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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卫风     嫁时衣txt下载     嫁时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消息二

    第十八章消息二

    赵芷卖够了关子,终于把最后一个消息说了出来:“有传闻说……安王……要续弦。”

    果然这个消息才是最具爆炸力的,一下就把小冬从椅子上炸了起来。

    安王要续弦?

    “真的?”

    赵芷看着她:“我还想问你呢。”

    这才是她匆匆跑来安王府的真实意思啊。

    小冬一下子明白过来,赵芷这个八卦神经异常发达的丫头是来打探安王府的虚实的。之前小冬不在,她就是好奇到百爪挠心也没处下嘴。现在小冬回来,她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

    这丫头要生在现代,该是一个多么称职的八卦记者啊。

    “父亲不在家。”小冬摊摊手坐下来,赵芷的表现让她彻底冷静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赵芷咬着嘴唇,看着小冬的目光好象在埋怨她不讲义气。

    小冬心里远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

    安王真的要续弦吗?

    也许每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对于父母亲要重组家庭,都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你听谁说的?还有,就算要娶,那娶谁呢?”

    “这我可不知道。”

    把心不甘情不愿的赵芷打发走,小冬去找赵吕。

    “世子爷不在屋里,去和秦少爷说话去了。”桐香笑着说:“郡主进来喝杯茶等一会儿吧。”

    小冬摇摇头,再去秦烈那里寻人。

    赵吕和秦烈两个人正在屋里说话,小冬觉得屋里气氛有些怪异——两人都站着,也没上茶。

    要不是他们看起来算是平心静气,小冬简直以为他们是不是在吵架。

    赵吕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起码小冬没见他发过什么脾气。这一点很象安王,安王从来就没有高声说过话。

    “妹妹怎么来了?”

    赵吕看起来若无其事,小冬看看秦烈,秦烈也冲她笑笑。

    “我……”小冬犹豫了一下,只是听赵芷说了那么一句传言,来龙去脉都没有,自己这么一惊一乍的是不是有点听风就是雨,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秦烈非常体贴,站起来说:“我还有些事要办。”

    他一走,赵吕的架子就放下来了,瞬间变身二十四孝哥哥:“妹妹有什么事?”

    “刚才赵芷来……”小冬刚才走的急,出了许多汗,皮肤上潮漉漉的,脸也通红。

    “妹妹别急,慢慢说。你和赵芷拌嘴了?”

    “不是……她跟我说,京城里有传闻,说父亲要……娶妻。”

    赵吕愕然:“她听谁说的?父亲要娶谁?”

    小冬诚实而茫然地摇头。

    赵吕笑了:“这种道听途说的小道传闻怎么能当真呢?你这么跑过来就为了这个?”

    小冬又点点头。

    “不会的。”赵吕温声柔气地安慰她:“退一万步说,父亲就算想娶,也不会张扬得这么满城风雨吧?”

    的确不会,安王是那种闷不作声埋头作事的人,什么事情都是力求稳妥万全,别说事成之前不会说,就算事成之事也是一言不发,绝对把“沉默是金”这话贯彻到底。

    “对……”小冬心里顿时云开雾散雨过天晴:“我怎么没想到,赵芷不知哪儿听来的谣传。”

    赵吕低声说:“只是谣传也能满城风雨?”

    小冬没听清:“哥哥说什么?”

    赵吕牵着她手出了门,送她回玉芳阁:“你快回去歇着吧。看小脸儿热的,让胡妈妈给你好好熬碗解暑汤喝。”

    小冬脸还是红红的,小声说:“知道了。”刚才实在丢人,这么简单的事儿都想不通。小冬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和赵吕说起赵芷带来的其他消息,二皇子被秦女拒绝,还有五公主闹着要出家的事。头一件还没什么,后一件赵吕问得很仔细,可是小冬也所知不多。

    “赵芷已经走了,不然还可以再问问她。”小冬也想不通,五公主好好的为什么要出家?她可不是那种任性蛮横不懂事不讲理的女孩子,仗着长的好看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五公主很会做人很圆滑,几乎没什么人说她不好。明贵妃没生出儿子,在她身上花费了偌大心血,除非从天上掉下块石头来把五公主给砸傻了,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啊——

    或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那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小冬的想象力贫乏,实在琢磨不出来。

    回去以后果然被胡氏埋怨了一通,又说她出去这些天黑了瘦了,可得好好儿补回来

    小冬凑近镜子仔细看了,也没瞧出来自己到底黑了多少瘦了多少。反正在胡氏的心里,只要离了她,自己就过不好。就算白了胖了,胡氏也肯定视而不见,依旧独断独行得给她补。

    小冬笑呵呵的扒着胡氏的背撒娇,没两下就把胡氏给逗笑了。这招百试百灵,从来都是一击必杀。不光对胡氏,对安王和赵吕,也是同样有效。

    “行啦行啦,一年大二年小的,还跟小时候一样……”胡氏拍拍她的手,小冬在胡氏身边儿坐了下来。

    胡氏问她在山庄都吃了什么,干了什么,小冬当然有选择性的说,钓鱼说了,爬山去看日出就没说,打猎只说赵吕他们打的,至于秦烈背过她什么的,更是只字不提。

    虽然这时代没什么程朱理学,胡氏也绝不会跟她讲“饿死事小”的道理。胡氏要是知道了她和秦烈有过那么,嗯,亲密无间的接触之后,会有什么反应——这个小冬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不论胡氏会不会把秦烈收拾了——在那之前肯定会先把她狠狠收拾一顿。

    “对了,五公主的事,你听说了吗?”

    “嗯,就是这几天的事儿。”

    “究竟是为什么呢?”

    小冬是绝对不相信五公主会想出家的。她琢磨的是,五公主会不会另外有心上人,所以不肯嫁人?

    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胡氏一边替她重新梳头,一边轻声说:“太祖爷曾经有位公主,十六岁的时候定下了亲事,但是定亲后公主先是了生病,后来又为了消灾而带发修行,原来的婚事没人再提起。过了两三年之后,又另寻了一门亲事。”

    “什么?”

    小冬万万没想到胡氏会平静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从镜子里看着胡氏平静从容的神情,胡氏朝她温柔地一笑:“这都是些陈年的老皇历了,想必现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那些事儿。”

    小冬的嘴巴慢慢张大——

    “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挺喜欢听这些事儿。”胡氏一本正经的说:“不过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只能闷在心里,不能说,不能笑,不能议论,就只能在心里反复的揣摩,思量,猜测……要不这么做,一天一天的时光怎么打发得过去啊。”

    小冬费力的咽了一口唾沫。

    赵芷和胡氏比,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呃,不不,也许应该说,胡氏也曾经象赵芷那样,有过多么丰富多彩的少女时代啊。

    +++++++++++++++++

    今天太累了,写的不好。先传上,以后再改。

第十九章 恶疾

    第十九章恶疾

    安王见着小冬的第一句话也是:“瘦了些,不过精神不错。”

    赵吕和小冬端庄规矩行了礼,小冬亲手给安王捧茶:“爹爹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唔,你这些天在家歇着吧,等天气凉爽些了再去学堂。”安王顿了一下:“天气太热,五公主已经病倒了。”

    小冬怔了一下,和赵吕交换了一下目光。

    赵芷的说法是五公主闹着要出家,到了安王嘴里却成了病倒。

    当然,安王这里的肯定是官方说法,赵芷那只能算小道消息。

    可是有的时候,官方说法在真实性趣味性时效性上都远远不如小道消息。但是——官方消息之所以是官方消息,那是因为无论在其它方面是不是逊色而薄弱,它的权威性是不容置疑的。

    小冬乖乖地应了一声。

    “在山庄玩的可开心?”

    “好玩极了。”小冬顿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跟安王描述,凤溪边的风光有多好,河里的鱼有多么活泼又有多么鲜美,说这话的时候小冬又回忆起了烤鱼的腴肥鲜嫩,口水差点儿流出来。又说起山中夜晚的一天繁星一地清凉,还有日出的壮丽与感慨……

    安王含笑听着,时不时问上一句。不过小冬绝对不会没有眼色,说了一会儿,便把位置让给了赵吕,自己找个理由退了出来。

    小冬刚才曾经有那么一刹那想问问安王,他要续弦的说法是不是有那么一眯眯的事实根据。不过她很快发现自己够荒唐的。安王要真有这个意思,一定不会瞒着赵吕和她。

    他们才是一家人。

    过了有多半月,小冬终于知道五公主是怎么了。

    她的确是迁进了万福宫里闭门不出,但绝不是因为她要出家。

    五公主的确病了,病的极重。

    她脸上蒙着一块布,屋里熏着浓重的香气,可即使如此,也遮掩不住她起了满脸满身的脓疱和一股让人作呕的腥气。

    “怎么会这样呢?”

    小冬没有亲眼见着,可是宫中已经许多人都这样说。

    “听说……是无名恶疮,太医院也没有办法。”

    还有一种隐晦的说法,说这是遭了报应。

    明贵妃为了邀宠,亏心事也是做过的,远的不说,只说近的,七公主的母亲,那位清秀佳人原本也有可能凭身孕在后宫中博得一席之地,听说要封个婕妤的,却因为明贵妃在其中作了手脚,没得封不说,还被皇帝厌弃。生的七公主是个半傻子,自己也疾病缠身,死不死活不活的捱了几年日子,无声无息地死在宫中的角落。

    赵芷小声说:“七公主的娘,就是太后千秋那天没的。我听人说……她就是死于身上长满疮疱的恶疾。你说,是不是真的有报应这回事?”

    “别乱说。”小冬微微沉吟:“就算有报应,也该报在明贵妃身上啊。”

    “母债女偿啊。”明贵妃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在她身上花费了偌大心血,现在……

    她们都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赵芷小声说:“这病……就算能好,只怕容貌也毁啦。五公主可该怎么办才好?”

    该怎么办?反正她们不知道。

    皇帝女儿不愁嫁,大概……总是能嫁出去的吧。

    赵芷打个哆嗦:“我家里不让我去学堂了……怕也染上什么病。”

    小冬怔了下,安王一早就说过不让她去。

    也是怕她沾染了吧?

    赵芷声音有点颤:“要是我得了这种病,那真是生不如死……”

    小冬也打个了寒噤。

    得了这种病,真是五公主的大不幸。原本她是多么完美,生得美,人聪明,很得宠,而且有了一门好亲事。

    可是突然间一切都被打得粉碎。

    直到这年的秋天,出去避暑的人纷纷重新回到京城,小冬她们再去学堂,五公主也没有露面。

    据说是还在养病。

    这年的秋天,沈静也来了京城。

    沈三公子的名头已经从河东一路响到岭南,可是这些年来小冬几乎都想不起他的样子了。印象中,沈静脾气是很好的,象画中人一样。

    美则美矣,可是,没有什么个性。

    小冬认真回想,最深刻的记忆,就是沈静躲在假山里头看侠义小说,还给那小说包上了书皮,写上某某诗集。

    那天阳光极好,从假山石的缝隙里透进去,在地下投映出点点碎碎的光斑。

    好象就是昨天的事情一样。

    沈静的身量比赵吕要高一些,一袭学子们都穿的青衫罩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妥贴俊逸。虽然小冬总也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可是远远看到那袭青衫,心里就知道,是他了。

    她笑盈盈地和沈静见礼:“沈三公子,真是久仰久仰。”

    沈静听出她在打趣,笑着应:“岂敢岂敢。”

    赵吕跟着说了句:“沈三公子在河东只要坐车出门,必有人掷以鲜花鲜果,满盈而归。”

    小冬捂着嘴笑:“幸好河东不产刺核果。”

    沈静连连拱手告饶:“人家是上阵父子兵,你们兄妹联手对付我一个人,可有失公平。”

    他笑起来很好看,原来就俊秀的面庞一下子鲜活起来,

    “对了,芳姐姐蔷姐姐好吗?”

