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嫁时衣TXT下载嫁时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嫁时衣全文阅读

作者:卫风     嫁时衣txt下载     嫁时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小冬的一个好处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她从不去钻牛角尖。

    看守房子的老仆岁数已经不小了,头发眉毛全白了。小冬在身上摸摸,从荷包里拿出几枚金瓜子放到他手中,柔声说:“这些你收着吧,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就打发人去东泉秦家说一声,我会嘱咐他们,能帮得上忙的尽量帮。”

    那老仆收下了金瓜子,也没有道谢。小立想着从头到尾他就没说过话,不知这人是不是哑的。

    “咱们先回去吧。”

    “好。”

    小冬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儿,这里虽然也有人打量,只是花木长势纯出自然,并没有刻意的修剪形状。相比京城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木,小冬倒更喜欢这种,有意趣,更自然。

    两人走到门口,那老仆出来送他们,忽然递给小冬一个盒子。

    小冬微微一怔:“给我的?”

    那老仆点了点头。

    盒子颇有些年头了,小冬猜着或是姚青媛或是旁的姚家人留下的东西。她接了过来,老仆朝她深深弯下腰去,然后默不作声地将门关上了。

    “累吗?要不到前头歇歇?”

    “也好。”

    小冬坐到轿子里,挑开盒上的铜钮,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垫的绸布因为年深日久,已经褪了颜色,看起来薄而脆。盒子里头是一对同心羊脂玉环,玉质绝佳,触手温润无瑕。

    这一对玉环只怕价值连城。

    小冬怎么也想不到那老仆会拿出这样的东西来。

    不,更重要的是,这玉环明显是宫中之物。小冬这些年来内造的宫坊的器物首饰见得多,眼力早练出来了。这样的东西,连等闲的妃嫔也不可能会有。看这质地式样,多半是皇帝,皇后,太后那里才会有的东西。小冬记得当年圣慈太后赏她的东西里面,便有一只玉环,她转送给了安王,安王也很是钟爱,在家时常的佩在身上。

    那只玉环,这这对同心玉环,看起来十分相象,小冬几乎要以为这是同一块玉料雕出来的,且出自同一个工匠之手。

    这对玉环,应该是姚青媛的东西。

    也许是皇帝送她的定情信物吧。

    只是这东西如此珍贵,姚青媛不将它仔细保管,却弃置在故乡的旧宅里……让人有点想不通。

    也许对她来说,这东西是可有可无的,并不重要。

    小冬心中觉得微微发酸。

    睹物思人,物在人亡。

    姚青媛已经不在这世上,这玉环也没有了主人。

    刚才那个老仆,或许对当年的事情了解甚深。

    这里的茶楼十分热闹,卖各式各样的茶点吃食,雪白的蒸粉上浇着红通通的辣油,秦烈吃得满头大汗,痛快淋漓。小冬那一份上浇的是肉汁,吃着又香又糯。遂州并没有什么大菜名菜,但是各式特色的小吃食比京城既丰富也美味。雾儿茶也是当地一绝,微苦甘香。

    “那盒子里,可是你母亲你的遗物吗?”

    冬不欲在外面多说这事,又喝了一口茶:“咱们回去吧。”

    楼梯有些陡,秦烈扶着小冬朝下走。下头正好有人上来,楼梯窄,小冬避在一旁,上来的那人忽然咦了一声,指着秦烈说:“是你”

    咦?

    小冬抬起头,上楼的那人穿着一件半旧的绸衫,衣裳皱巴巴的,颧骨偏高。秦烈沉下脸来,根本没和他搭话,扶着小冬继续朝下走。那人愣了一下,马上追着跟下来。

    “哎,秦烈你等等”

    这人是谁?

    看秦烈的脸色,应该是有仇怨?

    出了门小冬上了轿,那人还要上来纠缠,小冬听得不是很清楚。

    到了船上小冬问他:“刚才那人是谁?”

    秦烈悻悻地说:“是林家的人。”

    啊……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林家啊。

    “他找你做什么?”小冬想起京城那个打秋风的:“难道是想你的钱?”

    秦烈的头重重靠到她的肩膀上:“说对了。”

    真是……

    小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也真亏他们有那个脸。

    “算了,不理也就是了,反正咱们就要回京城去了,你也别为这些人生气。”

    “不是生气。”秦烈摇摇头:“就是觉得胸口堵得慌。”

    那不还是生气吗?要不是气噎胸口,又怎么会觉得堵呢。

    小冬岔开话,指着外面的景物一处一处的问,让秦烈给她详细解说。可惜这一路上除了树还是树,除了石头还是石头,要多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对了,你瞧瞧这个。”

    小冬把那个盒子拿出来递给他。

    秦烈打开看了,他走南闯北,好东西见过许多:“这……该是宫里头的东西吧?”

    “我也这样想。”

    涉及上一代人的**,两个人在肚里都默默猜测,只是没说出来。秦烈没说这东西怎么在那老宅里,小冬也没说她想这个应该是皇帝送的。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这样想。

    这个应该不是安王送的。

    三角恋爱关系实在是……剪不断理还断啊。

    皇帝对自己格外的和颜悦色,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有爱乌及乌的原因——

    小冬不知道自己与姚青媛有几分象,隔了这么些年,小冬对她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了。“好生收着吧,我猜那个家人把这个给你,也是想让你好生保管这东西的意思。”

    “嗯。”

    小冬望着河流的两岸,天又微微阴了下来,这里的雨比京城多。

    这回走了,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来。

    两个人各有心事,晚上小冬胃口不好,只喝了半碗汤。胡氏有些担忧:“是不是身上不舒坦?”

    “没有。”小冬把那个盒子取出来给胡氏:“胡妈妈,你见过这个吗?”

    胡氏打开盒子,只看了一眼,啪一声将盒子又合起来:“这哪里来的?”

    “我们去了姚家老宅,去看了我娘以前住过的院子。这是守院子的人给我的。”

    胡氏显然是知道什么的。

    可是她的神情又显得若无其事了:“既然交给了你,就好好儿的收着吧。”

    小冬根本没想过在胡氏这儿能问出什么来,可是……胡氏的神情越平静,对这个玉环显得越不在意,这样东西的来历和意义,反而凸显得更为重要了。

    肯定有什么蹊跷——

    大概真是定情信物?

    姚青媛后来嫁了安王,所以她与皇帝的那一段往事再没人提起。除了安王自己对小冬说过,其他人都不对她透露。

    “对了,姑爷的脸色不怎么好看,难道……”胡氏已经在心里自行演绎了数个版本的夫妻吵嘴,原因各不相同。所以小冬和秦烈晚上都吃得不多。

    “今天遇着林家的人了。”小冬低声说:“所以他不大高兴。”

    “哦……”胡氏对这个倒不象小冬一样关心。反正只要不是他们夫妻俩吵嘴就行。到于是林家的人还是木家的人,与她又没有切身关系。

    小冬晚上睡得不太踏实,秦烈也是一样。

    第二天天没亮,就有人堵上门来了。

    林家的人大概真是山穷水尽了,最后一点脸面也撕下来不要了,在大门前便叫嚷起来。

    这宅子可不是京城的深宅大院,前面叫嚷什么这里听得一清二楚。小冬只听了几句,就大致弄明白他们的目的了。

    一是钱,二是钱,三还是钱。

    其他的全是废话,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秦烈也是林家人,他挣的家业自然也是林家的。没道理他一个人挥霍快活让其他人挨饿受冻。

    胡氏站在一旁,眉头紧皱:“这些人如吸血虫一样,实在惹人厌烦。去个人到前头看看,姑爷打算怎么处置。”

    妙儿跑得最快,一会儿功夫就跑了回来:“秦夫人已经让人把他们一顿棍子打跑了。”

    呃?

    这个……这个处置方式和京城可不大不一样。

    在京城大家要讲究面子,在遂州可不一样。秦氏的处置方式也真是干脆俐落,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胡氏还有些顾虑:“这么干能行么?”

    “有什么不行的。“秦氏从外头进来,她的裙子扎起一角在腰里,脸红扑扑的,额角见汗:“真痛快。他们要不怕打就天天来,我正好松松筋骨。天天闷在家里骨头都要生锈了。”

    胡氏犹豫了一下:“可是,他们毕竟势大……”

    秦氏哧的笑出来:“他们势大?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林家那大屋听说已经被卖了。”

    卖祖宅?

    胡氏也愣了。败家败到卖掉祖宗基业这地步,也实在是……

    秦氏运动之后口渴,倒了杯茶喝了,才继续说:“林家那老太婆病重时,宅子就被押了。等她这边咽气,林家人就都给扫地出门了。”

    “那他们现在……都以何为生?”

    “有的当年挖公中墙角攒了下私房了,现在还有房有地。有的就流落到他乡了。现在还有好几房是在南城赁房居住,靠典当糊口的。呸,就没个有出息的。”

    “那他们今天挨了打,改天还会不会来?”

    “他们就是瞅着秦烈在才来的,秦烈不在的时候他们才不敢找上门来呢。我话也说得很明白了,烈儿他姓秦,跟姓林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

    今天去夜市转了一圈儿,刚到小吃区就给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好吃的东西很多,可是我的肠胃都消受不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回程

    第一百二十一章回程

    可惜有的时候,财能动人心,更能壮人胆。麻烦不是你想它不来,它就乖乖不来的。

    林家的人被秦氏一顿棍子打出去之后,几个人一合计,居然又想了个办法,请了人来说合,说愿意让秦烈认祖归宗。

    小冬一听,差点儿把嘴里的茶喷出来,急忙先将茶硬咽下去,然后捂着嘴一阵咳嗽:“真的?”

    “可不是真的么。”秦烈抓抓头发,打发上午那几个老头儿还是费了一番气力的。那些人一个个摆出“你年轻不懂事”“我们这都是为你好”“这孩子没亲爹教养进不了宗祠真可怜”的面孔来,可对他们又不能抄起大棍子一顿狠揍——毕竟他们不是直接谋他的钱来的,而且,这几个老头儿老得路都走不了,说话也净漏风了,一棍子下去别给打死了,那事儿可就大了。

    应付这些人可把他累得够呛,比提着拳头打人还累得多。不过好在他主意拿得稳,那些老头儿就算磨破嘴皮子也拿他没辙。

    “好歹是送走了,你快歇会儿吧。我让人给你盛碗汤来?”

    秦烈摇摇头,横着躺下枕在她的腿上:“让我x一会儿。”

    小冬爱怜地摸摸他的脸:“嗯,你歇会儿吧。”

    有这种让人不省心人亲戚……真不需要仇人了。

    “反正咱们再过两天就回京城去了。他们总不能追到京城来。”

    烈拍拍她的手背:“扰得你也不清静。本来还想带你出去逛一回的,现在看,还是待在家里吧。”

    “嗯,也没有空闲儿了。这几天忙着收拾东西呢。”

    回来一趟可不能空手回去,各种吃的、玩的,遂州的特产不少,每样拾掇些,加起来总量就很可观了。不过架不住要送的人多啊,除了安王府,太后那里,几位公主的府上也得表示表示——

    这都是人情礼节,一样也码不了。旁人有礼过来,你就得回份过去。中原的人素来讲究个“礼尚往来”。

    所以小冬从第一次看到一副对联起,就觉得那话真是至理名言,不过自己也许一辈子也达不到上头说的那境界。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宝二爷深深厌憎的这两句话,其实说得很对。

    每个人都不是单独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个人身边都有许多人,这些人相互间又有着非常错综复杂的关系。若是世事不明,人情不通,那么做人不成功,做事当然更加不会成功。

    “其实,小时候我曾经去过林家,不过没有进去。就是站在外头远远的看着林家的大门。每回有人进出,我就看着,猜着他可能是谁。也许是我的叔伯,也许是我的兄弟。有时候我还想,说不定哪一天林家老太太就后悔了,会接我回去。我会住在我爹曾经住过的地方,嗯,可能还会改姓林……”

    小冬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的。

    “后来大了,懂事了,就不去了。不但不去,要是会路过那里,还会绕开来走,不想同那家人碰上面。”

    秦烈大约是真累了,两人说了几句话,小冬瞅着他闭着眼睛,呼吸逐渐平稳,看起来是睡着了。

    小冬摸摸他的脸,秦烈动了一下,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她赶紧停了手。再等等,秦烈也没醒。

    小冬不敢再乱摸了。

    不过心里难有些怨气。要不是林家的这些人折腾,秦烈这几天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她靠着大枕头迷迷糊糊的,嗯,不算林家,好象他们目前没什么事儿了。赵芷也送走了,石秀也送走了,李家兄弟被张子千管得死死的,姚家老宅也去看过了。她在心里又盘算了一下带的各样东西够不够,有没有拉下什么忘了什么——

    大概出门的次数太少,唯恐哪一处不周全没想到,就出什么纰漏。

    这么想了没一会儿,小冬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过了两天,东西都收拾完了,真要走了,心情复杂得很。

    小冬和姚锦凤告过别了,姚锦凤有些埋怨:“你就住过这个冬天再走呗。等开春,我肚子里这个生下来,你还能见见呢。”

    小冬苦笑:“将来总有机会见的。”

    她也舍不得。

    一边强烈的怀念京城,一边又对这里有浓浓的眷恋。

    人的适应性是很强的,小冬从初来时的不惯,到现在生活得如鱼得水,根本没花太多时间。

    “娘,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京城?”

    秦氏连连摆手:“可别京城那地方,夏天热死,冬天冷死,我可住不来。你们去吧,我好着呢,不用挂念我。再说,京城里头女人都不出门,一天一天的关在院子里,硬闷也把我闷死了。”

    小冬还是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看您说的。”

    不过秦氏说的也对。和遂州,和东泉这里比,京城是传统的,被礼教紧紧束缚着的。女子即使出门上街,也是坐车坐轿藏头遮面的,绝不象遂州这里一样开放而自由。

    可即使如此,小冬也深切的想念京城。

    想念安王和赵吕,还有太后,还有……她的家。

    秦氏站在岸上朝他们挥手,小冬觉得鼻子发酸,头一转,急忙用帕子按住眼。

    秦氏一边挥手,一边毫不客气地揪住燕子,不让她往船上跳。

    一直到船越行越远,终于看不到了,秦氏才松开手。燕子徒劳地朝前跑了几步,码头上空荡荡的,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唉,傻丫头。”秦氏站在那儿,等她哭了个痛快,才把她拉了起来朝回走:“京城就象个大笼子一样,你去了会憋死了。”

    燕子抽抽噎噎地不理她。

    “你看,郡主的娘是遂州人,可她年纪轻轻的就死了。你婶子也在京城待了几年,可是除了麻烦和伤心什么也没落着。京城不适合你们这些姑娘们去。”

    燕子倔强地抬起头来:“她们是她们,我是我。”

    秦氏笑得苍凉:“都一样。”

    “风凉,进舱里吧。”

    “嗯。”

    舱里收拾得齐整,和来时一样,小到调羹大到屏风样样齐备。小冬喝了一盏热茶,又用热手巾擦过了脸,才觉得舒服了些。

    “对了,咱们这回去,是不是还得经过枫林渡?”

    “那是自然。”

    看来只要走水路,就避不开那个渡口。

    “那,惠延的事儿怎么样了?”

    “还没有头绪呢。不过这种事,拖的时日越长越难办。当时抓不到凶手,只怕已经被逃了。再加上他们自己互相谁都不服谁,已经成了一团散沙,不足为惧。我还听说,他们已经互相猜疑是不是对方下手杀了惠延,然后把罪名胡乱推给外来的人。因为惠延死在自己屋里,死前也没有任何人听到打斗的动静,也许就是某个熟悉的人在说话的时候,趁他不备下的手。”

    人们在这方面的联想能力是很丰富的。

    疑邻盗斧……只要你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那么在阴暗的沃土之上,这种子会迅速扎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他们忙于内斗,实力削弱,对于过路的人来说倒是件好事了。

    小冬由衷地说:“但愿一切平安。”

    秦烈说得没错,惠延一死,枫林渡的威胁大大降低了,看起来这个渡口比他们上次经过时还要热闹些,有些大的货船停在岸边。李家兄弟你挨我我挨你的,从舷窗里探出两颗小脑袋来,睁大眼朝岸上看。也不怪他们好奇,实在是前两次经过这里时遇到了那样惊心动魄的事情。

    两个小的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你推我我推你的,然后小冬看见一只执笔的手探出来,在他们两人脑门上啪啪各敲了一下,两个人顿时老老实实偃旗息鼓把头缩了回去,窗子也关上了。

    沿江两岸的树多半都黄了。漫山遍野的苍黄衬着墨绿,还有那象樱桃酒一样深红的枫叶,看上去绚烂而华丽。他们来时经过的一大片芦苇丛也都干黄了,芦花在风中摇摆着,细碎的雪白的芦絮在江面上飞舞,象是下了一场大雪。

    小冬把斗篷拢紧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船停在这里她还是有些不安。

    是什么人杀死了惠延呢?

