享过这待遇。

    “睡着了眉头还皱着,有什么心事?”

    说起这个来,小冬还是闷闷的:“父亲……那年上元夜的刺客,难道是景郡王派的人吗?”

    安王打扇的手微微一顿:“怎么?”

    “赵芷和我一直要好,可是,就那天晚上她不在我身边,我就偏偏遇到了那桩事。这个……真的是巧合吗?”

    “你从前都没有想过这个,怎么今天却提起来了?”

    小冬犹豫了下:“四皇子说,他听到有人在上元那夜和赵芷说的话……”

    这句话小冬说的很慢,也很艰难。

    安王沉默了一会儿:“我想,赵芷也未必知道你遇到的是要命的刺客。”

    这就是承认了四皇子的是对的。

    小冬觉得眼下有一点血管突突的跳:“父亲……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为什么……”为什么都不告诉她?

    是怕她和赵芷的关系有了什么改变,让人看出破绽来?会对景郡王他们打草惊蛇?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安王摸了摸她的头发,微微感喟:“父母做的事,往往总是牵累到孩子的身上。我相信赵芷那孩子待你是好的,可是和她的家里人相比,她更亲近谁,更愿意相信谁?”

    当然是家人更重要。

    赵芷就算和她要好,可是景郡王和王妃是她的亲生爹娘,他们的话,她怎么会不听?

    就拿小冬自己来说,若是有一天安王和赵吕让她不要和某人来往,她就算心中疑惑不解,也会先听从他们的话,至于原因什么的,以后再问不迟。

    她相信他们是不会害她的。

    赵芷也是这样想的吧?

    所以,当时她出了事,赵芷隔了那么些天才来看她,还带了赔罪的礼物。

    如果只是因为延迟了探望的时间,也不至于那样歉疚,需要特意陪罪吧?

    原来她……那时候,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抱愧心虚?

    小冬觉得胸口闷闷的,不过,她还有不解的地方。

    “可是,景郡王他们为什么……”小冬想不通。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小郡主,又不是什么有皇位竞争力的人,若她是个皇子,或者是个郡王世子——

    可是现在二皇子和景郡王都已经不在人世,这其中的原因,只怕再也探究不清楚了。

    至于安王后来没有告诉她的原因——既然景郡王他们已经事败身死,危险不存在了。另一个原因,就是小冬和赵芷曾经那样要好过。

    安王虽然没说,可是小冬能体会到他的心情。

    在残酷的皇权争斗之下,安王尽力想让小冬远离那些纷争与黑暗。他不想毁掉小冬心中对姐妹情谊的美好期冀,不想让她处处怀疑,活得沉重而艰难。

    “父亲,我不是小孩子了……有的事,总是要知道的。”

    “是啊,”安王点点头:“做父母的人,一边盼着孩子快些长大,能明辨是非,能照料保护好自己。可是——不管孩子长多大,父母也不会放心的,总是希望把手臂再伸的长些,再抬得高些,把孩子牢牢护住,挡住所有风雨险阻,不让他们经历那一切苦痛……”

    小冬眼睛微微湿润,她靠在安王肩头,父女两人静静坐着,过了好一会儿,安王声音比刚才沉了些,轻声说:“嗯,都过去了,不说了。走吧,看看厨房今天烧的菜合不合你胃口。”

    小冬陪安王用过了饭,又陪他在园中散了一会儿步,等安王歇下,才离开王府回家去。

    起程动身的那天天气晴朗,凉风习习,是个适宜出行的好日子。终于要出门了,都坐上了车,小冬却觉得心里强烈的不舍,扒着窗子看着府门。

    秦烈问:“怎么了?”

    “觉得舍不得……我一定会想家的。”

    是的,这个住了几个月的新宅子,在她心中已经是家了。

    安王府也是她的家,这里也一样。

    而且,这里是她和秦烈共同生活的地方,他挣钱养家,她打理家务。这里连门窗的式样,花木的栽种,都是她和秦烈一点一点仔细规划商定的——投注了这么多的心力,打造出的新家当然处处合意。

    “那咱们再收拾收拾,把家都一起搬去吧?”

    小冬笑着嗔他胡说八道。

    秦烈笑过了,又安慰她:“很快就回来了,别想太多。再说,等到了遂州,没准儿你又喜欢上了那里不回来了呢。”

    李家三兄妹在旁边帮腔:“就是说,秦婶婶,你到了遂州就知道了,我们那儿可不比京城差到时候我们带你把好玩儿的,好吃的,统统都看一遍吃一遍,保证你不想回京城了。”

    小冬笑着说:“好,那我就等着你们带路了。”

    小冬还派了人到五公主府上去通了信儿,他们虽然走了,但是若是找到了那位遂州名医,安王府的人也有所安排,不会误了给五驸马看诊。五公主打发人说多谢,还送了一些东西来。

    他们到了同州上船。秦烈包的两条都是大船,石秀是女子,自然不便和她表哥,还有商铺的其他伙计一起住在后头那条船上。不过她拎着包袱上船时,红芙她们就摩拳擦掌,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让这石姑娘有机会靠近郡主和姑爷——她不过一个人,一双眼,一张嘴,能斗得过她们这么齐心协力的一帮人吗?

    刚到了船上人人都觉得新鲜,胡氏忙着领着人安顿收拾,红芙捧了一个垫子放在椅子,请小冬坐下歇着。胡氏十分小心,既顾虑要开窗子透气,又不让小冬靠太近了。既杜绝了无意落水的可能,也不让河风吹着她。桨片打水的声音规律而动听,一下一下的。

    小冬并没有晕船的反应,只是赶了一天路,自然胃口不好。秦烈特意让人弄了鲜鱼来整治好一碗鲜鱼汤,又搁了醋,吃着倒很开胃。船行很快,晚上歇在清参镇。这也是个很大的渡口。睡在船上,对小冬来说还是两辈子来头一回。风一来,船也在微微的上下浮颤,就象船也有生命,会呼吸一般。

    ——————

    昨天一夜在车上没怎么睡着,今天有点头疼,,抱大家。

    俺现在在北京,感觉这是个很干净,很亲和的城市……

第一百章 水路

    第一百章水路

    可儿她们昨天还欢喜雀跃,看着这个,摸摸那个,一切都显得那样新奇。但是很快这种新奇就消失了,有人开始晕船,吐得昏天黑地,病恹恹的毫无精神。窗外除了水还是水,看多了也就麻木了。李家兄妹三人倒还是精神十足,从船头跑到船尾,从船尾跑回船头,什么东西都想摸摸动动,要不是秦烈拦着,李家老2保成差点爬到桅杆上去。秦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李大哥可不是这样的性子,你们怎么倒一个两个象是活猴儿托生的,就静不下来一刻。”

    他把李家两个小子拉走教训,把燕子托给了小冬。小冬翻出来针线篮子,教她做活计。燕子哪儿静得下心来,抓耳挠腮的活象屁股下长了针,时不时的探头朝外看。

    “仔细点儿,小心扎了手……”话没说话,燕子就哎哟一声,白嫩嫩的指头上渗出血珠来。

    “我看看,”小冬要看,燕子已经把手指头塞进嘴里吮了吮:“没事儿,不疼。婶子,我能不能不学这个啊?”