    沈静点头说好,还把沈蔷给小冬的信取出来。

    虽然当时曾经朝夕相处犹如姐妹,可是因为姚锦凤和三皇子的事情,沈蔷保住了性命,却只能远离了京城,这些年来只通过两次信。

    沈蔷的字写得比从前好了不知多少,很是清秀端正的簪花小楷。小冬想象不出沈蔷是怎么一笔一笔的练字,那一定既枯燥又艰辛。

    沈蔷说沈芳已经生了一儿一女,日子过的很顺心,说自己的家居生活,一年只能出那么几次门,一个月只能吃那么几回肉,一大族人,各房面合心不合,后来为着一些田地上的事,连面都不合了。

    她问候小冬,说想念她,也怀念京城,时常把在京城时第一次出门买的那西域番锦织袋拿出来摩挲把玩。

    小冬隐隐闻着纸上带着一点香气。

    也许是沈蔷写信时沾上的脂粉香气。

    也许……是回忆中那些快活的日子,余香犹在。

    小冬也很想念。

    晚上赵吕请了沈静,接风宴洗尘酒,小冬满心也想讨口酒喝,但是现在在家,安王胡氏齐氏三座大山压在头顶,就算小冬敢喝,赵吕也不敢给她喝,只给她倒了葡萄汁,红艳艳的盛在琉璃杯中,看着倒也可以假充“葡萄美酒夜光杯”了。

    赵吕,秦烈,沈静,还有罗家兄弟。小冬也把赵芷拉了来一起做伴。要是她不请赵芷,回头赵芷知道有热闹不找她来,非跟小冬急眼不可。其实胡氏恰恰就不放心赵芷。这姑娘跳脱浮燥,没她还好,有她在,想安分踏实不出事都不大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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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接风-160

    第二十章接风-160

    好在这个接风宴倒没喝出什么问题来,大家都是时常见面的人,也不用太讲究什么男女大防。赵芷念叨过沈三公子不知多少回,现在一见真人,果然如追星族见了心目中的偶像,只差没有拿出手帕胭脂求沈三来个签名题诗了。所以虽然今天人多热闹,可是赵芷竟然前所未有的端庄贞静起来,即便看人,也是偷偷的溜一眼,绝不象平时那样两眼放光直瞪如狼似的。

    小冬知道他们自然有“男人”的话题要说,所以和赵芷早早出来了,果然没走远就听见身后一阵笑声,不知道他们说起了什么事,又在笑哪个,可是听起来很是欢畅。

    赵芷一步三回头,看起来很是舍不得走。

    “走呀。”

    赵芷哀恳地拉着小冬问:“他是不是就住你家了?住多久?”

    小冬看着她的样子,感觉自己是不是犯了个错误。沈三公子这样的人品相貌才气,堪称才比子健貌如潘安,典型一少女杀手啊。赵芷要是对他……那个什么,那怎么办?

    几年下来当小孩子习惯了,现在突然发现自己和身边的人,都已经不是孩子了。

    小冬舍不得孩童温暖而单纯的世界。

    可是成长不会因为她不乐意就不到来。

    她的衣裳渐渐改了式样,不再是童装式而是少女式了,发型以前总是三丫髻双鬟髻,现在也能梳飞燕髻倭堕髻了。甚至在首饰方面,以前顶多戴个项圈金锁之类,现在却坠子镯子珠花什么的都戴了起来。

    更何况,赵芷比她还大两岁呢。

    小冬琢磨了下,按说,对着沈三公子这么个少女杀手,自己怎么没有心如鹿撞?

    八成是从小就见,只当他是个哥哥,和赵吕一样,生不出别的心思来。

    也可能是,要数才气气度,沈静是不错,可是架不住有自家老爹安王珠玉在前啊,安王那是修炼多年早已经成精了,若论仙风道骨文采风流,沈三公子在安王面前就成了地道的毛头小子,道行差着多少年的距离。

    当然,沈静要是娶了赵芷,那是包赚不赔的。可是赵芷和沈静能有共同语言么?想一想,如芝兰玉树似的沈三公子身边站一个叽叽喳喳喜鹊鸟儿似的赵芷——呃,玉树和喜鹊都好,就是……不太般配。

    那天晚上的酒喝的据说是挺恣意的,五个人喝倒了仨,罗家的一对门板兄弟是让人抬回去的,赵吕也晕乎乎地让人扛回自己院子。看不出沈三文质彬彬,倒和秦烈有一拼——如果不是两个人酒量都了得,那就是逃酒功夫一流。小冬琢磨一下,秦烈可能是酒量真好,沈三那身板儿怎么看也不象千杯不醉的料子,多半是想办法逃酒了。小冬很是贤惠,第二天捧着醒酒汤去探望,赵吕蓬头垢面,捧着脑袋在席上呻吟,全无世子风范。小冬一边儿心疼,一边又觉得解气。让你们喝,嘿,喝趴了吧?

    赵吕自己捧着醒酒汤,喝一口就皱起眉头来,吩咐人说:“给沈公子秦公子都各送一碗去。”

    到这时候还不忘共患难啊。

    小冬捂着嘴笑:“人家都没醉,哥哥就自己独享了吧。”

    “没醉?”赵吕扶着头:“谁没醉?”

    小冬爬到他身后:“我替哥哥揉揉吧,头疼的厉害吗?”

    赵吕眉开眼笑:“妹妹一揉就不疼了。”

    小冬故意叹口气:“哥哥将来娶了嫂子,肯定就不稀罕我了。”

    “谁说的?”赵吕马上保证:“我要娶,肯定娶个知书达理又温柔贤惠的,这样的话,就多一个人和我一起疼妹妹了,不好么?”

    赵吕的保证听起来很靠谱,如果他把小冬还当孩子哄,说什么以后不娶老婆的话,那才是叫没诚意呢。

    “咦?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小冬笑得贼兮兮的:“哥哥要给我娶个这样的嫂子吗?是不是已经瞄准了哪家姑娘了?说出来我还能帮你参详参详呢。”

    赵吕的脸涨红了:“哪有……”

    咦?真有么?

    小冬好奇起来,要是没影儿的事,赵吕干嘛脸红啊。

    “哥——哥——”小冬甜腻腻地拖长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同我说说嘛……没有就没有,有的话我也不会笑话你呀。”

    赵吕支支吾吾,越发显得可疑,可是嘴硬得很,一口咬定说没有,把小冬从屋里哄了出来。

    小冬悻悻然,这才叫过河拆桥呢,媳妇八字还没一撇就把妹妹往外哄了——都说吃人嘴软,赵吕喝了她的醒酒汤,却立马过河拆桥,实在不象话。

    赵吕到底有没有对哪个女孩儿动心呢?

    小冬把常来常往的几个世交家的女孩儿都滤了一下,年纪差不多的有好几位,可是哪一个都不象。徐家的姐姐做事一板一眼,太古板沉闷,不会的。刘家的姑娘倒是爱说爱笑,可是赵吕和她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彼此落落大方,没一点儿忸怩羞涩,也不会。

    剩下姓宋姓陈姓王的几位姑娘,都赏过一回花听过一次戏,赵吕和她们都没说过话呀。

    小冬觉得自家哥哥如金玉,旁人家的姑娘纵然也是珠宝,可都存在着成色,质地,光头等方面的种种不足,做朋友的话哪个都不错,当嫂子的话个个儿不合格。

    没等小冬把赵吕这边打探出来,京城中关于安王的前一股谣传告一段落,又刮起另一阵风言风语来。

    这次绯闻有了具体的主角——秦女。

    有人言之凿凿,说秦女之所以拒绝二皇子,是因为她早已经心有所属。

    属谁呢?

    满京城里数一数,长相风度文才家势——安王要认第二,只怕没人能当第一。

    这股风和上次不一样,说的有鼻子有眼儿,有根有据的。一说秦女当时成名就是安王提点的。这么些年来她声名大噪也有安王在后面照应扶持的。一说安王之所以在第二任王妃姚氏病逝后一直未娶也是因为心慕秦女,而秦女提携师妹收授弟子就是为了退出之后与安王双宿双栖——

    如果事不关己,小冬还真会击掌赞一声:佳话呀。

    真是奇怪,为什么最近京城里的闲人就是要和安王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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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栗子羹

    第二十一章栗子羹

    传言说,曾经有人在西内苑的水阁里撞见了安王和秦女幽会,秦女发散衣乱等等诸如此类,说的活灵活现,宛如亲见。

    那些传言小冬是当笑话听的。中秋宴后,秦女离开了教坊,不知去向了。没听说她嫁了什么人,也没有象教坊出去的其他人一般自己弄个院子养几个徒弟赚钱。

    其实那些愿意脱籍离开教坊司的人,都是挣足了缠头,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只是他们从小就从事这个行业,即使脱了籍,除了这个圈子,也不会做别的。

    小冬觉得,秦女这么做很好。退的正是时候,省得一把年纪风尘满面还在歌舞场中打滚厮混。而且要退就退得干干净净,省了以后的麻烦纠缠。

    秦女既然一走,有关于安王和她的流言飞语也就没人再提起。京城里永远不缺新鲜事儿,人们的热情很快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头。

    五公主的病还没好,明贵妃又病倒了。自从五公主患了疱疮恶疾,母女连心,明贵妃的焦虑愁苦自不必说,日夜煎熬下来,人瘦了一圈儿,小冬在长春宫见她的时候,衣裳都象挂在身上似的,人陡然老了十岁,见人的时候唇边习惯性的带着笑意,只那笑意也显得疲惫僵硬。

    不管明贵妃害没害过人做过的亏心事又有多少,起码她是个好母亲。

    小冬替圣慈太后读了一会儿经,看她似有倦意,小声说:“太后娘娘靠一会儿,养养神吧。”

    圣慈太后朝她微微点头,采姑过来服侍太后卸去簪环,铺展被褥,小冬移过枕头,服侍圣慈太后躺下了,才退了出来。

    采姑轻声说:“郡主读了这么半天经,吃杯茶再走吧?”

    小冬摇摇头:“不了,我回集玉堂去,下午还有画课。”

    “现在这位魏师傅教的怎么样?”