    是曾经被他劫杀过的人?还是他身旁的人?

    身后有脚步声,小冬没等那人走近,就闻到了气息。

    一股墨香。

    这船上只有一个人身上是带这样的气息的。

    小冬转过头来,张子千停住了脚步。

    “看你一路上心事重重的,舍不得遂州吗?”

    小冬笑着摇了摇头:“也舍不得,可是更思念京城。”

    小冬心里忽然一动。这些天在遂州,张子千出门的次数并不算多。安王说他想出来走一走看一看,那他不应该就一直待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何况——小冬本以为他们只会同行一段,张子千应该是另有计划。可是眼看已经秋天了,张子千却哪儿都没去,眼下又要一起返回京城了。

    他到底是出来做什么的?难道就为了与她,与他们一路同行?

    ——————————

    呃,真得锻炼身体了,我现在真是弱不经风~~

    话说,白天没忍住,吃了一块奶糖,然后这半天一直咳一直咳~~

第一百二十二章 消息

    第一百二十二章消息

    “天晚了,早些歇着吧。晚上风凉,你自己要多当心。”

    “知道,你这劲头儿都快赶上我哥哥了。”

    张子千一笑:“我哪有世子的威武。”

    “我是说你这唠叨的功夫,快与他不相上下了。”

    张子千一笑,说了两句闲话就告辞:“我先回去了,不知那两只泼猴儿又闹事没有。”

    小冬站起来送他,船身微微一晃,她没站稳,张子千动作极快,一把扶住了她手臂:“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起猛了。”

    小冬一站稳,张子千很自然地缩回手去。

    刚才他伸手扶她,那动作……那速度——小冬心里忽然一动,轻声问:“子千兄,其实你这趟出来,是我父亲托你照应我的吧?”

    这本来应该很好想到的,可是她居然这会儿才明白过来。

    张子千身手明显是极好的,虽然小冬不懂,可是她知道,赵吕,还有秦烈,都不是他的对手。安王说他想出来游历,还让他们照应他。其实哪儿是这样,明明张子千一路跟了来,这又要一路回去,分明是为了保护她。

    张子千只是一笑,既没承认,可也没否认。

    这就对了。

    小冬心里又是感激,又有些不安。

    晚间她和秦烈说起这事儿来,低声说:“父亲时时处处都替我想得周到,我竟然一直没明白过来……”

    这世上,父母对孩子的好真是无条件的,不求回报的。只要孩子幸福,父母就别无所求了。所以才有诗说: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秦烈也觉得心里微微发酸。他从小没有父亲,跟母亲生活在一起。在他生命中,如果说谁最象一个父亲的角色——那也只有安王。

    谦和,多才,高贵……有时候秦烈会想到他那个未曾谋面的父亲该是什么样子。秦氏说不清楚,但是秦烈总是想,他应该,就是象安王这样的。

    “咱们回去了,就搬回王府去过冬吧。”

    小冬一愣,趴在他胸口,抬起头来:“你说真的?”

    她当然想回去住。一来不放心安王,二来……新宅子里只有她和秦烈,白日里他不在家,她一个人也着实闷得慌。

    “嗯,世子也不在府中,王爷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再说了,京城的冬天有时候都有半年多,天气冷,你一个人闷在家里我也不放心。不如咱们一起回王府去蹭吃蹭虽蹭炭火得好。”

    小冬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你不怕人家说你是倒插门女婿吃软饭攀裙带啊?”

    “嘿,他们那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他们想吃这软饭,还吃不着呢。”秦烈撅着嘴凑了过来,啧啧有声象只大胖头鱼:“来来来,让我吃一口。”

    小冬咯咯笑着躲开,两人在榻上翻滚起来。小冬力弱,到底还是被按住了,结结实实“吃”了好几口。因为是在船上,明天还要赶路,秦烈放了她一马,不然不止“吃”两口这么简单。小冬气喘吁吁地连连求饶,秦烈才松开手。

    两人各自躺下,过了一会儿,小冬轻声说:“咱们明天就走,不会再有什么麻烦吧?”

    “没事。”秦烈说:“惠延一死,其他人不成气候。其实说穿了,他们干的这无本买卖本来就伤天害理,迟早要有报应的。”

    说的也是。惠延一定没少杀人。到头来终被人杀,也可以说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小冬顺口问:“张子千的功夫不知道从哪儿学的,应该是很厉害吧?”

    小冬记得在安王府时,曾经见张子千和赵吕切磋过,两人都没用兵器,赵吕用的是根长杆,使的是枪术。张子千用的却是一根柳条,看样子象是使的剑法。

    秦烈手指上绕着一绺她的头发,有些心不在焉:“他那是打小练就的功夫,从一两岁上就有人替他舒活按压筋骨……”

    “你怎么知道?”

    “我听说过。”他好象不想多说这个:“睡吧,五更天开船,你到时候一醒,又睡不着了。”

    “嗯。”

    小冬模模糊糊地想,也不知道张子千到底什么来历,为什么有那么一身功夫,又女伴男装这么些年……

    第二天天气极好,小冬是被太阳照到眼睛上才醒的。她坐起身来,舷窗半开着,阳光照了进来,船已经开了。小冬往外看看,已经离了枫林渡,不知走出多远了。枫林渡四周有许多枫树,上次从这儿经过时没有感觉,昨天船又停在那里,看着远远近近一片深红如血,她心里无论如何都不踏实。

    现在看不到那些枫树了,小冬松了口气。

    红芙端着水从外头进来,忙过来关了窗户:“江上的风凉,胡妈妈看了准要说您。”

    小冬朝她笑笑,洗了脸换了衣裳,又用了早饭。坐在船上没有别的消遣,几个人聚一起做做针线说说话。船上还有叶子牌,打马棋,解连环这些小玩意儿。胡氏玩了两把就下来了,笑吟吟地看她们玩。这会儿的天气可比她们来时凉爽多了,而且还有各式各样的吃食。花生和栗子,新摘的苹果和梨子。花生和栗子煮过了,盛在盘子里。胡氏剥了花生递给小冬。

    “我自己剥,妈妈你也吃。”

    胡氏嚼着花生,又喝了口茶:“这山野的东西,还是这样吃着香。在府里又是磨又是蒸,掺了那么多东西在里面,吃着反而不是原味儿了。照这么走,半个月能到京城吧?”

    小冬也说不准,不过看胡氏的样子,顺着她说:“应该可以吧。”

    胡氏应该也想念京城了。

    人总是恋家的,外头再好,也觉得不如自己的窝。

    年纪越大,越是如此。

    这一路走得也很顺,过了宣州之后下了两天雨,行程耽搁了这么一回,等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深秋,满眼霜草。进城门的时候小冬掀开帘子朝外看,吹在脸上的风似乎都带着熟悉的气息。

    她觉得鼻子一酸,险些不争气地掉下泪来。

    后头车上的人也兴奋得很,尤其是妙儿她们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又说又笑。要是平时胡氏早就呵斥她们了,可是这会儿胡氏也没顾上理会她们。

    “先回府么?”

    “嗯,你先回府,休息安顿一下,我着后头的车到铺子去,把货卸了。对了,得派人给王爷送信儿去。”

    “这还用你说。”

    送信儿去安王府的人很快回来了,笑吟吟的向小冬回话:“王爷正好在家,说让郡主和姑爷晚上一起回去吃饭。”

    “知道了。父亲身体可好?”

    “王府上下平安,听说世子爷升了官。”

    “是么?”小冬很是意外:“升了什么官?”

    传话的媳妇儿却有些说不清楚了,她急着回来,不过听了个一鳞半爪。小冬也没再细问,打发她下去。

    红芙她们来来往往的收拾搬移东西,红荆识字不少,拿着册子一样一样清点。胡氏从外头进来,回身掩上了门,轻声说:“郡主。”

    小冬看出她有话要说,站起身来进了内室,胡氏跟了进来。

    “刚才听人说,五驸马过世了。”

    小冬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有半个月了。”

    五公主还托他们寻郎中呢,到底没来得及。

    小冬和五驸马只见过一两次,谈不上有什么情谊,只是心里也觉得有些怅然。

    “那五公主现在呢?”

    “五驸马下葬之后,听说她一直住在宫里休养。”

    五公主这才多大,竟然就守了寡。她将来的几十年可怎么过?

    “咱们走了这几个月,京里真是出了不少事啊。”

    “是啊。”胡氏又说了几桩,不过都是些家常里短,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最后胡氏小声提了句:“还有件事……”

    看胡氏的神情,神神秘秘的,又带着点喜气。

    “听说,王爷要给世子定亲了。”

    小冬嗖地站了起来:“啊,真的?”

    胡氏忙说:“哎呀,只是听说,你快坐下吧。”她扶小冬坐好:“还没准儿呢,只是他们这样说,也不知哪儿来的消息。这个不用急,郡主晚上回王府去可以问问王爷啊。”

    对对,可以去问安王。

    小冬简直有些急不可待了。哥哥看起来好象对这些事毫不开窍,从小到大也没见他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他身边的丫鬟也都是老实规矩的。

    怎么忽然间就要定亲了?是真是假?会是哪家的姑娘?是赵吕自己喜欢的吗?还是安王替他做的安排?

    小冬再没心思做旁的事了,坐在那儿只琢磨这一件。胡氏把他们带回的东西理过,选出了一些装好分好,晚上带回安王府去。

    “郡主,你看看,可还有什么疏漏的?”

    小冬啊了一声,看看外头,这时候天黑得早,太阳已经落山,暮色四合。

    “哎呀,已经这么晚了。秦烈回来了么?”

    “还没有,不过想来也快了。”

    小冬又点了一次给安王备的礼物。安王好茶,喜好雅静。礼物里头有茶叶,纸,笔,砚,还有小冬在遂州、宣州经行时买的一些新书、各式精巧的礼物。

    ————————

    呃,我怎么又熬夜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酸酿

    第一百二十三章酸酿

    安王府里也是一片喜气洋洋,里里外外洒扫洁净,连花树的叶子都被特意擦过,绿得喜人。

    “福海叔。”

    “郡主好,姑爷好,这一路可是辛苦了,王爷可是时时挂念着。”福海笑呵呵地迎他们进去。小冬带来的各式礼物一抬一抬的被抬进了门。福海捻着胡子:“瞧瞧,弄这么些东西,得费多大功夫啊。”

    “又不用我扛,也不用我搬,不过是挑挑选选的。啊,我爹呢?”

    “王爷在书斋,可等了好一会儿了。”

    小冬快步朝里走,还没到安王的书房院门,看见张子千快步迎了出来。

    秦烈一抱拳,笑着说:“子千兄,劳你亲迎,真是不敢当。”

    “哪里话。”张子千微笑着说:“王爷刚还念叨着,郡主快请进去吧。”

    小冬迈进了院门,安王正站在书斋窗前,小冬只觉得鼻子一酸,快走几步,盈盈拜了下去:“父亲。”

    安王扶她起身,上下仔细打量过:“嗯,瘦了,不过精神还好。”

    安王的手指在她脸颊上抹了一下:“多大了还哭鼻子?难道秦烈欺负你了?”

    小冬忙用手抹了下脸:“谁哭了。父亲这些日子可好?”

    “好,为父这儿一切都好。遂州如何?”

    小冬依在安王身旁絮絮叨叨的诉说,安王含笑听着。小冬这个夏天大概没少朝外跑,头发都晒得有些干焦,就算用了发油,还是不怎么服顺,发髻略有些蓬松。安王有些恍神,想起她小时候的样子。头发也是发黄发软,用头绳系着,小小的一撮。

    “我还去了姚家的旧宅,只是没有见过姚家的人。”

    “是么?那里现在什么样了?”

    “嗯,房舍还很完好,院落也打扫得挺干净的。不过很是荒凉,只有一个人在那儿看守。”

    “是老关吗?”

    小冬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就没说过话。”

    “嗯,屋子也看到了?”

    “嗯,进去了。”小冬顿了一下,她今天没带那枚玉环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那样东西还是安安静静的收着好。那东西应该不是安王所有,也不用拿出来让他凭添烦扰,又为往事伤神:“屋里也很干净,不过空荡荡的。父亲,我娘长什么模样,我其实不太记得了。”

    安王轻声说:“你母亲生得很美。”

    “那,我象她吗?”

    安王摇了摇头:“不怎么象。”

    小冬摸摸自己的脸:“嗯,都说女儿象爹,我大概长得更象您。”

    安王一笑,摸摸她的头发:“也许吧。那房子,我也曾在里头住过。”

    “真的?”

    “嗯,靠东墙有两扇窗子,是不是?”

    “是啊。”小冬记得,她还曾经把窗子推开过。

    “早上人还没醒,太阳已经升起来,亮光正照在人脸上,想偷懒多瞧会儿都不行。外头有挑担子卖菜的,吆喝声很响,连绵不绝,一整条巷子都能听见。”

    小冬也听见过那吆喝,长长的,方言听不懂,但是声音响亮清脆,可以传出很远。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有我了么?”

    “当然那时候还没有你。”安王说:“院子里有株海棠,你母亲会撷一朵半开的插在头上,她头发乌油油的,又浓又密,衬着那花儿更红更艳了。她还下厨去亲自煮饭,不过她手艺只是一般,有几回都把饭烧糊了。”

    安王脸上带着淡淡的伤怀,小冬没打岔,听他继续说下去。

    “那段时日我们哪儿也没去,就安安静静的待在屋子里。我若写字,她就替我磨墨。她要是洗了头发,我就慢慢地替她梳理、抹干。老关那时候就不是个话多的人,整天沉默寡言,几乎让人忘了他的存在。那段日子是我过的最快活的日子。嗯,有天我们出去,结果半途上下起雨来,就是那时候遇见了秦烈的母亲,她正要临盆,因为大雨也困住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情形很是不妙。”

    “啊……”原来是那个时候,秦烈就是那时候出生的。

    “可真险。要是当时父亲和娘没遇着她,那说不定……”世上就没有秦烈这个人了。

    “所以说,这也是缘份。”安王说:“你母亲留了些财物给她,可是她很硬气,只道了谢,却不肯收。”

    “后来呢?”

    “后来……京中有变,我得赶回来。有时候我想,要是那时候我没回来的话……”

    那会怎么样呢?

    现在的皇帝也许不能顺利登上皇位,也许安王就不会成为安王了。他和姚青媛又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好。

    因为假设只是假设。

    “对了,父亲,我从遂州带了好些茶叶,还有酒,遂州的酸酿挺有名气,我尝了一次,酒味不重,甜甜的一点都不辣。秦烈还带我出去吃了一次茶粥呢。”

    “吃得惯吗?”

    小冬用力摇头说:“一点都不好吃。炒面和茶叶混一起了,还有糖、芝麻和猪油,那味道别提多怪啦。吃到嘴里腻乎乎的,咽下去也费难,象是糊在嗓子里一样。”

    安王笑了出来:“嗯,那个我当年也尝过一次,虽然是不太好吃,不过那个压实了,带在身上,却是很好的干粮,出外带几块在身上,要吃时拿热水一泡,很饱肚子,也顶饿。”

    “您说的是。我还带了几块儿呢,您回来要不再尝尝,好好回味回味?”

    “你这丫头,连我都打趣。我听说,路上不怎么太平?”

    安王问的应该是枫林渡的事,大概是张子千说的。不过即使他不说,跟着他的那两个护卫应该也会向安王禀告。

    “嗯,在枫林渡那里耽搁了一下,还好有惊无险。”

    安王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父亲,我听说……哥哥要定亲了?是真的吗?是哪家的姑娘?”

    在宗室子弟里,赵吕这个年纪没娶妻的已经不多了。他是安王世子,将来的郡王,人又英俊有本事。倘若放出风去要给他娶妻,只怕安王府的门坎都能让踩断了。

    “你听谁说的?”

    “不是吗?”小冬睁大了眼:“胡妈妈听人这样说,难道又是讹传?”

    安王一笑,居然卖起了关子:“这是你哥哥的事,你等他回来问他自己吧。”

    “父亲?”

