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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卫风     嫁时衣txt下载     嫁时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二章 牛角

    不知是思虑过度,还是晚上受了风……小冬病了。

    按她自己的感觉,应该只是个小感冒,早上起来胡氏给她穿衣的时候,摸着她额头微微发热。

    ——呃,接下来可以用鸡飞狗跳小题大做形容一下,也毫不过分。

    总之,小冬已经起床了又被按回去,而且看情形,今天一天她都别想下床了。

    赵吕和安王都来看了她,虽然小冬一直说自己没事儿,可是偏偏就这么不凑巧,和赵吕说的时候打了个喷嚏,和安王说的时候又打了个喷嚏。

    于是这一下她再说自己没事儿也没人信了。

    学当然是更不能去上了。

    沈蔷十分担忧,说:“我留下来陪你吧。”

    小冬摇摇手:“不用,我真没事儿。你还是去吧,回来还能给我讲讲今天都教了什么。”

    胡氏也说:“是啊,沈姑娘和姚姑娘去上学吧,郡主这儿有我们照顾。再说这风寒说不定会过人,你们也别在这屋里多待了。”

    打发走了她们,小冬倒是能好好歇一歇。也不是说上学有多么辛苦——可是每个上过学的人,只怕都对早上要早起是深恶痛绝的,也许很多人都幻想过自己正好住在学校对面儿,可以这边儿打着预备铃那边才进校门,多掐出来的时间都用来补觉。

    偶尔能借着小病偷个懒,那感觉跟过节似的……咳咳,小冬想严正申明自己不是装病的。

    而且上午太医来看诊过开了药之后,秦烈居然来探病了。

    “咦?你今天怎么没去?”

    “昨天射箭时手伤了一下,今天正好偷个懒。”

    秦烈晃晃手,他肘上果然缠着白布。

    小冬坐直身。其实她真没病到下不了床的地步,可是胡氏就让她静养,太医也是这么说。

    “严重吗?”

    小冬莫名的有点心虚。

    自己得个小感冒,就折腾得全府上下不得安宁。秦烈的手受了伤,她却一点儿也不知道,似乎旁人也并不怎么关心。

    安王府虽然不象别的权贵之家那么势力眼,可是安王爱若珍宝的小郡主病了,和在家中寄住的远房亲戚手臂拉弓受了点伤,这是当然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轻重有别,内外有别,男女有别嘛。

    怎么说呢,就算你问秦烈自己,他受伤算不算得一件大事,他也肯定要说无关紧要的。

    “疼吗?”

    “不怎么疼,不用劲儿就没关系。你呢?”

    秦烈觉得有点……嗯,说不上来的感觉。

    小冬年纪还小,安王府里不用说了,就是进了宫中的学堂,听说她也是最小的一个。可是这位小郡主一直很恬静懂事,有的时候,表现得象个大姑娘一般得体。

    “我没事儿,就是着了凉,胡妈妈她们不放心,当成大病待了。”

    一个伤,一个病,倒是正好可以作伴了。

    胡氏本来想让秦烈坐一下就客气地请他出去的,可是看着小冬的精神比刚才好了很多,也笑了,犹豫了下,就没有过来。

    小冬正好问一些自己好奇的问题。

    “秦哥哥你和锦凤姐是一个地方的人吗?”

    秦烈摇了摇头:“不是的。我住在东泉,其实已经算是出了遂州了。姚姑娘好象也不是在遂州长大的,她一直待在南边儿,我们也是上京路上才算认识的。”

    “锦凤姐……她总说自己不是汉家姑娘……这是为什么呀?”

    不用她自己说,任谁都能看出她的作派与平常人太不一样了。

    因为外面太阳好,窗子也打开了两扇。风一吹过,可以清晰地听到风铃在叮叮当当的响。小冬有一点发烧,脸儿显得比平时更红,眼睛也水汪汪的,看起来更加可爱。

    秦烈想,赵吕有很多值得羡慕的地方。

    不过最值得他向往的,就是赵吕有父亲,还有一个妹妹……

    他回过神,点头说:“姚姑娘的母亲不是汉人。”

    事实上事情还要更复杂些。姚锦凤的娘不是汉人且不说,她也只生了姚锦凤这么一个女儿,再无所出。本来姚家的老太太就不待见这个出身并非世家名门的儿媳妇,她又没生儿子,又不让丈夫纳妾——所以在姚锦凤三岁的时候,就被她母亲带回了紫檀山。两夫妻差不多已经算是形如陌路了。这样一来,姚锦凤自然不会受汉家女儿的规矩约束。

    他尽量说得简单,其中不适合小孩子听的,就含糊过去。不过小冬当然听懂了。

    怪不得哦。

    那姚锦凤为什么又来了京城呢?

    嗯,她终究是姚家女儿,所以还是被姚家接回遂州,后来又送到了京城来吗?

    她的个性已经养成了,其实……说不定留在那个紫檀山,对她来说更合适吧?

    小冬看着秦烈,心里微微一动。

    不知道……秦烈晓不晓得三皇子和姚锦凤之间的事?

    也许他们之间是一清二白的。

    可要是万一呢?

    小冬隐约而模糊地想到,姚锦凤当然是美丽可爱的。

    可她要跟三皇子好,就太不适合了。

    秦烈也拿出了他探病的礼物。

    和沈静曾经带来的那精致的拼竹什么的不同,秦烈的礼物是一个牛角做的哨子。

    小冬接了过来,不知是牛角本来就是那么温润的感觉,还是秦烈一直揣着把它暖热了。

    “这个……和一般的牛角,不一样啊。”

    “嗯,这是一种野牛的角。”

    小冬凑到嘴边试着吹了一下。

    还真出声了。

    那声音并不象竹哨似的清脆。

    那声音听起来浑厚而丰满,就象……山林间吹过的风一样低沉柔和。

    “咦?”小冬试着又吹了一下,这次用了点气力。

    声音比刚才高亢了一些,显得昂扬而有力。

    “喜欢吗?”

    小冬用力点头,笑着说:“喜欢!真有趣!这也是你从家乡带来的东西吗?”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唇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涡。

    秦烈还是头一次注意到,也许之前他没仔细看过。

    他听说过,姚王妃,也就是郡主的母亲,当年美名远播,还有人说,姚锦凤就有几分象她那位堂姑母般美丽。

    他不知道姚王妃有多美。

    只是这个时候,他觉得小冬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要是……他也有这么一个妹妹,就好了。

    ————————

    二更。

    希望咳嗽快点好快点好快点好……

    谢谢大家的打赏,,滚动……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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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小鸡

    冬试探着问:“秦哥哥,你们中午也有一个时辰休息吧?”

    “有的啊,”秦烈说:“世子和我们有时候会在清文阁那里歇一会儿中觉,那里又凉快又安静。http://www.uu234.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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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们,能到集玉堂这儿来吗?”

    小冬的本意,是想打探三皇子和姚锦凤的情形,但是她不好直问。这么拐弯的问法,让秦烈误会了。

    “不是太方便,得绕点儿路。不过你要是中午闷得慌,世子肯定愿意过来陪你说话的。”

    嗯,此路不通。

    小冬又不能直接问,你觉得三皇子怎么样?是不是色迷心窍天天想往我们集玉堂这边儿跑?

    秦烈陪她说了一会儿话,胡氏还是来赶人了。

    当然说的很客气:“秦少爷,我们郡主得服药了……”

    大概天底下,但凡有女儿的人家,对朝自己女儿跟前凑的毛头小子,都有一种天然的敌视心理。

    不管他是不是另有居心,总之,不能有这个苗头。有,也得给你掐灭了。没有,那也不能让他孳生出这个苗头来。

    小冬是什么人哪?安王的掌上明珠啊。不管按古代按现代地标准。谁要娶了她,这辈子是不用奋斗了,躺着吃就够了。

    胡氏不是小冬的亲娘。可是她对小冬的心态就跟护雏的老母鸡是一样地。

    不是说她觉得秦烈有哪儿不对。秦烈挺对的,可是再对也不能让他在小冬跟前多待。

    小冬有点儿舍不得。

    秦烈一走,她又要继续混吃等……咳。不是等死。是等天黑。

    等赵吕、沈蔷他们下了学,一定会来陪她的。

    可是这个很漫长的白天,不好熬啊。

    秦烈客气地告辞,不过,他要出门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朝小冬飞快地眨了一下眼。

    小冬怔了一下,还没恍过神,秦烈已经出去了。

    药煎好了端了来,倒是不苦。要是很苦,小冬不介意丢一回脸,撒泼撒赖撒娇也不吃这个药。

    有点酸溜溜的,也有一点苦,但是不重。喝下去之后,回味似乎还有些甘甜。然后喝完了药,还有蜜饯吃。

    小冬喝药喝出了一头汗,捧着蜜饯盒子挑挑拣拣,菱形的小盒里有六种蜜饯,小冬每样都吃了块儿,又漱了口。

    然后没一会儿又该吃中饭了,依旧不用下床,饭菜摆在小桌上端了来。

    等好不容易午饭也吃完,小冬说想睡个午觉,把人都打发出去。

    然后她躺下没会儿,后面窗子格的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轻轻打开。小冬转头过去瞧,秦烈袍子的前襟撩了起来掖在腰间,灵活地从窗子外头翻了进来。

    小冬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秦烈倒好似做惯了这种事,反手轻轻推上了窗子,转过头来竖着一根手指朝小冬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小冬坐了起来,声音压得低低的:“你怎么来啦?”

    虽然秦烈冲她眨眼的时候,小冬只是模糊感觉到他好象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秦烈竟然会爬窗户。

    不是说爬窗户有多么了不起,上辈子小冬还爬过窗户呢,而且爬过不止一次。

    可是这辈子,她当然是没爬过。不但自己没爬过——这也是头一次看到别人爬。

    “我给你带了点儿东西。”

    小冬瞪大眼,看着秦烈从怀里掏出——

    一只小鸡!

    对,就是一只小鸡。

    要鸡没有什么了不起,就是毛茸茸,黄扑扑,小尖嘴,叫起来是很可爱的叽叽叽的声音。这只小鸡很小,大概比小冬的拳头大一点点,在秦烈的手上歪歪扭扭地站着,一双眼象的玻璃珠儿一样又圆又亮。

    “这是小鸡。”秦烈好象怕她不明白一样,特意解释了一句:“给你玩。”

    秦烈把小鸡递过来,小冬本能地朝后缩缩。

    “不怕,它不啄人。你摸摸,软软的,热乎乎的。”

    小冬当然不是害怕——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的确有点害怕。

    秦烈把小鸡放在被子上,那是一床最上等的丝被,小鸡居然第一下没站稳,滑了下,然后伸出爪子抓住了被面儿,这一次站稳了。

    呃——当然,那床完美的素纱被面儿上被抓脱了几条丝。

    小冬当然是喜欢这种小东西的。

    上辈子,有同学在学校门口买这个,小鸡小鸭都有卖的,一块钱能买两只。好多女同学,连男同学也有买的,可是小冬虽然也喜欢,却没买过。

    她怕养不活。

    她几乎什么宠物都没有养过。那时候学校外面有很多卖这种小东西的,还有蚕。有男同学买了之后就随便折腾丢弃,还有一个,把蚕扔进胶水瓶里,透过玻璃瓶,看着蚕在胶水里缓慢地挣扎,扭动,最后一动也不动了,悬在那里,被胶水包围着。

    小冬看了那个,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她觉得养宠物,容易变成一件很残忍的事。

    说她胆小也好,冷漠也好,反正她不养。

    她甚至不敢和那些家养宠物的眼睛对视。猫儿,狗儿,鸟儿……不管它们的眼睛里是什么神情,是天真,是麻木,还是挣扎,她都不敢看。

    秦烈怎么想起会带来一只小鸡呢?

    “这个,从哪里来的?”