    “你哥哥他们正写字呢,你也想写字去?”

    燕子苦着脸摇摇头,看样写字对她来说比做针线还可怕。

    “做这个干嘛呀,家里多的是做活的人……”

    小冬微微一笑,也不会理会她。

    对小冬来说,艺多不压身,能多学一样东西总不是坏事。何况德言功容里,功还排在容之前。

    小冬这么说了,燕子又好奇:“德言功容是什么东西?”

    小冬笑着解释了,燕子细想了想:“这个可没人和我说过。不过,婶子,你觉得这个说的对吗?”

    “不对吗?”

    “一点儿不对。”燕子说:“我看应该倒过来说才对,长相该排在最前头。我们家大家一说起来,都夸我叔我有眼光,说我婶子生得好看,我婶子做饭针线操持家务什么的也样样拿不出手啊,可是大家都不提这个。那,婶子你常常去皇宫,宫里的妃子娘娘们,都是靠什么品行好针线好才当上的妃子吗?”

    小冬微微一笑,这孩子虽然顽皮,可是也很聪明。

    有些道理,现在讲,她或许也不明白。

    是啊,男人说,娶妻娶德。这个德字多么复杂,门第,各种利害关系,教养德行要往后排。有了贤妻,男人还可以广置美妾……

    还好,遂州与京城不同,燕子她将来,大概也会嫁一个不纳妾的男子。就象姚锦凤一样。她嫁了三皇子,未必会幸福。嫁了李长河,虽然别人会说一朵鲜花插在了……那啥上,可是鲜花自己却过得滋润幸福。

    人,终究是为自己活,苦乐只有自己知道。

    再说小冬自己,旁人觉得她是委屈下嫁,可是她是为自己活,又不是为别人活的。

    小冬微微出神,燕子忽然朝窗口一扑:“那人是谁?”

    小冬朝外头看,船头上秦烈正和张子千站在一起说话。燕子问的当然不会是秦烈。

    张子千穿着一件素青袍子,船头风大,浪花扑溅,腾起了一层蒙蒙的水雾。

    到底不愧曾是教坊头名,张子千的身形看起来如玉树临风,衣袂翩然,仿佛就要乘风而去一般。

    虽然他改回了男装,可是那么多年他都是在教坊度过。那是一个人一生中最为重要的的童年与少年时光。就算他再怎么想要掩饰,教坊打在他身上的烙印已经深到了骨子里,无论如何不能磨灭。

    燕子看得两眼发直,张子千的身姿,气宇,神情——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但是这都成了他的一种本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同,都会不自觉的表露出最完美的一面来。

    “那位是张公子,他住在安王府。”

    “他是你家的亲戚啊?”

    “不是。”小冬想了想:“嗯,你知道做官的人,会养一些幕客啊,文办啊,替他抄抄写写整理打杂的……”

    “啊,我明白了,我们那儿的官儿就有师爷的。”

    张师爷?

    小冬忍着笑点头:“没错,和那差不多。”

    “我还以为师爷都干瘦干瘦,长着山羊胡子呢。”燕子小声说:“他长得真好看。”

    这个小冬承认。

    单以相貌论,小冬认识的人里头沈静和张子千不相上下。但是两人气质相差甚远。沈静少年得意,文采斐然,自然流露一股儒雅风流。张子千平时总是沉默不语,他在极力的抹消和秦女之间的相似之处,可举手投足间却会不自觉的流露出来。

    不过,秦烈也并不逊色。他的气质更硬朗洒脱,有一种被时光和世事细细打磨过,慢慢积淀下来的沉着稳健,可靠得象一株永远不会垮下来的大树,可以替身旁的人遮风蔽雨,护佑他们不受任何伤害。

    小冬已经绣好了半朵花,她的绣工可以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起那些靠这个吃饭的人,象吴娣师傅,小冬这点手艺完全不够看。可是比起许多宗室女子,京城的世家千金,小冬的女红已经十分出色。起码,小冬比较熟悉的人里,没人比她绣得好了。

    船头的两人大概察觉这边有人在看,转过头来。

    小冬颔首微笑,秦烈也回以一笑。大概是觉得船头风大,两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你们做什么呢?”秦烈微笑着凑过头来看了看燕子手上的绷子。好端端的一块素锦上,线络缠绕错结,毛蓬蓬一团,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再看小冬手里的,绣着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花。花有了大半朵,花瓣的颜色由里至外深浅不一,旁边还已经绘上了细细的叶子的纹络。

    “这是要做个什么?”

    “嗯,做个荷包。”小冬问:“土生他们兄弟俩呢?”

    “门窗都扣住了,不抄完十遍不让他们出来。”

    呃,直够**的。可是不强横一点,根本治不了他们。就拿燕子来说,小冬也何尝不是想用绣花来磨她的性子?

    “对了,中午咱们在何桥停一下,何桥的油鸡、糟鱼都做得好,我让人去镇里买些回来。”

    冬笑着答应,也有些期待。

    这就是出门的一个好处了。在家里的时候可吃不到这些各地特色的名菜小吃。

    若是平时,燕子一定会吵着说她也要吃,可是这会儿却低着头,紧紧抓着那个绣得乱七八糟的绷子。一直到秦烈他们走开,她都一声没吭。

    小冬看她半天不吭声,还真怕把她给拘坏了。看她捏着针有一下没一下的,总想往自己手上戳,索性把绷子接了过来:“你这是想绣花,还是想在手上刺字啊?”

    燕子眨眨眼,好象刚才一直在神游天外,现在才回过神来。

    “船停了呀?”