    安王顾左右而言他:“不早了,让他们摆饭吧。”

    这人

    小冬瞪了一会儿眼,忽然笑了。

    “父亲,我想回来过冬。”

    安王一怔,看她的神情象是随口说笑,歪着头挺俏皮的样子,也顺口说:“好啊。”

    晚饭摆在桂花林旁边的亭子里,桂花已经要开败了,落了一地都是碎碎的金色花朵。连池塘的水面上都是一朵朵一簇簇的落花,与已经凋败的荷叶浮萍纠缠在一处,口鼻间满盈着清雅的桂花香。席上喝的就是遂州的酸酿酒,这酒说是酸酿,其实并不酸,带着点淡淡的甜味儿。连小冬都喝了几杯。安王今日比平时兴致好,也喝了好几大杯。

    小冬觉得脸微微的热,凉风吹在脸上,头顶的宫灯微微摇晃,灯上的纱画形影映在柱子上,也映在地下的方砖上,影影幢幢,似真似幻。亭子里的灯光引来了秋虫,绕着灯盘旋不去。

    秦烈正问:“对了,今天沈静没来?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了。”

    “他这会儿不在京城,去南边勘察河堤的事了。”

    小冬托着腮看着眼前几人。

    可惜赵吕也不在,人总是凑不全。

    走时安王吩咐她:“明天进宫去给太后请安吧,也让她放心。”

    “是,我明天一早就进宫去。”

    酸酿这酒入口绵软,可后劲很大,小冬上了车就困乏不堪。靠在秦烈肩膀上,听着马蹄声清脆而规律的响着,车轮吱吱呀呀转,有些象女人纺纱时的声响。

    ——————————

    有点小卡……

第一百二十四章探望

    第一百二十四章探望

    宫人摆下垫子,小冬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圣慈太后才笑着说:“快起来,过来让我看看。”

    小冬笑吟吟的挨到圣慈太后身边儿去。出去这么几个月她的确晒黑了些,小冬又不爱敷粉,圣慈太后摸摸她的头发:“真成了野丫头了,瞧瞧你这头发。”

    没办法,小冬本来发质就不怎么好,在外头又晒,又不象平时在家一样保养的精细。

    “回来可得好好养养,我这里有新配的百花油,回来你拿些回去,早晚记得抹上,要不了两个月就回来了。”

    宫里的女人,不管是老是小,都对美容保养有着天生的狂热。

    也许因为美貌对她们来说,是生存的根本,是一种无往而不利的武器。

    比如太后娘娘,她要是不美,皇帝能和她生下皇帝和安王两个儿子吗?就算她再温婉体贴,皇帝也得先发现她的内在美,然后才能再发掘她的内在美吧。

    小冬当然也对自己的头发很关注,可是生活里还有许多东西比这个重要得多。

    “对了,我听说了五公主的事,我们临走时五公主还托我们打听遂州的名医,结果……”

    圣慈太后点了点头:“这孩子的命也够苦的,这么年纪轻轻的……她也病歪歪的,这么些日子一直没出屋,你回来去看看她。”

    “五姐姐一个人住宜兰殿吗?”

    圣慈太后点了点头。

    当年刚回京第一次进宫,小冬就听说过宜兰殿,那时候四公主和五公主都住在那里,后来六公主也住了进去。四公主出嫁时离开的,五公主是因为患了恶疾迁到了别处,当然六公主也就没有接着再住下去了。

    宜兰殿小冬只来过几次,那时候是沈芬还在宫中给四公主当伴读,那时候宜兰殿和现在并不一样,起码——没有这样冷落。秋风一起,肃杀之意更浓。

    小冬拢了拢斗篷,宫人进去禀告过,请她进去。

    屋里没有开窗,有些昏暗,还有一股浓浓的药气。五公主坐在床边,头发松松的挽着,一脸倦容地说:“小冬妹妹,请坐吧。什么时候从遂州回来的?”

    “昨天到的京城。”小冬低声说。

    这屋里显得很压抑,让人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五公主点了点头:“多谢你还想着特意过来看我,我没什么事,就是前阵子操劳了些,有些亏虚,多养养也就好了。”

    她为了什么事操劳,不言而喻。

    小冬来之前是想要安慰她,可是看到五公主之后,发现她平静之极,安慰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什么来日方长,什么放开心境天地宽这些,她完全不用说。

    五公主用不着安慰,她早就接受事实了。

    小冬于是把带进宫的礼物也让人拿了过来:“一些新书,那边印的书和北方不太一样,这本讲了些传说和神话,还有这些,你留着解解闷儿,想看的时候翻翻。还有这个,是我在遂州买的一些小东西。你还病着,吃食什么的我也没有带进宫来,等你大好了到我家去,我再和你细说。”

    公主显然对这些很感兴趣,她探过头来和小冬一起翻一本新书看。

    这样一来两人离得极近,小冬鼻子最灵,从前每回进宫,鼻子都会被宫中女人混合的脂粉头油各种气味儿呛得难受。这屋里药气很浓,空气不新鲜。刚才她坐在那儿没有什么感觉,现在五公主一靠近,小冬顿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这味道她很熟悉。宫中有地位的女人,从皇后到妃嫔,还有公主们,爱用的脂粉其实差不多,这两年最流行的是一种叫媚花奴的胭脂,不但红,润,艳,而且馨香动人,所以一经制成,众美女便趋之若骛。

    小冬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五公主唇上看不出用了胭脂的痕迹,但是她身上的确有胭脂味。

    孀居女子,按理当然不能用胭脂。更何况五公主现在还是热孝——五驸马去了还没有百日呢。

    小冬轻声问:“五姐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还回林乡侯府吗?”

    “那还回去做什么。”五公主从鼻子里微微哼了一声:“回去了我在他们家守一辈子?历朝历代也没听说给公主颁过贞节牌坊。”

    小冬没有多问什么,将东西留下,又坐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红芙看小冬脸色不太好,低声说:“郡主不舒服么?要不在前面坐一坐歇歇?”

    小冬站住了脚,转头看了一眼宜兰殿。两扇门洞开着,仿佛张开的大嘴,要把一切都吞进去。

    小冬出了宜兰殿折向东,在御花园的堆雪亭处停了停,红芙以为她累了,也蹲了下来:“我替您捶捶吧。”

    小冬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带进宫的礼物自然不用每一份都亲自送过去,还有一份是给四皇子的,不过这孩子现在应该还在集贤堂读书,没有下学。

    御花园里松柏郁郁,可是许多花树也都凋败了,堆雪亭边就有一撮黄叶,不知是什么人扫了来的,还是被风吹了积在这里。

    远远的从后头宫院的高墙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小冬被那声音吓了一跳,红芙忙扶住她:“郡主,没事吧?”

    小冬转头朝那边看:“那是什么地方?”

    红芙望了一眼:“好象是长庆殿。”

    不,不是长庆殿,是长庆殿再过去的地方,应该是掖庭的某个角落。

    这宫里有很多地方小冬根本没有去过。

    在宫里头,很多时候,看到要当做没看到,听到要当做没听到,这样才能平安长久的活下去。

    但是听到这种声音终究让人不舒服。

    红芙忽然说:“我知道了,那边应该是惩戒新宫人的地方。”

    “你知道?”小冬十分意外。

    “嗯,我听人说过,胡妈妈也说起过。”

    红芙的话虽然替小冬释疑,可是并没有让她的心情觉得有多好。

    “咱们走吧。”

    “也好。”红芙扶着小冬站起来,身后的两个宫人和宦官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小冬走他们也走,小冬停他们也停。

    小冬忍不住要想,如果她不是郡主,而是个普通的宫人,又会怎么样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嫂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嫂子

    小冬还备了一份礼物,去了沈芳家里。宝儿多日不见小冬,已经有点记不清楚她了。站在沈芳后头,探出头来看她一眼,又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又熟悉起来,小冬带的各式新奇礼物很吸引小姑娘。尤其是彩线扎的小鸟,一套七八只,一只一个样儿,小冬只认得出鹦鹉,其他的认不出来,宝儿比她强,指着其中一只说:“白头翁。”

    小冬仔细一看,可不是么,的确是白头翁。

    孩子的观察力有时候比大人强得多,因为他们心中没有太多杂事,非常认真专注。

    逗了她一会儿,沈芳让人带宝儿出去玩。小姑娘一手抓着一只小鸟,剩下的也想带去,可是没那么多手拿了。小冬出主意,让她拿了盘子把几只最喜欢的都托出去。宝儿笑了,可是接着又开始苦恼,因为丫鬟取来的盘子不大,总有两只小鸟装不下,她难于取舍,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小孩子的烦恼在大人看来不值一提,可在她看来,这个取舍太艰难了。

    最后她做了决定,将白头翁和一只偏灰色的小鸟留了下来,带着其他几只出去了。

    沈芳让人把小冬带来的茶叶沏了,尝了一口,赞道:“比家常喝的要香。”

    “你喜欢?那回头再给你送些来。昨天我也送了一些回王府,父亲不怎么喜欢,说失于含蓄。”

    小冬听到幼儿啼哭声,当然不会是宝儿。

    沈芳遣人过去问了一声,过了片刻那哭声就止了,丫鬟回来说:“并没什么事儿,就是少爷尿了,换了就好了。”

    那孩子是养在沈芳名下的,在这时候也是寻常事。

    可是……终究与自己隔肚皮的。

    小冬自问,她就算再象古人,这一点也做不来。要是秦烈胆敢跟别人好上,还生了孩子抱回来,小冬可绝不会替他养。

    不贤惠的女人活得艰难,贤惠的女人活得一样艰难。

    小冬说了路上的趣事,沈芳笑眯眯地说:“能去这么远的地方,也真好。”

    “在家的时候想出去,出去了却觉得还是家里好。”

    沈芳点头:“对,外头哪有家里好。”

    丫鬟进来说:“夫人,舅爷来了。”

    沈芳微微意外:“快请进来。”

    也不是外人,小冬倒不用回避。

    沈静迈步进来,看见小冬也不意外,笑着拱手:“我看见你的车了,几时回来的?”

    “刚回来一天。”小冬说:“昨天我们回王府去,可惜哥哥和你都不在,不然还要热闹。”

    “不要紧,后日世子就该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热闹热闹。秦烈呢?”

    “他忙铺子里事呢。我从遂州带了些土仪,等回来给你也送一份去。”

    “好,”沈静也不同她客气:“遂州的纸和砚台都不错,多给我些,茶叶也多包点。”

    “知道。”

    宝儿站在门外朝里头看,沈静朝她招招手:“过来,不认得舅舅了?”

    他黑了,也瘦了,那副风流才子气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转变,但仍然英俊逼人。

    宝儿小声唤:“舅舅好。”

    沈静说:“宝儿来,我给你买了点心。”

    沈芳哧地笑了一声:“三哥太狡猾了,这糕一看就是在巷口那一家临时现买的,一点诚意也没有。你看小冬妹妹,千里迢迢从遂州带了礼物来,有道是千里送鹅毛,重的是情意。你可倒好,就拿这个搪塞外甥女儿,真好意思。”

    沈静一笑:“我这不是忙得晕头转向么,能逮出这点空来看你们就不错了。”

    “你哪是来看我们的。”沈芳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要不是因为你不在家,伯母将信捎到我这里来,你也不会特意跑这趟了。”

    沈静大大方方伸出手来:“信给我吧,还得去衙门,不能多耽搁。”

    沈芳命人去取信,一并拿来的还有一只包袱,沈芳打开来给他看:“这是伯母亲手给你做的两件衣裳,两双鞋,信在这里。”她又指指另一只小些的包袱:“这里面是我做的一双鞋两双袜子,你别嫌糙,凑和穿吧。”

    沈静正正经经的道了谢:“这才是雪里送炭呢,一去外头,这鞋袜费得很,都磨穿两双了。”

    送走了沈静,天也不早,小冬又坐了一会儿也就告辞了。

    沈静对五公主可是不一般。他现在知道不知道五驸马的消息了?

    不过,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五公主还能改嫁给他?

    不可能的。不管是皇家,还是沈家,都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

    两个人明明相互有意,中间却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宫墙,相思相望不相亲。

    怪不得后世的人总说礼教吃人。

    五公主绮年玉貌,沈静才高八斗,可是他们都不快活。

    小冬又想到赵吕。

    赵吕的亲事,到底八字有一撇了没有?

    赵吕的婚事会如意么?

    安王在这上头很开明,想来只要身家清白,别的都不会挑剔。

    安王虽然表面上是个谦谦君子,可是骨子里却是个最离经叛道的人。他一点儿也不在乎门第,礼教这些东西。不然小冬也不能嫁给秦烈。

    “郡主,想什么呢?”

    “唔,我在想,我将来的嫂子,会是什么样儿呢?”

    这个话题红芙也很好奇,兴致勃勃地说:“我猜,肯定很漂亮。世子爷又年少又英俊,未来的世子妃肯定也是个美人,站在一块儿才般配嘛。”

    “其实,长相倒不重要。”起码,小冬觉得这一点上头,她了解赵吕。

    美人没什么稀罕,生在皇家,见得美人还少了?

    重要的是,要一起生活,要合得来。

    开朗,善良,两人有共同语言,再有一两样共同爱好就更难得了。嗯,还要能干,王府里外能管得好理得清,还要孝顺,当然,就算不是什么绝世美人,也不能生得太过不去了——

    小冬这边说着,红芙那边就笑:“郡主,照您这样挑,那可得找个天上的仙女来了。”

    真的?

    小冬一琢磨,也笑了。

    “我的哥哥,就是娶个仙女也不为过呀。”

    是的,自己哥哥是最好的,当然要娶一个举世无双的好妻子。

    ——————————

    啊,五一了。

    听说月票翻倍……

    那个,,大家手里还有票票不?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意

    第一百二十六章心意

    想着念着,赵吕终于从成岭回来了。

    大概是在军中的时日久了,赵吕身上那种少年的青涩气息已经褪得极淡,现在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将官了。小冬把特意给他带的礼物拿出来,其中有一柄短刀,可以插在靴子里头,带着防身最是方便不过。

    小冬拔了根头发交给赵吕,在刃口上一碰,便断成两截。赵吕失声说:“好刀。”

    “嗯,是秦烈特意找人磨了好久才到手的。”小冬不太懂这个,想来传说中的“吹毛断发”就是这样吧?

    她忽然想起当年姚锦凤刺伤三皇子的那柄刀来,也是一样的锋锐。

    两兄妹坐下来互诉别来之情,小冬跟赵吕说话没有和安王那么多顾忌,说到枫林渡的时候,便把惠延上他们的船,想逼娶石秀,但是一转眼他自己反而丢了性命的事情说了。赵吕皱起眉头来,问得很细。可是惠延究竟势力如何,功夫怎么样,枫林渡的大概情势,这些小冬可不熟悉:“哥哥要是想知道,等秦烈回来问问他,他对地一带是极熟的。”

    赵吕点了点头。小冬凑近前,小声问:“哥哥,我听人说,你要定亲了?”

    赵吕刚才那种锋锐之气顿时烟消云散,咳嗽一声,不自在地说:“哪儿的话,没有的事。”

    真没的话他何必不安啊。

    小冬嘿嘿笑着,心里有个小人儿挥着邪恶的叉子摇着尖尾巴叫嚣不停。

    “哥,你跟我说说嘛。”

    “真的,没到定亲那份儿上……不过是有一回我回京城来,有天出门时下大雨,正遇着那位姑娘的车坏在路上了,我就送了她一程。后来又将她的车修好了给送了回去,就见过那么两回面。”

    “那,你心里喜欢不喜欢她?”

    赵吕的脸都红了:“别胡说。”

    “那怎么闹的人人都说你要定亲了呢?”

    赵吕喝了口茶,比刚才镇定了些,慢慢的告诉小冬。

    其实,还是后来送车的时候惹的祸。赵吕吩咐家人修那车,家人不知道车是哪家的,只当十分要紧,于是送去了内府宫坊请人修理。这么一来就让别人注意上了。等赵吕把那车再给那位姑娘送去,宗室里几个和赵吕关系较近的子弟已经把这事儿传开了,纷纷说赵吕这是有了意中人,都同车出游了等等之类。

    小冬听得直笑,可也没被赵吕给蒙混过去。别人传不传的是一回事,赵吕自己怎么想的才最重要。

    “那,是哪家的姑娘啊?”

    赵吕有些局促,手紧紧攥着,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也见过的。”

    “我也见过?”小冬顿时又疑惑又好奇。她见过的,年龄适宜家世不错的姑娘里头,好象赵吕从没对哪个有意思。

    怎么她才出去这么短短几个月,就有这么突飞猛进的发展了?

    “你可还记得,有一回我带你去四海聚宝,路上遇着堵车。那时候,那位姑娘……嗯,后来在四海聚宝里头还又见着她一面。”

    提起那时候的事情小冬印象还很深:“啊,难道是……那位殷姑娘?”