    秦烈轻声说:“小鸡当然是从鸡蛋里孵出来的啊。”

    这个她当然知道!小冬的意思是问这只小鸡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据她所知,王府可不养鸡。

    安王那里倒是有两只名贵的鸟儿,翎羽华美。花园里还有鸳鸯、鹤什么的养来观赏的鸟,可是鸡——恐怕只会出现在厨房里头。

    “它现在吃小米谷子什么的都行,我还带小米来了。”

    秦烈摸出自己身的荷包,在手上倒了一下,里面果然是小米。小鸡大概是饿了,也不知道害怕,就凑过去在他手心里啄小米吃。

    小鸡啄米,常被人们用来当形容词。

    小鸡啄米是很可爱的,一次只啄一颗,但是啄得很快,小脑袋一上一下,频率固定。

    虽然以前没养过这些,也没怎么仔细看过,可是小冬觉得……怪不得有这么多人要养宠物。

    真的,很可爱。

    在你寂寞的时候,它能陪伴你,给沉闷的生活带来一丝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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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为什么感冒又加重了……今天早上五点多钟就醒了,憋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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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蝉声

    “来,摸摸看。www.uu234.com”

    小冬试着伸手触了一下,果然很软很热,隔着薄薄的一层茸毛,可以感觉到下面柔嫩的皮肉,甚至可以感觉到这身体里脆弱却温热的生命力。

    她的样子太小心翼翼,把秦烈逗笑了。

    “别怕,它不啄人。”

    小冬想,她不是怕它啄人,是怕自己手劲儿大,把它给摸坏了。

    小鸡把秦烈手上的小米都吃完了,秦烈还指着应该是鸡嗉子的地方对小冬说:“看,刚吃的小米都到这儿了。”

    小冬嗯了一声,她觉得别扭极了。

    不知道为什么别扭,反正就是别扭。

    小鸡试着在被面上走,当然,爪子是勾着的,不然软塌塌的又那么滑,它肯定走不稳当。

    被面下头,当然是……嗯,小冬。

    准确的说,小鸡现在是隔着一屋薄被在她的腿上走。

    小鸡不重,大概二两?

    可是小冬能清楚地感觉到它地份量,还有它每一步地动静,她一动也不敢动。

    她可太别扭了,小冬想,她应该赶紧让秦烈把这小鸡拿开,带走。

    可是不经意地,小冬看见了秦烈的神情。

    嗯。现在已经算是初秋,有太阳。可是天气不怎么热。

    秦烈脸显得比平时红,鼻尖上脑门儿上还有亮晶晶的,很细很密的汗珠。

    他热?

    不会,他刚才翻窗进来那么大的动作,脸也没红啊。

    那是……

    小冬忽然明白了。

    秦烈也紧张。

    是的,秦烈也在紧张。

    在来京城之前,他的生活中没有过小冬这么小的女孩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相处。不知道他们喜欢玩什么,喜欢吃什么,喜欢聊什么。

    这小鸡还是中午他差人上街上去寻的。又要新奇有趣,又不能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要方便藏方便带着。那个长随也费了番心思,最后给他寻了好几样东西回来,也包括两只小鸡。

    秦烈犹豫了一下,还是选了一只小鸡带过来。

    小冬以前没和秦烈离得这么近过,近得可以看见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

    秦烈的鼻子很高很挺,好象听什么人说过,有这样的鼻子的人,意志也很坚定。眉毛很浓,睫毛也很浓,黑黑的又又长又密。他的下巴上还有道沟,很英气。

    自打看过东方不败之后,小冬就觉得,再怎么帅的人,要是下巴不长这道沟,那就要打个很大折扣,总觉得欠缺了什么。

    小鸡一点也不怕人,在被子上缓缓踱步,不紧不慢地样子,看起来非常胸有成竹,嗯,很有将军派头。

    虽然现在看不出来,可小冬直觉认为,这应该是只小公鸡,长大了之后,一定整天挺肚凹腰神气活现的那种。

    这么想着,她问:“这是小公鸡?”

    “应该是吧?”秦烈也不确定,他对鸡也没什么研究。要是两只大鸡站在面前,那公母是一目了然的。小鸡么……都长的一个样儿,实在分不出来。

    两个人为了小鸡的性别纠结起来。

    小鸡毫不认生,精神熠熠地和小冬对视,头还微微的歪到一边去,眼珠又圆又黑,仿佛在掂量这个大家伙有多大分量,会不会对它造成威胁。

    秦烈在一旁,觉得小冬歪着头,和小鸡歪着头对望的样子,很有几分相像。

    也许小孩子的眼睛里都是一样的,天真,纯粹,坦率,执着……

    没有一丝阴霾和混浊,没有恐惧和威吓,没有利益和算计……

    外面忽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小冬和秦烈都听到了。

    她虽然把人都遣出去,可是胡氏也好,红绫她们也好,肯定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在屋里。况且她还在生病。

    秦烈动作极快,伸手将小鸡一拢,两步走到了窗前。小冬急忙躺下,把被子盖上。

    门帘被撩起来的同时,秦烈已经翻了出去,只是窗扇还没来及合上。

    来的是红英。

    她轻手蹑脚走到床前,小冬闭着眼睛,老实地躺在那里一动没动。

    红英看着半开的窗子,倒也没多想,只觉得是风吹开的。

    等她关了窗转过身来,目光再落到床上,却发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

    被子上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皱皱烂烂的?

    还有,这一滩,又是什么?

    红英俯下身凑近了看,小冬紧张身都绷着了,心里不停醒自己,保持呼吸平稳,不要紧张,不要害怕……

    这个……好象是……鸟屎?

    嗯,不能不说,红英其实没猜错。

    鸡,也是禽类,鸟,也是禽类。

    这屋里哪来的鸟粪呢?

    红英纳闷之极。

    不过她很快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肯定是刚才窗子没关,也许就有鸟雀飞了进来,抓花了被面,还在上面拉了一滩屎!

    的一床被子,就这么给毁了。

    幸好郡主没被那鸟抓醒吵醒,也算万幸。

    红英暗中下决心,下次一定要把窗子销死,省得再遇见这样的事情。

    她默默地坐到屏风那边去做针线,小冬终于比刚才放松了一点儿。

    幸好秦烈跑的快,不然就被逮个正着了。

    午后的阳光照在窗子上,窗纸显得晶莹而明亮。檐下的风铃叮叮叮的响。小冬这么躺着,没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梦里她又看见那只小鸡了,黄茸茸的,的一团,神气活现地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等她靠近了,小鸡忽然回过头来口吐人言,却是秦烈的声音。

    在梦里小冬也不觉得害怕,只是咯咯笑。坐在小鸡面前听他絮絮叨叨的说话。

    醒过来时她都不记得梦中那只秦烈小鸡说了什么,只是记得……自己笑得很开心。

    脸有点酸酸的,也许是在梦里笑得太久了。

    红英看她醒了,忙倒了水来给她喝,取了晒得暖暖的被子来将她身上这条换走。

    小冬有些心虚地听她对红绫抱怨,有“野鸟”飞进屋里来肆虐,忍笑忍得肩膀发抖。

    赵吕他们很快回来了,大概从门口就一直小跑过来,脸红红的。

    “妹妹今天怎么样?”

    “嗯,挺好的。”小冬小声呢喃了一句:“其实偶尔生个小病……也不错……”

    赵吕没有听清,不过看小冬气色也好,精神也好,他也就跟着笑起来。

    沈蔷和姚锦凤不象赵吕跑得那样快,她们一前一后的走进来。沈蔷手里拿着一卷书,满心想着跟小冬复述今天课上都讲了什么。姚锦凤跟在她后头,步子迈得比平时还显得轻快,嘴角带着一点笑容,仿佛心中藏着一个极为珍贵而美好的秘密。

    不知哪棵树上的蝉,忽然间放声鸣叫起来。

    那声音不象夏天的蝉声那样令人焦躁而窒闷,带着一点秋天的暖意,远远近近的向四方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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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

    今天不能更活色了,感冒太重了~~哄儿子上床睡觉的时候,都没敢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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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生辰

    十月初四,是安王的生辰。http://www.uu234.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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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赵吕和小冬早早起身,穿戴整齐,给安王拜寿。

    赵吕的寿礼是亲手抄的百寿字,小冬的寿礼是绣的荷包。

    安王笑眯眯地笑纳了,夸了赵吕的字,又夸小冬:“嗯,绣得不错。”

    这肯定是昧着良心夸的。

    小冬有自知之明,这绣的怎么说,离不错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距离。

    不过她可以骄傲的说,这是她自己纯独立完成的,没要旁人帮手。

    从挑布样挑花样子,就是她自己来的,虽然中途手被针扎了不知多少下,最后成品勉强能看出是个如意形,上头绣的图样,她起先想的是松鹤——不成,那就算她把手指头扎成筛子也绣不出个样儿来。后来又想到椿萱——那也不容易。

    所以最后荷包上的图案,是桃子。

    大大的丰硕的桃子,衬着墨绿的底色,显得十分粉嫩。

    辛苦是很辛苦,眼睛都熬得红了。胡氏心疼要替她做几针,小冬都没让。

    可是辛苦得有代价啊。安王这就把这个荷包佩在了身上,还把自己随身的一枚小章装在里头,以表示这个荷包真的很有用,很实用。

    小冬笑得眯起了眼,扯着安王的袖子不撒手。

    她还趁旁人不注意的时候递给安王一个手绢包。

    “这是什么?”

    小冬凑近安王的耳朵小声说:“是太后娘娘给的。”

    那是一条腰带。

    小冬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圣慈太后不直接把这腰带放在宫中送来的寿礼中一起送来,或者干脆把安王叫到长春宫去,直接当面交给她,而是让她转交。

    也许其中的原因很复杂。

    安王把手绢包收了起来,朝小冬笑笑,仿佛两个人共同分享了一个很可爱的小秘密那样。

    小冬撅起嘴巴,安王会意地弯下腰来。

    小冬在他额头上轻轻“啾”了一下,然后机警地转头观察,就象偷偷储存食物的小狐狸一样,生怕被别人看见。

    明夫人和另外两个安王的姬妾也来拜寿,寿礼也都说是亲手制的。明夫人送的是一件袍子,另两位送的都是鞋。

    小冬还是头次正面打量安王的这三个女人。

    明夫人毫无疑问,很美。她还是明贵妃的妹妹,还有个夫人的名分。虽然安王很冷落她……不是一般的冷落,基本上,据胡妈妈她们的八卦消息,安王一个月也难得去她房里一回。

    另两位小冬几乎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她们在王府里跟隐形人一样,小冬拼命回想,似乎某天在花房外面遇到过其中一位,匆匆打个招呼,连脸都没看清,只记得似乎她的身材是细长条儿,背影挺好看。

    然后今天小冬一眼就将她认出来了,她站在左边儿,肤色白皙,低眉顺眼的看着也不惹人烦。听别人喊她刘姨娘。

    那另一位就是姓程了,看起来落落大方,唇边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既不过分热情,也不显得冷漠,仿佛你随时需要她做什么,她都能完满的做到。她从头到脚的感觉,都让小冬想起一个人来。

    她头次进宫的时候见到的一位姓高的女官,也是这样。大方,妥贴,

    听说这位程姨娘也是宫中出来的,大概她们所受的培训都是一样的吧?

    秦烈和沈静,沈蔷和姚锦凤,也都过来向安王拜寿。

    没有什么外人,对于安王这么位高权重的人来说,这个生辰实在过得太过简朴。没喝酒,没戏班子,没有舞乐鞭炮,没有宾客盈门。

    小冬觉得安王的生活方式,简直象个隐士一样,好象没看过他有什么朋友,和那些宗室王爷、郡王们也没有什么往来。有句话叫大隐隐于朝,小冬觉得这话真是太有道理了。

    她有种感觉,如果安王不是因为他的王爷身份,他大概会彻底的遁入山林,与闲云野鹤为伴。

    他适合那样的生活。

    小冬想象了一下安王穿素麻布袍赤脚散发的样子——嗯,不但适合,还非常俊逸出尘。

    小冬舀了一匙甜羹,笑吟吟地填进嘴里。

    花厅里暖洋洋的,小冬看看坐在上首的安王,又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赵吕。

    吃饱了之后,人通常会有一种慵懒的满足感。

    她看见福海快步走了过来,靴底与地面接触发出擦擦的声响。

    他在安王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小冬离得近,听到他后面半句:“……已经到了府门前了。”

    有人来了?

    小冬抬起头来,安王点了点头,吩咐赵吕他们不要玩得太久,便起身离开。

    赵吕目送他出去,他看起来并不觉得意外。

    小冬小声问他:“哥哥,是谁来了?”

    赵吕果然知道,低声回答她:“是皇上。”

    他来做什么?