    停了都好一会儿了。

    燕子不好意思,想要抓头,可她的头发被小冬吩咐梳了个抓髻,还戴了朵小小的珠花,手一伸上去,就发现不象以前抓起来那么方便了——非抓散了不可。

    “中午不在船上做饭?”

    “嗯,何桥有不少小吃,等下好好尝尝。”

    燕子扒着窗子朝岸上看,这是个很热闹的镇子,码头上有人忙碌着搬抬扛运,还有三三两两的货船客船沿岸停靠着。燕子看别人,也有人朝这边看。他们的船一看就是官眷坐的,燕子毫不羞怯,旁人朝这边指点,她就瞪回去。

    “石姑娘?”外头胡氏的声音问:“姑娘不在舱中休息,怎么到这儿来了?”

    小冬怔了下。

    石秀虽然也在这条船上,但是她被安排在离小冬和秦烈最远的一间舱房,中间过道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的,用一道木栅隔开了。石秀倘若想到这边来,得绕一个大圈子从下一层上来。

    “我有事找你家郡主。”

    还是那副不客气的腔调,活象小冬欠她。

    胡氏更加不客气:“石姑娘与我家郡主一无往来,二无交情。郡主也不是什么人说想见就能见的。石姑娘有事可以告诉我,若是郡主有闲暇,我可以代为转达给郡主。”

    燕子看了一眼舱门,又看了一眼小冬。

    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干脆什么也不说。

    从感情上来说,她和石秀姐更亲近。相识了多年,石秀对她也一直不错。当时听说秦烈在京城娶了王爷的女儿,石秀姐失魂落魄,难过异常,燕子还替她抱不平。来京城的路上她也觉得,要是能帮上石秀姐,她肯定要帮的。

    但是,到京城之后,她发现,事情好似也不象石秀姐说那样。秦烈对她一直客气但冷漠,而对这位新媳妇,有眼珠子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欢喜,哪有一点儿勉强和难过?

    可要她帮着小冬,好象又太对不住石秀姐了。尤其是来京城的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她们这也算是……嗯,大人常说的患难之交吧?

    难一过去,就对患难之交不帮不问,已经很不对了,嗯,是不是不仁不义?可是,帮她的话,也不对。

    既然做什么都不对……燕子琢磨,那就啥也甭做了。

    她还是老老实实的,以免回家以后没人帮没人护,会吃更多的苦头。

    外头石秀哪有那么好打发,口气不善地说:“你让开。我看你也有点儿年纪了,别逼我对你不客气。”

    胡氏不慌不忙:“我敬石姑娘是客,你自己也要守礼知分寸。”

    “要不然呢?你还能把我赶下船不成?”

    ————————————

    呃,学习中……

    好想家,想儿子~0~

    求票票。

第一百零一章 妻?妾?

    第一百零一章妻?妾?

    “要不然呢?你还能把我赶下船不成?”

    胡氏清清嗓子,不紧不慢地说:“石姑娘可以试试啊”。

    胡氏对于内闱争斗的造诣,不是石秀可比的。有句话叫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可是在这个时代,女人和男人的地位天差地远,女人还能去为难男人不成?那当然是自己关起门来,斗得不亦乐乎。

    当然胡氏是不能把石秀赶下船的,但是石秀不知道啊。

    门外静了半晌,石秀忽然提高声音说:“我知道你在屋里,缩着头不出来叫旁人替你挡着,算什么本事?你不就仗着你是王爷的女儿?你要不是有这个身份,你以为秦大哥会娶你?”

    外头胡氏的声音沉了下来:“来人,把石姑娘送回舱去在这吵吵闹闹象什么样子。”

    船泊在岸边,四周其他的船离得又不远,等于是半开放的公共场合,石秀这么一嚷,四周就有人朝这边聚,指指点点探头探脑,实在丢人的很。

    其实胡氏和石秀做对手一点也不合适,胡氏以往所遇的人,但凡有点身份有点教养的女子,都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要紧。可是石秀生长的环境接受的教育是完全另一个样子的,从某些方面来说,她和姚锦凤倒是极象的。

    小冬吩咐红芙:“让她进来。”

    红芙有些犹豫:“可是她……”

    “让她进来吧。”

    有的人是见了黄河心也不死,闭上眼催眠自己这河里没有水。

    往后还有那么长的一段路要走,小冬可不想天天和她打这个官司。

    红芙过去打开了门:“胡妈妈,郡主说让石姑娘进去。”

    胡氏微微一怔,石秀已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甩开拉着她臂膀的两个婆子,大步一迈,从她身边挤了过去。

    小冬打量了她一眼。石秀比刚到京城来的时候气色好了些,穿了一件桃红色的荷瓣领子短衫,下头是粉蝶沾花葱绿百褶裙,腰间系着月白水波纹裥边腰带,虽然一看就是外头成衣铺子买的,可是人年轻,穿这样的颜色式样显得有一股蓬勃的生气。看来不必餐风露宿长途跋涉之后,她这些天休养得倒是不错。一定是该吃吃该喝喝,心里苦痛也没能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小冬倒是放下一大半心事。她可不愿意石秀茶不思饭不想,忧思成疾有个什么好歹,怎么说她也是秦烈师傅的女儿,秦烈也说了,把她平平安安带回去交到她家人的手上,赶紧卸下这份儿责任来才算完事儿。要是石秀真在这会儿,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就算是她自找,那也极是糟糕,秦烈如何面对他师傅一家人?

    “石姑娘请坐。”小冬吩咐给她上茶。石秀却说:“免了吧,我不是来喝茶的,你也别把你们那套拐弯抹角的办法对我用。”

    小冬一笑:“你就是想嫁给秦烈对吧?”

    石秀倒没料到小冬比她还直接,愣了一下才说:“当然。我和秦大哥本来就相识多年,他……”

    “石姑娘你对我家相公一片痴情,我也很是感动。可惜我们成亲还没半年,我也没打算给他纳妾,石姑娘要是有耐心,可以再多等几年,等我想通了,就劝他纳你进门,你觉得意下如何?”

    石秀脸色大变,霍然站起身来:“你,你说什么?让我作妾?”

    “难道你还想做妻不成?”

    石秀瞪着她,咬着唇不说话。

    那是当然的。

    “不管你再怎么喜欢他,他也成过亲了。你也知道,我们中原女子,讲究的是一女不侍二夫。要是没了丈夫,要么一辈子守寡,要么就干脆给他送了终下了葬,就一根白绫吊死了随他去。你明知道我嫁了他了,没了他我这辈子就没有活路走了,你还想做他的妻,是逼我出家当尼姑,还是想逼我死?”