    赵吕点了下头:“嗯,就是她。”

    天哪……

    小冬拼命回想殷姑娘的模样。

    她和殷姑娘见过两回,一回是在书院的赛花会,一回就是在四海聚宝。那时候虽然约了再相见,可是后来遇到许多事情,再加上自己又出嫁了……所以竟没有再见过。

    她记得,殷姑娘温婉端庄,生得也是清丽秀美。和小冬认识的其他姑娘相比,她有一种、天然的从容和淡泊,那种饱读诗书出身良好的世家小姐风范,让小冬印象很深。

    “原来是她呀。”小冬靠着赵吕,想了一会儿:“可是大家都这样传开了,哥哥你是男子,这倒没什么。可是若是旁人议论起殷姑娘来,她是没出阁的姑娘,这可不太好吧?”

    “嗯,那些人倒不知道是她……”赵吕又端起茶猛灌了一大口。

    天气又不热,他还出了这么多的汗。

    要说他对这事不紧张,小冬头一个不信。

    怪不得安王让她自己来问赵吕呢。单看现在赵吕的表现,小冬就心里有数了。

    殷姑娘倒是真的很不错。

    赛花会那时候是头一次见面,殷姑娘给她和赵芷让座,是个很体贴大方的人。而且也有才,她做的诗虽然没得头名,可也是被评了奖,得了彩头的。后来在街上那一回,并不是她的车撞了人,而是正好有人倒在她的车前,她让人将这病患送医,而不是袖手不理,可见心地是好的。

    这样的一位姑娘,小冬都情不自禁的想喜欢她。

    嗯,赵吕要是喜欢上她,那也一点都不奇怪。

    “哥哥你后来没见过她么?”

    “也不是……就见过一回。”

    “嗯?”还见过?有戏啊。

    赵吕一看她的神情,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冬忍着笑:“我想的是哪样啊?”

    赵吕一向逗不过她,只好说:“反正不是。”

    “那你告诉我啊。”小冬抓着他摇晃撒娇:“哥哥……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呀。”

    赵吕心一横:“就是送过车之后,过七月节的时候,又见过一次。”

    这还叫没什么?

    小冬差点跳起来。

    七月节其实是两个节日连一块儿了,七夕节在前,七月节在后,京城的七月节格外热闹,赏荷,放灯,游园,做诗,饮酒,花会,一连好几天呢。平时难得出门的姑娘也会趁着七月节时出门游赏。还有青年男女约在此时相会相见的,也有家中定了亲的人,趁这时候偷偷相看自己未来的妻子或是相公的。小冬回过神,连忙追问:“你们约好的?”

    “不是不是。”赵吕忙说:“是偶然遇见的。”

    “那可……真有缘啊。”

    赵吕低声说:“其实……其实是罗渭他们几个在其中……反正那天我出去了之后,殷姑娘被几个女伴儿也约去了。”

    “罗渭他们也知道了?”

    “我叮嘱过他们不可乱说,他们虽然爱闹些,可是行事还是很有分寸的。”

    这个小冬相信,罗渭虽然冲动点,并非不懂事理。牵涉到人家姑娘的名声,自然不会乱说。

    “那你们都说什么了?”

    赵吕被小冬一句紧似一句的催问,恨不能地下裂条缝子让他钻进去才好。

    “没说什么啊……”

    小冬才不信他。

    没说什么,那脸干嘛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赵吕实在不够痛快,一次直接说了多好,非得让她象挤牙膏似的向外挤。

    “真的没说什么。就是说那天荷花开得很好,嗯,还说起了你。”

    “说起我?”小冬纳闷了。

    “嗯,就是从荷花说起来的,殷姑娘说她从前见过你,是在赛花会上。“

    原来是这事儿。

    “那她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自然是知道了。”

    下头最关键的一句话小冬想问,却又犹豫了。

    赵吕的心思,小冬能猜到六七分了。

    可是,殷姑娘呢?

    她对赵吕是怎么想的?

    殷姑娘倒是真的很不错。

    赛花会那时候是头一次见面,殷姑娘给她和赵芷让座,是个很体贴大方的人。而且也有才,她做的诗虽然没得头名,可也是被评了奖,得了彩头的。后来在街上那一回,并不是她的车撞了人,而是正好有人倒在她的车前,她让人将这病患送医,而不是袖手不理,可见心地是好的。

    这样的一位姑娘,小冬都情不自禁的想喜欢她。

    嗯,赵吕要是喜欢上她,那也一点都不奇怪。

    “哥哥你后来没见过她么?”

    “也不是……就见过一回。”

    “嗯?”还见过?有戏啊。

    赵吕一看她的神情,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冬忍着笑:“我想的是哪样啊?”

    赵吕一向逗不过她,只好说:“反正不是。”

    “那你告诉我啊。”小冬抓着他摇晃撒娇:“哥哥……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呀。”

    赵吕心一横:“就是送过车之后,过七月节的时候,又见过一次。”

    这还叫没什么?

    小冬差点跳起来。

    七月节其实是两个节日连一块儿了,七夕节在前,七月节在后,京城的七月节格外热闹,赏荷,放灯,游园,做诗,饮酒,花会,一连好几天呢。平时难得出门的姑娘也会趁着七月节时出门游赏。还有青年男女约在此时相会相见的,也有家中定了亲的人,趁这时候偷偷相看自己未来的妻子或是相公的。小冬回过神,连忙追问:“你们约好的?”

    “不是不是。”赵吕忙说:“是偶然遇见的。”

    “那可……真有缘啊。”

    赵吕低声说:“其实……其实是罗渭他们几个在其中……反正那天我出去了之后,殷姑娘被几个女伴儿也约去了。”

    “罗渭他们也知道了?”

    “我叮嘱过他们不可乱说,他们虽然爱闹些,可是行事还是很有分寸的。”

    这个小冬相信,罗渭虽然冲动点,并非不懂事理。牵涉到人家姑娘的名声,自然不会乱说。

    “那你们都说什么了?”

    赵吕被小冬一句紧似一句的催问,恨不能地下裂条缝子让他钻进去才好。

    “没说什么啊……”

    小冬才不信他。

    没说什么,那脸干嘛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赵吕实在不够痛快,一次直接说了多好,非得让她象挤牙膏似的向外挤。

    “真的没说什么。就是说那天荷花开得很好,嗯,还说起了你。”

    “说起我?”小冬纳闷了。

    “嗯,就是从荷花说起来的,殷姑娘说她从前见过你,是在赛花会上。“

    原来是这事儿。

    “那她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自然是知道了。”

    下头最关键的一句话小冬想问,却又犹豫了。

    赵吕的心思,小冬能猜到六七分了。

    可是,殷姑娘呢?

    她对赵吕是怎么想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聚

    第一百二十七章聚

    赵吕难得回来,要应酬的人也着实不少。不过小冬一出,众人都得退避。

    开玩笑,只要相熟的人,谁不知道安王世子有多疼妹妹啊?有一回小冬过生日,他还曾经亲自抹了脸上台扮戏,演了好一出彩衣娱亲哪。

    安王府里这一回聚的都是自家人,沈静也回来了,团团圆圆坐了一桌。小冬系起围裙下厨做了两个拿手的菜,一大碗热腾腾的羊肉羹端上桌,席上的人齐刷刷的下勺去舀。肉羹一点不腻,柔滑得象豆腐一样,里面除了羊肉,还加了切碎的虾仁,草菇,荸荠,海参和火腿,香得引人垂涎三尺。还有一人一小碗核桃酪,洁白似雪,上头撒着一点芝麻和蜜渍桂花,还不及吃,只看着就让人心里头觉得甜香柔软。

    席上三个能吃的——秦烈、赵吕,沈静。

    前两位小冬不奇怪,只要她下厨,哪怕做出一盘子炒锯末来,那二位都能面不改色的大吃特嚼,可沈静一向斯文,这回吃相居然也如狂风扫残云,完了一抹嘴,捧着茶碗说:“唉,你们真不知道我在河工上那过的什么日子啊,面是黑的,米里掺沙,有人弄了碗蒸野菜给我,那都是美味之极了。”

    怪不得——原来是在外头吃了苦头了。

    赵吕哈哈笑,重重在他肩膀上一拍:“多吃点苦也没坏处。我在军营里也是吃大灶饭的,难得回京城一趟,肯定得多攒点油水。”

    唉,一个王府世子,一个世家公子,怎么都象饿死鬼投胎一样。

    有人欣赏她的手艺是好事——不过这样也太夸张了些,肉羹小冬自己就一口没尝到。

    酒席撤了下去,秋夜微凉,月色皎洁。秦烈和赵吕也是多日不见,两人扯扯拉拉的朝后头练武场去了。沈静留了下来陪安王说话。他们讲的那些人名小冬都不熟悉,想来都是工部的事情。

    “我将前头四年的账都调出来比对了,最少的是前年,最多的是去年。今年的料、工、各种使费都算上……”

    今天的发髻梳得有些紧,小冬顺手拔下簪子,将髻挑得松些,又把鞋子褪了,靠在那儿闭目养神,听着屋里低而平缓的话语声。红芙轻声说:“郡主可是累了?不然先去歇歇吧?”

    “不累。”小冬问:“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

    怪不得有些困,平时这时候她都要上床了。

    “你让人收拾一下,今晚我们不回去了,就在王府歇一晚吧。”

    红芙答应着去了,沈静从内室出来,小冬忙踏了鞋站起身:“咦?说完了?”

    “嗯,就要宵禁了,我先告辞。”沈静微笑着说:“今天的肉羹真是美味。”

    小冬笑着说:“你要喜欢,下回我再多做些。”

    小冬送他出了院子,夜凉如水,沈静站住脚:“不用送了,外头凉,你快回去吧。”

    “那你路上当心,让福海叔多派两个人送你,若是遇上巡城的也好说话。”

    “知道了。”沈静的手抬了起来,微微犹豫了下,还是在小冬头上微微一掠,然后把手摊开给她看:“沾到绒线了。”

    “啊,”小冬自己也抬手摸了下头。大概是刚才靠在那里沾上的。

    沈静刚才靠近的那一刹那,小冬闻到他身上一点淡淡的香味。

    因为晚上下厨,小冬的手脸都洗过了,也没有再上妆。夜凉人静,这点香味似有若无,一下又闻不到了。

    “多谢你送的茶叶,这些天整理案卷,可是一时也离不了。”

    “你可别太熬了,”小冬叮嘱一句:“留得青山在,身体好才能做更多事。”

    “我知道,你快回去吧。”

    小冬站住了脚,小厮挑着灯笼,沈静步履轻快地走远,身形没入夜色之中,那一点灯笼的光微微晃动着,越来越远。

    红芙拿了披风来,轻轻替小冬搭在肩膀上,借着一点灯影,她看见小冬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郡主,回屋吧?”

    “嗯,姑爷和世子呢?”

    红芙微笑着说:“还没回来呢,刚才打发人来传话,说是有好些话要说,一时回不来,叫您自己先睡别等了。”

    “知道了。”

    真奇怪,沈静身上,怎么也有媚花奴那种胭脂香呢?

    小冬进了屋里,安王也换了衣裳,一身家常布衣,头上发冠也取下了,一眼看去可真不象金马玉堂的皇卿贵胄。

    安王招了招手,小冬走到他身前去,挨着他身旁坐下来。

    “来,咱们下盘棋。”

    小冬下棋实在不行,虽然有安王这么位明师调教着,水平还是不入流。当年在集玉堂的棋课,净溜空儿开小差了,哪学着什么真本事。

    不过安王肯定也不是认真想下棋。

    小冬说:“好。”

    摆开棋盘,安王执黑,玉石的棋子在灯光下有着淡淡的柔光。小冬随着兴,想怎么摆就怎么摆。安王也不和她计较,两人纯是摆棋子玩。

    小冬趁空问:“父亲,其实张子千和我们一路同行,是父亲让他保护我的吧?”

    安王看着棋盘,拈着棋子,顺口说:“是他自己说想出去看看。”

    不否认,那就是真的了。

    小冬咬着唇,过了一会儿,轻声说:“我问过哥哥了。”

    “哦?”安王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来:“他对我都没说实话,对你怎么说的?”

    “嗯……恐怕哥哥心里是有那么六七分意思了,就是不知道那姑娘心里是怎么想的。”

    “是殷家的四姑娘吧?”

    小冬都不知道殷姑娘的排行,不过安王一口道破,她丝毫不觉得奇怪。要是安五懵然不知,那才奇怪呢。

    “父亲也知道了?”

    “知道,她父亲早已经去世,是跟随伯父一家生活。她伯父殷易承是光禄大夫,为人方正。”

    小冬攥着棋子儿出神:“嗯,我见过她两回,殷姑娘为人让人觉得很可亲。”

    不过殷姑娘比小冬年岁大,现在还未出嫁,也算得上大龄女青年了。按说这样好的姑娘,总不该蹉跎至今。难道是嫁妆不丰?还是有旁的缘故?

    这年头人们总说女儿是赔钱货——虽然是贬意的,可是这话也有道理。嫁一个女儿要陪送许多嫁妆,因为嫁妆少而嫁不出去的姑娘也不少。不过光禄大夫的侄女儿,总不会落得那般地步。

    小冬寻思一阵,又琢磨起沈静来。

    他身上那点淡淡的胭脂香,是哪里来的?

    小冬确信沈静并没有涂脂抹粉的习惯,那就是旁人的味道沾染到他身上?

    怪不得——原来是在外头吃了苦头了。

    赵吕哈哈笑,重重在他肩膀上一拍:“多吃点苦也没坏处。我在军营里也是吃大灶饭的,难得回京城一趟,肯定得多攒点油水。”

    唉,一个王府世子,一个世家公子,怎么都象饿死鬼投胎一样。

    有人欣赏她的手艺是好事——不过这样也太夸张了些,肉羹小冬自己就一口没尝到。

    酒席撤了下去,秋夜微凉,月色皎洁。秦烈和赵吕也是多日不见,两人扯扯拉拉的朝后头练武场去了。沈静留了下来陪安王说话。他们讲的那些人名小冬都不熟悉,想来都是工部的事情。

    “我将前头四年的账都调出来比对了,最少的是前年,最多的是去年。今年的料、工、各种使费都算上……”

    今天的发髻梳得有些紧,小冬顺手拔下簪子,将髻挑得松些,又把鞋子褪了,靠在那儿闭目养神,听着屋里低而平缓的话语声。红芙轻声说:“郡主可是累了?不然先去歇歇吧?”

    “不累。”小冬问:“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

    怪不得有些困,平时这时候她都要上床了。

    “你让人收拾一下,今晚我们不回去了,就在王府歇一晚吧。”

    红芙答应着去了,沈静从内室出来,小冬忙踏了鞋站起身:“咦?说完了?”

    “嗯,就要宵禁了,我先告辞。”沈静微笑着说:“今天的肉羹真是美味。”

    小冬笑着说:“你要喜欢,下回我再多做些。”

    小冬送他出了院子,夜凉如水,沈静站住脚:“不用送了,外头凉,你快回去吧。”

    “那你路上当心,让福海叔多派两个人送你,若是遇上巡城的也好说话。”

    “知道了。”沈静的手抬了起来,微微犹豫了下,还是在小冬头上微微一掠,然后把手摊开给她看:“沾到绒线了。”

    “啊,”小冬自己也抬手摸了下头。大概是刚才靠在那里沾上的。

    沈静刚才靠近的那一刹那,小冬闻到他身上一点淡淡的香味。

    因为晚上下厨,小冬的手脸都洗过了,也没有再上妆。夜凉人静,这点香味似有若无,一下又闻不到了。

    “多谢你送的茶叶,这些天整理案卷,可是一时也离不了。”

    “你可别太熬了,”小冬叮嘱一句:“留得青山在,身体好才能做更多事。”

    “我知道,你快回去吧。”

    小冬站住了脚,小厮挑着灯笼,沈静步履轻快地走远,身形没入夜色之中,那一点灯笼的光微微晃动着,越来越远。

    红芙拿了披风来,轻轻替小冬搭在肩膀上,借着一点灯影,她看见小冬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郡主,回屋吧?”

    “嗯,姑爷和世子呢?”

    红芙微笑着说:“还没回来呢,刚才打发人来传话,说是有好些话要说,一时回不来,叫您自己先睡别等了。”

    “知道了。”

    真奇怪,沈静身上,怎么也有媚花奴那种胭脂香呢?