    不过沈蔷已经把一个装着花球的小斗递了过来,小冬在里面拣出一个,打开下面的系绳,抽出纸条。

    上头写了一个谜语:尚有疏梅傍池旁,打一花名。

    小冬有点恍惚,她在想皇帝为什么这时候到王府来。

    沈蔷帮她把谜面又念了一遍,笑嘻嘻地说:“喂,猜着没有?猜不着的话,就得认罚了。”

    小冬又低头看了一眼纸条,大概吃得太饱了,脑袋里空空一片,看着那几个字,怎么也想不出谜底来。

    她抬起头来,坐在斜对面的秦烈正关切地看着她,嘴唇轻轻开合。可是怕被别人看见他在给小冬支招儿,他的口型可不敢做得太明显了,所以一直到他重复第三回的时候,小冬才会意他说的两个字是什么。

    “海棠。”

    沈蔷失望了:“唉呀,又猜着了。”

    花斗传到赵吕手中,他也笑嘻嘻地拿了一个出来,那却是一个字谜了,他想了想,也猜中了。下一个轮到姚锦凤,她却没有猜出来,被沈蔷按着灌了一大杯苦茶。席上没有酒,那苦茶被当了酒使,又酸又涩的,第一口喝下,好象有许多小针在舌头上攒刺一样。

    姚锦凤苦着脸,那杯茶洒了好些在她的裙子上。

    小冬趴在赵吕肩膀上嘻嘻笑,欣赏姚锦凤难得一见的狼狈相。

    花斗又传给了秦烈。

    小冬觉得他一定能猜出来,可是又有点儿希望他猜不中。

    从那次她生病,秦烈带着“一只野鸟”来探病后,小冬每次看到他的第一眼,心里想的不是秦烈二字,而是——小鸡。

    黄茸茸软乎乎的象线团一样的小鸡。

    虽然秦烈英俊的面庞和小鸡没有半点儿相似之处,可是小冬想,大概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印象是不可能从她脑袋里面被消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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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离京

    小冬扒着书房的门朝里看。

    她觉得自己猫得挺好,藏头不露尾,可是今天特意戴在头上的一大朵绒花那么招摇地晃啊晃,安王怎么可能看不见?

    “小冬,进来。”

    小冬垂下头,惴惴的迈进门。

    安王坐在那里,瞧着小冬象霜打的小黄瓜一样一步三拖地走过来,还往门外瞅了一眼,似乎指望着谁来给她解围一样。

    安王的书房在王府里就算没打上“禁地”二字的标签,也不是轻易能进来的。

    皇帝应该刚走,不过书房里茶也没有一盏。

    显然这两兄弟说的话十分要紧,皇帝来去匆匆连口茶都没喝就走了。

    安王曲起中指,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记:“捣蛋鬼,你来多久了?”

    “刚来。”瞅着不速之客走了她才溜进来的。小冬捂着脑门,靠着安王膝头,露出一个大大的讨好的笑脸。

    好在安王也没有和她计较这事儿。

    那条圣慈太后亲手绣的腰带放在桌上。小冬屋里现在有好几样她亲手做的活计,她送,小冬就用。那填了花瓣的丝棉的枕头枕着确实舒服,花香味儿经久不散。圣慈太后还答应到了冬天再给她缝个梅花的枕头,那香味儿一直到夏天都不会淡去。

    可她给小冬做得这么带劲儿这么欢,一说到安王,那就立刻闷下来了。

    明夫人怕安王,小冬可以理解。毕竟她端着安王府的饭碗,就算安王看在明贵妃面子上什么也不做,也完全可以让她坐十年冷板凳。

    可是圣慈太后和安王之间完全不用这么冷淡,不知为什么,小冬觉得他们母子间,不光是因为长期疏离而形成的陌生冷淡,圣慈太后提起安王的时候,怎么也有几分……

    小冬说不上来。

    难道圣慈太后也怕他?

    看着安王俊雅的面容,小冬真想不出来那些怕他什么?

    也许是安王对她太好。

    小冬只见着他在家里的样子,对赵吕那是明师加慈父,对小冬就更不用说了。

    安王在外面什么样,小冬不知道。

    安王摸摸她的头发:“怎么不在外面玩了?”

    小冬摸摸肚子,苦着脸说:“都灌了一肚子茶了。”

    虽然有秦烈赵吕帮衬,可也不是每次都能过关。

    安王笑了:“好,下次你们再玩,砌一盘子姜放那里,谁输了就吃那个。”

    小冬气哼哼地瞪他。她最怕葱姜蒜,尤其最怕姜。

    安王这提议明显就是对着她来的嘛,太损了。

    瞅着小冬瞪着眼鼓着腮,样子活象只被惹得炸毛的小猫,安王笑够了,才说:“最近功课怎么样?”

    小冬有点心虚。

    她是名符其实的混日子的,反正又不用考试升学,也没人要求她一定要学出个什么名堂来,书读过就读过了,棋课画课根本都是在瞎玩儿,也就练字还认真点儿。

    最后安王说了句:“过几日送你到庄子上去住些天。”

    没头没尾的。

    小冬怔了下,好好儿的干嘛去庄子上住?

    不过看安王的神情,并不是和她商量,只是告诉她这件事情。

    小冬乖乖应了一声。

    别说安王要她去庄子上住,就算要她去尼姑庵住,也没有小冬质疑的份儿。

    小冬隐约觉得,大概要出什么事。

    她没料错。

    安王生辰之后,沈芳从宫回来了,因为据说沈家已经给她订了一门亲事,她得回家备嫁,这公主伴读当然不能再做了,沈静也收拾打点好一起回河东,他是回去备考。

    而沈蔷和姚锦凤当然是和小冬作伴,一起被打了包送到庄子上去。

    马车驶离安王府的时候,小冬忍不住撩起帘子朝后看。

    赵吕笑得没心没肺似地朝她摆手,秦烈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仿佛钉在地下的柱子一样。

    呸,个高儿有什么了不起。

    小冬有点怏怏不乐地缩回头来。

    沈蔷也没有平时那么活泼,闷闷坐在一边儿。就是姚锦凤还是老样子,兴奋地左顾右盼,每回出门她都象是出笼小鸟一样欢腾。

    “那庄子远不远?”

    小冬说:“不远。”

    沈蔷把荷包的穗子缠在手上又松开,松开了又缠上。凉滑的穗子不一会儿就变得有些潮潮地发黏。

    沈蔷虽然也不太懂事,可是她也知道这次肯定……要出什么事。

    要不然芳姐和堂哥也不会一起回河东去,而郡主连学堂都不去了。

    京城里能有什么险?不去上学……那事儿要出在宫里?

    沈蔷不敢往下想了。

    她在京城也陆续听说了很多闲话,也不知哪些真哪些假。皇帝和安王都和亲生母亲圣慈太后不亲近,皇帝好歹还是在亲娘身边儿养到一岁多才抱走的,安王是一落地就让人带走的,圣慈太后连孩子一眼都没见着就昏死过去了。两个孩子都归了圣德太后抚养,皇帝娶的李氏女是圣德太后作主挑选的。

    沈蔷是不懂太多,可她觉得,看起来再亲近,毕竟是隔了一层肚皮的。

    出了城门沈蔷觉得喘气都比刚才松快多了,刚才在城里头,外面人声嘈杂,她坐在角落里一动都没敢动,现在一活动,才觉得腿脚都有点发僵了。

    小冬托着腮靠在窗子边儿,姚锦凤趴在另一个窗子边儿,沈蔷没地儿偎,老老实实掏出绣了一半的手绢接着绣。可是心里静不下来,绣了有十来针,才发现自己把花瓣儿给绣成绿的了。

    她也不想再拆,愣了一会儿,接着往下绣。

    没来京城的时候她向往京城,觉得京城应该是天下最好的地方。

    来了京城后她想家。

    现在又要离开京城了,也不知道要去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反正沈蔷不懂别的,她就知道她和小冬是拴在一条绳的蚂蚱了,小冬好,她当然也好。小冬要是……

    车身忽然颠了一下,绣针狠狠戳进指头。

    沈蔷哆嗦了一下,把冒出血珠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吮,低下头继续绣那朵绿色的花瓣。

    姚锦凤忽然扬声说:“停车停车!”

    车子慢慢停了下来,后头有人骑马赶上来。

    是罗渭。

    他骑在一匹枣红马上头,人和马都呼哧呼哧喘粗气,从车窗子递给姚锦凤一个小包。脸红红的不知是热的还是窘的,想说句什么,可是嘴唇动了动也没有说,拨回马头朝来路又一路奔了回去。

    沈蔷瞅了她一眼,破天荒什么话也没说。

    小冬抿着嘴,没出声。

    她只是觉得很意外。

    来送东西的,怎么也不该是罗渭吧?哪怕他哥罗骁都更靠谱一点。

    ————————————

    大家圣诞快乐~~~天冷多注意身体……

    顺便求包养,,蹭蹭^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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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山庄

    小冬一直到庄子上才琢磨出来,罗家兄弟……不会是给人当跑腿的吧?

    要不,实在没法解释罗渭看见姚锦凤时候的那神情。www.uu234.com

    庄子是什么样,小冬已经快忘光了。甚至她在看到那块匾的时候,才知道这里叫闲云山庄。

    名字起的很合安王的气质。

    小冬已经颠得够呛了,除了那匾什么都没顾上看,一头栽在床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胡氏替她脱了衣裳鞋子,又擦了脸,她哼都没哼一声,睡得那叫一个香。

    红绫也替胡氏铺好了床,轻声说:“妈妈也快歇着吧。”

    胡氏摇摇头,在床边坐了下来:“这些事儿,让小丫头做就行了。”

    “她们哪沉得住气。”红绫坐在踏脚上替胡氏捶了几下腿:“郡主也累坏了。”

    胡氏嗯了一声。

    红绫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其实她心里也不是稳稳的一点儿不打晃。她想问问胡氏,最起码,问问她们要在山庄住多久。

    但是看看胡氏的脸色,她就把话都咽了回去。

    红绫回了自己的屋。

    红英这次没有跟着一起来,红绫想,她们两个人里,胡氏还是更倚重她一点,也许是因为她也是从宫中出来的。而且红英遇事总是要冲动一些。

    红绫躺了下来,却睡不着。

    被褥是临时从柜子中取出来的,带着一股衣箱木柜里的气味儿。平时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可是这会儿却觉得这气味特别的刺鼻,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刺得她心神不定。

    她辗转半夜都没合眼,时时探头看一眼里间。

    可是小冬睡的十分踏实,一直都没有要茶水或是要起来小解。红绫翻了个身睡下,快到黎明时终于模模糊糊打了个盹,一觉醒来就在心里叫一声“糟”。

    起晚了。

    太阳已经照到脸上了,她匆匆忙忙起身,挽一把头发,掀开帘子进了里间。

    庄子上屋高房阔,里间当时因为怕小冬摔倒,铺了一层枇杷藤的地席。

    她听着里间没动静,只当小冬还没醒。

    等她转过屏风才看见,小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披着被子坐在窗前。阳光从敞开的窗口洒进来,小冬的头发上身上都带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小小的脸庞显得晶莹剔透,细小的微尘在她的指隙间浮动飘舞。

    小冬转过头来朝她笑笑,红绫站在那里挪不动步。

    有那么一下子,她觉得郡主好象一个成年人一样。

    而且,郡主……她将来,一定会成为了不得的大美女。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小冬只穿着冰纨素丝的里衣,脚也露在被子外面。

    到底是秋天了,地下还是很凉的。

    红绫在小冬面前蹲下来,捧着衣裳。

    小冬笑眯眯地看着她,没松开被子,脚丫伸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踩在她的膝盖上。

    踩踩,再踩踩。

    红绫觉得小郡主真象一只小猫,轻盈,可爱,还有一点猫咪似的小小狡猾。

    “胡妈妈要过来喽。”她小声吓唬。

    小冬果然马上缩起头,朝门口看看,然后乖乖地站起来让红绫给她穿衣。

    红绫忍着笑替她穿衣。

    嗯,搬出胡妈妈来,比说什么都管用。

    棉绫白单衣,外面罩的是桃子红的襦衫罗裙。红绫捧出妆盒,揭开镜袱,用青角梳将小冬的头发细细梳拢。

    窗外已经满眼秋意,绿草渐衰,山野泛枯。

    也许是换了地方换了心情,小冬觉得在城外,连太阳都和在京城里看到的不一样。好象更高,更远,更**,有种无拘无束天高皇帝远的感觉。

    胡氏一直担心小冬不适应山庄的生活,怕她问起京城,问起王府。

    可是她白担心了,小冬一点儿都没有表现出惶恐不安。她好象比在安王府时更自在,歇了两天,就趁上午太阳好的时候饶有兴致出去散步。

    和安王府的精致富丽不一样,闲云庄显得有一种坚实和野趣。院墙高而深,墙边的野草灌木长得都比小冬还高,草穗已经熟透,象芦花一样轻盈而洁白。

    小冬想起了野草闲花,那好象是一部曾经的老电影。电影中有个莺声呖呖的卖花女,可惜红颜命薄。

    而这座闲云庄的曾经的女主人,她的母亲姚青媛,一样是红颜,一样命薄。

    小冬想折,红绫哪敢让她动手。别说野草,就是粗糙一点儿的纸边儿都会在小冬的手上留下红痕。

    沈蔷小声说:“这些草怎么也没人拔?”