    小冬抿嘴笑,说:“不错。”

    何师傅已经告老,换的这位魏师傅也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师傅,发白齿落,说话漏风,记性没有忘性好,连着三天教同一种笔法,每次还都当是自己是头一回讲。下头的人有的趁机补觉,有的开小差做旁的事,还有的抄写上午没抄完的功课,反正魏师傅教得轻松,大家学得惬意。

    采姑吩咐两个宫人送小冬回集玉堂,经过望仙楼下头的时候,有人从路那一边匆匆而来,走得极快,小冬忙朝旁边避让,那人走到跟前好象才看见这里也有人,忙站住了脚。

    是二皇子妃石氏。她有些仓促地和小冬互相见礼招呼,没顾上说话又快步离去。

    小冬见她眼圈儿红红的,泪光莹然,心想不知是谁给了她委屈受。二皇子窝囊,石氏也成了个软柿子,宫里的人最会看人下菜碟,拜高踩低,别说主子,得势的宦官宫人大概都敢踩上一踩。

    没走两步,又迎面遇上了二皇子。

    人没走近,先闻到一股酸腐的酒气,衣衫不整,胡子拉茬。

    小冬忍住了没捂鼻子,上前同他见礼。

    虽然没什么多深的交情,以前二皇子也总是笑脸相对,可现在却面色古怪,站在那里既不还礼,也不出声。

    小冬心里有点怕,这人恐怕是喝醉了——人一醉,会说什么做什么都难以预料,有的人平时温顺如绵羊,一喝了酒却暴躁蛮横,活象换了一个人似的。

    幸好二皇子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失礼之举,嘿嘿冷笑了两声,转身儿走了。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宦官忙朝小冬匆匆行个礼,追了上去想要搀扶他,被二皇子一把甩开了。

    “郡主,再不走怕是要迟了。”

    “哦。”

    刚才二皇子那声冷笑,让小冬想起来就觉得不舒服。

    自己又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他——

    呃……总不能是因为秦女,安王,还有二皇子那段风传的三角关系,所以迁怒于她?

    应该不会吧……

    小冬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赵芷画好了自己的那幅,过来看小冬的画,忍不住笑了:“你可真是的,这美人身上穿着夏衫,后面居然伸出一枝梅花来。”

    小冬一看可不是么,一走神儿就画上了。

    “好啦,画的倒都不错,就是不大衬。”赵芷拈着笔想了想,在画上写了几个字:“你看,这样就衬了吧?”

    小冬一看,她写的是“梦梅图”,把穿夏衣看梅花解释为是在梦中看花,倒说得过去。

    其实就算不起这个名字交上去,魏师傅也肯定眯着眼说声“好”,旁的师傅可没有这么好糊弄。比如弹琴,你弹错就是弹错,满屋的人都听着呢,不会个个都这么好糊弄,师傅就算想徇情,也不能太过放纵,训还是要训两句的。

    “对了,回来我跟你坐一车走,我想吃源隆坊卖的栗子羹,咱们一块儿去买吧?”

    “行啊。”说起来小冬也有点馋。新栗子一下来小冬就尝过了,什么栗粉蒸糕栗子炖鸡,不过源隆坊是有独家秘方的,栗子羹做得美味之极,吃到嘴里香、甜、糯,而且不失栗子特有的那种沙沙的口感,安王和赵吕也喜欢。

    小冬琢磨着得多买几份——就怕赶不及。源隆坊生意极好,每天做的数量有限,现在又赶着新栗子刚下来的时节,买的人多,晚了只怕让人抢光了。

    结果还真是如此,她们到的时候,栗子羹果然卖光了。赵芷悻悻地说:“明儿一早就让人过来买。”

    “就为一口吃的,你看你的小嘴撅的呀,都能挂油瓶了。”没有栗子羹,小冬吩咐人买了些六味酥和绿豆饼,也是这家的招牌点心。

    赵芷朝前望了一眼,忽然眼一亮:“咦,前面不就是那个四海聚宝吗?”

    小冬这些日子没少听人说起这个,有些疑惑:“胡商们的铺子都开到这里来了?”

    “哪里,不是胡商开的。”赵芷扯扯她:“要不咱们进去瞧瞧?听说里面稀罕东西可不少。”

    小冬摇头:“不早了,该回去了。要是想逛,等后天再来,我叫上哥哥一起。”

    赵芷也只好点头答应,小冬把买的糕点分她一半,她要了绿豆饼,六味酥只打开来吃了两块,并没要小冬给她预备的那一包:“要是我们家的那几位吃顺嘴了,天天让我捎带,我可受不了,还是你拿回去吧。”

    兜了这么个圈子,回到安王府果然比平时晚了多半个时辰,小冬把买的糕点取出来:“去得晚了,没买着栗子羹。”

    胡氏一笑,捧出个纸盒来:“可巧了,刚才秦公子让人送了一份儿栗子羹来,说是路过那儿顺便买的。”

    一掀盖,一股甜蜜蜜的香气溢出来。小冬眉开眼笑,也顾不上去洗手,先取了一块吃。

    “嗯,看来我还是有口福。”

    ————————————

    还想再更一章的,来不及鸟……最近不敢熬夜,快过年了怕熬出什么病来……

    明天双更。

第二十二章 买卖

    第二十二章买卖

    刚吃了两块儿,外面赵吕问了声:“妹妹回来了?”

    小冬说:“回来了,哥哥快进来。”

    赵吕拎着一个提盒进来,笑着说:“我吩咐人买了源隆坊的栗子羹回来,妹妹快尝尝。”

    呃……

    赵吕看见桌上已经打开的那个盒子,有些意外:“咦?妹妹也买了?”

    “其实我没买着,这盒是秦烈哥哥让人送来的。”

    赵吕笑容不变:“都想到一块儿去了。那妹妹留着慢慢吃吧。”

    把这些都吃了她肚子非撑破不可。

    “我哪吃得了这么多。”

    “你院子里这么多人呢,大家一块儿分着吃吧。”赵吕说着就把自己拎来的那盒打开来让小冬吃,顺手就把秦烈买的那盒拿了交给胡氏:“胡妈妈拿去吧,给红芙红茶她们也分些,尝个鲜。”

    小冬在路上已经吃了六味酥和绿豆饼,再吃两块栗子羹,肚子已经饱饱的了,看赵吕还想再往她嘴里填,急忙借着喝茶把话岔开。

    “哥哥,我今天遇着二皇子妃和二皇子了。两个人一前一后,一个眼泪汪汪,一个浑身酒气,不知道是不是夫妻俩吵了嘴。”

    赵吕问:“在哪儿遇着的?”

    “从长春宫出来回集玉堂的时候,在望仙楼那里——”这么一说小冬也有些疑惑,二皇子这酒是在哪儿喝的呢?望仙楼再过去就是流光池,他喝的是酒又不是池塘里的水。

    赵吕想了想:“听说今天二皇子又吃了训斥,八成是心情不好。以后见他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也不要多说话。”

    小冬点头答应了,托着块栗子羹递给赵吕:“哥哥吃。”

    赵吕顿时眉开眼笑,就着就冬的手把那块栗子羹吃了:“妹妹要喜欢,明天再打发人去买。”

    “天天吃就不稀罕啦。”

    安王今天回来得倒早,小冬和赵吕进书房的时候,看到廊下有个穿天青长衫的少年,气度打扮不似王府的下人,仔细看一眼,倒不觉得十分面生,仿佛是见过的。那人轻声说:“见过世子、郡主。”

    赵吕点头说:“不必多礼。”

    进了屋向安王行了礼,安王微笑着指着案上一个纸盒说:“记得你爱吃,下午经过源隆坊买了些栗子羹回来。”

    呃——

    小冬现在打嗝都是栗子味儿,已经吃的嘴饱肚圆,可是安王笑微微地看着她,小冬咳嗽一声,过去把盒子捧起来:“我拿回去慢慢吃。”

    源隆坊今天真是生意兴隆啊,自家全家人轮番儿的去照应他家生意,想不红火都难。

    小冬想起门外那人:“父亲,外头那人是谁?”

    “哦,他姓张。”旁的就没说什么。

    小冬又抱着一盒栗子羹回去,胡氏见了直笑:“郡主今天可是和栗子羹扯不清了,这又是哪儿来的?”

    “父亲让人买的。”小冬皱着眉头揉揉肚子:“今天晚饭可省了。”

    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对了,我刚才在父亲书房外看见一个人,觉得有点面生,听说姓张,府里最近来了什么人吗?”

    胡氏想了想:“倒没有听说。怎么,他冲撞了郡主不成?”

    “不是,不过我总觉得这人在哪儿见过,听声音也有些熟悉,可是这个人,我又明明没有见过。”

    胡氏笑着说:“是不是他与郡主从前见过的哪个人有相似之处?”

    这倒是说得通。可是小冬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掰来掰去一个个想过了,都不是啊。

    想不通的事小冬也不去想,晚饭时她只喝了碗汤,饶是这样肚子还涨得难受,去园子里头散步消食。胡氏怕晚上风凉,给她拿了件长衣,又交待红芙红茶灯笼要稳着些,池子边不要去。

    月明星稀,其实不用灯笼照亮也看得见路。红茶声音清脆,又爱说笑,一路上讲了好几个笑话给小冬解闷。红芙也忍不住笑,笑完了又觉得有失端庄。她现在是小冬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平时就总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要给其他人做个样子出来,还真是好久没有这样痛快笑过了。

    “就你话多,也不知从哪里听来这么些俚语俗谈。”

    “大家都笑一笑,早消了食好回去睡觉呢。姐姐也别端着了,反正这儿又没别人,谁还笑话咱们啊。”红芙摸着下巴,回味无穷般眯起眼:“源隆坊真是名不虚传,点心做的当真好吃,咱们府里头几个厨子,糕点做的倒是够方正精致,就是没有人家那个味儿。”

    红芙也说:“那个绿豆饼,其实咱们府里也做得出来。”

    “反正不一样,我觉得府里的太甜了,吃一块还好,再多吃就发腻。人家这做的,又清甜又爽口,哪怕给我一盒子我也吃得下去。”

    “你倒想吃一盒子呢,一盒就要四钱银呢,你一个月月钱够吃几盒的?”

    小冬抿着嘴笑,纱罩灯里透出昏黄的光亮来,摇摆不定,前头听着脚步声响,小冬站住了脚,红芙朝前走了一步,举灯照了一照。

    灯影里秦烈的脸亮起来又暗下去。

    小冬有些意外:“这么晚了,你怎么来园子里头?”

    “刚从你哥哥那里出来。”秦烈走到近前,小冬顿时觉得挺有安全感——风都给挡住了。

    “买的那栗子羹你吃了吗?”

    小冬现在一听到栗子二字就想打饱嗝,苦笑着说:“别提了,你买了,哥哥买了,父亲回来居然也买了,我现在出气儿都是栗子味儿的,出来散步消食,不然晚上撑得睡不着呢。”

    秦烈笑声朗朗:“你不会一口气全吃了吧?”

    小冬摇摇头,秦烈指着来处说:“那边桂花都开了,要不到那边走走?”

    “也好。”

    秦烈陪她走了一段,小冬顺口问:“对了,你到京城来做的是什么生意啊?”