    小冬进了屋里,安王也换了衣裳,一身家常布衣,头上发冠也取下了,一眼看去可真不象金马玉堂的皇卿贵胄。

    安王招了招手,小冬走到他身前去,挨着他身旁坐下来。

    “来,咱们下盘棋。”

    小冬下棋实在不行,虽然有安王这么位明师调教着,水平还是不入流。当年在集玉堂的棋课,净溜空儿开小差了,哪学着什么真本事。

    不过安王肯定也不是认真想下棋。

    小冬说:“好。”

第一百二十八章 姐妹

    第一百二十八章姐妹

    迁回安王府之后的头几天,小冬都有点恍惚。她常常以为自己还在新宅子那边,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帐子时,一时间想不起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又在什么地方。然后渐渐清醒,才把一切都想起来。

    这是安王府。

    她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度过了那么多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窗子外面红芙和妙儿在小声说话,四周弥漫着她熟悉的气味儿。

    就象她还未出嫁时一样。

    “郡主醒了?”红芙端着水盆进来,过来挂起帐子,服侍小冬起身。

    “什么时候了?”外面阴着天,不象早晨,倒象是午后近傍晚的天色。

    “辰时过三刻了。”红芙替小冬梳顺头发:“姑爷一早儿走了,说不让吵着您。”

    小冬吃了一惊:“已经这么晚了?”

    她的作息一向规律得很,除了生病时,极少睡懒觉。今天居然破天荒一觉睡到半上午。

    “您八成是搬腾屋子累着了。”红芙将她的头发利落地挽成髻。

    小冬戴耳坠的手顿了一下。

    也许是累着了。

    “郡主起来了?”

    小冬笑着招呼:“齐妈妈请进来吧。”

    赵吕的乳母齐氏现在还管着赵吕那一院子的大小事务,她从来都是干练俐落的,略显严剥,不过小冬不怕她。

    “世子走时吩咐让我来看看,郡主这儿缺什么不缺?毕竟这屋子好久没住了。”

    “让你费心了,我这儿不缺什么。哥哥还说什么了?”

    齐氏笑着摇头,把手里的盒子递过来:“也没说什么了,郡主这一回来,王府这里外外上上下下的,可都热闹多了。”

    送走齐氏,小冬才把盒子打开看。里面是一套四枚印章。受秦烈的影响,赵吕闲时也会自己刻些小东西。

    小冬拿起来看看,笑着吩咐:“去取印泥来。”

    铺开了纸,蘸了印泥,小冬平端着印章在纸上稳稳的盖下去。雪白的纸上殷红的印迹格外鲜明。

    小冬噗哧一声笑出声。

    红芙在小冬身边服侍,也认了不少字。她探头看了一眼,头一枚章上原是一句诗:白毛浮绿水,角落里还有一只伸长了颈子的大肥鹅。

    红芙忍着笑,心想世子这章只怕就是刻了郡主解闷的。

    下一枚小冬盖出来,瞅着那印不知想什么,红芙待要看,小冬伸手遮住了。

    难道是什么要紧的话,所以不能看么?

    红芙朝后退了半步。

    小冬嘴角直抽抽,憋笑憋得脸都酸了。

    赵吕实在是——

    那上头也是一句诗:春色满园关不住,上头还应景的刻了一枝红杏探出墙头。那朱砂红的杏花肥嘟嘟的,十分蓬勃丰硕。

    第三枚章上刻的却是个冬字。那字秀颀柔婉,分明是小冬自己的笔迹。想必赵吕刻这个,是特意找了她的字,照着一式一划的刻出来的。小冬以前也刻过章,刻的是玩闹时取的闲号。那时候赵芷就刻了个“芷若”,还是小冬给她出的点子,白芷杜若都是药物,也可做香草。赵芷还赞小冬取得好,孰不知小冬暗里笑破了肚子,没告诉她曾经有本书中,峨嵋美女周芷若可是十分有名。

    想到赵芷,小冬的心情渐渐沉落下来。

    不知赵芷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在全然陌生的地方生活——不过,她有份不菲的嫁妆,秦氏应该也会照应她。

    红芙看她出神,轻声问:“郡主,换纸吗?”

    小冬回过神来,将面前的纸抽去,又摊开一张纸,把第四枚章也印了下去。

    “舜华?”

    小冬低声念,有点不太明白。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红芙当然更不知道了。

    赵吕已经回成岭去了,小冬想解惑也找不着人。

    她大半天都在琢磨这两个字,等晚间陪安王说话时,顺口问了起来。安王微微一笑,提笔写了三个字。

    殷舜华。

    小冬顿悟。

    啊,原来如此。

    人美,名字也美。

    安王笑着在后两个字上各点了一点:“等下次他回来,你就拿这个去问他。想必他刻时没有多想,后来就一起装盒里送给你了。”

    这天下有安王不知道的事情么?小冬还是刚知道殷姑娘的名字呢。

    小冬嘟着嘴:“可是送错人了。”

    赵吕刻这两个字时,应该想的是殷姑娘吧?

    小冬握着那枚章,也许是错觉,总觉得章有点热热的,象是会灼手一样。

    她好奇地要死,安王给她出主意:“你不是也见过殷姑娘么?带点伏苓饼,再装上些遂州的茶和笔,去殷府坐坐。”

    “啊?”小冬想挠头:“这行么?”

    八字还没有一撇,她大剌剌的跑到人家姑娘家里去——别好事没成,反而节外生枝了。

    “这有什么好顾虑的,只管去。”

    安王都这么说,小冬心里也有了底了。

    她也着实想见殷姑娘。

    结果没等她上门去,机会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六公主杀上门来了,劈头第一句就是兴师问罪:“你好啊回京都这么些天了,也没见你去看我”

    她的肚子已经凸出来,人也丰满了些许,虽然话不客气,可是脸上却带着笑的。

    小冬忙让她坐下:“你怎么来了?这种时候还不好生待家里。我不是让人给你送了厚厚一份儿的礼物么?”

    “礼物有什么稀罕的,我现在天天闷得要死,就盼有人来陪我说话。你又不过去,那我只好过来了。”

    她看起来比上次相见要开朗多了,说一会儿话笑了好几回。不等小冬问,她自己就忍不住先说了。

    “罗渭他现在……脾气好多了。平时也不乱跑,没事儿的时候就在家里陪我,下棋呀,说话呀……”六公主的脸微微红,笑容里带着满满的喜意,手轻轻抚上隆起的腹部:“我们给孩子想了一串名字了。”

    真超前。

    “还不知道男女呢,怎么取名啊?”

    “男女都取了。”六公主扳着手指,数出几个名字来,说生儿子就用这名。又扳另一只手继续数,说生女儿就用这名。

    咳,小冬清清嗓子:“想的很是周到。这次就算用不着,下回还可以接着选用。”

    六公主一笑:“可不是么。”

    看来怀孕大大改善了他们的夫妻关系,谢天谢地。看起来六公主脾气好得多了,绝不象一开始的时候那样总是尖酸刻薄,憋着一股气,觉得身边的人全都慢待她。罗渭听着也成熟稳重了不少。夫妻关系也是需要好好经营的,两人都争强好胜,那不天天对打对骂才怪。可是两人如果都各退一步,那事情顿时就宽和圆圜了。

    “那你今天出来,家里人放心么?你现在身上觉得怎么样?”

    六公主咬着唇,凑过来小声说:“他送我到了门口,只是没进来。前些天常干呕,尤其是早上起来的时候,要难受好一阵子。可这些天已经好了,太医也说挺稳当的,出门也没关系。”

    哇……罗渭还真体贴呀,从愣头青到三好相公,这个转变简直是飞跃式的。

    “那怎么不叫他进来呢?又不是外人。”

    “他去四海聚宝寻你家那口子去了,也是好久没见,肯定有许多话想说。快快,跟我讲讲,遂州怎么样?出去好玩吗?”

    “嗯,我们来回走的都是水路,沿途风光很好,见了不少以前没见过的,还尝了许多别处的名菜小吃……”

    六公主听得悠然神往:“唉,听你说得那么有趣,我都想去瞧瞧了。”

    “也不是没机会啊,罗家的故里是在侗州吧?让罗渭陪你也去瞧瞧——不过得等你生完之后。”

    六公主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对了,四姐又要请客,你知道了么?”

    小冬摇摇头。

    四公主长袖善舞,和京中各家的命妇闺秀关系都算不错,三五不时办个诗会、花会什么的。她那位驸马虽然也不能在仕途上有所发展,可是家中买卖却不少,人面广,关系多,听说生意是挺红火的。

    “那八成明后天就给你送贴子来。”六公主说:“这次请的人不少,我是懒得去,你去不去?”

    “嗯,我回京后还没见过四姐姐,要是不去……好象不太好。”小冬顺口问:“都请了什么人?”

    “我也不清楚,反正她的贴子每次都撒出去一大把。”

    小冬心里一动:“我以前认识位姑娘,有阵子没见了,不知她会不会去?”

    “谁呀?我替你问问。”

    “她住光禄坊状元巷头一家,姓殷。”

    六公主的消息果然很灵通,过了午便有回话,这位殷姑娘,恰好也在受邀之列。

    六公主靠在软榻上,懒洋洋地问:“什么人啊,值得你惦记着?”

    小冬只说:“是位才女,性情也好。”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见见。”六公主撇了下嘴:“听着怎么和某人挺象啊。”

    不用说,小冬也知道她在影射谁。

    六公主一直和五公主不对付。

    不过她侧头想了想,口气比刚才和软:“不过她也不易,命挺苦的。五驸马去了,她也没有孩子,下半辈子可怎么……”

    五公主的不幸,终于化解了她积累了许多年的敌意。小冬还是头一次,听到六公主这么心平气和的,带着善意的提起她来。

    ————————

    大橙子的幼儿园第一天,适应得还不错。吃了午饭,午觉也睡了。不过明天再送去,肯定还会哭的……

    下午接他回来我心里发酸,抱着他好大会儿不撒手~~

第一百二十九章 相看

    第一百二十九章相看

    赴宴的那天小冬诧异之极,她满怀期待还没等来殷姑娘,先等来了六公主。

    六公穿着一件高腰襦裙,很成功的掩住了隆起的腹部,虽然不施脂粉,脸色显得有点黄黄的,可是笑盈盈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娇艳。

    “咦?你怎么来了?”小冬连忙迎她进屋坐下。

    “在家闷着也是闷着,不如来看看。”六公主上下打量她一眼,手指拨了一下小冬鬓边的珠花:“这个挺别致的。”

    小冬摸了一下:“这个还是路过宣州的时候买的,你若喜欢,就送你,我那里还有一枝一样的。”

    六公主也不客气,小冬拔下来,她就插在自己鬓边了:“怎么样?”

    小冬抿嘴笑:“挺好的。你今天也一个人出来的?”

    “不是,”六公笑得甜蜜蜜的:“罗渭也来了,他去前头寻四姐夫说话去了。咦,你要等的那位姑娘来了么?”

    小冬摇摇头:“还没有。”

    小冬不大出来应酬,旁边又坐着脾气出名不好的六公主,她们坐的这边隐隐然与其他人隔开了一样,除了来上茶的丫鬟,竟没有一个人过来打扰招呼。

    “每次都是这么些人,每次都说差不多的话干差不多的事,”六公主百无聊赖:“也不知道四姐怎么这样喜欢办这种宴会花会,一年到头的办。”

    咳,这话要让那些来参加集会的小姐、贵妇们听了,不知道作何感想?

    这时候女子能做的事情太少,活动圈子也小,所以四公主的集会还是很受欢迎的。来的人都有想来的理由,各取所需。有想和别人攀关系走夫人路线办事儿的,有想替姊妹寻婆家找人做媒打听事儿的,有的是家里管的严借这机会出来透口气儿找人说话的……哪怕是展示展示新做的衣裳新打的首饰呢,四公主的园子给了她们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个机会。

    存在即合理嘛。

    啊,小冬望向门口处。

    殷姑娘来了

    虽然许久不见,小冬一眼就认出她来。她以前可没有如此仔细的打量过谁——

    当然了,以前不过是萍水相逢,就算要做朋友,也不用将对方仔细估量,评头论足的细论一番。

    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是给自己相嫂子。

    那标准,那态度,立马就严苛起来了。

    殷姑娘身姿窕窈,比小冬要高——挺好,这样可以保证将来的孩子不会太矮了。

    嗯,皮肤白皙,头发乌黑,穿着素雅,举止娴静——可见身体是健康的,教养是严格的。

    至于她的聪慧,小冬一早就见识过。

    这样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只是……还得确认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她喜欢不喜欢赵吕,愿意不愿意和他执子之手,白头到老呢?

    六公主伏在小冬肩膀上,小声问:“就是她吗?”

    冬应了一声。

    “嗯……长得还过得去,年纪是不是大了点儿?”

    “不会啊……”小冬一句话没说完,立刻警觉地转头看她。

    六公主吃吃笑着,仿佛偷腥成功的猫儿一样:“你是来相嫂子的吧?”

    “你怎么知道?”

    “嘿,你不说实话,也瞒不过我去。”六公主得意非凡:“你素来不爱应酬出门的,这回一反常态,必有缘故。再说,你哥哥的事儿,城里都快传遍了,你打量我是聋子,没听说过啊?”

    这倒是——小冬全把这茬给忘了。

    六公主拍拍她:“放心吧,我也不恼你。这事儿还没定,自然不好到处说。不过你后头的事儿可不能瞒我了。一人计短,两人有商有量的才好成事嘛。”

    被她猜着了,小冬索性一口气问个明白:“你昨天就猜着了?”

    “猜着一半。”六公主说:“回去了我一问罗渭,什么事儿不就都清楚了?”

    啊,倒忘了他了。

    赵吕说起过,这事儿罗渭也知道。

    “其实你和哥哥要好,所以才这么着紧。换了旁人家,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能和嫂子见几面处几天啊?”

    她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要做一家人,不打听清楚怎么成?万一娶个河东狮,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走走,咱们过去。”

    “过去?”

    六公主奇怪地看她一眼:“不过去,远远的怎么能瞧得真切?”

    “呃,不用了吧……”

    “用的。”六公主笑着说:“我知道你脸皮嫩,放心,有我在呢。”

    小冬被半强迫着跟六公主一同走过去,不知为什么莫名的有些心虚。

    这有什么好心虚呢?她又不偷不抢不骗的……

    和殷姑娘说话那人显然是认识这二位贵客的,忙说:“见过六公主,见过郡主。”

    六公主摆摆手:“又不是在外头,甭这么客气了。这位姑娘好面生啊,以前没见过。”

    “这位是殷姑娘。”

    殷舜华朝六公主裣衽行礼,然后目光移到小冬身上。小冬朝她点头一笑。

    她的目光中显然是有些意外,不过没有表露出来,盈盈施礼,小冬连忙还礼。

    六公主说:“你们这拜来拜去的累不累啊,照这么着,这一屋人今天饭也不用吃曲也不用听,只一个个对着拜过去,一天就完了。”

    六公主快人快语,不过这么一来,大家一笑,倒显得不那么生疏和尴尬。

    “走走,去后头听曲去。听说今天来的是秦女的徒弟,又是唱的新曲,不可不听啊。”

    “秦女的徒弟?是小玉吗?”

    “对,正是那个蔡小玉。”六公主挽着小冬的手,小冬可不敢象她似的恣意,在旁扶着,生恐她滑了跌了。六公主说:“这新曲我还没听过,旁人都说词好曲好唱得也好,今天咱们见识见识。不过话说回来了,教坊自秦女之后,再也没有那样儿好的曲,那样妙的声音了。”

    一说到秦女,小冬就得把张子千拎出来想一想。

    这人实在是……咳,堪称一代传奇。

    也许若干年后,旁人提起这位男扮女装的教坊名角,他肯定会成为一个传奇人物。

    “殷姑娘,”六公主问她:“你可听过这曲子么?听说新近京城到处都在传唱。”

    殷姑娘说:“只看过了词,还不曾听过。”

    她态度不卑不亢,从容自然,似乎六公主和小冬的窃窃私语对她没有半分影响。

    蔡小玉已经扮上了,头上缠着蝴蝶绦,身穿亮色三彩锦衣,出落得十分娟秀。小冬扶着六公主坐下来,殷舜华就坐在她们后头。

    四公主笑盈盈地走过来:“咦?你们两位真是稀客。六妹妹怎么来了?你家那口子据说把你看得象个活宝贝一样,一步路也不肯你多走的。”

    六公主白她一眼:“他哪里就管得着我了,我前儿还去了小冬那里呢。”

    四公主说:“你就是嘴硬,当我不知道呢,不揭穿你就是了。”她转头问小冬:“我听说你搬回王府了?”