    红绫一边拧着草杆,一边笑着说:“所以才叫闲云庄啊。这些野草爱怎么长就怎么长,没人来拔的。”

    草杆已经干黄,可是依然坚韧。红绫掐了几下,也没有掐断。她反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轻轻一划,草穗终于被割断了。

    沈蔷看着有趣,也拔了簪子来帮忙,两个人把这片墙角的草穗都割了,满满一把。

    “拿回去可以插瓶。”

    这里可能离厨房近,她们一起闻到了煎饼香味儿。

    “肯定是老宋妈。”红绫在山庄住的时间不短,堪称老马识途。她笑盈盈地从夹道过去,没一会儿果然端着一盘煎饼回来了。

    焦黄的圆圆的煎饼,又脆又薄,摸着还烫手,应该是刚刚出锅。

    小冬和沈蔷两个人干了在王府绝对不会干的事儿——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掰煎饼吃。

    又焦又香,还带着丝丝甜味儿。

    小冬也拿了一块儿递给红绫,红绫笑着摇摇头,没有接。

    小冬让自己不去担心城里的事。

    即使担心,她也做不了什么。

    小说里面写的,穿越者通常会左右身边的人的命运,也决定大事和朝局的走向。

    骗人的。

    小冬看看自己的手,手上一点茧子也找不出来,又白又嫩,比新出笼的小包子还软乎,皮肤薄而脆弱,连抓块煎饼都被烫得微微发红。

    她不会做饭,不会缝衣,识字不多,出了闲云庄的门连路都不认识——唔,不,就算在闲云庄里头,路她也认不全。

    真是百无一用。

    不管怎么说,也得让自己变的有用一点。

    最起码,离了旁人,没有乳娘,没有婢女,没有护卫,没有……如果哪一天没有安王和赵吕的保护,她,希望能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而且,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帮得上安王和赵吕的忙。

    他们是她的,父亲和哥哥呀……

    ————————

    阴了两天,没下雪。

    北风一刮,天放晴的同时也降温了~~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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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夜雨

    胡氏发现,小冬不但没有不安,日子过得反而比在安王府还踏实起来。www.uu234.com

    以往轮三歇一不上学的日子,小冬总要在床上多赖一会儿,这会儿却早早儿一到平时要上学的钟点儿就自己爬起来,扭扭胳膊踢踢腿的,好象是学打拳,又象是学跳舞的模样,反正是挺怪的。

    小冬腹诽:这叫健身操啦。

    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保证身体结实健康。

    用完早饭,开始看书,习字。沈蔷是一定陪着的,姚锦凤是一定恕不奉陪的。姚大姑娘对向是有多远躲多远,能不去学堂到庄子上来,最高兴的人就是她,自然不可能再和自己过不去,都离了学堂了还拿着苛待自己。

    其实她不是不聪明,很多时候,遍两遍书就会背诵,字也写得挺拔飞扬,单看那墨迹淋漓力透纸背的字,倒看不出是女孩儿家写的。

    人生得又美,又那么聪明。

    小冬正抄诗,末一句正是“凤去台空江自流”,想到姚锦凤,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另一句话来。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她的手抖了一下,纸上顿时多了一个黑团。

    也未必都是这样。

    她把纸撤了。再换一张纸写。

    沈蔷探头过来看:“你临的这是什么贴?”

    小冬顺口说:“我也不知道。我从哥哥那里拿地。”她说完了才怔了一下,拿起字贴细看。

    沈蔷小声说:“这……是王爷地字吧?”

    小冬只见过两三回安王写字,倒是没注意这上头地字是不是安王地手迹。

    如果说是安王的字,倒也真象。

    小冬知道的安王,从来都是儒雅俊透,周身上下透着一股闲云野鹤般的超然脱俗。这字贴上的字迹如行云流水,恰似满纸云烟。

    “那,也借我临临。”

    小冬嗯了一声。

    庄子上有马,下午她换了衣裳去骑一会儿,照例前面是有人牵着马走的,太阳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秋天是个繁华的季节,满山红黄翠绿,各种果实次第成熟。

    秋霜繁华之后就是严冬凋零。

    天气一天天冷起来,进了十一月下了两场小雨,山庄里渐渐有些人心惶惶,只是胡氏严厉,庄里庄外的人都传不了什么消息。

    沈蔷心里没底,虽然吃还是照吃,睡还是照睡,可是整个人好象蒙了层灰似的,怎么都显得没精神,就算在笑,也能让人看出重重心事来。

    连红绫都有些撑不住似的,有天端水的时候居然走了神,水泼了一些出来,连裙子带鞋都湿了一片。

    小冬倒是气定神闲。

    怕也没有用,要是天真塌下来,那跑也来不及。

    好吃好睡的,小冬倒是觉得自己好象还长了个儿——

    呃,个儿未必真长,可脚是真长了。夏天时胡氏本来量了她的脚做鞋的,结果现在天凉了,把鞋样儿又拿出来一比,短了。

    胡氏捏着小冬的脚笑着说:“长长(zhangzhang),长长angang)。这一年大二年小的,郡主真是长大了。”

    小冬别扭地把脚往回缩缩:“光长脚可不行。”

    虽然这时候不时兴缠足,可是姑娘家要是长一对大脚板子也不是什么好事。

    沈蔷抿嘴笑着说:“哪能呢,你的脚可是算小的。”

    小冬的脚是不大,胡氏握在手里,象是握着小菱角一样。为着她的脚小巧玲珑,胡氏特别喜欢给她做鞋,一双比一双下功夫。

    姚锦凤对着一盘核桃,慢慢的敲核桃仁儿吃,她喜欢这些香脆的东西。

    说着话,小冬觉得有些凉浸浸地,红绫从外头进来,身上带着一点潮意:“外头落雨了。”

    外头天色果然早就阴了下来,胡氏忙着张罗人开箱子取厚实被褥。

    三个姑娘这段时间在山庄里,感情倒是更亲密了。姚锦凤剥了一把核桃仁儿,捧给小冬。小冬抓了一半儿,沈蔷也抓了一半儿,三个人咯吱咯吱地嚼核桃,屋里倒是显得融融洽洽的,很有生气。

    小冬在这屋里住过,那是她刚刚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间屋里。可是那时候压抑得很,连一个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屋里特别静,静得让人不敢大声喘气。庄子外面有山,有树林,风野得很,晚上刮起来呜呜响,象虎咆狼嚎一样,她那时候满心惊惶,可比现在凄惨多了。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身边的每个人都不认识,这间高而阔的屋子里好象到处都是冷风——

    和那时候比,现在又有什么难熬的呢?

    吃了晚饭,三个人凑在一起玩了一会儿拼竹,这已经不是当时沈蔷从河东带来的,而是赵吕看小冬喜欢,另找人给她做的,一盒里面怕没有几百根,比沈蔷当时带来的更加精致规整。小冬用拼竹拼字玩,拼的就是她白天刚背过的。姚锦凤挑挑拣拣,她没有耐性,不知是想拼什么,只勉强接了十来根竹管就撒手不玩了。

    而沈蔷,竟然不知不觉地,拼出了一把剑的形状来。

    小冬微微吃惊,沈蔷自己也有点意外,好象是随手拼的,自己也没多想。

    “对了,锦凤姐,你那把刀呢?”

    小冬只见过两次,一次是秦烈把刀送来的那天,还有一次是姚锦凤拿这个割绣线,那刀子可真利,小冬不知道传的什么吹毛断发什么样,可是那把刀是真利,感觉还没碰上去,线就轻飘飘的变成了两截。

    虽然姑娘家带着刀总不是那么回事儿,可那把刀是真漂亮,见过一次很难忘记,镶金嵌玉的,小冬想,大概姚锦凤母亲那一族时兴带这个当饰品,就和京城姑娘们带什么金玉佩珊瑚环一样。想想,姚锦凤穿着她那条孔雀似的大裙子,佩着这样的刀,倒真合适。

    姚锦凤说:“没有带来。”

    小冬也没细问。外面雨更紧了,打得屋瓦哗哗直响。沈蔷笑着说:“我晚上不走了,跟你挤一晚上吧。”

    姚锦凤一张嘴:“我也不走了。”

    小冬噗哧一笑,她这张床不算大,两个人能睡,三个人就挤了。

    不过外面下得紧,沈蔷多半是不想湿鞋,可能还怕黑,姚锦凤就是纯粹凑热闹了。

    胡氏也不反对,笑着说:“反正屋里有地席,铺好了,你们在地下睡吧,这就能睡得下了。”

    “,”姚锦凤先笑起来:“我还没睡过地下呢。”

    果然胡氏让人地下厚厚地铺了几层褥子,别说三个,就是再来三个人也睡得下了。姚锦凤哈哈大笑一声,扑上去就在那上头打了个滚,把沈蔷吓了一跳。

    三个人梳洗后并排躺下,小冬睡中间,沈蔷在左边,姚锦凤在右边。

    三个姑娘挤挤挨挨的咯咯笑,肯定不会老实睡觉。

    红绫探头看了一眼,胡氏说:“让她们话吧……”

    红绫怔了一下,把门帘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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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名指的指甲伤了,一敲键盘就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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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夜话

    屋子里一团昏暗,可是谁也睡不着。http://www.uu234.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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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一人一个被窝,可是几只手在被底下伸过来抓过去互相胳吱搔痒,一会儿就把被窝都拱散了。

    外头胡氏轻轻咳嗽一声,三个人顿时安份下来,你推我我推你,各自裹好被子躺平。

    “我没来京城的时候,听人家说起来,京城有多好,皇宫有多好,说皇宫的屋顶上铺的都是金瓦,地下都是金砖……”

    沈蔷忍不住笑:“金琉璃瓦还说得过,金砖可没有。”

    小冬轻声说:“也不能说没有……”

    “咦?”旁边躺的两个都来了精神:“真有金砖?”

    “我也是听说的,好象当初修三大殿的时候,烧的砖里是掺了金的……”

    “真的?”

    小冬笑了:“金是金,可不是黄金,是铜粉之类的。”

    姚锦凤嗟了一声躺回去:“铜砖啊。”

    小冬说:“到底那砖什么样儿,我也没见过。”

    “那,下回咱们去瞧瞧?”

    嗯,机会很渺茫。她们的活动范围只在**,可到不了三大殿。

    姚锦凤听着外面的雨声,出了一会儿神,小声说:“不知道这雨要下多久?昨天我看到两株枣树,还想今天去打枣子呢。”

    沈蔷哼了一声:“你就记得吃。”

    “好,那我打下来了你别吃。”

    沈蔷气哼哼地说:“我才不吃。”

    小冬咬着被角忍笑,刚才一通折腾,身上出了层汗,被子里头有点潮热。

    好象回到了大学的时候,宿舍里面关了灯,大家总是不会马上就睡,聊天说地的,聊到人人眼涩嘴干才埋头大睡。

    那时候什么话题都说……大多数都是没营养的废话。

    姚锦凤轻声问:“小冬,你睡了?”

    “没有。”

    “嗯,明天咱们一起去打枣子吧,让宋妈给咱做枣糕吃,嘿,就不给某人吃。”

    某人忍不住说:“明天雨要还不停,你想吃什么也吃不上啊。”

    “嘿,你又不是老天爷,你说下雨就下雨呀。”

    “那你又知道明天下不下?”

    她们俩为了无聊的下雨不下雨的问题差点儿又吵起来。小冬嘘了一声:“小声些,胡妈妈又会训人的。”

    安静了没一会儿,沈蔷声音低低地说了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京城去。”

    小冬心里微微一沉,姚锦凤却不在意:“京城也没什么特别好,最起码,要跑马就没有这里这么自在。我喜欢这儿,庄子大,风吹着都哗啦啦响,自在。”

    “嗯,庄子好……可也不能在庄子上住一辈子啊。”

    “京城也有京城的好,”姚锦凤的语气里带点儿怀念:“京城热闹,人多。对了,咱们这么多天没去学堂,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都把咱们忘了呢。”

    小冬有点晃神儿,沈蔷伸手晃晃她:“小冬。”

    “嗯?”

    沈蔷小声儿问:“京城没信儿吗?”