    “什么都做一点儿,京城人喜欢别处来的新鲜玩意儿,外地人又仰慕京城繁华,我就把别处的东西运来,再把京城的东西运走。”

    这话说的很浅显易懂。小冬想想也确实如此。北地的皮货南方的丝帛,京城里的人什么时候也缺不得这些。而外地的人又向往京城,哪怕再普通的脂粉,只要换个精致盒子再说是内造宫粉,那身价自然翻几番。其实内造的东西有限,哪有这么多能流通出去贩卖的?不过是打着这个名头,卖粉的人赚银子,买粉的人得个开心。

    小冬脑海中浮现中这么一幅情形:秦烈挑着货郎担,大步生风,嗓门响亮地吆喝“上好宫粉绣花线——”。

    咳,不能想,太雷人了。

    ————————

    为啥这些天更的又晚了呢……挠头,作息真难调。

第二十三章 年夜

    第二十三章年夜

    那天晚上的桂花很香。

    后来小冬白天又来过,可是没觉得有那天晚上那么香。

    也许是因为晚上安静,夜色深沉。人们总说,不能看的时候,耳朵就灵了。不能听的时候,鼻子也就更灵了。所以那天晚上的桂花才显得那样沁人心脾吧?

    过了年,三皇子妃传出好消息——她有身孕了。她自己固然欢喜,皇后也一连数日心情都极好,小冬见她时,难得看到了她的笑脸。

    其实皇后并不老,但是她总板着脸,看起来先老了三分,衣饰样子又显得沉闷,再老三分。自从姚锦凤那件事之后她见小冬的时候,总有那么些不自然。小冬敏感得很,皇后杀不成姚锦凤,把她们一起恨上了——不,也许从姚锦凤那件事之前,皇后就极不喜欢她。小冬记得有两回在长春宫里,总是隐约觉得有人在盯着她,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发现。后来时间长了,她自然能感觉出来皇后对她的排斥。

    让皇后高兴的事儿还不止这一桩。明贵妃缠结病榻数月,除夕宫宴都没出席。俗话说得好,久病床前无孝子,当然更不能指望还有孝夫了,皇帝就算很长情,也不可能整天对着个病人体贴关爱。皇后与明贵妃多年对手,眼见她们母女俩人失宠在即,那份儿畅快就甭提了。

    宫宴上五公主依旧没来。六公主七公主倒是和小冬她们坐了一席。大家的衣饰都差不多,不约而同都穿了红,各种深红浅红玫子红,看着一片喜气洋洋的。六公主的头发全梳了上去盘了一个簪花髻,脂红fen香,看起来已经是不折不扣的佳人了,只是虽然衣饰鲜亮六公主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她当然高兴不起来,虽然五公主刚病时六公主很是欢乐了几天,可是五公主的这个病,既不好,也不歹,就这么一天一天拖下去,倒把六公主给耽误了。原来听说她也早就要指婚了,可是五公主一病,她的事儿也就没了动静。

    七公主还是一团孩气,黑漆漆的头发梳了两条小辫,人裹在大红衣裳里头,衬得面孔雪白粉嫩,眉心还点了一抹胭脂红,整个人不象真的,倒象个布娃娃一样。赵芷和小冬咬耳朵:“我当初见你的时候啊,也就象她这样,不过你比她还珠圆玉润哪,这个老七太瘦了。”

    六公主心气不顺,冷言冷语的,小冬她们也不理会,六公主憋着劲儿没处使,结果七公主想去拿高脚盘里的果子,袖子把六公主的筷给扫落了,六公主顿时沉下脸来,狠狠剜了她两眼:“你就这么没吃过果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她说的声音低,小冬和赵芷坐得近,听得一清二楚。

    七公主手里还抓着两个果子,愣愣地看着她一声不吭。

    宫人过来捡起筷子,又替她换了一副。七公主还象个木头娃娃一样呆坐着,六公主推了她一把:“你离我远些,别再把别的什么碰翻了。”

    赵芷头一个看不惯她,和七公主说:“来,你往我们这边儿坐坐。”

    七公主依言朝这边挪一挪,挨着小冬坐好。

    小冬柔声问:“想吃什么?”

    七公主指了指一碟花生。

    赵芷干脆连盘子一起扯过来放在她面前:“吃吧。”

    宫宴的菜既油腻,又凉得快,根本没法儿吃。小冬来时是垫过肚子来的,赵芷也是一样,席上真正在吃东西的只有七公主。

    七公主吃东西的习惯是两手捧着,看起来象只饥饿过头的小松鼠。而且吃东西的时候眼睛还时而会左右张望,象是怕人来抢夺一样。

    赵芷打了个呵欠:“年年都这样——你困不困?”

    “我白天找空儿补了一觉。你都没睡过?”

    “没有,家里吵吵嚷嚷睡不着。”赵芷撇着嘴:“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多的侄子侄女儿外甥外甥女儿,还有表侄子表外甥女儿的一大堆,怪不得人都说年关难过。再这么过下去,我过一次年就要赔一次钱,有多少金银也不够填这个无底洞的。”

    小冬忍不住笑,虽然赵芷很值同情,可是她一张脸皱得象包子似的,实在让人忍俊不禁:“你母亲不贴补你?”

    “唉,就是贴补了也这样啊,她又不能贴得太多,免得被别人看出来了又找碴儿。”

    人口简单有人口简单的好处,起码小冬就只收旁人的红包、见面礼儿,还不用朝外掏。就算要掏——她只有赵吕这么一个哥哥,将来就算他卯足了劲儿的替安王府传宗接代,小冬也不会为这个破产。

    “对了,沈三公子他……在你们王府过年么?”

    小冬笑了:“没有。他平时住在国子监里,腊月头里就放假了,哥哥倒邀他来住了几天。不过前天他已经走了,去了京城他一位堂叔那里过年。”

    “诶……”赵芷又失落了:“他和你们更亲吧?”

    “人家都姓沈,当然要去自家过年,哪有在外姓人家过年的道理。”

    小冬想了想,不知该不该把沈三家中已经给他定亲的消息说出来——不说吧,怕赵芷钻牛角尖。要说吧,沈蔷也只在信中提了一句,和那家只是有个约定,还没正式下定呢,算不得已经定亲。她只含糊地朝赵芷提过一两回,也不知赵芷是听进去了没有。

    如果她只把沈静当成偶像明星来思慕一下那倒无妨,反正思慕沈静的姑娘多了去了。从河东到京城的大道上排一排,没准儿还能绕个来回呢。

    反正他们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小冬的袖子忽然被扯了两下。她低下头,七公主不知什么时候看见了她手上拴的玉鱼,就揪在了手里不松开。

    小冬问她:“你喜欢?”

    七公主不点头不摇头,也不出声,就这么瞅着她。

    如果是旁的东西,给她就给她了。但这只小玉鱼是头次见面赵吕给她的,对小冬来说,意义非凡。

    她想了想,从腰上解下荷包,从里面拿出一枚小小的梳子来,只有一寸多长,上头镶的细碎的宝石拼成一朵含苞吐蕊的芙蓉花,下头缀着亮灿灿的银流苏。既可以佩在身上,也可以插在发间,小冬自己就挺喜欢,估摸着七公主也肯定喜欢这个。

    “这个送给你吧。”

    梳子上的宝石在灯下绚丽璀璨,比玉鱼要好看得多了。七公主果然放开了玉鱼,接过了那柄小梳子。

    赵芷看了一眼,啧啧称赞:“真漂亮,哪儿来的?”

    “旁人给的。”

    七公主拿着梳子反来复去的看,抬起头来朝小冬一笑。

    那张总是呆呆的孩童的脸庞,一瞬间仿佛盛开了最美丽的花朵。

    小冬和赵芷一起怔住了。

    ————————

    二更~~

    俺要去睡了……

    呃,顺便求票票。

第二十四章 上元

    第二十四章上元

    七公主的母亲她们俩都没有见过,至于相貌如何——既然能曾经得宠生下女儿,那一定是不错的。

    七公主平时呆呆的,看着只是清秀。这一笑,顿时显得明眸皓齿,十足是绝色美人胚子。

    赵芷扯扯小冬,低声说:“乖乖,一代新人胜旧人啊。五公主就长得不错了,这个七公主要长开了也不得了。唉,衬着我们这一群不上不下的,可往哪儿掖啊。”

    其实,姚锦凤才是小冬见过的最标致美貌的女子,不过现在谁也不提起她,连赵芷这么爱说话爱热闹没机心的人也不提。

    五公主——现在只能说她以前长得不错了。

    她的病听说已经好了,但是仍却不见她出来见人,人人都说必是那疱疮留了疤在脸上,所以才不出来的见人的。明贵妃也没有出来,不知道母女俩在这时候是不是守在一起互相安慰,女儿破了相,母亲失了宠——旁人过年团圆喜庆,她们母女恐怕只能执手相看泪眼了。

    小冬他们府里明夫人最近也越发消沉了,原先在花园里还遇到过两次,可是这一两个月都没有碰见过她了,听说她一直也没出屋子。

    隆冬漫长,年关前后冷得厉害,滴水成冰,可是小冬最喜欢这个时节。这会儿安王和赵吕都待在家中,大家一起热热闹闹预备过年,安王亲手给她写福字和春联,小冬也学会了剪窗花儿,她对这件事儿很着迷,每年都剪很多,除了玉芳阁,把安王和赵吕的院子也都贴得满满当当,红红火火。她会剪各种各式的样子,比教她的师傅还强。有样子的她能剪,没有样子她自己也会画样子剪,剪子铰着红纸嚓嚓地响,屋里暖烘烘的,熏得脸微微发热。

    沈静不在安王府过年,可是秦烈却来了,多一个人,就多了一倍的热闹。

    小冬跟着他们放鞭炮,点焰火。有一种小焰火叫钻地鼠,和指节般大小,点燃了以后火花哧哧的冒着,满地乱窜,小冬总怕烧着裙子,赵吕一点,小冬就忙着往台阶上面躲,逗得赵吕哈哈大笑。

    还可以自己动手做灯笼,秦烈的手当真巧,把竹筒削得纸般薄,上面雕镂着花开富贵,喜上梅梢,里面放只蜡,点起来放在屋子里,里头的光把竹罩上的图案映在墙壁上,隐隐约约似真似梦。

    小冬笑着说:“表哥有这门手艺,将来就算不做买卖了,还可以去做灯笼卖。”

    秦烈也笑了:“我小时候,娘若要出远门或是忙得没空管我,我会自己跑到邻居家去找饭吃,跟着木匠师傅一起吃一起住,这点儿手艺就是那时候偷师学来的。”

    小冬吃了一惊:“那时候你多大?”

    秦烈比了一下:“跟这桌子一般高。”

    那秦烈的娘也实在有点太放任了,也不怕孩子让人抱走。

    听安王的口气,秦烈也是单亲家庭,只有娘没有爹,不知道那个爹是死了还是走了,秦烈的娘既当爹又当娘,顾赚钱就顾不了灶台,也难怪秦烈要去邻居家找饭吃。

    小冬的目光大概充满了同情怜惜,秦烈说:“没事儿,后来我长大一些了,就能自己做饭,后来就跟我娘一起跑买卖顾铺子。”

    他手还忙活,刻刀在手里灵活得象有生命一样,小冬索性在他旁边坐下来:“那后来你怎么来的京城?”