    石秀被小冬的口气吓了一跳,摇手说:“你说……我不是……”

    “你也许没想那么严重,在你们家乡争夺情郎大概是件平常的事,可在我们这儿就是关系生死荣辱的大事。不仅是我一个人,还关系到我的一家。我的父亲是王爷,他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我若有个万一,你以为我的皇祖母,我的皇伯父,我的父亲,他们会放过秦烈吗?你不但是想害死我们两个人,还有你自己,还有你的家人……石秀姑娘,这些你都想过吗?你到京城来,就是想拉着这么多人一起死吗?”

    石秀隐约觉得哪儿不对劲,可是,小冬说的话又挑不出一句毛病。

    是的,她想嫁秦烈,她不是想做妾,她想做的是妻。

    可是那,小冬怎么办呢?中原女子不能再嫁第二个男人。

    还有,她是姓赵的,是皇帝家的亲戚,她要是有个好歹,她家的人能放过秦烈吗?不会,她家那个镇上,还有附近的几个寨子里,要是家里女儿被欺负了,那也肯定饶不过负心人——

    红芙没想到小冬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还真把这位石姑娘给镇住了。

    “你先回去吧,好好儿想想我说的话。石姑娘,换成是你,别人要抢你的家你的男人,你难道不得和那人拼命?”

    石秀扪心自问:“那是要拼的……”

    等她送走了,红芙大为吃惊:“郡主,那石姑娘,怎么……”

    轻信?傻?容易动摇?

    小冬说:“因为她不算坏。”

    和小冬知道的那些宫里生死倾轧的嫔妃们不一样,和那些王府侯府中口蜜腹剑的女人们也不一样。她们目标明确,手段果决,务必要铲除异己成就自身。她们不会心软,不会犹豫,那种不见硝烟的战争甚至是不死不休的。

    正因为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小冬才没有去揭最关键的一处短。

    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秦烈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小冬甚至可以相信,秦烈连一句喜欢,都没有对她说过,甚至从没有暗示过哪怕一点点那方面的意思。

    她根本未曾有过真正的爱情。

    她有的不过是自己的幻想与执着而已。

    所以,小冬希望可以先从另一方面,让她知难而退。

    当然,她若再不回头一意向前走……

    那只能让她撞到南墙上,碰到疼,疼到伤,伤到哭。

    对于要侵略自己领地的人,谈不上同情与姑息。

    而石秀,一心只想着她理念中的,从小一直向往的爱情。别的事,她压根儿没想过。

    不说小冬这边,石秀出了舱门往回走。

    她当然没想过让小冬死,更没想过让秦烈死——

    可是她……

    好象有哪儿不太对。

    可是小冬说的确实合情合理的。秦烈和她已经是夫妻了,自己……

    自己可不能象那些不争气的女人一样去当妾不说她,她爹娘也不会答应的,哪怕一辈子不让她嫁人也不会让她去做那样的人。

    可是……

    石秀靠着门,心里油煎火燎一样难受。

    她从小就一直想,她和秦烈将来会成亲,会在一起过一辈子。镇上姓胡的银匠的女儿,不就嫁了她爹的小徒弟吗?遂州有许多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学了师傅的手艺,娶了师傅的女儿,给师傅养老送终,承继家业,好好过日子——

    可怎么到了她和秦烈这儿,就不一样了呢?

    秦烈太有本事了,到京城念书,竟然就娶了王爷的女儿。

    在遂州的人想象京城,皇帝、皇帝的女儿……那些都太遥远了,就象天上的神仙那么高,那么远。

    可是忽然一夜间,那些都不再遥远了。

    秦烈娶了王爷的女儿,皇帝的侄女儿。那么白,那么漂亮……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吃的喝的用的自己见都没见过。秦烈娶了她,住的是那高门大户的房子,花园都那么大。好象还当了个官儿,将军。

    将军哪……

    石秀紧紧按着胸口,手攥得紧,指甲把掌心都掐破了。

    秦烈,已经离她很远了。他已经过上了另一种生活,他不会……也不能再和她在一起了。

    守在石秀舱门前的人,听到屋里忽然传出来的哭声。

    那哭声很伤心,很凄凉。

    小冬的心情好吗?

    不,也不怎么好。

    秦烈买来的油鸡和糟鱼,的确很美味。小冬也吃了不少——并不是她十分有心情欣赏这佳肴美味,而是她觉得很疲倦,很饥饿。

    战斗是会大量消耗体力的,不管是体力的,还是语言和心灵的交锋。

    送到石秀那儿的饭菜,却原封不动的端了回来。

    小冬说了句:“知道了。”

    秦烈已经听说石秀过来闹了,等关上舱门两人小憩时,便朝小冬问起:“她可是又来闹你了?嗯,这几天你且忍忍,一到地方我就将她交给她父母。”

    小冬点点头。

    她只觉得胸口憋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郁闷,就象下雨之前那沉而压抑的凝重,象是被厚厚的被子压着,被热过头的火炕烘烤的焦躁。

    “别生气……”秦烈低声说:“都是我的缘故,才让你受这些委屈……”

    小冬忽然推了他一把,秦烈朝后仰过去,头落在枕头上。

    小冬低下头去,张开嘴重重一口咬在他鼻子上。

    ——————————

    今天见了久违的朋友,很高兴。

    啵大家~~

第一百零二章 欺负?

    第一百零二章欺负?

    “小,小冬?”

    秦烈现在的神情活似突遇纨绔恶少的良家女子,唔——不知所措,不敢闪躲。

    “你,你这是……”

    他的话被小冬的嘴唇给堵了回去。

    就象野兽确定自己的地盘一样,小冬也急着,需要在这个人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宣告自己的主权。

    她没打算和任何一个女人分享丈夫。

    她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对石秀这么和颜悦色,容忍她在自己眼前蹦达挑衅。

    可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对女人就是这样不公平。

    尽管她是郡主,可是她不是那种无限YY的,可以逆天的穿越者,可以改造一个王朝,一个时代。她能改变的,不过是自己。

    让自己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融入这里。有限的自由,有限的快乐,有限的……

    小冬慢慢停下手来,看着秦烈被她剥得乱七八糟的衣裳,鼻子上还有个红红的牙印儿,一副凄惨落魄样——她呆呆的坐在那儿不动了。

    “小冬?”秦烈看着她的眼圈儿慢慢红了,顿时慌了手脚:“怎么了?你别气。你想打我骂我都行,都是我的错。”

    小冬闷闷的坐着,小声说了句:“本来就是你的错。”

    秦烈连声应着:“是是是,你……你有气就发出来,憋心里容易生病的。”

    他那副谨慎小心的样子实在很滑稽,小冬扑哧一声笑出来:“算啦,其实你已经比大多数人好了……”

    这时代的男人,只要能娶,一千个里,九百九十九个半都是要多娶几个的。连小冬觉得十分完美的自家老爹安王,也娶过沈王妃,自己的娘姚青媛,还有明夫人,有刘姨娘和程姨娘。

    就算到了自己那个时代,制度规定了一夫一妻了……可是就真的保证了婚姻的专一性了?