    “没有。”

    外面风声更紧了,吹得小冬心里也有些惶惶的没底。

    雨下了两三天,雨停了之后,天晴得更好,西北风一阵阵地刮,越刮越冷。就算是姚锦凤,也只能老实的蹲在屋里头。

    小冬她们围着盆儿烤芋头,经火的东西总是特别香,何况有人分着吃。

    胡氏掀帘子从外头进来,她脸上的神情一如往常,只是脚步不象往常一样平静。

    “胡妈妈?”小冬还含着半个芋头,本能地觉得有事情。

    “郡主,您瞧谁来了?”

    她闪过身,赵吕笑微微地进了屋。

    “哥?”

    旁边沈蔷手里揭下的一块黑糊糊的芋头皮,滑了手,掉了下来,结结实实地落在她的鞋面儿上。

    真说起来,分别的日子没有多长。

    可是小冬觉得,赵吕好象一下子长大了。

    不,不是长大了,是……瘦了。

    小冬也形容不上来。

    但是她能分明的感觉到,赵吕变了。她离开京城时,那个在车下头和她挥手的男孩子,好象忽然之间脱胎换骨,成了另一个模样。

    可人明明还是那个人。

    “不认识哥哥了,嗯?”

    他的眼睛还象小冬第一次见他那样黑白分明。

    上一次,他也是这样,突然出现。

    小冬把自己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冷不冷?天都快黑了,你怎么来的?”

    “嗯,父亲让我来接你回去呢。”

    又有一个人,跟在他身后也进来了。

    是秦烈。

    他们的脸都让风吹得泛红,因为冷,皮肤绷得紧了,所以还显得有一层光泽,倒显得容光焕发的。外头的风钻进来,灯影闪了一下。

    小冬不知道为什么,鼻子酸酸的,想哭。

    沈蔷总算放下了心事,硬拉着姚锦凤一起出了屋。

    一定是没事儿了,雨过天晴了。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晚上能睡安生觉了。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过程显然不重要了,反正以后总会知道的。

    姚锦凤是不情不愿地跟她一起出来。

    赵吕喝了一大口热茶,和小冬挤一挤,坐在一块儿,低声和她说:“圣德太后迁出凤仪宫了。”

    小冬觉得一点儿都不意外。

    “那圣慈太后娘娘呢?”

    赵吕轻声说:“圣慈太后还住在长春宫。”

    在宫里头,换一个地方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公主,皇子们从母亲身边迁移,代表他们长大了。才人,美人从掖庭迁出,代表她们有了名份,升迁了。

    而圣德太后离开凤仪宫——却是她败了。

    她霸着凤仪宫,陈家的人占着朝堂上的紧要位置。

    赵吕轻声说:“前几天,圣慈太后娘娘也病了一场。”

    呃,上次圣德太后病了一场不肯迁宫,这次巧的很,圣慈太后也病了一场,所以依旧住在长春宫。

    小冬觉得世上的事还真幽默,不定什么时候就跟人开起玩笑来。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不过圣德太后一定不会觉得这个玩笑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赵吕揉着小冬的脸颊,嗯,软软热热嫩嫩滑滑,手感真好。

    太想念了。

    小冬嘟着嘴看着他:“别乱揉我。”

    赵吕做出伤心的神情来:“才分开几天……就不认哥哥了……亏我天天惦记你,怕你吃不好睡不好住不惯,事情一完,就累死累活的跑来接你,结果你就给我冷脸色看……”

    赵吕唱作俱佳,还拉过小冬粉扑扑的手绢抹眼角。

    小冬憋着笑,拉拉他的袖子:“我也很想父亲和哥哥的。”

    赵吕立刻“破涕为笑”,继续对小冬捏捏扭扭。

    秦烈在一边儿看着。

    心里头,有些羡慕,有些想往——

    还很踏实。

    看到小冬含着芋头腮被撑得圆圆的样子,多少天一直惶惶不安的心,一下子就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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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意外

    此后的日子,似乎一切照旧。

    宫中仿佛没有任何变化,一切照旧。宫人内监们,公主皇子们……都如往常一样。

    没有一个人提起圣德太后。

    集玉堂里少了一些旧面孔,又多了一些新面孔。

    比如,曾经给赵琴做伴读的上官梅,父亲被贬谪雷州,所以她当然不会再出现在集玉堂中。

    小冬记得区师傅在琴课上夸过她,说她天资聪颖。

    还有,皇后已经迁进了凤仪宫。

    沈芳走了,四公主换了一位伴读,是皇后娘家侄女李琼,十分稳重端庄的一位姑娘,比四公主小一岁。

    小冬象往常一样,中午去长春宫给圣慈太后请安,顺便蹭饭。

    长春宫增了不少人手,虽然房舍殿阁依旧,可是却比过去显得齐整端肃。

    宫人禀报了一声,圣慈太后身边的采姑微笑着迎出来:“郡主来了?身子可好了?”

    小冬应了一声:“都好了。”

    她这么些天没有来学堂,理由是她病了,去庄子上静养。

    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这“休养”二字的水份有多大。但是,就算人人都心知肚明,却人人见了她都要问一句:“郡主身子大好了?”小冬也得一遍一遍回复:“已经好了,”或是再添一句:“就是犯懒,所以多歇了几日。”

    姚锦凤在一旁强忍笑,脸色别提多古怪了。

    她知道小冬明明没病,在庄子上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沈蔷扯她袖子,她只能掐着手臂忍笑。

    让她作伪,实在有点困难。

    好在旁人当然不会不识趣的去管姚锦凤到底偷笑没偷笑。

    “太后娘娘一直惦记郡主呢。”

    小冬只能傻笑。

    圣慈太后朝小冬招招手,小冬快走两步,匆匆行了个礼,一头扎进圣慈太后怀里。

    在乡下的时候,她也真惦记这位祖母,担心她的安危。

    圣慈太后露出难得的笑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儿,把她从头到脚都仔细瞧了,才说:“嗯,气色还好。在乡下闷不闷?”

    好在她没有再问病好没好。

    小冬摇头说:“不闷,沈表姐和锦凤表姐陪着我呢。庄子上可好玩了,没有风的时候我还骑马呢。对了,我还跟宋妈一起去鸡窝摸鸡蛋,母鸡刚下的,摸着是热乎乎的呢。庄子后头收完豆子了,地都空着,佃农家的小孩儿在地里拾落下的豆子,我们就扒在窗户边看,他们只穿着单褂单裤,还热得一头汗呢。”

    “顽皮,小心让鸡啄了手。”圣慈太后摸摸她脸:“往后一天比一天冷,记得多穿些,坐在学堂里一动不动的可更觉得冷。”

    采姑给小冬端茶上来,小冬伸手接过,忽然发现:“咦?采姑姐姐换了衣裳?”

    采姑抿嘴一笑,旁边宫人说:“采姑姐姐现在是五品女官了。”

    怪不得服色都不一样了。

    小冬笑眯眯地说:“恭喜恭喜。”

    采姑笑盈盈地屈膝说:“不敢当。”

    圣慈太后看起来也是老样子,似乎压在头顶的大山移走了,对她来说并没什么影响。她头上就绾了两根玉簪,穿着家常衣裳,淡然从容,气定神闲。

    唔,要说,变化呢,也有一点。

    好象……不那么沉抑了?

    当然,小冬也觉得自己的感觉未必作得准,圣慈太后对别人冷漠,可对她从来都慈和有加。

    外头宫人提声说:“皇上驾到。”

    小冬一怔,随即站起身来。

    皇帝已经走进殿来,除了圣慈太后,小冬和其他人一起行礼。

    皇帝怎么会来?

    刚才大家还挺随意的,皇帝一来,人人都敛神低头,一片肃然。

    “小冬,你过来。”

    小冬本来行过礼之后,老老实实站在圣慈太后旁边。皇帝这么一叫她,小冬看了一眼圣慈太后,慢慢朝皇帝走过去。

    皇帝和安王的脸庞轮廓其实还是相像的,毕竟是同胞兄弟。不过安王更俊秀。

    这不是小冬的主观好恶偏见,安王的长相和气度,就是比皇帝更显得清隽超逸。

    皇帝大概总是冷着一张脸高高在上,所以更显得威严。

    小冬站在他面前觉得浑身不自在。

    皇帝好象也一时找不着话题一样,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轻声问:“上午学什么了?”

    “师傅讲了一段前史,还学了诗。”

    “前史哪一段?”

    “林唐传。”

    皇帝点了点头,犹豫了下:“你前些天……过得还好么?”

    小冬心里奇怪,仍然老老实实地答:“好。”

    皇帝抬起手来,慢慢落在她的头上。

    小冬觉得他的手掌热得很,手指微微有点颤。

    她倒是想躲开,忍着没动。

    真奇怪。

    皇帝对一个侄女,怎么反而有点过分在意了?

    虽然脸色看起来好象很平静,可是小冬敏感地觉察到,皇帝似乎有点小心翼翼的。

    她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能让皇帝这么看重?

    上一次见皇帝的时候,她就有所感觉。

    但是那时候安王也在,小冬又没和他靠近,所以感觉不象这次这么清晰。

    圣慈太后朝小冬招手,小冬如释重负,三步并作两步,靠回圣慈太后身边儿。

    “皇上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来陪母后用膳。”

    这顿饭小冬吃得别别扭扭的,虽然菜肴丰盛——有皇后送的,有明贵妃送的,还有其他的嫔妃孝敬来的,满满当当摆都摆不下。

    这种众人争相奉承讨好的场景,以前是只能在圣德太后太后那里见着的。

    小冬专心对付碗里的白饭,宫人替她布菜,她连头都不用抬。

    圣慈太后吩咐宫人:“给郡主多盛些汤,天冷,怕下半晌要下雪了。”

    小冬捧着碗小口喝汤。

    虽然没抬头,可是她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似乎一直在凝视她一样。

    小冬一分神,差点儿呛着。

    吃完这顿饭,小冬琢磨着还是赶紧开溜得好。

    圣慈太后问她:“下午是什么课?”

    小冬把汤碗放下:“画课。”

    圣慈太后微微笑:“我听说你的画还评了甲等?想是画的不错。”

    小冬脸热腾腾的:“那是何师傅怕我哭鼻子才给的甲……”

    何老先生好说话,总是抚着胡子笑呵呵的,不比区师傅,批起人来不留情面。小冬弹琴就没什么天赋,区师傅头次上课就说她的手有如老鹰捉鸡,让小冬愧得抬不起头来。

    “何至原?”

    皇帝一出声,小冬就忍不住拘束起来:“是,何师傅很和善。”

    皇帝脸上带着一点笑:“记得当年他也教过朕和安王,是有名的好好先生。”

    皇帝笑起来,脸部的线条没有那么刚硬,柔和多了,好象和安王也更象一些。

    “好好儿学,何师傅是有真才实学的。”

    小冬唯唯诺诺,出了门就长出一口气,采姑蹲下身替她把斗篷披上,还没有系好,她已经一弓身,从采姑手臂底下钻过去,朝外一溜小跑,出了长春宫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北风愈刮愈紧,快到傍晚时,果然下起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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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雪

    胡氏做着针线,看小冬写字。

    小冬写完一句,把笔搁下,顺口说:“胡妈妈,我今天见着皇上了。”

    胡氏手里的针尖微微一偏,轻声问:“在长春宫?”

    “嗯。”

    胡氏把线缠了缠,把针别在布上,问:“皇上都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问我读什么书,上什么课。”

    胡氏把手里的衫子拿起来,在小冬身上比了比,小冬回头说了句:“我……”

    就那么不巧,她的下巴在针尖上擦了一下。小冬皮娇肉嫩,只愣了一下,下巴上迅速出现一道红痕,血丝已经洇了出来。

    她倒没觉得太疼,胡氏却吓了一跳,急忙高声唤人来,屋里顿时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小冬自己摸了一下,指尖全红了,也吓了一跳。

    结果折腾了半天,还叫了太医来,连赵吕和安王都来了。

    胡氏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小冬下巴已经被包了起来,倒过来安慰父亲哥哥乳娘:“没事儿,不怎么疼。太医也说了,别沾水就成,不会留疤的。”

    她领子上也沾了血,看着特别刺眼。

    安王抱着她安慰几句,又夸她没哭。

    小冬寻思着,让她装哭,难度可有点大。

    可是安王这么一说,好象她不哭反而不好。

    小冬正犹豫要不要挤眼抹泪撒个娇,赵吕已经挤了过来,又是一通哄,看起来比他自己受了伤还疼。

    “对了,妹妹,我那里还有菩提果,让人取来你吃了吧。”

    小冬已经不是初到此地时那么无知,就是针尖儿划道小口子,算什么大事?伤处那么细,一收了口肯定也不会留下疤来。

    “不用了,菩提果我这里也有啊。”

    赵吕一急脸就容易红,小冬看着直想笑,但是一笑会牵到下巴,所以硬忍着。

    好不容易送走安王府最大两尊神,小冬还得安慰胡氏:“胡妈妈,不怪你,是我自己突然转头的嘛。”

    胡氏抹把眼,没出声。

    小冬现在脸也不能洗了,好在她也从来不涂脂粉,擦一把就能睡。

    下巴不怎么疼,涂了药之后还有点凉凉的感觉。

    小冬把被子拉下一点,以免蹭着下巴。

    刚才闹哄哄的,现在耳边一静,脑袋也跟着静下来。

    胡氏……她走神了。

    这是一定的。

    要不然她不会把针别在那个位置上就给她比量衣裳。

    那她为什么走神呢?