    “王爷写了信来,我娘也愿意我多读些书,多见见世面。”

    “那,你喜欢京城,还是喜欢你家乡?”

    秦烈停下手来想了想:“喜欢京城。”

    “咦?”小冬十分意外:“为什么?”

    她自己就是个十分恋家的人,别的地方再好,也觉得没有家乡好。秦烈的答案和她意料中的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

    秦烈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越不说,小冬越是好奇,连连追问,最后秦烈把雕好的笔筒往她手里一塞,拍拍身上的碎竹片竹屑扬长而去。

    小冬拿着那个笔筒发了会儿呆,上头刻的是只胖悠悠的小鸡在啄米吃。

    呃,这只小鸡让小冬想起那年生病秦烈带只小鸡来探病的事了,一样胖胖圆圆的。

    想起来还象昨天的事一样,小鸡的身体软软热热,在手心里微微腾挪挣扎——感觉就象握住了谁的心一样。

    小冬忽然想到,秦烈说喜欢京城——难道他有了心上人?而那人是在京城的?

    啊,这样就说得通了。

    所以秦烈一向爽快,刚才却不肯说出自己更喜欢京城的原因啊。

    呃,他会喜欢谁呢?

    小冬好些天都在琢磨这个,想不出来秦烈喜欢的会是什么样的姑娘。

    秦烈这些天空着替她做了一堆小东西,其中就有一盏玲珑八角灯,竹架为骨,上嵌琉璃,点起来灿然晶莹,美不胜收。小冬爱惜地只点了一小会儿,就吹熄了蜡烛,把灯收了起来,秦烈问:“怎么不点了?”没等小冬回答应,他就猜测着说:“想留着上元时候点?”

    “不是……”小冬说:“怕点坏了……留着以后慢慢点。”

    “没那么易坏。再说,坏了我再做。”

    谁知道明年,后年,大家都还会不会在一起?

    说不定明年秦烈就会成亲,也不会再象现在一样留在安王府过年了。

    也许要不了一年他就已经离开京城了,再见不知何日,他毕竟不是京城人氏,他的家在遂州。

    小冬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失落。难怪古人有诗云,相见时难别亦难。

    不过小冬当然不会把心里想的照实说出来破坏气氛。

    现在大家能聚在一起,那就快快活活地过。将来分开了,还可以把这些记忆拿出来回味。

    上元节那天赵芷早早跑来安王府找她,手里提着一盏字谜灯,笑着说:“来来,你来猜猜看,猜中了本姑娘重重有赏。”

    小冬看了一眼,上头的字谜倒是赵芷亲手写上的。

    “猜中赏什么?”

    “咦?你先猜了再说啊。”

    小冬故意撅起嘴摇头:“要是只给一块两块糖,那我还是别费这个力气了。”

    赵芷瞪她一眼:“我有那么小气吗?”她把荷包一亮,里面金灿灿银晃晃的塞满小银珠小金豆子:“我可是带了真金白银来的。”

    小冬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吧,那我就猜一猜。”

    不过看赵芷得意洋洋又急不可耐的样子,想必她是想了极难的灯谜写在上头,有意来刁难人的。

    头一首是字谜,“千里江陵一日还”。

    ——————

    今天来不及二更了,明天补上

第二十五章 赏灯

    第二十五章赏灯

    小冬皱了半天眉头,摇头说:“猜不出来。”

    赵芷乐不可支:“嘿,我就说嘛,我出的灯谜,准把人都难住。对了,你的灯呢?”

    小冬把秦烈给她做的那盏琉璃灯拿了出来,赵芷啧啧称赞:“一看就不是那些匠人的手艺,哪弄来的?”

    “秦家表哥替我做的。”

    “真没看出为,他还有这本事。”赵芷看看自己的灯:“我这个太寻常了,灯魁肯定是得不着。太后娘娘难得今年高兴,说灯魁有重赏呢。”

    “我这个既不风雅,又不华贵,八成也是没指望。”

    但是小冬自己最喜欢这个,就算安王给她看的那盏白玉楼阁八角灯,她也觉得没有这个好。安王的那盏灯太过名贵,根本不能拿来点。

    “咱们几时进宫?”

    小冬想了想:“嗯,要去无福宫领宴,再到望仙楼观灯……我算算,过了午再去也不迟。”

    “对,别去的那么早了,到处闹哄哄的,人一多容易出乱子。”赵芷记忆犹新,除夕宴那天吃的不好,茶水续不上,还被人踩了裙子,簇新的销金纱披帛溅上了油斑,废了。回去之后她娘心疼东西,把她一顿好训。

    赵芷一点儿都没料错,一到过节的时候,宫里格外热闹,也格外的忙乱。人手并没多增,可是活儿却多出几倍来,大冷天,那些宫人们忙得却是一头一脸的油和汗,也顾不上停下来擦一把。

    六公主带了一盏彩云追月纱灯,七公主只有一盏寻常的兔儿灯。其他人带的灯也都精巧奇趣,没有重样的。吃了一顿没滋没味儿的宫宴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望仙楼赏灯。

    冬日里御花园中也没有什么景致,可是今夜不同。那些花树上扎着绢花纸花,廊下地上点着各式的灯笼,照得御花园有如白昼。流光池今夜名符其实,水面上许多小船慢慢划过,船上挂着彩灯,还有穿着彩衣的歌伎站在船上起舞,做出种种曼妙姿态。望仙楼下琴师歌女们怀抱乐器,先奏了一首盛世太平曲,又来了一阙迎春颂。

    赵芷靠近小冬:“想什么呢?”

    “嗯,我琢磨着,看灯果然要在有水的地方看。”

    万点灯光倒映在流光池中,记得有阙词中写着,“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还有“风啸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御花园中,可不正有花千树?流光池上,灯影闪烁,恰如银鱼金龙群舞。

    赵芷看了一会儿,她坐不住,跑到一旁去和人玩猜灯谜,可惜不是个个人都象小冬一般识情识趣,没多会儿便有人猜出了她灯笼上几个灯谜,把谜底写下来亮给她看,赵芷唉声作气,割肉一般掏出银珠子给人,金豆子却捂着不肯给。

    望仙楼上毕竟有风,小冬觉得有些凉意,朝里挪了下位置。圣慈太后和皇帝坐在正中楼台上,皇帝面带笑容,正指着下头的一处景致和太后小声说话,圣慈太后微微点头,看上去融融洽洽,母慈子孝。

    小冬自然希望皇帝和圣慈太后母子和睦亲近。

    她还看见了安王,站得稍靠后一些。赵吕和三皇子站在一处。这些都在亮处,略昏暗一些地方,离得远,夜色重,就看不太清楚了。

    七公主不知从哪儿钻了过来,又跑到小冬身边来了。大概跟她要了几回东西,把她给牢牢地记住了。

    小冬心里倒是真的很怜惜这个小姑娘,朝她招手:“七妹妹坐这儿。”

    七公主乖乖地挨着她坐下,小冬在面前的盘子里取了几片核桃酥递给她:“吃吗?”

    七公主接了过去,往嘴里填了一片,面颊顿时被撑得鼓起一块来。

    她盯着小冬手里的灯看了一会儿,还伸手去碰了一下,象是怕被烛火烫了手一般,刚触着上头的琉璃,就飞快地缩了回来。

    “这个不烫的。”

    七公主抬头看看她,然后又伸手去摸。指尖顺着竹子上刻出来的花纹划动,脸也越挨越近。灯笼里的光透出来,影影绰绰的淡黄浅浅地印在她脸上,那张雪白粉嫩的小脸儿看起来更添了几分秀丽。

    小冬指给她看:“这是梅花,这是竹叶,这是松,合起来称岁寒三友。梅花在隆冬开放,而竹子与松柏一年四季长青不衰,不畏严霜,欣欣向荣。”

    七公主大概是听懂了,看了看小冬,忽然把脸颊贴到她的手心里。

    小冬微微吃惊,只觉得她小脸儿粉嫩柔软,大概是因为楼高风凉,所以她的脸是凉冰冰的。

    有宫人过来,行礼说道:“郡主,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小冬点头答应了一声:“知道了。”

    她站起了起来整整衣襟裙摆,赵芷往这边看了一眼,小冬做个手势,以口型示意:“我过去那边。”

    赵芷正忙着猜旁人的灯谜,匆匆朝她点了下头。

    她摸了下七公主的头发:“我去去就来,你好好在这边。”

    七公主却扯住了她的袖子,小脸儿上一副坚定的神气。

    小冬犹豫了下。

    周围的那些宗室郡主县主们对七公主很是冷淡,离得近些的六公主是不能托付的,赵芷呢,这会儿又玩得兴起顾不上。

    “那你跟我过去吧。”

    宫人忙说:“太后娘娘并未宣召七公主……不如……”

    “没关系的。”

    七公主除了不说话,其他方面都算乖巧,又不惹祸,太后不会讨厌她。

    宫人还在犹豫,小冬说:“走吧。”

    从她们这些女眷待的偏阁去望仙楼的正中还要绕过回廊再经过一段楼梯,小冬拉着七公主的手,跟在引路的宫人后头朝那边去。

    出了门一股冷风扑在脸上,小冬打了个寒噤。虽然外面也是彩灯处处,可是这一段回廊却显着昏暗得多。

    七公主握着她的手紧了一紧,人也依偎过来紧紧挨着她。

    小冬轻声问:“冷吗?”

    七公主没吭声。

    小冬也习惯了她的沉默。

    ——应该给她再找件斗篷穿的。这么一热一冷的交替,最容易着凉生病。

    宫女挑着一盏灯笼在前头引路,高声说了句:“这边儿黑,郡主当心脚下。”

    七公主握着小冬的手在微微发抖。小冬不知道她是怕冷还是怕黑,轻声安慰了句:“别怕,慢慢走。”

    到了转角处,前头的宫女快走了一步,忽然“哎哟”一声朝旁边歪倒下去。

    小冬一怔,问道:“怎么了?”

    ——————————

    祝亲爱的月月生日快乐。

    嗯,给月月的生日贺文番外贴在鲜那边了,因为有H,这边可不敢贴。大家如果有看过空城,喜欢怀歌和汝默这一对的,可以移步去那俺鲜那边的专栏观看……

    扭扭~~

第二十六章 刺客

    第二十六章刺客

    宫人手里的提的灯笼一落地便熄灭了,前方顿时昏黑一片,前前后后都没别的灯亮,只有七公主手里那盏小兔子灯还有些微弱的光,小冬隐约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没再朝前走,一边拉着七公主朝来路退回去,一边高声喊:“来人!”

    她的喊声被忽然炸响的焰火声盖了过去,就算她声音再高一倍也不会被人听见。

    斜刺里忽然有道人影窜起,猛地朝小冬撞过来。小冬朝旁边躲闪,那人一把扯住她的手臂,电光石火之间她明白过来——

    这人要把她推下去!

    小冬这些年和赵吕学的那点儿本事现在似乎全派不上用场,不管她拧也好踢也好,那人另一只手抓在她腰间,小冬低下头去狠狠咬了一口,那人手丝毫不松。

    身体已经被拎了起来,小冬一只手死死抓住栏柱。天冷,那柱子滑得抓不住。

    难道……难道她就要死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了吗?