    也没有。

    小冬心气渐渐平顺,为这事儿生气实在有点不值得。既然几百几千年后的人依然做不到的事,为什么今天还这样气?再说,秦烈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主动的错误。狼要吃肉,你不能说是肉的错吧。

    好吧,肉也有错的。谁让它不洁身自爱,不与狼保持距离,让狼盯着它垂涎三尺呢?

    秦烈看她是不生气了,笑嘻嘻地凑过来:“来来,再亲个。”

    “不亲,一股糟鱼味儿。”

    “真的?”秦烈忙朝手上呵了两口气,闻了又闻:“我明明漱过了……”又呵了一口:“没有啊。”

    小冬已经靠着枕头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秦烈明白过来:“好啊,你哄我的”

    他恶狠狠地扑了过来,小冬惊呼一声朝旁边闪躲,秦烈一手把她按住,一手扯下了帐子。

    怎么说呢?欺人者,人恒欺之啊……

    或者说,小冬难得露出一次凶悍的面目来,可是立刻就被以牙还牙了……

    看这边的鱼水和谐,再对比石秀姑娘那里的凄风苦雨——呃,世上的事情,还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众口难调,总不可能皆大欢喜。

    夫妻吵架,总是床头吵,床尾和。

    他们离了何桥再向南行,一路顺风顺水,天气也不算甚热,人人都说这趟出门选的日子好。小冬寻思着,秦烈肯定是在这条路上来回跑惯了,何时行何时停,怎么挂帆如何转向都已经烂熟于胸。连路上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什么名胜他都知道。这一路倒真是过得甚是悠哉。

    最重要的是,石秀姑娘的嚣张气焰终于被小冬给灭了大半下去,现在十分萎靡,也没有找碴,也没有吵闹,安静得让大家都有点不敢相信。

    船在宣州停了一天,秦烈他们在此交割了一些从京城运来的货物,数量虽不大,恐怕是十分金贵紧俏的东西,当地商家虽不知道秦烈娶的是郡主,不过听说秦烈带了家眷同来,盛情邀请他们去家中做客小住。秦烈道了谢,推辞了。那人于是邀他们去宣州有名的明月楼去吃一顿,这回再拒绝倒是不好,于是小冬成亲以来头一次,算是参予了秦烈的应酬往来。

    宣州已经是江南地方,景致清秀,器物精巧,和北地风光截然不同。宣州女子的打扮也格外别出心裁。京城有品级的贵妇人都有凤冠、花冠,花钗,那都是各式珠宝,珊瑚,绒花绢花之类,江南这里却时兴用鲜花。他们去赴宴的那天,请客的那人的家眷就是如此打扮。银丝绾的流云冠,银丝结上别着一朵朵的小茉莉,有如一粒粒精致晶莹的玉白扣子。可是白玉却没有***这份娇柔和馨香。她穿的是燕尾裙,身后身条长长的飘带,一举手,一走动,显得格外飘逸轻盈。

    小冬为这种江南风情赞叹,那边也为小冬的贵气倾倒。因为觉得是便宴,小冬没有着意打扮,一件粉橘宫装,配白瓣金蕊牡丹波纹边对开大幅锦纱披帛,头上全无珠饰,头发梳了一个堆云髻,显得人也高挑了。

    本来小冬担心她没和人这么应酬往来过,怕没话说场面尴尬,结果她的担心完全多余。这位宋夫人十分健谈,两人光是谈论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就谈得十分投机,一点没有隔阂,倒比秦烈和那位宋员外还显得亲近热闹。

    酒菜也是典型的江南风味,味道清淡宜人。小冬也破例,多饮了一点女儿红,两颊红得象擦了一斤胭脂似的,引得宋夫人直笑,忙命人做了醒酒汤端来。月亮升了起来,宋员外让人打开窗子,楼下池水如镜子般,映着圆而皎洁的月亮,院子里的花树在幽光下仿佛象水墨浓抹淡描出的一样。白日里人们若看花,看得多半是花的美,叶的浓。而在这夜间看,却看的是形与影。

    “明月楼果然名不虚传。”

    秦烈笑着说:“下回宋兄和嫂子若是来了京城,我也一定在美味居做东,请你们好好儿尝尝京城的风味儿。”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回去时小冬还有些意犹未尽。秦烈说:“你若喜欢,咱们索性在这儿多停几天,好好玩玩。”

    小冬笑着摇摇头:“有时候好吃的东西,不要一口吃掉,分开来慢慢品尝,每回大约都能尝出不一样的滋味儿来,你说是不是?”

    ————————

    刚才打了两个大喷嚏……可不要感冒呀

第一百零三章 请客

    第一百零三章请客

    过了宣州折向西南,又行了几日,两岸渐渐不再象从前看到的那般繁华,但是景物却更加奇秀起来,山峰延绵,山峰陡直,树木葱郁浓绿。

    胡氏却有些担忧,和小冬说起来:“马上要出沅州,听说再向前有水匪,路上很不太平。”

    这个秦烈却没说起过,小冬也并不觉得很担心。这条路秦烈一定走过不是一回两回,他们的货也时常从这里经过,若真有水匪,秦烈怎么还会选择走这条路呢?