    小冬点了点头:“嗯,我们宅子里人少,太冷清了。回自己习惯的地方住着舒服,这个冬天我就不走了。”

    “这样才好。”四公主说:“王府里到底宽敞方便,再说,你哥哥不在家中,你又出了嫁,王爷一个人也寂寞。”

    六公主有些不耐烦:“行啦,我们不是来听你说话的。快快,让人把那新曲唱来我们听听。”

    四公主知道她的脾气,也不恼:“好,正要唱呢你们就来了,可巧得很。”

    她比个手势,乐声便响了起来。园中原来唧唧啾啾的低语声也都停了下来,人人都抬头朝着中间瞧。

    六公主拈了一枚席上的腌果,被小冬不动声色的给截过去,递给她的是块温热热的香芋卷儿。酸凉的东西还是别吃那么多的好,在遂州时姚锦凤就总为忌口发愁,小冬跟着听了不少孕妇饮食上的忌讳,长了许多见识。

    蔡小玉的声音柔美而婉转,单论唱功而言,已经算是技艺不凡。小冬的心思并不在听曲上,她密切注意着身后面的动静。从眼角的余光看过去,殷舜华听得倒是十分专注,脸上带着一分若有所思的神情,侧面看上去安静而秀美。

    难怪赵吕喜欢她,殷姑娘一看就是有思想,有内涵的闺秀,绝非那种只知道吃穿打扮关心家长里短的浅薄之人。

    四公主坐在小冬的左手旁,凑过来低声问她:“你今天难得出来,是不是有什么旁的缘故?”

    小冬看她一眼,笑而不语。

    四公主目光朝后头瞥了下:“后头那位……怕是来历不一般吧?”

    小冬有种感觉——赵吕这事儿是不是全京城没人不知道了?

    她还觉得自己来得很秘密呢,可是六公主和四公主竟然全都知道了。

    现在的疑问是,殷姑娘自己知道不知道小冬是来做什么的?

    “没关系的,”四公主看她的神情,忙解释:“旁人知道这事的不多。你放心,等下开宴,我将你们的座位安排好了,要近看细问都方便。”

    上头蔡小玉唱到凄婉处,真是声情并茂动人心弦,旁边甚至有人掏出帕子来拭泪。

    小冬刚才一直没留意唱的是什么,这会儿仔细品品,似乎是一对有情人不能相守,女子另嫁,男子痴情相望。咫尺天涯,肝肠寸断。

    ——————————

    大橙子今天回来,眼睛都哭肿了==

    呜呜,整个白天我也觉得六神无主……

    看来我们都需要坚强,才能挺过这段适应期。

    继续求票票。

第一百三十章 叙话

    第一百三十章叙话

    小冬微侧过脸朝后看。

    殷舜华神情从容恬淡,并没有如身边的一样轻易的就被煽起了悲戚之情来。

    中午用饭排席时,四公主果然说到做到,把小冬和殷舜华安排坐了斜对面儿,要细打量倒是真方便。四公主不太放心六公主,让她去自己那一席,六公主摇头不去,小声说:“你那边都是些老女人,闷死人了。我和小冬一起。”

    四公主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伸手在她脑门上一戳:“你说谁老,嗯?”

    不过话是这样说,她也没勉强,吩咐跟着六公主的人好生服侍。

    外头有人递进一个食盒来,在长窗外跟丫鬟说了两句,食盒被传进屋来,拎到六公主旁边。

    六公主微微提高了些声音:“哎呀,我就在外面吃一顿,还巴巴的从家里给我做了送来——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嫌四姐姐府上的酒菜不好呢。”

    好几个人就赞她,有的说羡慕驸马体贴的,有的说罗家人对六公主好得没话说。六公主得意洋洋,看来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小冬忍着笑说:“行啦,天气凉,趁热吃吧。”

    揭开食盒,里面的饭菜还热腾腾的。从罗家到这儿路虽不远,可也不近,饭菜应该是一做好了就立刻送来的,速度倒真是快,可见六公主现在的确很受重视——

    有了年纪的人多重子嗣,罗将军和罗夫人也不会例外。正因如此,许多女子有孕,就象将军出征打了胜仗一般,是婆家的英雄,那叫一个众星捧月。六公主现在出门有驸马跟从接送,家中还特意做了她爱吃的补养的菜肴送来,一扫她之前的颓唐,总算是扬眉吐气。

    六公主特意招呼小冬尝菜:“这个瓜齑不错,你也尝尝。”又指着汤说:“这个我一个人可喝不完,大家都尝尝吧。”

    小冬笑着尝了一口,果然鲜香美味。

    想想六公主之前为了吃个罗汉斋还特意跑自己那里去蹭,想必现在的日子过得叫一个春风得意啊。

    “你现在天天在家都这么吃?”

    “可不是么,厨房的人天天都先来问我想吃什么,然后采买才出去忙活。”六公主故意抱怨:“可是有时候啊,早上我说想吃鱼,中午一端上来我就反胃吃不下去了,还得撤了再做别的。还有,以前我很爱吃虾的,现在却一点儿都闻不得。”

    “嗯,这个也不稀奇,许多有孕的人都这样的。还有人专想吃平时根本不吃的,又或是大冬天里想吃西瓜……”

    那汤席上人都尝了,殷姑娘托着小盏,抿了一小口,也赞了一句:“果然是好汤。”

    吃完饭小冬瞅个空子招呼殷姑娘:“殷姐姐,这儿人多嘈杂,咱们到后头坐坐吧。”

    殷姑娘微一沉吟,她身边的那个姑娘说:“那我去棋苑坐会儿。”十分知趣地先走了。

    只剩她们两人,殷姑娘倒还是落落大方:“郡主请。”

    “殷姐姐不用和我这么客气,叫我小冬就是了。你现在可还在书院读书?”

    “前年就不读了。”

    小冬当然不能开门见山上来就直奔主题:你喜欢我哥哥不?你对有可能做我嫂子这事儿有啥看法?只能慢慢绕弯子,不过小冬也有点奇怪——殷姑娘的年纪可不算小了,虽然京城里姑娘也有出嫁晚的,但是那多半都有缘故,比如有孝,有病,有杂七杂八的其他原因。殷姑娘看起来身体康健,教养又佳,又聪慧大方,怎么会依旧待字闺中?难道她的嫁妆真的薄到一张纸写不满?

    不过小冬再朝下打听,立马明白过来。

    殷姑娘和她母亲跟着伯父伯母生活,伯父家里还有一个姐姐未嫁,这么一顺下来自然把她耽误了。

    长幼之序当然重要,可是也不是绝对呀。远的不说,就说五公主吧,她生病耽误了,所以六公主不是在她之前出嫁了么?自己也比哥哥早成亲——不过他们是兄妹,若是小冬有个姐姐没嫁的话,那另当别论。

    “姐姐平时在家都做什么?”

    殷姑娘说:“先前还上学的时候只觉得时间不够使,闲在家里之后,倒是有大把的闲暇,陪母亲抄抄经,做做针线什么的。”

    小冬点头说:“也是。我以前也上学。冬天早上起身时总是特别舍不得暖被窝儿。总想着什么时候不上学了,痛痛快快的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可是现在想想,还是上学的时候有趣。”

    “你先前是在集玉堂读书吧?”

    “是啊。”小冬点头说。公主,郡主,县主这些都是在宫内学堂读书,大多数人不过是应付差事。

    “听说,集玉堂有不少的藏书……”一说起这话来,殷舜华眼睛陡然就亮了,有如守财奴说起哪儿埋着金子一般。

    小冬摇头说:“那个不要提了,徒有虚名而已。里面的书啊,好些还是太祖时候的呢,谁也不去看,整年整年的锁着门在那儿落灰。”

    殷姑娘眼里的亮光黯淡下去:“这样啊……我听区先生说起过一回,一直琢磨着,要是有机会去看看就好了。”

    区先生啊?小冬倒是有很久很久没她的消息了。

    “区先生还在长青书院么?”

    “是啊。”殷姑娘点头说:“区先生是有真才实学的。”言下颇皮自豪。小冬寻思着要从区兰颖身上论,她们还能算是师姐妹呢,毕竟都跟她念过书。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小冬很是诚恳地邀殷姑娘来王府做客:“我父亲也是爱书之人,家里光书房就三个呢,一个是父亲书斋里头,一个是外书房,我住的院子里也有一个屋子是放书的,只不过我光是爱收书,收了却懒得看了。曾经听人说过一句话:书非借不能读也。读借来的书,那是如饥似渴。自己一买,就束之高阁了。”

    殷姑娘被她逗得笑:“这倒是真的。我以前也是,借到一本好书,挑灯夜读,还要把那精彩的地方抄录下来。要是买了书,固然也看,可是却没有这样的劲头了。想着反正是自己的,又跑不了,早读晚读都一样。”

    “正是这样。”

    要和人快速拉近关系,就要投其所好。果然一说起读书来,殷姑娘立刻态度热切。小冬倘若说请她去赏花,请她去喝茶之类,她肯定没这份儿热情。

    “郡主现在住在王府?”

    “嗯,新宅子没什么人气儿,冷冷清清的。我搬回去好几天了,过了冬再走,也可以多陪陪父亲。”

    殷姑娘由衷地说:“你真是孝顺女儿。”

    她话里带着些羡慕和感慨。

    小冬想起她父亲早逝,就算她想尽孝,也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了。

    “有一件事……”她顿一下,小冬的心微微提了起来,静待她说下去。结果门帘一掀,六公主的丫鬟进来,屈膝说:“郡主,我家主子找您过去呢。”

    “嗯?什么事?”

    丫鬟虽然没细说,可是小冬和殷舜华刚才那种微妙而融洽的气氛已经被打破了,她那句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小冬有些遗憾,再三和她说,请她有空去王府做客,一起翻整那些存书。

    “到时候我写贴子给你,殷姐姐可一定要来啊。”

    殷舜华笑着说:“一定。”

    她们出了屋,殷舜华去花园一侧的棋苑,小冬去寻六公主。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吹在脸上冷嗖嗖的。六公主坐在那儿,看她进来忙招手:“起风了,咱们一起回去?”

    小冬在她身边坐下来,接过丫鬟递的茶:“你呀,再晚一时半刻的差人来就好了。”

    “怎么你们说了这么半天,还没说够?”六公主白她一眼:“你就是脸皮子太薄了。要我啊,上来三句话就问清楚了,还用得着这么兜圈子耍心眼儿?”

    “是是是,说得是。可是又不是人人都象你这么心直口快的。”

    正因为重视,所以才不能轻忽慢待啊。要是将来赵吕娶了她,那她们就是一家人了,将来有漫长的时光要相处,怎么能象六公主似的,不分青红皂白把人唐突了?

    四公主过来送她们,不过她客人多,小冬谢过她今日款待,又说让她不必送了。

    两个人披了斗篷出来,出了二门,罗渭已经守在穿堂处了。小冬也有些日子没见他了,罗渭招呼她:“郡主。”

    他以前叫小冬妹妹挺顺口的,这会儿成了亲戚,怎么倒拘束外道了?

    小冬看了一眼六公主,心里有数,于是笑着说:“姐夫辛苦了。这么鞍前马后的,真不容易。”

    罗渭被姐夫二字叫得一怔,随即笑得象一朵花儿似的,见牙不见眼。

    “不辛苦不辛苦,”又憋出一句:“不过确实不容易啊。”

    小冬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急忙转过脸去。六公主脸上一红,嗔他说:“你都说些什么呀。车在哪里?我和小冬一起走。”她拉着小冬的手:“咱们坐一车,我还有话和你说呢。”

    “行,我吩咐他们一声去,坐你的车走。”

    两人坐在车中,六公主掀帘子看看车外,问她:“你近日可进宫了?”

    “去了,给太后娘娘请安去的。”

    “见皇后娘娘了吗?”

    “没见着。”

    “我听说,她病了。”

    ————————

    咽炎反反复复真痛苦。

    五月八号是个很好的日子咩?那天有三场喜酒……

    啊,求票票。

第一百三十一章 求学

    第一百三十一章求学

    既然六公主这样说,想必皇后生得不是小病,不可能是偶感风寒之类的。

    “你进宫去探过病?”

    按理,若是皇后生病,六公主她们这些公主都可算做皇后的女儿,应该在病榻前轮流服侍。

    “没有,我是听人说的,宫里没传消息出来。”六公主往后靠,挪一挪位置,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现在才懒得管那么多事情,再说那些也不该我管。我把自己和肚子管好就行了。我就是和你提一声,你心里有个数就行。”

    小冬由衷地点头:“这就对了,你现在养好身体比什么都强。”

    象现在这样活得舒心,和和美美的可有多好?不比从前那样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互打互骂互相找碴强多了?想不到一怀了孕,六公主的改变这么大。以前那些尖酸刻薄要强似乎都收了起来——不,也不是都收了起来,她的作派还是象以前一样直来直去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是……她还是有很大的改变。

    嗯,是心态变了。

    以前的六公主总觉得所有人都对自己不公。皇帝偏心,她的母亲宋淑妃也把关爱都给了新生的儿子,公婆也偏心,丈夫也是人在心不在。她时时刻刻都在努力武装自己,想从旁人那里抢到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但是现在她整个人都松下来了,依然很直率,却不再满怀恶意。

    她开始学会珍惜自己已经拥有的,学会享受生活中每一点温存的细节。

    小冬探头看看骑马跟在车旁的罗渭,以前这两个人闹得那样凶,现在却相亲相爱起来,真有意思。其实罗渭的性格和六公主应该合得来,两个人都很活泼,性子直……

    “六姐姐……”

    “嗯?”

    “你和驸马,怎么变得这样好了?”

    小冬离开京城的时候这两位还不是这样呢,去了一趟遂州回来,他们之间的变化可以说是天翻地覆啊。

    六公主嘻嘻笑,脸竟然微微有点红。她不涂脂粉之后,看起来整个人比从前小了好几岁似的,带着一股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青春和开朗。

    “也没什么嘛……就是我有孕之后,我婆婆罗夫人把罗渭叫去好好说了一通,让他不可惹我生气什么的……”

    可是,罗渭的心结能这么简单就解开吗?

    他的前程可是因为当驸马才硬生生被拦腰斩断的。

    六公主看小冬的神情,又说:“罗渭他哥也说他来着,男子汉大丈夫,天下能走的路又不止当兵吃饷这一条道,这世上能做的事多着呢。再说,自己憋着气,把火撒在妇孺身上,闹得阖家不宁什么的……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再说,我那阵子没精神,懒洋洋的浑身不得劲儿,后来又开始害喜,他也确实着急,忙前忙后的,还跟我认错赔不是……”六公主越说声音越小,可是满脸的喜意遮都遮不住。

    “这可真好。”小冬终于安下心来:“家和万事兴。有句话说,夫妻不和邻也欺。两人要是齐心,那就没有什么事儿算是真正的难事儿。”

    六公主把头转到一边儿去,过了一会儿忽然说:“咦,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事想和你商量呢。”

    “你说。”

    六公主坐起身来,掠了掠头发:“你知道的,我出嫁,按制是陪了田地和庄子的,不过那些都是一年两次收租,也没多大出息。我想开个铺子,你说好不好?”

    “开铺子是好啊,”小冬点头说:“赚些脂粉钱,钱在手里是死的,要用起来才能活络。”

    “说的对呀。”六公主皱起眉头:“可是开什么铺子,我一点儿头绪也没有。你家那位可是有本事的人,连四姐夫提起来都要竖大拇指的,你帮我问问?”

    “好,回来我就问他。不过六姐姐,你现在还是别操心劳力,开铺子这事儿也不急在一时,等你生了孩子养好身体再做也不迟。”

    “我知道,不过是先筹划着。看是在哪儿开,开个什么铺子好……”六公主脸上露出憧憬的神色,仿佛铺子已经开起来了一样:“对了,你和那个殷姑娘,都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聊聊平时闲着做什么,还有看书。”

    六公主最不耐烦看书,或者说,她对一切需要细致耐心的事儿都不喜欢。

    嗯,这又是她和罗渭的一个共同点。

    “看书?”六公主恨铁不成钢,摇头说:“合着你把她拉到一边儿去就为了和她说看书?看书什么时候说不得?你该问点儿实际的才是。”

    “呃……”小冬笑笑:“又不是很熟,哪问得出来……”

    “没出息,你刚才就应该把我捎上,我替你问,包管现在什么都有了。”

    小冬虚心请教:“那六姐姐觉得我该问什么,怎么问?”

    “嗨,这还用问?当然要先问她定没定过亲,是不是有人家了。这个很重要,万一她要是许过人了,咱们这可不成了白忙活?”

    “这怎么问得出口……”

    六公主白她一眼:“其实你才不用这么费功夫呢,以你哥哥那人才,那门第,京城里哭着喊着想嫁他的姑娘那得是车载斗量,用得着为一个小小的殷姑娘费心思么?她又不没有多美,也没有多丰厚的陪嫁。”

    车载斗量是这么用的么?