    忽然间眼前火光一闪,那人半边身体忽然窜起火苗烧了起来。瞬息间小冬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手肘重重砸在那人眼睛上。

    那人长声惨叫,小冬趁势挣脱了出来。

    后来再回想那时候的情形,小冬始终觉得脑海里一片模糊。

    但是,她记得,她的确想都没想就拔了头上的簪子,朝那人刺了过去。

    她瞄的是咽喉,可是那人身子高,忙乱间也没有刺准,那一下扎在那人肩膀上。

    他身上的火已经窜得老高,再也顾不上和小冬纠缠,弃下她们两人,飞快地闪过了拐角。小冬惊魂未定,也顾不上别的,一把扯上七公主就朝回跑。

    焰火在空中炸裂,轰响声连绵不绝,斑斓地火光映着长长的回廊,眼前忽明忽暗。

    小冬从来没有觉得哪条路有这样漫长。身后是死亡的威胁,前方是可以逃生的出口,却仿佛遥远得永远也到不了。

    她们跌跌撞撞,跑出了那条回廊。平台边的侍卫禁军发觉了异动迎了过来,小冬脸色煞白,头发散乱,胸口和喉咙都因为剧烈地喘息,疼得象刀割一般,扶着腰用力吞咽了一记,指着身后说:“刺……有刺客!”

    宦官与宫人惊叫起来,有人上来扶她,有人急切的问什么,有人叱喝指派,有人朝回廊那边冲过去——

    小冬浑身的力气都象被抽开了一样,腿软的象面条儿,根本支撑不住身体。

    那人要杀她。

    是的,就是冲她来的。

    忽然熄灭的灯笼,那个宫人……那道黑影……

    小冬象患了疟疾一样地发抖,上下牙齿相撞格格作响。宫人将她扶进偏阁里,她还是抖得止不住。

    恐慌,后怕,寒冷,疼痛——

    身边的那些人急切地和她说话,可她只能看见一张张人脸闪过,一张张嘴飞快地张翕着,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嗡嗡作响,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清。

    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她用力掐住手心,多少摆脱了那片茫然的混乱,清醒了一点儿。

    “哪里有刺客?”

    “什么……”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咱们快躲一躲……”

    “快快,都让开,没看她都喘不上气了吗?”

    一个杯子递到嘴边:“喝口水。”

    小冬伸手接过那个杯子,手上没力气,杯子没有拿稳,水泼出来洒在手上。

    她觉到了烫。

    然后她看见赵吕冲了过来,一把紧紧地把她抱住了。

    小冬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来,终于放心地把全身重量都交给了哥哥。

    “刚才有个宫人说太后让我过去,走到回廊拐角那儿,突然有个人窜出来,想把我推下去。我刺伤了他……还有,他身上还被火烧着了……”

    她怔了下,那火是怎么烧起来?

    啊,是七公主的兔子灯,扔在他身上了。

    对了,七公主呢?

    小冬朝旁边看,身遭都是人,一张张脸上惊惶不定。赵芷就在旁边,七公主……七公主不知什么时候被挤到了角落里,她抱着一只脚,小脸儿上竟然没有惶恐受惊的神情,还显得一片平静。

    “七公主,刚才和我在一起的……”

    赵吕已经把她从上到下都细看了一遍,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别怕,不用怕,哥哥在这儿,谁也伤不了你了。”

    小冬紧紧攥着他的衣裳,头点了好几下。

    “看看七公主受伤没。”

    七公主的脚伤着了,还掉了一只鞋。

    小冬身上有几处淤伤,都并不算重。

    太医分别替她们诊治,开了安神的药汤和外用的膏药。

    上元佳节的热闹欢庆被一扫而空,圣慈太后紧紧搂着小冬和七公主不撒手,身旁的人轮番劝解安慰也无济于事。

    皇帝坐在屏风外头,脸色铁青,尤其是听说那个身上带伤的宦官已经跌下望仙楼摔死,而那个宫人的尸首也在流光池里找到之后更是如此。

    小冬靠在圣慈太后怀里,脑海里反来复去就只有一个问题。

    是谁要杀她?为什么?

    宫中什么人同她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非要取她性命不可?

    她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会和谁结这么大的仇怨。

    或者,是冲着安王?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药汤煎好了送来,小冬和七公主一人喝了一碗。平时若吃药,非得就着果脯蜜饯不可。今天这汤药也许真的不苦,也许这会儿觉不着苦。

    宫人服侍她躺下来,她们没能把七公主抱来,这小姑娘紧紧拉着小冬不放,圣慈太后抬了抬手,宫人便将她们安置在一张榻上。

    身上暖融融的,小冬躺在那儿却不敢闭眼。

    她从来没有离死亡这样近。

    上辈子的死亡来得太快,她来不及害怕,痛苦,一切就已经结束了,然后,重新开始,她变成了小冬。

    可是刚才不一样。

    差一点儿儿,她就死了。如果那人不是要把她扔下楼,而是拿刀子来砍她,她能逃脱么?

    那人就在宫里……也许,就站在刚才那群人里头,精心策划了这么一场谋杀,要置她于死地,大概还要造成一个她是摔下楼跌死的假象。

    是谁?

    为什么?

    ——————————

    二更

第二十七章 探望

    第二十七章探望

    究竟是谁想杀她?

    一般人即使想,恐怕也做不到。

    得是有头有面有办法的人。

    小冬头一个先想到圣德太后——

    不不,就算圣德太后满心怨恨,恨着宫里的每一个人,那怨恨的头一个对象也不该是她。再说圣德太后被逼迁宫后,只怕她幽闭之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接着她又想到皇后,皇后完全有能力策划这起谋杀。可是皇后就算再不喜欢她,她们之间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小冬又不是会威胁她的后位,会威胁她儿子储君的地位。皇后就算做梦都惦记着想杀人,也不该是她。

    那又是谁呢?

    小冬实在想不出,宫中还有谁会想对付她。她并没有仇人啊。

    安神汤还是起了作用,她沉沉地睡了过去,连一个梦也没有做。

    模模糊糊地能觉得有人在摸她的头,额头上暖暖的,微微有一点痒。

    小冬眼睛睁开一条缝,动了动嘴,那人急忙比了个“嘘”的手势。

    秦烈怎么在这儿?

    小冬扶着头慢慢坐起来。

    这一觉睡得真够香的,从宫里一直睡回安王府了。

    “什么时辰了?”

    “申时刚过一刻。”

    好么,睡了一夜一天啊。

    秦烈小声问:“身上觉得怎么样?”

    小冬揉揉眼:“酸。”

    “没受旁的伤么?”

    “没有。”小冬把袖子提上去一点儿给他看手腕:“就是一点淤伤。”

    当时看只是红,现在已经青紫了,太医给的药膏又是绿的,小冬皮肤细嫩,看起来一大片很是可观,其实也不觉得疼。

    肩膀,胸口,腰,腿上都有淤伤,头上还碰着一块,已经肿了起来。

    秦烈拿出一个小瓷瓶来:“这个换药时擦上,是我们家的秘方,好得快。”

    小冬接了过来,灰扑扑的小瓶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上头也没贴签子,连名字也不知道叫什么。

    “多谢你了。”

    秦烈看着她,目光中仿佛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却始终一言不发。

    小冬刚睡醒,脸本来就微微发烫,现在觉得屋里似乎越来越干热,她小声问:“我父亲和哥哥他们呢?你难道又是翻窗户进来的?”

    “安王爷不在府中,世子刚刚出去,我才瞅了空进来的。你睡了这么久,渴不渴?”

    秦烈要来看她,大可以等她醒了大大方方的来看。

    也许他也是急性子,也许是太关切了,所以等不及她醒来。

    以前也有那么一回,秦烈从窗子偷偷进来探病。

    “我帮你倒杯茶?”

    小冬摇摇头——睡了这么久,当然口渴。

    可是目前她有一项比喝水更迫切的需求。

    她想方便。

    太想了。

    可是秦烈杵在床前,一副关切。小冬毫不怀疑,就算自己现在说想吃龙肝凤髓,只要说出来,秦烈也会想法子上天入地的给她弄去。

    可是她现在不需要吃也不需要喝,她只想要马桶!

    她的神情忸怩,又不肯说出来,秦烈怔了一下,忽然悟了!

    然后小冬就看着秦烈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他的皮肤颜色本来就略黑,脸泛红了倒不是那么突兀。

    秦烈搓了下手,站起身来:“那……我先出去,别回来让人撞见。”

    他脚步又快又轻,但是姿态却不怎么好看了,简直象是火烧屁股一样落荒而逃。

    他掀开窗子翻了出去,忽然又探回头来,压低声音又嘱咐一句:“药别忘了用。”

    小冬点了点头,他才招了一下手,将窗子从外面合上。

    啊啊啊!不能再等了。

    小冬马上掀被下床,连衣裳都没来及披就冲了出去。实在憋不住了,两条腿都微微发抖。

    她这一下动静就大了,外面的人已经听到,便推门进来。

    小冬两腿发软走回来,胡氏已经喊了一声:“小冬。”

    胡氏早改口叫她郡主,现在突然变成了旧称呼,小冬扶着床柱转头看,胡氏眼睛红红的,站在门边看着她。

    “胡妈妈,给我倒水喝。”

    胡氏一边拭眼睛,一边应着:“诶,就来。”

    胡氏大概是吓坏了。

    小冬喝完一杯水,又要了一次。

    胡氏绝口不提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只问她饿不饿,想吃些什么,一准儿是怕她再想起昨晚的事情后怕。

    红芙她们也跟着凑趣,可是一个个看起来都不如往日水灵,这一天一夜的功夫,都不知她们怎么过的。

    小冬舌根发苦,一点儿都没有食欲,现在却打起精神来说:“想吃点儿甜甜的东西。”

    “啊,有枣儿粥,山药粥,绿豆杏仁儿粥,我这就去端来。”

    清粥小菜端进来都是热气腾腾的,不知道已经预备了多久了。小冬喝了一点儿山楂红枣粥,胡氏提醒她:“还有汤药得喝,留着点儿肚子。”

    小冬点头答应,又吃了半块水晶糕。红芙有心想让她多吃些,指着一碟腌菜心儿说:“这个是世子亲手调的,郡主再尝尝。”

    “哥哥调的?”

    “是啊,世子说这个菜爽口,您睡醒了嘴里没滋味儿,吃这个一准儿香。菜是厨子切的,世子调的味儿。”

    小冬果然挟了些尝尝。倒是又咸香,又爽脆,里面放了一点香油,的确很激发食欲。

    “想不到哥哥还会下厨。”小冬笑微微地说:“将来谁做我嫂子,那可有福了。”

    胡氏说:“能让世子这么体贴关爱的也就郡主一个人,旁人哪,可想也不用想。”

    饭桌端下去,小冬摸摸额角的肿包:“拿镜子我看看。”

    红茴把镜盒捧了过来,小冬往前凑了一点,撩开头发看。额角肿了好大一个包,油皮也破了一块,微微了点血。

    呃……

    镜子里的人蓬头垢面,眼睛也是肿的,头上鼓着包,看起来两眼无神,别提多邋遢了。

    “啊……”刚才秦烈看见的她就是这副模样?