    小冬根本不费力气,马上就想到胡氏是为什么走神。

    因为说起了白天的事情。

    皇帝。

    皇帝在小心什么?胡氏又在琢磨什么?

    还有,第一次安王为什么带她去见皇帝?

    小冬不愧是曾经被言情小说熏陶多年的,立马想到一个可能性。

    皇帝,安王……嗯,然后……自己的母亲?

    三角关系?

    是不是姚青媛与安王郎才女貌,皇帝心怀佳人却只能独自伤怀?

    呃……太狗血了。

    小冬翻了个身。

    想法冒出来了就不肯走,牢固地盘距在她脑子里。

    嗯,或者是,姚青媛和皇帝曾经**……那个,但是最后牛郎织女天各一方?

    小冬再翻个身。

    嗯,也有可能……那个,安王与皇帝之间有着不得不说又难述说的……

    小冬打个寒战,赶紧刹住车,不能朝那个方向去想。

    最狗血的猜测,也许自己不是安王的女儿而是皇帝的那个,一颗还珠?

    噗……

    小冬自己把头捂被子里咯咯笑。不行,越猜越冷,鸡皮疙瘩都起了半身。

    她睡得昏昏沉沉的,听着窗纸上簌簌响,风紧得很,雪粒又重又密。后来模模糊糊,却听不到什么声响了。

    也许是雪停了。

    第二天起来才发现,不是雪停了,而是雪变大了,不是雪粒而是雪片,飘飘洒洒如柳絮鸿毛,那自然是没有声响。

    受一点小伤,又换了不用上学的福利。

    赵吕他们今天也正好轮到休息,一早就跑过来嘘寒问暖,连秦烈也来了。

    “还疼不疼?”秦烈问得小心翼翼。

    “不疼了。”小冬也答得小心翼翼。没办法,不动是不疼,但是要是说话嘴巴张得大了,也会抻着。

    “想吃什么不?还是想玩什么?”看赵吕的神情,小冬就是说想要天上月亮赵吕也会立马去搬梯子。

    “也不想吃什么……”小冬朝外瞅瞅。瞅也是白瞅,胡氏肯定不会让她出去玩雪。

    赵吕不愧是二十四孝哥哥,马上拉了一把秦烈:“来来,咱们出去下。”

    小冬不能出去,但是雪可以拿进来。

    赵吕和秦烈不知用了什么东西做模子,端进来一只白兔,一只白鸡——好吧,应该是鸟,但是鸟要是长这么胖,肯定飞不起来。

    还有一块长长的雪板,长而方,上面是花方图形,浸染了颜色进去。

    明明是皑皑白雪,压得紧紧实实,有如一张雪白的上好画纸。纸上长出绿的叶,开了红的花,还结了黄澄澄的果。

    “真好看。你们弄的?”

    赵吕并没抢功,指着秦烈说:“秦烈出的点子,我们一起动的手。”

    他又让人搬了一块压得平平的雪板进来:“妹妹,来,你也划着玩玩。”

    秦烈拿了一根竹签给小冬。

    签柄上带着他的体温,看来刚才他也是用这个在雪板上雕绘图案的。

    这主意真好,既玩了雪,其实又没碰着雪,解了她的闷,又冻不着她的手。

    小冬的字刚脱离蛇行虫爬的行列,实在不美。画呢……介于抽象与印象之间。

    呃,都拿不出手。

    秦烈看了她一眼,又把竹签接了过去。

    “嗯,刚才其实我想刻家乡的红凰花的,那花特别的好看。”

    他说着,就刻了起来,竹签灵活如画笔,雪粉簌簌地落下来。

    屋里暖和,那些碎粉亮晶晶的,还没有落到地上,已经化成了细细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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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马车

    赵吕和秦烈两个人倒也有默契,秦烈这边刻,他已经吩咐人把颜料画笔都挪到了床前来,一溜摆开十来个小碟子和一排笔,秦烈刻得快,雪板上可以看见清楚的线条。http://www.uu234.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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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花,这是茎和叶……”

    小冬朝前探头看看,笑眯眯地拎起笔来,蘸了颜色问:“是这样的红么?”

    “对,是大红的。”

    小冬照着那线条朝上刷颜色。

    这颜料真不愧对它那号称一两色一两金的身价,别说涂在纸上好,就是涂在上雪上,依旧鲜妍夺目。

    秦烈已经画好了线,她只要朝上面一一填涂颜色就行,简单得很。

    笔尖软软地刷过,那红凰花的样子也就从白雪中凸显出来了。

    这花真是漂亮,就象画上的凤凰鸟一样,中间的花瓣团团簇簇,有如凤翅,边缘的花瓣,一端短而翘,仿佛凤头。另一端长长的垂曳,长短参差,有如凤尾。这花儿美,颜色也鲜亮,衬得有如一只活生生的鸟儿一般。

    赵吕连连拍手:“好看,好看,妹妹画的好。”听那口气这花儿美纯粹是小冬的功劳,没秦烈什么事儿似的。

    这是地地道道的偏心啊。

    小冬忍着笑,换了一枝绿色的笔,开始给叶子上色。叶子边缘和叶脉刻得用力,颜色也渗得深,一片片叶子层次分明渐次显露。俗话说红花还要绿叶衬,果然不错。有了这些层深次绿的叶子,那朵花显得更加矜贵明朗起来,真如一只火凤站在树端,梳翎顺羽,仰颈长鸣。

    真是漂亮。

    小冬忍不住看了秦烈一眼。

    这人看着挺粗糙刚硬的,可是这一手工笔花鸟真是不赖。小冬虽然自己画不出来,可是一来有前世的见识,二来安王府里精品书画不少,一点儿不妨碍她眼力提高。

    对了……也不知道那只小鸡后来怎么样了?

    这么一折腾一上午过得飞快,中午饭也端过来一起吃了。因为小冬受了伤,所以菜色清淡之极,多是软烂不用嚼的,赵吕怕她吃不香,特意又哄又劝,秦烈坐在一边纯是当陪客的。他现在吃饭可不象一开始似的数饭粒儿了,吃得很快,也不挑菜。

    吃了饭小冬歇中觉,上午玩得倒是真开心,这个午觉睡得也特别香。

    她模模糊糊地觉得有人走过来,懒洋洋地睁开眼瞟一瞟,却看到安王坐在她床前。

    小冬揉揉眼,坐了起来:“爹爹?”

    “吵着你了?”

    小冬摇摇头,看屋里并没有别人,不知道安王来了多久了。

    “伤还疼吗?”

    “不疼。”

    小冬拿起衣裳自己穿。虽然天天穿衣穿鞋有人伺候,不过衣裳该怎么穿她当然会。

    安王看她有模有样的穿上白罗衣,又罩上一件小小的棉袄,忽然想起她出生时的情形来,小得很,两只手托着,哭都哭不出声来,小脸儿和胸口都是青紫的——

    一转眼她已经长这么大了。

    安王把手伸出来,小冬怔了一下,也将手伸过去,放在他的手掌中。

    安王的手修长白皙,掌心温暖。小冬的手白胖白胖的,手指圆软,手背上一溜四个浅涡,恰似新蒸好的糯米糕。

    “你在太后那里,见着皇上了?”

    “嗯。”小冬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轻声说:“皇上问我学了什么功课。”

    “嗯。”安王握着她软乎乎的小手,等了一会儿,小冬才听见他说:“皇上很喜欢你,你再见着他,也不要太拘束。”

    小冬应了一声。安王仔细看过她的下巴,嘱咐她不要淘气,在家多歇几天,然后别的没说什么就走了。

    咦?就这么走了?

    小冬大失所望,还以安王会跟她说些什么秘辛旧事呢。

    当然了,她还太小。就算安王愿意告诉她,少说也得再过个三五七八年的。

    红绫她们看安王走了才进来,服侍小冬穿衣梳头,红英指着外头说:“郡主探头看一看,世子和秦公子在院子里弄了个好东西呢。”

    难道他们在院子里堆雪人了?

    红绫把窗子打开一扇,嘱咐了句:“郡主看一眼就行,可别吹了风。”

    “哪有那么弱啊,划一点儿小口子罢了。”

    小冬趴在窗前朝外看,玉芳阁的院子极大,夏天的时候花木扶疏景致极美,现在叶落枝秃的,盖上了厚厚一层白雪。花池间的空地上,立了一辆雪白的马车,前头还有一匹骏马,正举步欲行。马固然神骄气昂,车也是极尽华丽,车帷流苏垂迤,还挑着两盏琉璃灯。

    不不,这些都不稀奇。

    关键是,车和马,都是雪堆出来的!

    这雪车雪马,堆得和真车真马一般大小,车还罢了,虽然也精致,却不是特别难。可是那马,却着着实实是靠四只腿撑着的,而且如此活灵活现。

    小冬还想看得更清楚,红绫已经不依了,把她抱回来,掩上了窗子。

    “外头冷的很。再说,天寒,这个一时半刻的化不了,慢慢再看不迟。

    小冬真是叹为观止,赵吕和秦烈两个人难得歇一天假,净和雪过不去了,外面又这么冷——虽然他们俩肯定是动嘴多动手少,多半是指挥别人干活,可那也够冷的。

    沈蔷和姚锦凤倒是回来得早,过来看小冬,一进院子便让那车和马惊着了。两个人大呼小叫地,还伸手去摸了,那自然是一摸一手凉。红英笑着出去说:“两位姑娘快进屋,天冷儿风又紧。”

    沈蔷问:“这是哪来的?”

    “是世子爷和秦公子怕郡主养伤气闷,让人弄了放在这里的。”

    等天色一晚,赵吕特意差了人来将马车上悬的八角琉璃小灯点亮,一时间冰雪相映,流光华彩,车象美玉琼瑶,灯影闪闪的,马好象要活过来一样,惹得人人都赞好看,小丫头们挤挤挨挨地在檐下探头,红绫心情好,也不去训她们。

    沈蔷她们看够了雪马车,回屋来急忙灌热茶。

    姚锦凤抢着说:“你今天没去可惜了,学堂里今天有热闹看呢。”

    小冬好奇地问:“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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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顶撞

    茶点糕果都端了上来,姚锦凤却耐住了性了,洗了脸换了衣裳才说:“今天有人吵架呢。http://www.uu234.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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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冬有点儿意外:“谁和谁?为什么吵?”

    其实严格来说,学堂里当然不是一团和气,先别说三位公主互相就暗潮汹涌,那些伴读姑娘们也没有几个软柿子,说话时常绵里藏针,小冬听着似懂非懂,得听过之后慢慢想才琢磨出点意思来。料想以姚锦凤的脾气,别说人家棉里藏针了,就是藏块大砖头她也是觉察不出来的。

    “那个新来的李姑娘,和区师傅顶起来啦。”

    李姑娘?小冬怔了一下,想起来——四公主的新伴读啊?

    那姑娘看着不言不语的,怎么会和区师傅顶撞?

    整个集玉堂放眼瞅,连着公主在内,也没有谁能和区兰颖硬气的。

    “怎么回事儿?慢慢说。”

    姚锦凤说得兴高采烈,可是却说不到点子上:“哎哟,你没看区师傅那脸色,真是白里透青,青里透红,别提多难看了,后来一句不说甩手就走了,所以我们才回来的这样早呀。”

    小冬也不指望她,转头问沈蔷:“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沈蔷脸色古怪,不知是想笑还是怎么样,把手里的茶盏放下:“唉,我可真开了眼界了。那位李姑娘啊,真是……”

    原来今天区兰颖教琴曲,是一首古曲。只是刚翻开谱子,那位李姑娘就挑起毛病来了。

    “她说那谱子有误。区师傅说这是琴圣杨敏图录的谱,世人都以杨谱为准。李姑娘却说这曲子原出自乡野,无名氏所录,后来传入宫廷,又由当时的名家范唯重新改编过,自然范谱更加权威……”沈蔷对这些自然比姚锦凤熟悉,小冬也听明白了。

    原来是学术问题。

    但区兰颖的脾气是很较真的,尤其是在琴课上,权威不容触犯。而且这种流派之争实在麻烦,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个十年八载的也争不出个名堂来。

    “那后来呢?”