    小冬想象一下一车一斗的姑娘,花枝招展地齐齐向赵吕挥帕子喊“世子爷~~”的情形,激灵灵打个寒噤。

    太可怕了。

    “行啦,你打小儿就这样,嗯,其实这事儿让四姐去打听,不出两天肯定有准信儿,她的圈子……”

    “可别,”小冬忙说:“这事儿可不能张扬得人尽皆知,能成还好,若是不成的话……”

    “那吃亏的也不是咱们呀。”

    小冬又好气又好笑:“那也不能不管人家姑娘的名声啊。”

    虽然六公主“咱们”这话是挺护短挺窝心的,可是她公主脾气,全没替女方家考虑。

    嗯,小冬看看她的肚子——若是六公主生了儿子,将来也娶了儿媳妇做了婆婆,那肯定是个刁钻的恶婆婆。

    两人在街口分别,小冬上了自家的车回去。四公主这集会差不多月月都有,这么看起来,还是挺有用处的,起码大家能有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个机会交往接触——不过花销也不小,亏得四驸马能赚,要换个穷驸马,四公主办不了几次集会,肯定把家底都给填光了。

    三公主小冬不熟,四公主五公主和六公主三个人里头,现在两个过得不错,只有五公主……唉……

    小冬换了件家裳穿的衣裳,红荆替她系肋下的带子。

    “今天府里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啊,姑爷中午回来了一趟,说上次请您收着的那个八宝连环锁扣的檀木匣子回头找出来,明天他有用。”

    外头有人禀报说:“郡主,张子千张公子求见。”

    “啊,请他先坐,我这就来。”

    张子千八成是为了李家兄弟的事来的。这两个小子随小冬他们一路回了京城,先安置在新宅子那边。现在小冬迁回王府,他们自然也跟着过来了。难道他们惹了什么祸,张子千是来告状的?

    唔,不大可能。

    要告状,应该找秦烈才对——可是张子千比那两小子加起起来还要精明,小冬很怀疑在他眼皮底下这两小子有什么机会闯出祸来。

    张子千并非来告状的,可是说的事情的确与李家兄弟有关。

    “什么?”小冬意外之极。

    “嗯,我打算送他们去书院。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丰南书院,离王府近些,不过书院里多是官宦子弟,学风并不甚好,近几年没教出好学生来,倒是丑事出了好几桩。还有一个是双林书院……”

    “可是,双林书院好象不在京城吧?”

    小冬记得以前听赵吕说过这个书院,也有百余年的来历了,是一位大儒开办的,后来渐渐名气越来越响,出过状元的地方。

    “对,离京城有近八十里地。”

    “为什么要送他们去书院呢?”

    李万河把两个侄子交给张子千,是指望学他的本事的。可是张子千这还没教什么,就要把他们送到一所那么远的书院去——土生他们兄弟俩自己也不会愿意吧?这两个家伙可都不是爱读书的人。要论顽皮捣蛋,那他们可以并列状元。要说起读书来,榜末都挂不上。

    “也不单是为了让他们去读书。”张子千说:“要做事,先学做人。他们在遂州一向骄纵,天不怕地不怕。真要和京城的这些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们比起来,可以说是各有所长。我打算送他们去历练历练,和同年龄的人多交际来往,取长补短,增长见识,学学怎么和人打交道。有时候,自己经历一件事,比从书上看一百个故事例子还有用。”

    哦,不是打算把他们改造成小书呆啊。

    “嗯,那哪个合适呢?”

    双林书院有点太远了,小冬可有点儿放心不下。

    “我想送他们去丰南书院。”

    “啊?”

    刚才他把丰南书院说得很糟糕……小冬已经满以为他说要送兄弟俩去双林了。

    张子千说:“若是想让他们读书成材,自然双林合适。”

    言下之意,就没指望他们读书。

    ——————————

    下午好闷热。

    嗯,求票票,今天是双倍月票最后一天咯。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冬

    第一百三十二章冬

    这事儿秦烈说得更简单,根本不用商量也不用解释,直接说:“李大哥既然把孩子交给了你,那就由你全权作主。”

    听听,还真是用人不疑啊。

    可是这话听着,张子千身上的担子也很重啊,得负全责。孩子交给他了,怎么教家里人就不干涉了,但最后您把孩子还回来,总不能是两根废柴吧?

    秦烈洗过脸换了衣裳,一头扎在床上:“累死我了。”

    小冬在床沿坐下,轻轻揉着他的肩膀:“今天事情很多?”

    “嗯,忙完这几天就好了。”秦烈一把扯着小冬也睡倒下来,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两下:“今天在四公主家怎么样?我说要陪你去,你又不让。”

    “满场子就六姐姐一个是带了驸马去的,我们在里头听曲,罗渭就陪着四驸马在外头喝酒说话来着。”

    “见着殷姑娘了?”

    “见着了。”小冬有些微微出神,半晌笑了笑:“我太笨了,一点猜不出她在想什么。”小冬把今天见面的事情说给秦烈听:“殷姑娘比我大不了几岁,可是比我沉得住气。我们就说了说上学,又说了读书什么的,她家里日子过得如何,她和哥哥的事,她怎么想的……这些全没问出来。”

    秦烈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笨丫头,这有想不通的?她要是从心里不愿意,今天就不会去四公主的府上,更不会和你单独在一块儿说话。要知道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蜚短流长,她和你在一个屋里说了那么半天话,你以为旁人都看不见?你觉得她们都会怎么猜想?”

    “哎呀,我倒没想那么多。”

    “你是关心则乱。”秦烈说:“换做平时你也不会想不到。”

    果然秦烈是旁观者清。

    现在京城里流言纷纷,殷姑娘如果不想和安王府沾上边,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闭门不出,过一段时间流言自然会冷下来。而现在她不但出门了,还去了四公主府上,更和小冬在一起单独聊了半天。落在别人眼里,会怎么想?

    小冬忍不住笑了:“这么说,她对哥哥也是有意思的?”

    秦烈不想打击她,小冬总是把人往好的一面想。

    坦白说,京城里哪个未嫁的姑娘会对世子妃的位置没兴趣?将来赵吕是郡王,那他的妻子就是郡王妃,安王府既显贵,人口又简单。上无婆婆,下头一个小姑还嫁出去了——就算没嫁,小冬也不是那种刁蛮成性仗势欺人的脾气,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一门好姻缘。那殷姑娘除非是失心疯了,或是别有缘故,不然的话,绝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现在小冬主动去“相看”,殷姑娘怎么会不抓住机会?退一步说,就算不是因为这个,能与郡主相识攀上交情,也是一件好事。

    当然,也许殷姑娘的想法并没有这样功利,只是秦烈见得多,对人对事从不惮于往最坏的一面去揣测。

    小冬托着腮,有些烦恼:“嗯,我想请殷姑娘来做客……她也是爱书之人,家里的藏书颇丰……”

    她微微出神的样子,显得特别安静柔美。

    可是神态这么动人的小冬,心里想的却是别人。

    秦烈也说不上心里是不是有点酸溜溜的,顺口说:“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万一此事不成,两边也都不至于太难堪。”

    说的也是。

    小冬朝他笑笑,回亲了一下以示奖赏:“好,我吩咐厨房熬了三果汤,你回来多喝一点,事情要做,身子也要顾。”

    “尊命,夫人。”秦烈搂着她躺了一会儿,轻声说:“等忙过这几天,我们去东华的庄子住几天,你上次不是说想骑马的吗?”

    “好。可惜父亲这些年来忙碌操劳,也没有好好歇过。我记得有两回,他就算生病还是日日理事办差的。晚上我问问,要是父亲也一块儿去,那更好了。”

    秦烈觉得喉咙里的酸意更浓了——他是想和小冬两个人去,结果小冬又扯上安王。

    好吧,来日方长。

    可惜等秦烈腾出空来,小冬又腾不出空来了,皇后的确病了,病得不轻。四公主她们轮流进宫侍疾,其他的妃嫔命妇更不用说了。小冬也进宫去探过病,只是连皇后的面也没见着,三皇子妃吴氏出来打发了她,说皇后才吃了药睡下了。

    其实两边都不过是面子。小冬按理该来,皇后也该有个过得去的理由说不见。但是两边儿的心里,都未必是真愿意见到对方。

    一到了天冷的时节,生病的人总是不少,皇后的病未见起色,圣慈太后也病了。皇后不能处置,明贵妃又早已经是半隐居的状态,宋淑妃倒是出来兴头了一阵子,可是后来宫务大权并没落到她手里,招了皇帝一顿训斥,灰头土脸的,现在宫里的事情是三皇子妃暂理。三皇子妃的品格,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三皇子府上的严谨规矩也是有名的。这回三皇子妃打理内宫事务,倒也井井有条纹丝不乱。并不因为那些嫔妃美人是公公的小老婆而不好管了。

    小冬从皇后那儿出来,三皇子妃要送,小冬说:“外头冷,再说,你这儿事情多。”

    三皇子妃点头说:“那妹妹慢走,当心路滑。”

    清晨的大雾未散,从宫道的这一头朝那一头望,茫茫雾气阻隔了视线,雾的后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神秘的,安静的,孤清的世界。有人从那一端走来,身形先是模糊,而后渐渐清晰。大雾扑在脸上,小冬眉毛睫毛都潮漉漉的。

    从凤仪宫到长春宫路可不近,一东一西。小冬走得气喘吁吁,额角都有了汗意。

    到了长春宫门口,五公主也从另一边来了。她穿着素青的衣裳,头上珠饰全无。小冬心里微微发紧,依稀记得,当初见着区兰颖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打扮。如花年纪,却只能如槁木死灰一样度过余生。仿佛有一只手,硬生生扼住她们的咽喉,将她们的快乐,美貌和活力一点一点的抽走,只留下一副僵死的皮囊。

    “小冬妹妹。”

    “五姐姐。”

    两人相互招呼过,一起进了长春宫。

    太医瞧过圣慈太后,旁的也没说什么,话里的意思,人有了年纪,遇着季节交替总是要多当心一些。

    圣慈太后自己倒是很看得开,还反过来劝慰别人:“不要紧的,吃了两天的药,我自己觉得身上轻爽多了。你们各干各的去,没的全拘在这儿闻药味儿。”

    小冬笑着说:“就算让我回去了,我的心也还留在太后娘娘这儿呢,还不如留在这儿,省得回去了牵肠挂肚的。”

    圣慈太后问她:“你从皇后那儿来?她病的好些了?”

    “我没见着皇后娘娘,说是刚吃了药睡下了。”

    圣慈太后点了点头,对小冬说:“你们都是有孝心的孩子,你五姐姐昨天还去护国寺,替我求了一签,上上签呢。”

    小冬心说就算求了个下下签,五公主也肯定给掉包成上上签再拿回来。这个真假并不要紧,世人求签,其实求的就是一个心安。心情一好了,病肯定也好得快。

    采姑在一旁说:“嗯,郡主前儿亲手做的素圆子也好,太后娘娘说吃了挺合口,一点也不腻。”

    “太后娘娘要是喜欢,我今儿再做一回。不过……”小冬想了想:“换换口味是不是更好?老吃一样儿也腻烦。太后娘娘觉得是豆腐羹好,还是素笋汤好?”

    圣慈太后笑着点点头:“那就笋汤吧。”

    豆腐羹比较费事,圣慈太后选的是简单的。

    小冬拉着采姑去小厨房,五公主也跟了过来帮忙。

    小冬见五公主眼下的青圈,低声说:“五姐姐自己要多保重,别思虑太多了。”

    五公主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我知道……只是晚上一合上眼就……”

    小冬心中恻然。

    纵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太久,可是毕竟是夫妻一场。

    一夜夫妻百日恩。

    一个人离开了,再也见不到他的样子,听不到他的声音,伸出手去也永远触不到他的存在——

    要接受这样一份失去,需要很久很久的一段时间。

    有的时候,人们常常会忘记那个人已经不在。听到什么响动,还会脱口叫出他的名字,回过头来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屋子。

    两人默默的洗好木耳香菇,切好的细笋片在沸水中淖了一下。五公主看着小冬有条不紊的忙碌,轻声问:“小冬妹妹天天在家中也是这样忙活?”

    “也不是,有空儿就做,忙的时候也就那样。”

    汤沸了撇去浮沫,小冬舀了一些:“五姐姐尝尝。”

    五公主吹吹热气,尝了一小口:“嗯,很鲜,咸淡正好。”

    小冬将汤盛出来,那边采姑也已经将四样小菜一样一样放好,装了汤,一起端了出去。圣慈太后果然很给面子,喝了一碗汤。

    出了长春宫,小冬问出来送她的采姑:“太后娘娘这些天胃口不好?”

    采姑低声说:“吃得不多,就是前天的圆子还多吃了一口,再就是今天的汤了。”

    小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明天再来。”

    采姑多说了一句:“太医说,皇后的病,开春会有起色。”

    小冬怔了一下,采姑已经进去了。

    ——————

    明天去喝喜酒。

    今天买了母亲节礼物,回来后发现裙子不太合身,还得调换

第一百三十三章 比较

    第一百三十三章比较

    进了腊月里下了两场雪,并不大。今年的冬天奇异的暖和,即使下雪也存不住,一边下一边融。

    四公主和六公主出了宫,顺路一起去了安王府。六公主穿着厚厚的斗篷,腰身愈来愈粗,身形笨重,面如满月,十分丰腴。四公主却显得憔悴了许多,皇后的病一直没有起色,四公主的日子自然不轻松。

    玉芳阁里暖融融的,案上摆着个盘子,里面盛着蜜瓜香柚,屋子里一股甜甜的果香。

    “你倒会收拾屋子。”六公主脱了斗篷,懒洋洋地往榻上一歪:“唉,闷死人了。你不知道,凤仪宫里头门窗关得紧紧的,密不透风,屋里那气味儿熏得人……咳,”她看了四公主一眼,没接着说下去:“快把你的好茶拿出来我们尝尝。”

    小冬笑着说:“这还用你说?不过你现在最好还是别喝茶。”

    红荆端了三个盖碗进来,揭开来,里面是淡黄的羹汤。

    “这是什么?”

    “是果子露。”

    六公主舀了一勺尝尝,忙招呼四公主:“嗯,这吃法倒新鲜,你也尝尝。”

    “我就是个闲人嘛,整天琢磨吃吃喝喝的东西。”

    四公主也尝了一口,点头说好。不过她神思恍惚,一看就知道根本没品出嘴里的东西是个什么味儿。

    六公主和小冬交换了个眼色。

    只看四公主现在的神情,就知道皇后的病势不乐观。

    “四姐姐和六姐姐留下来用了饭再走吧。”

    六公主倒是一口答应,四公主摇头说:“不了,府里还有事情,六妹妹,你也早些回去吧,再等一会儿说不定会下雪。”

    六公主又抿了一口果子露,摇头说:“下雪就下雪。下雪的话我就不回去了,在小冬这儿住一宿。”

    四公主果然没有多留,说了几句话,吃了半盏果子露就走了。小冬送她出了门再回来,六公主已经把鞋子都踢掉了,抱怨说:“鞋子勒得脚难受。”

    怀孕的人本来就容易下肢浮肿。小冬俯下身看看:“多久了?请太医看了吗?”

    “好些天,太医也看过了,说是最好少走路少站立,也没给开药。可是最近的事情多……”

    “嗯,吃食上也多注意,药自然不能乱吃。”

    六公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我看皇后难熬过这个冬天。”

    小冬有点紧张地朝外看看。

    六公主不是头一个跟她这样说的人,采姑也曾经隐晦的提了一句。

    虽然这是在自己屋里,小冬还是心虚:“不说这个。”

    “唉,你怕什么。”六公主摇摇头:“我去看过我娘,她心里未尝不琢磨这事儿。你看,父皇现在就三个活着的儿子,四皇子没有娘,三皇子的娘要死了,她是五皇子的娘……那个位置要是空出来了,她不是没机会。”

    宋淑妃居然和六公主说这个?而六公主居然这么信任她,和她提起这事儿。

    小冬心里有些微微的警惕戒备。

    她可一点儿都不想牵扯进宫闱争斗中去,这里头的水太深了。

    再说,哪有那么简单?李家势大,三皇子也渐成气候。倘若皇后去了,皇帝另立了皇后——打个比方,就是立了宋淑妃吧,那五皇子也就成了嫡子,三皇子的地位难免尴尬,这个祸胎一埋下,可以预见后宫朝堂上将是明争暗涌,永无宁日。

    小冬虽然政治嗅觉不算灵敏,可是她想,皇后若是死了,皇帝不会立宋淑妃为皇后的。宋淑妃的出身也低,家中原是开杂货行的,刚够温饱,算是小康人家。结果生了个女儿漂亮出众,入宫后先为宫女,后来被皇帝宠幸,从才人,美人,婕妤,淑妃一路走过来,可是她做到淑妃,也就到顶了。

    不说旁的,就说传统吧,大夏朝前头的皇后们,可都是世家名门出身,还从没有一个例外的。前头的圣德太后是陈家女,现在的皇后李氏也是家世显赫。

    六公主摇头说:“我劝她两句,碍着有人在也不能深说。但愿她能明白,不要惹祸上身。前一回她被父皇申斥,不就是因为心太大了手太长了么?”