    “妈妈不用担心,想来只是传闻,并没有那样严重。”

    胡氏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小冬的话:“不出来不知道,原来天下有那么大。以前还以为京城就很大了,天底下什么样的东西京城没有呢?可是出来一看,咱们还真是井底之蛙。”

    冬笑着替胡氏绕了一回线。胡氏总是闲不住,手里习惯做点儿活计,可是她的眼力却大不如前了:“妈**见识比我多多了,既然你都这样说,那一定是没错的。”

    氏小声说:“姑爷也真是个有本事的人,你看这一路上妥妥当当的,可比那只会说空话的人不知强了多少。我可听说过呢,赵惠郡主当年嫁的倒是一位有名的才子,可惜忒迂腐不化了,虽然在翰林院谋了个清贵的位置,没几天就将人都得罪了个大半,被明调暗贬的发配到思齐阁去看管书目。结果正赶他倒霉,偏偏那屋漏雨淋坏了书的事又让他遇着了,又给发配到了常庸司去守空院子。那儿既没人,也没东西,总算能待得住了,不然哪,他再闯两回祸,非给踢出京城流放了不可。”

    嗯,赵惠小冬还有印象,当时在集玉堂一起读过两年书,她出嫁很早,也生了两个孩子了。不过小冬却对她的驸马了解不多。

    做官,首先要会做人。只有才气是远远不够的。你不会做人的话,越有才气,还越是树大招风。

    和他不一样,沈静就是太会做人了。

    是的……

    小冬对他的感觉就是这样。

    太懂得为人处事,太知道明哲保身,虽然……这是必须的,可是做为亲戚,朋友,一起长大的伙伴来说,总觉得他不够真诚。

    大概小冬唯一见了他真性情的只有两次,一次是他偷躲在假山石洞里看侠义小说,还有一次就是……给五公主送那张画卷。

    小冬微微出神,连燕子指给她看半山腰一株斜探出来的树,也没有在意。

    有点……想家。

    出门也很好,可是她依然想家。

    还从来没离开京城这么远,这么久过。她想念每天早上醒来时窗外面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喜鹊拖着尾巴从树杈间飞快地掠过,嗖的一声便冲上了天。她想念屋里的香燃尽了,留下来的一抹淡淡余韵,香气似有若无,萦绕在鼻端。她更想念——人。

    不知安王怎么样?身体可还好?是不是还忙碌劳累?有没有按时添衣减衣?是不是又多喝了茶夜间睡不稳?

    还有赵吕,他在成岭好吗?每次看到他,都感觉他有变化,瘦了,精悍了,军中经历好象将他身上原本那些柔软的东西都消抹去了一样,只留下了峥嵘刚骨。

    这变化是好是坏?

    小冬有些怀念以前的赵吕,虽然有点儿女情长,婆婆妈**。

    可是,应该是好事。赵吕终究要长大的,他不比小冬,以前靠父亲,将来靠丈夫。安王终究会老去,他将来要支撑门楣……

    长大是所有人都无法抗拒的一件事。

    尽管长大并不是那样快乐和顺遂。

    “郡主,风紧了,关上窗子吧?”

    “好。”

    燕子继续和她那一团线奋斗,磨练了几天,她的进步也只限于从一大团乱线变成了一小撮乱线的提高。胡氏私下和小冬说:“照李姑娘这个学法,出嫁时只怕能裁条帕子,还是毛边儿素面的。”

    小冬忍着笑说:“也未必,兴许她哪天忽然就开窍了呢。”

    当然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红芙从外头进来,低声说:“奇怪,咱们船后头什么时候多了好几艘船在后头?”

    小冬探头看了看,果然。后头影影绰绰,远远近近得有七八艘。船吃水都深,看样子是装了不少货物的船只。

    江面上不知不觉起了雾,渐渐越来越浓。

    “这……不会是水匪吧?”

    小冬噗哧一声笑出来:“水匪肯定会驾小船的,来的快逃得快,驾这么大的船,追得上谁呀?”

    “也是哦。”红芙笑笑:“郡主怎么知道水匪都是小船?您也没出过门啊。”

    小冬心说现代的水匪路匪的可一点不比古代少。不过她只是一笑,红芙自己就补充了:“我知道了,是姑爷说的吧?姑爷还真是见多识广。”

    这些船为什么跟在他们后头?不识路?不可能的,从这儿到沙州一条水道直通过去。

    也不是水匪……

    那,难道是想借势?

    有可能。

    如果这附近真的不太平,那一起走是比落单要强多了。人多势众,水匪也会掂量着办的。

    等秦烈进舱来的时候,小冬便问他。秦烈只是一笑:“不用担心,我们的船回回从这里过,不都太平无事么?对了,再过半个时辰船在枫林渡停一停,我在这儿有个相识,姓惠,你让人整治些酒菜,我请他喝两杯。”

    小冬答应了一声,心里忽然一动:“这个姓惠的,和水匪相识不?”

    若是旁人都说这儿有水匪,而秦烈回回都没事,那他结识水匪,这姓惠的即使不是水匪,也肯定与水匪有些交情往来,这可能性是很大的。

    秦烈微微诧异,看着小冬的目光显得新奇而赞赏。

    “出外靠朋友,有朋友帮衬的话,什么事都要易办得多了。”

    这就是变相承认了。

    看他笑得好象很忠厚,可是小冬只想骂一句:面憨内奸。

    做人是要忠厚的,经商也是需要诚信的,可是只有忠厚和诚信是不够的。秦烈能年纪轻轻有这番成就——固然他走的是正道,可是却不能只顾着走正道,旁的那些门路也要有所联络。

    真的忠厚老实的人,会这么几年坚持不懈的跳她的窗子吗?

    小冬忽然有一种上了当的感觉——不,其实秦烈也没骗她。

    只是很多事她以前不去想。

    再说,秦烈对她,也着实是好。

    在不起贰心这个大前提下,秦烈小小的狡猾,那些都是小节。

    小冬笑着说:“好,我这就吩咐人做几个好菜。”

    “菜要辣些,酒也要好的。”

    “知道了。”

    酒菜十分丰盛,小冬对厨房的安排是游刃有余的,即使临时请客也毫不仓促。有就地取材的,比如鱼脍,炒螺和炸虾,也有他们自己带的,干菇笋片粉丝火腿这些。一桌菜南北荟杂,琳琅满目。

    ——————————

    晚上还有一更。

第一百零四章 冤家

    第一百零四章冤家

    船停靠在岸边没多时,客人就搭跳板上了船。上船的只一个人,可是留在岸边的跟从的人,小冬在舱里也看见了——果然有一股凶悍之气。

    八成不是什么善类。

    这个姓惠的,恐怕就是水匪中的人吧?而且,地位不低。

    这样的人……结交也不是不可以,但请他来自家船上吃饭,小冬心里未免有些微的不舒服。

    这不是开门拘盗么?