    “区师傅要赶她出琴室,她让区师傅把集玉堂的规矩讲一讲,有哪一条说师傅能无缘无故将学生赶出去的。只要区师傅找出那条规矩来,她一定立刻出去,而且以后琴课她再也不进来……”

    小冬和沈蔷瞅着对方,一起纳闷。

    “别人呢?四公主没说话?”

    “没有,四公主一句话也没说。”

    四公主是养在皇后跟前,可隔了一层肚皮,李姑娘是皇后亲侄女儿。

    这关系乱的。

    姚锦凤是外行看热闹,小冬和沈蔷也算不上内行,因此只觉得应该有门道,却琢磨不清楚。

    按说一个新来的小伴读,怎么能有胆子和区兰颖顶撞?到底这位李姑娘也是牛脾气爱较真的性子,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话说回来,在京城这种地方,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李家是新贵,圣德太后一倒,压在皇后头上的大山没了,李家现在正是要兴盛的势头。而区兰颖呢?她是清贵,可是说白了,她掌管集玉堂是圣德太后点的头,别的没听说她还有什么靠山。

    是,她是有名声有才气,可是只靠这两样是无法在宫中立足的。

    所以……所以今天她才被当堂顶撞却只能气走吗?

    小冬觉得,要换成三个月前,事情肯定不会这样收场。

    三个月前哪有谁听说过皇后家的亲戚如何如何啊?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虽然区兰颖严厉,但小冬还真不讨厌她。

    说白了,她教学认真,为人严谨,这都不是坏事。何老师傅那么笑呵呵的好好先生自然人人欢迎,可区兰颖也没什么坏心,没针对过谁,也没有不公苛责。

    唉……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就算是在看起来单纯的集玉堂里,也躲不开那些倾轧是非。

    院子里有人说话,接着丫鬟传报:“世子爷来了,秦少爷来啦。”

    姚锦凤兴高采烈,又把刚才那话朝赵吕和秦烈说。她讲的不清不楚,还得沈蔷再解释一遍,赵吕和秦烈才明白过来了。

    姚锦凤又揪着秦烈问外面的雪马雪车怎么弄的,看意思大有也要照样弄一个出来玩的势头。赵吕笑着说:“你知道外面那个用了多少功夫?”

    姚锦凤睁大眼:“多少?”

    赵吕伸手比划了一下:“算上我和秦烈八个人,弄了三个多时辰呢。”

    姚锦凤吐了吐舌头。赵吕眉开眼笑冲小冬邀功请赏:“妹妹可看见了?喜欢不喜欢?本来我想弄个花儿草儿的,那些不坚实,看不了多久就坏了。”

    小冬抿着嘴笑:“挺好的。哥哥和秦哥哥辛苦了,下次别弄这么费事的东西。”

    “不费,不费。”赵吕笑得简直称得上谄媚:“你要喜欢,下回我们再做些更有趣儿的。”

    小冬心里有事儿,晚饭吃的就不怎么香。秦烈一直注意她,红绫端药来的时候他趁机会小声问:“是不是伤口疼?”

    那么细的一点儿伤早不疼了。

    小冬小声说:“学里有人吵架……”

    秦烈想了一想:“要嫌她们吵,你就避开,别上前就行了。”他还多嘱咐一句:“你和姚锦凤在一起,她气力大,就算有什么冲撞磕碰也能护着你。”

    小冬心说她力气肯定大,而且好象还有点功夫在身上。可以她那个爱凑热闹的个性,指望她还不如指望沈蔷有用呢。

    再说,秦烈毕竟不了解集玉堂。这里面姑娘们明争暗斗是有,但是真撕破脸打架,那她们是干不出来的。一个个弱不禁风的,能打出个什么结果来?难道互相拿指甲又抓又挠么?

    她只是点头说:“嗯,我知道。”

    虽然不至于受秦烈担心的那种殃及,但小冬心情也不怎么好。

    她预感到,皇后那位娘家侄女儿对区兰颖的顶撞,只是一个开始。区兰颖退让了第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只怕会一直到她退无可退无处可退的地步。

    而且,这也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以前圣德太后居高临下,她又不是皇帝亲娘,想必宫里头的女人全卯足了劲儿要把她拉下去。现在她是被拉下去了,那些女人们松一口气,再腾出手来,就该开始互相折腾了。

    ————

    二更了。

    嗯,看到有留言说活色。活色一直想更的,但是因为前两周都在和重感冒做斗争……现在好的差不多了,调调状态就会恢复活色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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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抄经

    小冬总觉得冬天漫长无比,可是这个冬天似乎过得特别快,好象才一转眼,春风就吹来了,花园里堆的雪老虎雪羊雪牛,十二个正好凑成十二生肖,也都融化了。http://www.uu234.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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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冬现在的字写得也算端正了,她替圣慈太后抄经还能顺便练字,一举两得。

    圣慈太后打从心底喜欢她,小冬能感觉得出来,不象其他人,也殷勤,也笑着,可就是让人觉得有点儿碜得慌。

    那笑里不知道都藏着什么呢,要只藏着刀还算简单的。

    皇帝很喜欢到圣慈太后这儿来,娘俩就算不说话,光是对着杯茶他也能坐半天。这本来不算什么事儿,小冬知道自己老爹安王来了也多半是干坐不说话,圣慈太后对着两个亲儿子,嘴象抹了胶一样就是张不开。而皇帝和安王也不可能和她说什么家常话。倒是小冬没顾忌,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花园池子里的红鲤鱼被姚锦凤钓起来折腾得快不行,还有,赵吕和秦烈不知从哪儿给她弄了条小狗。不管是多琐碎的事,圣慈太后都笑眯眯地听着。

    可惜这样的安生日子没过多久,长春宫里就再也清静不起来了,皇后,明贵妃,张婕妤,数得上号的女人们都爱往长春宫来。

    她们当然不是来对圣慈太后尽孝心的。

    要不是皇帝总往这儿跑,估计她们也来不了这么勤快,这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张婕妤和皇后的端庄,明贵妃的秀雅都不同,她看起来简直不象六公主的娘而象她的姐姐,脸庞小巧,眼睛水灵灵的象是会说话一般。

    小冬真佩服她们,那么会找话题,圣慈太后不出声,她们也笑容满面的能说整个上午的话都不冷场。

    而且时不时的话题就会转到小冬身上来,旁人还罢了,张婕妤那个亲切和善,好象小冬的亲娘一般,又是嘘寒又是问暖,又是夸赞又是抚慰——

    宫里头没什么真正的秘密,皇帝偏爱小冬,对她的关注还胜过膝下的三位公主,这事儿没谁不知道。

    “郡主真是孝心可嘉,比我那个不听话的蕊儿不知强了多少倍,太后娘娘真是有福之人,孙女儿如此孝顺。”

    被点名的六公主站在一旁,看着还是笑吟吟的,不过小冬看见她握着帕子的手指攥紧了。

    小冬只装腼腆害羞,看看圣慈太后,低下头继续抄写。她字写得既大,也慢,抄了半天才不过半页。六公主凑过来:“小冬妹妹,我替你抄几页吧,你歇一歇。”

    小冬转头,看圣慈太后轻轻点了下头,才朝六公主微微一笑,起身将位置让给她,自己拉着沈蔷的手坐到一边儿去。

    圣慈太后把她的手拉过去,轻轻替她揉搓,问她:“累了吧?渴不渴?有煮好的果儿茶,让人给你端来。”

    宫人端来茶点,呈给小冬一盏,也给沈蔷端了一盏。

    这果儿茶甘甜里带着股淡淡的酸,热热地喝下去,果然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六公主赵蕊握着笔杆的手微微发颤,果儿茶酸酸甜甜的香气直往她鼻孔里钻。

    凭什么啊?她才是父皇的亲生女儿,从小谁不夸她聪明漂亮?可为什么从这个小冬一来,好象所有的事都变了呢?

    她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还得在这小丫头面前讨好卖乖?

    父皇也好,太后娘娘也好,甚至现在自己的娘都对她耳提面命,让她在学堂里务必和小冬融融洽洽地好好相处,哪怕不能讨好了她,也一定不能得罪了她。

    六公主想起昨天听人说的一句话来。

    叫物以稀为贵。

    安王只有赵吕一个儿子,所以他是当仁不让的世子,再没别个人和他抢。而小冬是安王唯一的掌上明珠,自然万千宠爱在一身。

    东西只要一少了,就稀罕了。

    可他父皇,儿子不少,女儿也好几个。前头两位公主一位夭折,一位已经出嫁,皇上眼前现在还有四公主五公主和她三个人,还有一个没长大的老七,才刚过周岁。若是父皇也只有她一个女儿……那该有多好。

    什么好东西都是自己的,不用和人分,不用和人比——小冬那穿的用的,比她阔绰奢侈得多。记得下雪的时候,她穿来一件通体纯白没有半根杂毛的狐裘,虽然当时大家都没说什么,可是背后谁不眼热?

    也就是安王能这么疼闺女,旁人家一来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再说,就算有,也未必肯给女儿穿。

    六公主胡思乱想,心里竟然冒起一个念头,做这个公主还不如做安王叔家的郡主好……

    她忙敛气静心,可是这个念头顽固之极,在心里扎了根就不肯走了。

    小冬吃的好,用的好,安王疼宠,赵吕呵护,连父皇和太后娘娘都偏疼她。

    连自己的娘张婕妤都说过,将来小冬要是嫁了谁,那人肯定是修了十八世的功德交了华盖运了——

    有安王和赵吕在,那人的前途是不用愁了。而小冬将来那嫁妆,不用说也是丰厚无比。

    张婕妤又是眼热又是含酸地说了半句:“只怕将来几位公主的加起来都及不上人家的一半儿呢……”

    张婕妤声音小,可六公主听得清清楚楚,也记的牢牢的。

    她侧头悄悄望一眼,小冬正挨着圣慈太后坐着,笑嘻嘻地不知道和圣慈太后说了句什么悄悄话,一向淡漠的圣慈太后笑盈盈地。小冬拿了一枚果子递到圣慈太后嘴边,圣慈太后居然也就着她的手就吃了。

    六公主赶紧低下头去,她怕别人看见她的神色。

    她不怨圣慈太后偏心。

    这世上谁的心不偏?

    可是她怨的是,为什么那些人,偏心不偏给她呢?

    小冬察觉到有人在注视她。

    不过她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

    六公主在低头抄经,皇后正坐在那儿,嘴角边带着一丝浅笑,听明贵妃和宋婕妤说话。

    谁也没有看她。

    可是小冬刚才明明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象锥子一样。

    她的直觉很灵敏的。

    ————

    一更了,今天总算没忘贴……

    大家有玩QQ农场的不?啊,偷菜真是其乐无穷啊……扭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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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马球

    等她们从长春宫出来,小冬问沈蔷:“刚才你有没有看到……”

    “什么?”

    小冬摇摇头:“没事。www.uu234.com”她又问:“河东可有信来?”

    沈蔷摇头:“静哥这会儿肯定在专心攻读备考。这不用担心他,必能考中的。只是到时候进场天气大概还热,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消……”

    小冬也很有信心。沈静既有真才实学,又有家世背景,再加上早就声名在外,这个头名解元必是**不离十的。

    “考完了他什么时候进京来?”

    “我也盼他早点儿来啊。”沈蔷有些闷闷不乐:“不过芳姐年底要出阁,他总得等这事完了才能来。”

    小冬看她有些怏怏不乐的样子,小声说:“要不,我和父亲说一声,你回去送送芳姐?”

    沈蔷咬着唇,看来很矛盾,最后还是说:“算了……”

    沈芳这一嫁出去,以后想见面可就困难了。

    提起沈静来,小冬还真有点儿想念他了。不知道这个躲在假山石洞里偷读侠义小说的温润少年,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不过相比起来,小冬还是觉得赵吕和秦烈更亲近。赵吕不用说了,秦烈么……

    集玉堂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小冬左右看看,叫住经过的女官:“怎么没有人?下午不是画课吗?”