    六公主在这件事情上也明白得很呐。不过小冬印象中,宋淑妃不是个不识时务的愚蠢女人。她要真的愚蠢,也不能生下一女一子,从宫女一直爬到淑妃的位子上。

    也许是当局者迷吧。

    按地位来说,皇后之下,份位最高的是明贵妃。不过明贵妃从那次大病之后就隐然失宠,终日闭门不出……

    小冬恍惚了下,好象有什么事情她被她漏过去了。

    “你想什么呢?”

    小冬回过神来。

    “没事,我琢磨着,我会的几样拿手菜,差不多都做过一遍了。要是赶明儿再为太后娘娘下厨,可做些什么好?”

    六公主抿嘴笑:“那有什么难的,太后娘娘这么偏爱你,你做什么她都会多吃一两口的。这人的运气真说不好,你看太后娘娘,当年她也是宫女出身,出身可以说是不能再寒微了,娘家一个人都找不出来,可是现在她却成了太后。”她小声说:“圣德太后可是什么都好,长得也好,出身也好,当年先帝也宠她……唉,都是命啊。”

    怀孕后的六公主好象豁达了不少,以前她可从来不会说出这么沧桑而圆熟的话来。以前她可不信命这回事,就象她一直对五公主不服输一样。

    人经历的沧桑坎坷多了,就会明白,有些事情,也许谁都没有做错,也许你努力的去尝试过了去拼搏过了,可是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所以,把一切归给命运。不是我们无能,是命运太残酷。

    六公主现在其实吃不下多少东西,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胃口就变小了。可是她贪心不足,尝了这个又想吃那个,等罗渭赶上门来接人,小冬连忙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她,并且决定下次绝不顺口说什么“来我家坐坐”这样的客套话了,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神明明肚子装不下还非要多多地朝下塞东西的时候,让小冬腊月里冒了一身的汗。

    等秦烈回来的时,就见小冬四仰八叉的横在榻上。

    “这是怎么了?”

    小冬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别问我……反正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秦烈一时没想到恶客临门这上头,在榻边坐下来,爱怜地捏捏她的脸:“太后这一病,你这些天累得不轻,太后那里不缺伺候的人,你可别把自己也累病了。”

    冬懒得解释她疲惫的一大半原因是被六公主荼毒了。就算是“改邪归正”的六公主,还是经常让人觉得吃不消啊。

    秦烈体贴地说:“那你趴着,我替你揉揉。”

    小冬摊着手脚一动不动:“我没劲。”

    秦烈笑着把她翻了个身,对他来说小冬这点儿份量不比家里的肥猫梅花重多少。梅花彻底堕落了,饮食终日,四体不勤,走路那肚皮都耷拉到地上去了,更不要指望它还能爬房梁钻柜子——好在玉芳阁里也没有老鼠等着它抓。

    秦烈的手上功夫了得,久经考验的,小冬被捏得直哼哼,不时的指点一二:“左边一点,上边一点,嗯,好,啊啊,轻一点……”

    红荆和红芙两个人隔着门帘听着屋里的动静,对望了一眼,同时止住了步子。

    “对了,你晚上吃了没有?”

    “吃过了,在店里头吃的。”

    虽然守着好些手艺顶好的厨子,可是秦烈在店里一般也就是一碗汤两个饼,或是一大碗面配一个小菜就打发了。他对吃并不讲究,吃得舒服顺口,能填饱肚子就行。

    两个人靠在一个枕头上小声说话,小冬低声说:“我听好几个人说,皇后病的不行了。”

    秦烈摸摸她的头:“嗯,这事儿和你没有关系。”

    “我知道,我既没多听多说,也没有多想。”小冬转过身来趴在秦烈胸口上:“只是觉得很闷。在遂州的时候吧,想京城。回了京城以后吧,又觉得时时处处得绷紧了,不能多说一句话,不能多走一步路。”

    秦烈温言宽慰:“你瞧,要是没去过遂州,你现在也没得比较了。京城若是不好,为什么天下人全都想往京城钻呢?商人想迁进来,举子想考进来,姑娘想嫁进来,住在京城里的人也没有想离开的,哪怕落魄到要去成安门外赁屋,也要留在京城……”

    小冬笑了笑:“你说得对。和旁人比一比,我要是再不知足,老天爷也看不过眼去了。”

    人总是不知足的,就算做到太后,皇后那份儿上,一样有无数烦恼,明刀暗箭。身为公主的天之骄女们,也各有各的烦难,小冬觉得自己同其他人相比已经幸福得过了头。她不用发愁柴米油盐,不用发愁丈夫是不是又瞄上了哪个美貌丫鬟,没有什么妻妾妯娌婆媳姑嫂斗得不可开交你死我活的血雨腥风。

    小冬笑眯眯地看着秦烈,秦烈也温柔地回望着她。

    真是良辰美景花前月下气氛大好——

    小冬鼻子忽然痒得受不了,一个喷嚏打得床帐都抖了好几抖。

    糟糕,她也染上风寒了。

    ————————

    今天下乡去喝喜酒,一天有一半奔波在路上,另一半时间忍受着嘈杂与闷热……非常疲惫。

第一百三十四章 相会

    第一百三十四章相会

    很好,这下小冬是不用去宫里侍疾了。

    老婆不用奔波辛劳和老婆生病不适两者哪样更糟糕一些让秦烈来选一选,还真不好选。不过安王倒是很满意,认为小冬还是待在家里好。

    “偶尔生生小病,也是福气。”

    既然安王也这样说,秦烈就安下心来,守在小冬身旁,连床都不想让她下。说起来小冬这一回风寒本来不重,可是因为吃药觉得嘴苦,多吃了两块儿蜜饯,然后就开始咳嗽,这一咳就非同小可,断断续续时重时缓的,一直到了过年的时候还是没彻底好转。白天还好些,晚上咳得更凶一些,有时候睡着了也会咳醒。

    过了午天又阴下来,北风刮得正紧,小冬闷闷地坐在屋里,胡氏同丫鬟们在床前做针线,说些闲话陪她解闷。帘子一掀,红芙走了进来说:“郡主,沈家姑奶奶来了。”

    小冬十分意外:“快请进来。”

    沈芳前两天来看过她一次了,而且说起来,她家里事情也多,宝儿也得了风寒,小冬还让人找了药给她。

    今天这个天色可不是适合出门做客的天气——再说按京城的习惯,要串门访客都是上午,过了午来的,一般都是临时有什么急事。

    难不成宝儿的病有反复?

    胡氏她们把摊开的料子收一收,小冬披上一件对心锁花领子的披肩,丫鬟已经请沈芳进来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进了门之后她笑盈盈地朝旁边一让:“小冬妹妹,你瞧瞧这是谁来了?”

    小冬怔了一下,又揉了揉眼睛,惊喜交集地喊了一声:“蔷姐姐。”

    跟在沈芳后头进来的,赫然是几年没见的沈蔷。

    “蔷姐姐,你怎么来了?”小冬紧紧抓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她身量长高了许多,相貌却没大改,依旧是圆圆的脸儿,圆圆的眼,乌油油的头发挽得高高的,两姐妹都披着大红色斗篷,带着一股屋外的寒气。

    “快坐,红芙,沏热茶上来。你,几时到京的?”

    “上午刚到,在芳姐那儿吃了饭就过来了。听说你病了?”

    “没什么事儿,小病而已。就他们瞎小心,不让我出屋门。”

    虽然是故人重逢,可是太久没见了,说完这几句话,小冬和沈蔷竟然不约而同的静默了。沈芳笑笑说:“你看你们俩,平时信来信往,不知有多少说不完的话,怎么现在一见面儿,倒成了锯嘴葫芦了?难道是顾忌我在旁边,想说我的坏话不好意思开口?要不我避出去,给你们腾腾地方。”

    小冬噗一声笑出来,沈蔷也笑了:“姐姐你说什么哪。对了,中午吃的那鱼咸了,口渴,茶还是别太热了,我等不得。”

    还是那个脾气。

    小冬笑着又吩咐一次:“倒温茶来吧。”

    这么一来,气氛就好了。沈蔷说起上京的缘由来,她也是同相公一起来的京城,一为探亲,二来她相公捐了官,想趁年前谋个职。

    当年分别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来及告别,这些年通信,谁也都没提起当时的事。

    “对了,你这儿的好点心,快端来给我尝尝。”

    “偏不给。”小冬瞅她一眼:“你到底是来看我,还是来吃喝的?”

    “瞧瞧,眼见出了嫁的人倒变得小气了……”

    屋里人都笑了,出了嫁的沈蔷还是那个脾气。以前就是直言快话,现在更显得泼辣。小冬吩咐:“看看厨房里有什么现成的,快端来给她垫两口,看这馋的,恨不得要把我吃了。要是咱们厨房没有,就去大厨房找找。”

    小厨房里还真端出好几样现成的热点心来,都是做好了一直温在笼里的。小冬这些天胃口不好,饭吃得不多,所以厨房就多预备几样点心。为了止咳去火预备的冰糖蒸梨和八宝绿豆糕,还有鸳鸯蒸饺,山药糕,莲子汤,萝卜丝儿卷饼。沈蔷眉开眼笑:“不错不错,我就知道你这儿准有好吃的,中午留着肚子看来是留对了。”

    看着她吃的香,小冬也觉得有了食欲,吃了一块卷饼,还喝了半碗莲子汤。沈芳也尝了块山药糕。

    “芳姐姐那里不算宽敞,不如你搬来和我住,咱们好好说说话。”

    沈芳说:“这个不用担心,我们旁边的屋子正好有人搬了出去,已经和房主说好了,赁他一个月的,正赶着打扫收拾呢,住得下的。你要是不放心,就多送她些柴米油盐好了。他们带了衣裳铺盖什么的,可是锅碗瓢盆这些可没法儿带齐全了。”

    沈蔷把蒸饺咽下去才开口说:“对对,拿纸笔来我开张单子,你照单子给我备下东西,回来我要带走的。”

    小冬故意说:“你都说我小气了,这些东西我不能白给你。你且写个字据来,把你自己押给我,东西我立马让人给你送去。”

    红荆她们收拾了碗盏,三个人才好好坐一起说话。

    “我只知道你出阁了,让人捎的礼你可收着了?在夫家日子过得如何?”

    “收着了,我摆在案头上呢,原来是摆在外屋的,后来人人见了都要夸,好些还想动手摸。我怕碰坏了,又挪到里屋放着。”

    沈芳在旁边说:“说起这个我可有气。我当时成亲你送的东西也没见这么别致,就偏心她了。”

    小冬笑着说:“那个就是新奇一些,要说贵重还真不见得。”

    沈蔷说:“河东的风气是一惯欣羡京城的。京城女子在鞋上镶珠宝,河东也有人跟着照学。京城女子时兴梳簪花髻,河东也肯定跟着风行起来。而且梳得更高,簪一朵也不过瘾,恨不得把头插满了。只要是京城来的,一定人人追捧。别说你送我的是玉屏风,就算是石头、木头,他们也一定啧啧称奇。”

    小冬说话快了,又咳了起来,好半晌才好。

    沈芳说:“你这老咳嗽也不是办法,我说那些太医都是吃干饭的吧?小毛病治了好些日子不见一点起色。”

    小冬一张开嘴就觉得喉咙又痒,急忙将嘴闭上。

    沈蔷也说:“太医不顶用的,只求治不死。要不,让我家那个给你看看。”

    小冬意外:“他懂医?”

    沈蔷就抿嘴笑,沈芳笑着说:“那位冯相公不爱四书,为这个被他家老爷子捶了不知多少顿,专爱杂学旁收,在河东也是挺有名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要捐官了。”

    被揭了短,沈蔷就去捶她,姐妹俩嘻嘻哈哈。

    看来沈蔷嫁得应该很如意美满。

    “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外人。”

    小冬犹豫了下,点了点头:“那就要劳烦了。”

    “去去,别来那套假惺惺的。”

    使了一个丫鬟去前头传话,请那位冯元相公到后头来。过了不多会儿人来了,是沈芳的丈夫孟辉陪着一起过来的。折腾了这么年天,小冬的脸色不是很好,有些病恹恹的,屋子里也是一股药气。

    冯元一进屋子就吸吸鼻子:“这消咳汤用两天不见效,还是不要继续用得好。”

    他个子不高,和孟辉站在一起整矮了一个头,和沈蔷站一起,两人倒是一般高。无独有偶,他也是长得圆圆的脸,圆圆的眼,这对夫妻实在堪称登对,太般配了。

    胡氏在旁边说:“正是,冯姑爷一听就是有真本事的,一闻就知道吃的是什么药。太医也是这样说的,不过还没换新方子呢。”

    冯元脸带笑容,看起来十分和气:“这是基本功,而且我的鼻子原比别人灵。”

    沈蔷点头说:“对,他那鼻子……我用得头油稍重一点儿,他就不停的打喷嚏。”

    说的屋里人都笑了。

    小冬伸出手来,冯元替她诊过脉,又问了两句话,点头说:“小毛病,只是麻烦些。消咳汤不用吃了。我另开一方,且吃几剂看看。”

    话虽然说得不多,不过听语气却是很有把握的。他开了方子,胡氏拿出去请人看。沈蔷笑着看着丈夫,眼中带着笑意。

    这时候大多数人都是盲婚哑嫁,悲剧固然有不少,可也有许多人从成亲开始,一点点彼此认识熟悉,然后感情日渐深厚。

    沈蔷和冯元看来就是这样。

    小冬心里暗暗替沈蔷高兴。

    方子经人看过,说是十分高明。胡氏忙吩咐人按方抓药煎了送来。小冬热热的喝了下去,肚里发烫,皮肤汗涔涔,可是身上却觉得轻了许多。

    晚饭之后天下起雪来,北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打着旋儿,刮在脸上微微生疼。小冬吩咐人给沈蔷装了满满两车东西,沈蔷一边说:“东西送了就行,你就不用送了,外头冷得很。嗯,诊金我是不跟你要了,这些东西就抵了吧。”

    小冬有些恋恋不舍。

    “去去,看你这没出息样儿,我明天再来好了。”顿了一下,她低声说:“听说,皇后病得很重?”

    小冬怔了一下,微微点了下头。

    沈蔷没来及再说什么,那边催着上车,她又握了一下小冬的手,匆匆去了。

    晚上小冬睡得不太安稳,醒了两三回,秦烈也醒了过来,低声问:“要喝水吗?”

    小冬点点头,撑着坐了起来。秦烈披了袄,下床去倒了水给她。

    “什么时辰了?”

    “快四更,再睡会儿吧。”

    小冬摇了摇头:“你也让我吵得睡不好——要不,你到西边屋里去睡。”

    “别说傻话了。”秦烈替她掖了下被子:“睡吧。”

    小冬白天睡多了,这会儿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推推秦烈:“给我拿本书看吧。”

    “可别。这会儿看书最费眼。要不,你躺着,我给你念,你听着就行。”

    小冬忍不住笑:“那你就不费眼了?”

    “我体格比你好。”

    屋里极暖和,秦烈在书架前翻了翻,抽了一本书出来,掀开一页从头念起。

    他声音浑厚醇正,一口官话说得比地道的京城人还要字正腔圆。小冬靠着他,听着听着,又迷迷糊糊睡着了。小冬今晚没怎么咳嗽,可见冯元的确是有真本事的。

    秦烈念了半篇,低头再看看,小冬已经睡熟了,烛光映着脸容有些红扑扑的,安静而恬淡。

    ——————————

    这章是补昨天的。

    儿子病了,家里一团糟,请大家原谅。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029/ 第一时间欣赏嫁时衣最新章节! 作者:卫风所写的《嫁时衣》为转载作品,嫁时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嫁时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嫁时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嫁时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嫁时衣介绍:
不是说穿越者总是有着与众不同的前卫思想和丰富的想象力创造力吗?古代的人不都是连烤肉和火锅都没吃过,听到“床前明月光”和“明月几时有”就痛哭流涕感动不已吗?美少年美青年美中年们不是应该哭着喊着扑上来求包养吗? gt;_lt;~~都是骗人的…… 穿越了之后一样要起早贪黑的上学,一样要学这学那,一样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一样要为将来嫁什么人而犯愁—— 既来之,则安之吧。 她没有胡思乱想的功夫,她要认认真真的,给自己缝好一件嫁时衣。嫁时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嫁时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嫁时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