    就算现在笑呵呵的你好我也好,可是狼终究是狼,不是吃素的。到时候他忽然间翻脸,那是防不胜防啊。

    小冬决定尽快把这人送走,然后得好好和秦烈讨论一下这个什么人能交,什么人得防着的问题。

    燕子也好奇地要死:“秦叔请什么客了?做了那么多好吃的……”

    言下之意十分不甘。秦烈请客,连小冬都不便露面,燕子他们自然也是不能上桌的。上次在宣州,他们没去成明月楼,就拉了好几天的脸。

    “你还怕没吃的?那些菜不都给你留了?”

    燕子忽然眼睛圆睁,指着站在舱门口和秦烈说话的人问:“那,那人……”

    小冬从没见她露出过惧怕惊慌的神情,可是现在燕子眼睛发直手也直发颤,小冬还没来及出声,燕子猛地叫出来:“强盗来了哥哥,强盗来了”

    女童的声音本来就尖细,小冬耳朵被刺得极不舒服,慢一拍才明白过她喊的是什么。

    强盗?

    小冬转头朝外看,外面秦烈和姓惠的那人也朝这儿看。

    小冬一触到那个人的目光,就难以抑制的打了个寒颤。那人的目光中有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气。

    他一定杀过人——小冬记得安王身边也曾经有这样的人,那种冷厉和沉默就象有万钧之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人看到燕子,忽然眼前一亮,大步朝这边走来,燕子啊的一声喊,缩到了小冬身后藏起来。那人已经走了窗前,忽然咧嘴一笑:“小丫头,别怕,我不为难你。你姐姐在哪里?”

    合着他们见过

    小冬觉得这人让她很不舒服,她强忍着不安安慰燕子:“别害怕,有什么话就说吧。”

    燕子猛摇头,紧紧揪住小冬的衣裳:“我们去京城的时候……坐的那船就让他们劫了……他,他还要抢石秀姐当,当……”她说不出来,姓惠那人很有耐性地给她补上:“当押寨夫人。”

    燕子连连点头:“对,就是当那个。”

    押寨夫人?

    石秀?

    秦烈也走了过来,让小冬心里总算稍稍踏实了一点儿,背也挺直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是恶贼强盗”燕子冲秦烈喊:“秦叔你不要被他骗了,快些让人来把他捉住。”

    姓惠那人看起来一点儿没有不悦,还咧开嘴一笑:“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你们那会儿一跑,我还正愁不知上哪儿找你姐姐去呢,原来你们和秦兄弟是一家的。好好,这下好了。”

    小冬已经明白过来了。

    石秀带着李家三兄妹离家出走上京城,一开始必然也是走水路。他们在这一段遇到了水匪,就是这个姓惠的人,好象还看中了石秀?然后石秀他们不知是如何脱身了,一路艰辛的终于到了京城——

    这算不算冤家路窄?竟然在这儿又遇上了。

    “秦兄弟,这是你家妹妹?那她姐姐也是你家的了?”

    秦烈摇头苦笑:“这个可不是,你也听说过万山龙李万龙吧?这就是他的女儿,现在跟着万河大哥。”

    姓惠的恍然大悟:“哎呀,原来是李家的孩子啊。”他一颗心都在石秀身上,十分努力做出个自以为最和善的表情来:“李家妹妹,你姐姐在哪里啊?”

    “啊,果然是这强盗”

    保成跳了出来,手里不知在哪儿摸了一根竹篙,发了一声喊,劈头就抽了过来。他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脚步身形颇有章法,显然是苦练过的。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这不代表这牛犊真的能打过虎。

    姓惠的反手一抄,把竹篙端头抓在手里,斜侧里又一根竹篙扫来,被他旋身抬腿,一挑一拨,将那根竹篙的一端牢牢踏住了。

    第二根竹篙当然是土生拿着的。兄弟俩一起用劲儿想把竹篙夺回,可是用力拔了又拔,竹篙纹丝不动。

    两兄弟脸涨得通红,姓惠的笑嘻嘻的看起来全不当一回事儿。

    秦烈和小冬互相看了一眼。秦烈清清嗓子咳嗽一声:“有话坐下来慢慢说,论起来也都不是外人。土生,带保成先进舱里去,我不发话不许出来。燕子,你也不许淘气,老老实实的知道吗?”

    姓惠的一松劲儿,保成手里忽然一松,蹬蹬蹬连退了几大步,土生身了朝后仰,重重撞在舱板上头。

    李家兄弟悻悻的,不甘心。可是他们也知道奈何不得这人,一个扯一个,拖着脚步进了舱里。秦烈吩咐人:“看好了门窗,不许他们再偷溜出来。”

    场面显得十分尴尬。小冬觉得,世上的事儿,有时候说起来真是巧。

    不过……姓惠的对石秀,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位就是弟妹吧?啧啧,秦兄弟你还真有福气,弟妹一看就是好脾气的人。嘿,我看上的那个丫头,性子可烈了。”

    秦烈看出了小冬的不自在。说实话,这事儿谁也料不到。

    “惠兄,我们到前头去说话。”

    姓惠的嘿嘿笑了两声,又看了燕子一眼,才跟着秦烈过去了。

    看他们走了,燕子才松了一大口气,声音里带着哭腔:“吓死我了……秦叔怎么和这恶贼称兄道弟的……”

    小冬心想,原来燕子她爹有个绰号叫万山龙?听起来……也不太象善男信女啊。

    压寨夫人有很多解释,可能是原配,也可能是众多“夫人”中的一个。前者算不上什么光彩,后者的境况则更加可悲。

    前面闹了这么大动静,不知石秀在后头舱房听到没有?

    也计听不清,但不可能一点儿都听不到。

    小冬有些放心不下,打发人去后面石秀那儿看一看。

    ————————

    今天好累……原订计划都被打乱。,

第一百零五章 路窄

    第一百零五章路窄

    丫鬟回来说,石姑娘并没什么不一样,应该是没听到前舱这儿闹腾。小冬松了口气。李家三个小的闹腾也就罢了,石秀如果也闹腾起来,那事情糟糕。李家三个好歹他们两人还能训能管,石秀他们是能训还是能管呢?真是豆腐掉进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

    小冬觉得时间十分难捱,天快黑时,秦烈才送那人上岸,两人都一身酒气,说笑声远远地在江面上传了出去。

    秦烈回来时的脚步显得特别沉重,脸色也难看,好象刚才那笑声豪迈爽朗的人与他完全没关系。小冬忙让人将备好的醒酒汤端上来给他,酸酸的热热的,秦烈连喝了两碗,出了一头汗,吁了口气说:“真难应付。”