    丢死人了!

    胡氏看她脸色变幻不定,忙问:“是不是头疼?要叫太医进来么?”

    “不用不用。”小冬连忙摆手。

    不是为这个……

    咳,真是的,都是秦烈不好,这下她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啊!又是尿急,又是邋遢……全都落在他眼中了。

    虽然没人去提昨晚的事情,可是并不代表事情已经过去了。

    天黑得早,屋里已经掌灯。小冬靠着大迎枕,有一页没一页的翻书。

    就算她不去想,昨晚的事情却也会自动跳出来,象放幻灯片似的一帧一帧闪过。

    昨天那个人身上突然起火……是当时混乱纠缠之中七公主的兔儿灯摔在了他的身上。连油带火,所以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说起来,还多亏了她,要不是她的灯,小冬就……她打个了寒噤,不愿再想下去。

    她离死亡一度那样的接近。

    想她死的人……虽然小冬不知道那是谁,可是那人时机掐得正好,除了七公主这个小小意外,其他的全都卡得正好,赵芷玩得起劲,地点选得毒辣准确,甚至正好卡在开始放焰火的时候,这样即使有什么动静,旁人也听不见。

    外头丫鬟说:“世子来了,沈公子来了。”

    沈静也来了?

    小冬坐直身,赵吕已经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脸让冷风吹得泛红,身上带着一股寒气。

    赵吕把斗篷解下来递给红芙,弯下腰来仔细看看小冬的脸色:“妹妹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儿。”小冬说:“哥哥和表哥吃过晚饭了没?快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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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又一年的,过的真快。

    最近比较忙,今天给儿子洗澡,累得我象条死狗

第二十八章 天真

    第二十八章天真

    看沈静的神情,八成只是知道她病了,却不知道她为什么病的,赵吕应该没对他说出实情——

    这是很自然的。

    连昨天晚上在望仙楼看灯的人,多数也只知道闹刺客,可是并不知道这刺客是针对她来的,只是她和七公主正好那时候碰上了。

    但是,秦烈却是知道实情的。虽然他没说,但小冬笃定他知道。

    虽然小冬对这两人都要称一声表哥,可是和风度翩翩的沈静比起来,秦烈倒更象他们自家人。

    明明沈静和安王,和赵吕更相像,他们身上都有一种世家子弟才有的从容儒雅,站在一起更象一家人。

    小冬掠掠头发,赵吕忙按住她不让她下床。

    “妹妹药吃了么?晚饭吃了什么?”

    小冬点点头:“饭吃了,药也吃了。”

    沈静安慰了她两句,还递了两本书给她,都是消遣打发时间的。

    赵吕送沈静出去,胡氏拿着一只捧盒进来:“沈公子还带了些点心来,郡主要不要尝尝?”

    小冬摇摇头,把手里的书交给红芙收起来。

    秦烈送药,和沈静送的点心和书,都是表达关心的方式。

    赵吕送走了沈静,又掀开帘子进来,胡氏她们知机的退了下去。

    “哥哥坐。”

    赵吕在床前坐下来,拨开她的额发看了看伤处,目光中满是痛惜:“很疼吧?”

    “不去想就不疼。”

    “昨天那个宫人是怎么说的,你可还记得?”

    小冬点点头,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形。赵芷和几个郡主县主在一起猜灯谜,七公主过来寻她,那个宫人是从外头进来的,身上带着凉意,她一直没有抬头,小冬也没有看仔细她的面目。望仙楼上那会儿人极多,这个宫人不是惯常见的长春宫的宫人。上元节宫里事多人手不足,从掖庭和西内临时调派了不少人手来,所以小冬也没有多想。七公主不肯离开,要同她一起去,显然那个宫人没料到,当时她是想阻拦的……

    说起那个从暗中窜出来的刺客,小冬声音微微颤抖,仿佛那可怖的一幕又跳到眼前。赵吕握着她的手,连声说:“妹妹别怕,有我在这儿。”

    小冬点点头:“我知道。”

    她喝了口水继续说下去,那个人明显是早就等在那个拐角处的,宫人的灯笼一熄,他就扑了出来。

    “他没有带刀子利刃,一心想把我推到栏外。要不是七公主的灯笼破了,他身上突然起火,我……”绝对难逃一死。小冬缓口气,赵吕心中不舍,却没打断她:“然后呢?”

    “我拿簪子刺了他,没刺准,只刺着了他的肩膀……”

    断断续续地讲完,小冬讶然发现自己又出了一身汗。只是回想讲述那时候的情形,艰难得好象做了什么剧烈运动一样。

    “事情查出来了吗?”

    赵吕摸了下她的头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小冬。

    在他的心中,是不愿意让小冬知道这些阴暗残酷的事情。可是——

    他不舍,不代表别人就不会再出手。

    他和父亲,终究不能将小冬护在身后一辈子。

    有些事情她得知道,得面对。

    “那个宫人是原来凤仪宫的宫人,后来遣发到掖庭。宦官是闲厩司里的人,一直在东内苑伺候。两个人昨晚都死了,一个是摔死,一个是溺死。”

    小冬的手抖了一下。

    赵吕明明感觉到了,却硬下心肠不去理会。

    “昨晚皇上发落了内侍监和羽林军一大批人,连夜将掖庭和东内苑的宫人宦官抓了百余人,审到今天中午,已经死了十七个……”

    小冬猛地抬起头来。

    赵吕直视着她的眼睛:“表面上看,这件事与圣德太后有关。但是谁都知道不是这样。”

    小冬当然明白。

    虽然那个宫人是以前圣德太后用过的宫人,可这能说明什么?什么也说明不了。

    “我告诉你这些话,不是让你想着那十七个人。就算今天不是你遇着这件事,那些人一样会被问罪。你心肠太软,又总把人想得太好,这样的事,也许以后还会发生。我和父亲不能保护你一生,你得学着保护自己。”

    小冬脸色煞白,赵吕心疼不已,可是想到父亲说的话,心肠不得不刚硬起来。

    昨天夜里回来时,马车走在街上,四下阒寂无声。

    这个世上仿佛只剩下这么小小的一点空间,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是我误了她,总想着不让她沾染这些。可我们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一世。她终究会长大,总会有我们眼见不到的时候,这次是侥幸保住了性命,若还有下次呢?”

    赵吕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现在难受一时,总比将来后悔一世的好。”

    是的,现在难受一时,比将来后悔一世好。

    赵吕在心里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小冬会遇着这事,而不是他遇着,焉知不是他们把小冬保护得太好,让旁人觉得她太过于软弱可欺了?若小冬是精明通算计,八面玲珑圆滑老练的人……

    赵吕觉得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他多希望自己能一夕长大,能成熟到足够为妹妹遮风蔽雨,护着她不受任何伤害。他也希望妹妹永远不要长大,就象小时候那样,又天真又善良,被父亲和自己护的好好的,永远不须要被迫面对这一切。

    小冬和赵吕默默对视。

    她知道赵吕有多难过。

    赵吕眼圈红红的,直直盯着她,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

    小冬反过手握着赵吕的手,只觉得他的手,从来没有这么凉过。

    “哥,再帮我倒杯水。”

    赵吕应了声:“好。”

    他借转眼的机会抹了抹眼角,提壶往杯里倒水。劲儿使猛了,茶水一下子溢出来不少,洒在手背上,烫得他一哆嗦。

    他把水递给小冬。

    小冬连杯带他的手一起握住,看着慢慢泛红的手背:“怎么烫着了?”

    赵吕抽着手要往背后藏,连声说:“没事儿,水不怎么热。”

    “我都懂,都知道……”小冬对他笑了:“以前也不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这种事,就是不想去懂。哥哥放心,跟父亲说让他也放心,我……”

    我以后,会长大了。

    这世上没有谁,有永远天真的权利。

    赵吕匆匆离开,他也许怕自己会失态。

    小冬抱着被子坐着,屋里地龙烧得旺,她面颊烫热,胸口象是堵着一股气,咽不下喘不出,憋得她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窗格一响,小冬抬头去看,秦烈竟然又从窗子翻了进来。

    “你……”小冬忙抹了下脸,压低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秦烈大步走近,他身上带着浓重的寒意,简直象是一樽冰陀子从屋外移了进来。小冬睁大了眼:“你……一直没走?”

    秦烈站在那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小冬只穿着一件白绫袄,头发散披在肩膀上,看起来比实际年岁还显得稚弱。

    他只是不出声,小冬心里疑惑,正要再问。

    “你……”

    “我教你些防身的本事吧。”

    小冬怔住:“啊?”

    “等你好了,我就教你。”

    “呃,可是……”

    秦烈没等她说话,就用力点了下头,替她把被子朝上扯了扯,转身走了。

    小冬坐在那儿发呆。

    这人真会自说自话啊,他说教就教?也没问问别人愿意不愿意跟他学。

    小冬啼笑皆非,皱了一会儿眉头,又忍不住笑出来。

    ——————————

    成长是一定会到来的,虽然免不了挫折伤痛——

    呃,俺文艺鸟~~

    要月底啦,再求求票票。

第二十九章 礼

    第二十九章礼

    出了正月,天气一天天暖起来,冰雪消融,莺飞草长。

    从出了上元夜的那件事情之后,赵芷旷了许久,终于再登了安王府的门。丫鬟端了茶进来,赵芷就一直瞅着小冬,不说话。

    她比前些时候瘦了些,可能是脱了冬装,所以也显得高挑了些。脸上褪去了孩童的懵懂,露出些少女的韵致来。

    丫鬟一出去,她就朝前挪了挪,握住了小冬的手。

    “你……你怪我吧?不是我不想来,可是家里人不许……”

    小冬很理解景郡王、王妃的心情。上元夜的刺客是针对她来的,这事儿瞒得过外头人,但景郡王府一定心知肚明。赵芷那天晚上要是陪着小冬一块儿,说不定会遇着什么事儿呢。

    “那天,那天晚上我要是陪着你一块儿……”

    小冬急忙摆手:“快别这么说。那是飞来横祸,谁能事先料到?”

    赵芷急得脸通红:“我没过来看你,你不怪我?”

    小冬还得再安慰她:“世道儿不太平,能不出门还是不出门的好。其实我早没事儿了,就是家里一样看得严,你不知道,头些天连床都不让我下呢。”

    幸好赵芷前些天没过来,要不然小冬还不得带着伤病劝慰她逗她开心?