    女官笑盈盈地说:“何师傅给了半天假,她们都去看马球了。”

    小冬恍惚记起,赵吕是和她提过一句,她没有留意。

    “在哪儿?”

    “在东苑。”女官执勤地说:“郡主要去看吗?这会儿怕是已经开场了。”

    小冬想了想:“好。”

    沈蔷好奇地问:“谁和谁打?”

    “嗯,二皇子,三皇子,都上了场了。”

    小冬一琢磨,没听赵吕提过要上场,也是,他身量不足,和三皇子他们差着几岁,应该不会上场去打。

    还离着远远的,就听见一阵欢呼声。

    这辈子,小冬还没赶趁过这种热闹。

    从侧门穿过去,声浪简直震得人站立不稳。沈蔷紧紧拉着小冬的手,从外围绕过去,小冬先看见赵芷,她满脸通红,又跳又叫,简直是声嘶力竭。

    场上马蹄翻飞,骑手穿着护甲戴着盔帽,小冬只看得出一队穿红,一队穿黑,看身量都是少年。

    小冬是头一次看马球赛,四周人声鼎沸,鼓声喧天,小冬大声喊赵芷,可是连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她拍了赵芷两下,赵芷才回过头来看见了她,连忙往边上站站,让了个位置出来。她朝小冬说了两句话,小冬茫然地看着她。

    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大家都成了聋子。

    赵芷凑到她耳边大声问:“你们怎么才来?”

    小冬也凑过去大声答:“我去长春宫了!”

    赵芷点点头示意听到了,指着场上的人说:“红色的那一队就是三皇子领的人!”

    场上一南一北两个球门,小冬捂着耳朵在纷杂的马蹄扬尘之中寻找球的踪迹。

    赵芷拉着她说:“你看,你看,那里。“

    马蹄踏在地下发出沉闷地声响,有人快速从她们身前不远驰过,球杆高高挥了起来,击球的时候发出那种声响让小冬本能地打个哆嗦。

    “要进了要进了!”赵芷兴奋地瞪大了眼,她抓着小冬的手使劲儿摇晃,差点儿把小冬晃散了架。

    果然,快到球门的时候,那勒马探身,一杆将球直直击进了球门中。

    “当”的一声锣响,赵芷和身边那些女孩子一起尖叫起来,拼命地跺脚挥手,还有人把自己的帕子荷包什么的纷纷朝场中丢过去。

    小冬忍不住想翻白眼。

    这……咳,未免太热情了。这东西扔过去能砸着谁可没准儿,更大的可能是被践踏踩碎。

    可是小冬料错了,场中穿红衣的那队少年纷纷停了下来,伸手来接这些东西。有的人便恰好接中。赵芷扔的是块帕子,软软地朝下落,被一人用球杆挑中,拿到手中还朝这边挥了一挥。

    赵芷的嗓子都叫哑了,小冬真怕她会晕过去。

    少年们的身量看着都差不多,小冬也分不清场上哪个是哪个,更看不出有没有她认识的人。只看了一会儿,她就觉得有点撑不住。暮春的阳光照得人眼前发晕,这里实在太吵,小冬觉得自己的头一跳一跳地涨得疼,她朝后退了一些,沈蔷忙也跟过来扶着她。

    “怎么了?”

    小冬微微摇头。沈蔷看了一下,指着一顶布伞下的椅子:“咱们去那边儿坐着歇一会儿。”

    她们穿过人丛朝外走,沈蔷安顿小冬坐下,吩咐人去端茶来。

    从这里也能看见广场里头的情形,穿红衣的那一队又进了一球,喝彩声山呼海啸一般。

    小冬喝了两品茶,还觉得心怦怦跳的厉害。沈蔷有些不安:“要不咱们先走吧。”

    小冬摇了摇头:“好多了。”

    离着远一些,便不象刚才一般觉得惊心动魄。她还认出熟人来——虽然离着远,可是那些少年们之中有两个人的身量明显不同。

    那不是有门板之称的罗家兄弟么?

    他俩人都穿着红,那就是和三皇子一队。

    黑色那边看着也都是少年,不知都是些什么人。

    忽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小冬回过头来,赵吕正朝她嘿嘿笑。

    “妹妹你也来了?”

    “哥哥。”

    “来看马球?”赵吕看起来深以为憾:“可惜我不得上去,不然也让你看看哥哥的英姿!”

    小冬噗哧一笑:“你刚才在什么地方的?”

    “我在那边儿,远远看着是你,就过来了。对了,你瞧见秦烈了吗?”

    小冬一怔:“秦烈也上去了?”

    赵吕点头:“是啊,你看,那边儿,那个腰里系着蓝带子的就是他!”

    赵吕一指,小冬也看见了。

    那是秦烈?怎么他也上去了?

    而且,他怎么是穿黑的?

    那人骑着一匹黑马,又是一身黑衣,腰间果然系着一条镶蓝的宽皮带。

    就在赵吕说的话时候,秦烈正催马上前,球就在他前方不远,可是已经有两个穿红的赶在了他的前头,一左一右,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得,别人也没长这么宽的身量,那拦路的不正是罗家兄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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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家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合家欢乐,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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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受伤

    第五十六章受伤

    小冬心都提了起来,看秦烈并没有改变方向,更没放慢速度,竟然直朝两人冲了过去,眼看就要撞上,小冬啊一声扭头扎进赵吕怀里不敢再看,赵吕忙抱着她哄:“不怕不怕,没事的。”

    小冬再转过头来看的时候,秦烈正连人带马从罗家兄弟中间的窄缝中直穿过去,两扇门似的罗家兄弟竟然给撞得被迫朝一旁避让。

    秦烈的动作并不花巧,也看不出来有特别大的劲力,伸杆一挑,将那球带了起来,再直直一击打进了球门里。

    赵吕给他鼓了几下掌,才转头对小冬说:“秦烈真有几下子,我看在马背上没人是他对手。”

    小冬纳闷:“他有这么厉害?”

    赵冬点了点头,又说:“他厉害也没有用,其他人都不象样子,刚才还有两个,旁人还没到他跟前,自己先从马上摔下来了,也不知是真摔假摔。秦烈一个人也撑不起来。只是尽力输的不那么难看就是了。”

    小冬虽然对马球一窍不通,可是穿黑衣的那边除了秦烈,其他人的确都不怎么样,虽然看起来跑来跑去的也没停下,球杆举着,也挺忙活挺卖力,可是这是打球又不是赛马,你离着球有十万八千里,就算跑得再欢那有啥用?

    “我本来不乐意借人给他们的,秦烈说没关系,他说他也好久没好好活动筋骨了。”

    如果另一边不是皇子,这场马球应该不会打成这个样子,这简直成了二皇子三皇子那边的表演赛。

    小冬不再看三皇子那一边的纵横得意。她的视线专心地随着秦烈移动。

    暮春的天气有一股燥热,小冬的脸颊红通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全是因为天气的缘故。

    最后的结果当然毫无悬念,皇子队获胜,秦烈那一边的人看起来对这结果也是乐见其成,红色黑色两边的人拉马在场中排成两行,面对面持杆行礼。三皇子摘下盔帽笑着说了句什么话,他们便嘻嘻哈哈凑在了一起。秦烈和他们说了几句话,掉转马头朝场边来,赵吕朝他用力挥手,大声问:“累不累?”

    秦烈翻身下马,把头上的盔帽摘了下来,笑着说:“不累。”

    他的头发只用一根带子系着,有些凌乱,脸上带着汗意,在太阳下看起来有一层淡金的光泽,英武非凡。小冬看着那边欢腾庆祝的人,没来由得觉得那些人实在幼稚小气。

    明明是假打,输赢都算不得真,还这么兴高采烈。

    她不是不知道,和皇子打球,输赢且不说,若是皇子真有了磕碰损伤,这些人只怕全都有麻烦。

    小冬摸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他:“擦擦汗。”

    秦烈两手将帕子接过,却没有用,折了一下放进袖中,自己抄起腰间的汗巾抹了两把。只隔着木栏,离得近,小冬可以清楚地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汗意,皮革味道,尘土气息混在一起……老实说,并不太好闻。

    可小冬不介意,挽着赵吕的手,隔着栏杆对他笑。

    赵吕说:“你去把衣裳换了,咱们一块儿回府。”

    秦烈答应了一声。

    三皇子走了过来,笑着对秦烈说了句:“好功夫。”

    秦烈客客气气地也说了两句奉承话。

    三皇子说:“回头我在清熙轩摆酒,一块儿来吧?”

    赵吕说:“我们这就要回去了,喝酒哪天都行,下回吧。”

    三皇子也没勉强,说:“那就下次一块儿。”还和小冬说了句:“小冬妹妹,还去不去落霞池赏花了?”

    小冬没精打采地说:“桃花都谢了。”

    “那也可以看旁的花啊。”

    他面目英俊,态度大方,其实并不讨人烦。

    可小冬心里总对他有点疙瘩。

    有别的原因,但主要是因为姚锦凤……

    咦?小冬想起来了,姚锦凤呢?

    刚才马球打的热火朝天,场边上人也乱,小冬没看见她站哪里。现在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女孩子们也都陆续走了,怎么不见她人影?

    她左顾右盼,赵吕问了句:“怎么了?”

    “锦凤姐……不知去哪儿了,”小冬问沈蔷:“你瞧见她了吗?”

    “刚才好象瞥见一眼。”

    正说着,姚锦凤从人堆里钻了出来,脸红扑扑的,娇艳无比,引得远远近近的少男少女们目光都钉在她身上移都移不开。

    沈蔷责备地问她:“你跑哪儿去了?”

    “没去哪儿。”她笑盈盈地说:“要回去吗?”

    小冬往后看了一眼,没看见三皇子站在哪儿,大概是已经走了。

    到现在小冬也没确定他俩到底有没有什么超友谊关系。

    她希望是没有。

    但愿……没有吧。

    沈蔷刮脸羞她:“你啊你,你那五十遍抄完了没有?”

    姚锦凤今天又把一首诗给搞错了。

    赵吕饶有兴致地问:“又是哪个要抄五十遍了?”

    沈蔷不知想起什么,嘴一抿:“问她自己吧。”

    姚锦凤嘻嘻笑着躲到一边去。赵吕携着小冬一只手说:“来,妹妹,咱们坐一辆车,你和我说。”

    大概沈蔷是不好意思。

    她上了赵吕那车,和她那辆规制是一样的,不过车帷什么的颜色都不一样。小冬贴着赵吕耳边小声说:“上午汪师傅又提背诗来着,锦凤姐又背错了。她背的是,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说到这儿她顿一下,眯着眼笑盈盈地看着赵吕。赵吕心领神会,马上从荷包里摸出小金豆来孝敬妹妹:“妹妹接着说。”

    小冬欣然笑纳了哥哥的零用钱,装进自己小荷包之后,才说:“下头她又背,与君离别日,是妾断肠时。”

    赵吕一怔,哈哈笑出声来:“你们那汪师傅很是古板,大概被气坏了吧?”

    小冬说:“汪师傅早习惯了。其实锦凤姐人聪明的很,可是总是不用心,心思总不在书本上。”

    秦烈听得清楚,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来。

    他笑的并不是姚锦凤又出了错。

    而是小冬……

    小冬的眼睛眯成了弯弯月一样,苹果似的脸儿显得慧黠又顽皮。

    其实……

    秦烈摸摸自己腰间的荷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腰间也总装着散珠子和金豆子——

    也许,他希望着哪天小冬也象“讹诈”赵吕一样来“讹诈”他一回吧。

    回到安王府,小冬眼尖地看到秦烈在下车的时候,手扶在车辕边顿了一下。

    赵吕伸出手来把小冬抱下车,拉着她朝里走。小冬忍不住转头问:“秦哥哥,你手可是伤着了?”

    秦烈正想说不碍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顿了一顿,说:“被罗渭的球杆擦了一下,也没什么。”

    “没什么?”小冬说:“让我看看。”

    她不由分说,过来把秦烈的袖子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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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时衣介绍:
不是说穿越者总是有着与众不同的前卫思想和丰富的想象力创造力吗?古代的人不都是连烤肉和火锅都没吃过,听到“床前明月光”和“明月几时有”就痛哭流涕感动不已吗?美少年美青年美中年们不是应该哭着喊着扑上来求包养吗? gt;_lt;~~都是骗人的…… 穿越了之后一样要起早贪黑的上学,一样要学这学那,一样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一样要为将来嫁什么人而犯愁—— 既来之,则安之吧。 她没有胡思乱想的功夫,她要认认真真的,给自己缝好一件嫁时衣。嫁时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嫁时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嫁时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