    小冬递了热手巾给他:“这人你是怎么认识的?看着不象善类。”

    “打过一架才认识的。我第一次跑这条路是万龙大哥带的我,”他用力擦了两下脸:“哦,万龙大哥就是土生的爹。惠延那会儿可没有这么风光,不过几十个人,还有一半是老弱病残,一架就让万龙大哥打服了。不过他们枫林渡这一带的人很抱团,要是杀了他们那几个不难,但以后要再从这里过就千难万难了。所以也没有赶尽杀绝,后来我们的船、货从这里过,他也从不为难。我经过几次,和他也交情也就是平平。他轻易动不得我,我也不想和他结怨,每次给他抽一成半成的。”

    原来是这种交情。

    这么说来也怪不得秦烈。毕竟做生意是和气求财,和这样的人也得应付过去。

    “那跟在我们后面的船……”

    “哦,他们也就是借借我们的光,毕竟交两成财货和整船被抢哪个亏,这谁都能算出来。不过他们那些船上多是私货,就是被抽两成也亏不了。”秦烈搓搓脸:“我去外头睡,今天酒多了,晚上别闹得你也睡不好。”

    小冬替他按揉额头,轻声说:“这个人眼光跟狼一样,感觉很靠不住。”

    “嗯……但是若不从这里走,就得多绕出几百里地,山路还十分崎岖难行,很多货根本运不了。”

    “听人说靠山吃山,就是他这样的吧?”

    秦烈一笑,手轻轻按在小冬手背上:“今天吓着你了吧?前两回我也没见他,不过昨天晚上他就派人送了信儿给我,说要和我叙叙。到他的地方去,我也不放心,谁知让他过来,事情更麻烦。”

    “对了,”小冬问:“他……看上石姑娘了?”

    “是啊,刚才喝酒的时候,他就说,原来派人传信儿给我,就是想让我帮着找人。他不知道石秀姓甚名谁,但是从口音听出来她和我应该是同乡。结果……”

    “那现在呢,他怎么说?”

    “我说石秀不是我们家的人,我做不了她的主。他倒是一直心情很好。反正知道是谁,住哪儿了,他……”

    虽然石秀和小冬还算是敌对关系,可是,小冬也不会觉得她嫁给个强盗头子是桩好事。

    她要嫁人,小冬当然会高兴。可是石秀现在还在他们船上,也就是说,他们得对石秀负责任。把她嫁给个杀人越货的强盗头子,这不是把人推入火坑么?

    这种事,小冬哪怕再历练十年八年,她也做不出来。再说,秦烈也不可能这样做。他对石秀没有男女之爱,可是却有兄妹之情。况且,这个时代,师傅情谊有些时候顶得上父母的恩情,秦烈怎么能对不起自己的师傅?

    他们不能同意,可是那个惠延会放手吗?

    这种劫掠成性的人,会懂得什么叫不强人所难?会懂什么叫知难而退?

    “放心吧,他不敢对我动手。李大哥的女儿和儿子在船上,他要是动手两边就要结下死仇了,我们船上的人手也足够,晚上你放心睡吧,四更咱们就开船上路。”

    “嗯。你也多小心。”

    虽然秦烈这样说,可小冬晚上入睡时,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脱衣裳。只把发髻拆了,梳成一条辫子,然后和衣躺下。入了夜,江面上比白天要凉,小冬原以为自己可能会睡不着,可是没过一会儿她就睡着了,还睡得很沉。、

    在船上水波起伏,一开始不习惯,总觉得不踏实不安稳。从前一直睡的是特别踏实的床,床安置在更加踏实的地上。但是习惯了之后,船身微微的起伏动荡,反而有一种特别让人心安的韵律。还有轻轻的水响,哗,哗的,就象有一只轻轻晃着摇篮,在身上拍抚。

    她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接着有人推她,急着唤:“郡主,郡主醒醒。”

    小冬陡然一阵心悸,睁开了眼。

    胡妈妈正守在床前,脸色前所未有的沉重。

    小冬只见过胡氏有一回失了镇定,就是景郡王之乱的时候。

    四周很安静……不过水浪声中,隐约还有些别的声音。

    天应该还没亮,舷窗上却一片明晃晃的。小冬看了胡氏一眼,胡氏把窗子推开了一线,小冬朝外张望。

    江两旁沿岸的黑暗中,高高矮矮的全是点点火光,不知有多少人,已经把他们围赤地千里了起来。

    小冬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么多人,哪怕他们不冲过来杀人,只把火把丢上来,木船失火,那也是必死无疑。

    “这些人……”小冬声音发哑:“秦烈呢?”

    “姑爷刚才和他们的头儿搭了两句话,还不知这些人,是为什么来的。”

    小冬心里也没底,不过还是反过来安慰胡氏:“妈妈不用担心,他们要想杀人越货,早就杀过来了,围在这里,就不是为了杀人来的。”

    胡氏点点头:“郡主说的是。”

    可虽然这样说,两人心中惶恐丝毫不减。

    小冬忍不住猜测,这么大阵仗,是为了谋财?不,谋财摆这架式做什么?直接上来抢啊。为了杀人?那直接上来杀啊,烧船啊。

    是为了石秀?

    小冬一边觉得荒唐,一边忍不住摇头。

    姓惠的就算不是个好色之辈,也没这么痴情,连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招数都使出来了。

    舱门上忽然被敲了两下,小冬可以感觉到胡氏身一颤,声音却仍镇定:“谁?”

    “妈妈,石姑娘要见郡主。”

    ————————

    太久没走过路,脚磨破了。晚上脱鞋一看,鞋里好多血==吓一大跳。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029/ 第一时间欣赏嫁时衣最新章节! 作者:卫风所写的《嫁时衣》为转载作品,嫁时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嫁时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嫁时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嫁时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嫁时衣介绍:
不是说穿越者总是有着与众不同的前卫思想和丰富的想象力创造力吗?古代的人不都是连烤肉和火锅都没吃过,听到“床前明月光”和“明月几时有”就痛哭流涕感动不已吗?美少年美青年美中年们不是应该哭着喊着扑上来求包养吗? gt;_lt;~~都是骗人的…… 穿越了之后一样要起早贪黑的上学,一样要学这学那,一样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一样要为将来嫁什么人而犯愁—— 既来之,则安之吧。 她没有胡思乱想的功夫,她要认认真真的,给自己缝好一件嫁时衣。嫁时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嫁时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嫁时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