    这也是人之常情,探病的人总得表示关切与担忧,得病的人反而得说些“没什么”“不必担忧”之类的。

    “我看看你的头。”

    “已经好了。”小冬把头发撩起来给她看。

    赵芷搬着她的脸对着光仔细看了几眼:“还好没留下疤来。”

    赵芷带了一堆东西来,吃的玩的用的都有,象是为了弥补前些日子不能来的缺憾,所以连自己最钟爱的一套檀木妆盒给小冬拿来了。这个是她收的生辰礼,向小冬夸过好几次,自己都没舍得用。

    小冬挨个把盒子里拿起来看,从大到小一共五只装在一起,一只套一只,顶小的那个不过一寸见方,玲珑可爱,只能装一只戒指或是一对小坠子。

    “这个我可不敢收,你快拿回去吧。”

    赵芷其实也心疼,咬着牙说:“不了,拿都拿来了。”

    小冬笑笑,把小的那个扣在手里:“你心意我领啦,哪,我要这个就行,你把那四个拿回去吧。”

    赵芷立场本来就不坚定,现在越发动摇了。小冬又说了句:“俗话说,礼轻情义重。既然有了情义了,何必要重礼?难道你觉得你的情义薄,才要重礼来填补?”

    “胡说八道,我的情义才不薄呢。”赵芷虽然嘴里在说她胡说,可脸上已经笑开了,捧着妆盒喜孜孜地:“那我可拿回去了?”

    “嗯。”

    赵芷和她挤在一块儿说悄悄话。

    “我瞅着你也瘦了。”

    “是吗?”小冬摸摸脸颊:“我还觉得这些天光吃不动,好象还胖了一点。唉,这些天药汤灌了不少,总是清粥小菜,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赵芷噗地笑出来,又忙掩住嘴:“呸呸,什么鸟不鸟的……这话你哪儿学来的?”

    小冬瞅她一眼:“偶然听别人说的,难道这话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么?你倒给我解释解释。”

    赵芷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白她一眼:“别捉我的话刺儿。对了……年了过了,节也过了,你还回去上学吗?”

    小冬怔了一下:“回呀,怎么不回。”

    “其实……”赵芷抓抓耳朵:“天天学来学去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我都不爱去了。礼仪规矩谁不会啊?画画下棋什么的学了也派不上用场。我娘和我说,要不过了年就不去了,请师傅在家里教我女红厨饪什么的……”

    景郡王王妃也许让这事儿给吓着了。

    “我父亲还没提起过。”

    “唉呀,你家里没个主事儿的,你父亲你哥哥又不懂这些不能替你打算。我觉得我娘说的没错。”赵芷小声说:“再说,夏天那么热,冬天又那么冷,谁耐烦天天起早贪黑的去应那个卯。”

    “其实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赵芷白她一眼:“本来就是白耽误功夫……去年冬天那么冷,炭盆儿不够,我脚上差点生了冻疮。夏天就更不用说了,又闷又热的,那么多人挤一个屋里,头油味儿熏得人都要晕过去了。你说,这上学好么?”

    小冬怔了下。

    赵芷说的这些苦楚,小冬也当然不会甘之如饴。

    “咱们又不是外头的男人,读书要求功名,十年寒窗就为了博个封妻荫子。现在学的东西将来又用不上——”赵芷忽然笑了:“可那些男人学的那些什么圣人言,将来也未必用得上。”

    她抓着小冬的手,小冬本能地一扭一甩给甩脱了。甩完她愣了,赵芷也愣了下,转头看她。

    糟……快成条件反射了。

    小冬咳嗽一声,把话岔开:“那你确定是不去了?”

    “我娘是这么说,也不是直接说不去,就是先说病了呗,再找个别的由头,就不再去了。”

    红芙进来送了茶点,特别说:“这桃花糕刚蒸好,郡主尝尝。”

    等她出去了,赵芷捏了块糕:“怎么样,你还去吗?”

    “我也……”不想去。

    并不单是因为上元夜的惊魂,又或是从这件事背后透出更多的东西让她望而却步。而是赵芷说的有句话让她有同感。

    白耽误功夫。

    集玉堂的目的不是培养才女,启蒙是绰绰有余,可再提升就没有什么空间了,纯是拉关系混日子,棋课玩过去,画课混过去,倒是字都练的不错——这是唯一不能应付差事敷衍搪塞的。写的用功就是用功,不用功就是不用功,一目了然。

    她也想过,学些更有用的东西。

    ——也许她已经开始学上了。

    秦烈教她防身术是悄悄教的,旁人不知道。

    不得不说秦烈很懂得寓教于乐,教她的类似小擒拿之类的动作,还都很……呃,阴损,不需要太大气力,小冬也学得很快,没人的时候可以自己还会多练练。

    秦烈不能在她手上试招,就用木头刻了一截人的手腕手臂来,指点她哪些是重要又脆弱的关节,什么拗手指拿寸关。小冬初时对那截木手有点发怵,没几天就摸习惯了,还拿着那个敲过秦烈的头。她觉得自己没使多大劲,结果敲得当一声响,倒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小冬,小冬。”

    她回过神来,朝赵芷笑笑,也取了块糕。

    “你也考虑考虑,再跟安王叔和赵吕哥商量一下吧。”赵芷小声说:“我娘说要从宫里头给我找师傅,我跟她说了,得给我找个脾气好的,可不能找那种阴阳怪气冷眉冷脸,得我看着舒服才成。”

    小冬忍不住笑:“你好大的谱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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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写了一半,去翻了下资料,结果翻着翻着就忘了自己还有半章没写完呢~~~

第三十章 药

    第三十章药

    上元节刺客事件似乎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有些人沉下去,有些人浮上来。最后虽然没有某某教某某会的拍胸脯蹦出来对这件事负责,可是京城里宫里也有数日风声鹤唳的,有人说看见谁谁被抓了,谁谁忽然间全家一起不见了,又或是……诸如此类等等。

    长春宫沿墙开了一片花,粉白粉白的一片,把绿叶子都遮没了。

    小冬在那儿停下来看了一眼,阳光照在花丛上,那粉白如此耀眼,仿佛冬天的皑皑白雪一般。

    “郡主,走吧。”

    小冬点点头:“太后娘娘可好?”

    “好,就是一直念叨郡主。”

    小冬点点头。

    这些天圣慈太后隔三差五就让人给她送东西去,吃的玩的用的一样不缺,其中有一套玲珑玉石拼镶山水小屏风,小冬十分喜欢。赵吕给她出主意,说把这个摆在书案上特别合适。

    小冬给圣慈太后行礼请安,圣慈太后等不及,已经站了起来拉她的手,抚摸她的脸,她的头发,肩膀,一直捏到手。

    “我都好啦。”小冬声音微微哽咽,她吸口气,努力展露笑容:“让太后娘娘悬心,都是我的不对。”

    “快过来。”

    小冬挨着圣慈太后坐下。

    “让人送去的菩提果,你吃了没有?”

    “吃了。”小冬小声说:“哥哥还挤了汁子替我擦额头呢。对了,太后娘娘给我的那架小屏风真是精巧,连父亲和哥哥都赞不绝口。”

    “那个是夏天摆的。”圣慈太后想了想,问旁边的采姑:“我记得还有一架牡丹蝴蝶锦绒的,回来你找找,现在摆正合适。”

    小冬忙说:“可不要,回去父亲又要训斥我。”

    圣慈太后当然不把安王的威胁放在眼中:“不怕他,让他有话来找我说。”

    嗯,怪不得世人都说慈母多败儿。圣慈太后这种惯孩子的方式,要是用在其他人身上,非教出几个惊天动地的败家子来不可。

    红楼梦里贾政要管教儿子,板子刚举起来,老婆来拦,才落下去,老娘又来拦,老婆可以不理会,老娘的话他却不能违逆。

    我看我现在的待遇比宝二爷只高不低,父亲要是对我大声儿了,圣慈太后一准给我撑腰。

    隔辈亲隔辈亲,果然有道理。

    外头人说:“禀太后,明贵妃与五公主来了。”

    圣慈太后说:“哦,让她们进来吧。”

    小冬站起来避过一边,明贵妃扶着宫人的手走了进来,她瘦多了,衣裳穿在身上好象是挂着似的。原来丰润的肌肤也没了光泽,好象一张有了年头的旧雪纸。五公主跟在她身后,要不是刚才通报这是五公主,小冬压根儿想不出这就是那个明艳而骄傲的五公主。她走路的时候肩膀有点缩着,头也垂着,面上带着一条纱,以前的神采飞扬都不知去向了。

    明贵妃看见小冬,也微微露出意外的神情。

    “郡主也来了?”

    “贵妃娘娘,五姐姐。”

    五公主默默回了一礼,并没说话。

    “你们姐妹也多日没见了,到后头说说话去吧。”

    明贵妃八成是有事求太后——她现在宠眷大不如前,恐怕求皇帝不大灵光,而皇后不给她落井下石就算得上厚道了。

    小冬猜多半是和五公主的婚事有关系。除了女儿,明贵妃也没有什么为难的事。就算宠爱衰减,她毕竟还是贵妃。

    天气已经暖起来,五公主还穿着厚衣裳,小冬招呼她:“五姐姐,外头花开的好,咱们去转转?”

    五公主象个幽灵一般跟在她身后,无声无息地。

    “五姐姐身体都好了么?”

    五公主只是嗯了一声。

    小冬想想自己也没有探望过她,微微心虚,于是换个话题:“姐姐现在还住万福宫么?是不是迁回去了?”

    五公主又惜字如金的说:“是。”

    小冬连换三四个话题,五公主都不接,小冬也闭上嘴不说话了。

    她们在亭子上坐下,宫人端了茶点上来。

    “小冬妹妹。”

    小冬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五公主居然主动开口了。

    “五姐姐有话请讲。”

    “听说你前些天也受了伤,还是伤在颜面?”

    啊?

    小冬想想,脑门碰肿一块儿,也算伤在颜面吧?

    “只是一些青淤,已经都好了。”

    “伤在哪里?”

    小冬撩起刘海来给她看:“已经看不见什么了。”

    五公主凑近看了一眼,小冬一看她,她却象被针刺了一样扭过头去。

    隔着纱,小冬只模糊的看见她面颊的轮廓——但面纱下的面庞,好象并不平滑。

    “你都用了什么药?”

    呃……小冬大概明白一点儿她在想什么了。

    可是她的伤本来就轻,哪怕什么药也不抹,照样不会留下疤来。可是听五公主的意思,好象觉得她有什么灵丹妙方似的。

    也许传言中她伤的很是厉害?

    有可能,话传三人就要走样了,传到五公主那里都不知道歪到哪一国去了,说不定五公主以为她已经毁容了,结果今天一看她完好无恙,自然惊讶好奇。

    “也没用什么,就是活血化淤的汤药膏药。”小冬想了想:“嗯,还吃了两枚菩提果。”

    “菩提果我也吃了,也用了……”五公主的语气听起来透着质疑,好象并不相信她所说的。

    “好妹妹,你是不是请了什么好郎中,用了什么别的药,可别瞒着我。要是真的能……”她顿了一下,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热切:“我一辈子都记着你的好。”

    看来五公主的脸,问题果然严重,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要真有什么秘方,小冬当然不藏私,可是她真的没有啊。

    看她摇头,五公主有些激动,一把抓住她手:“好妹妹,求求你,帮帮我吧。我……我现在活着没一点意思,连镜子都不敢照,看着现在这张脸,我自己都觉得害怕,都想作呕……”

    她掐得小冬的手腕生疼,目光亮得让人心惊。小冬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先用秦烈教的方法把她甩开——事情还不到那个份上。谢天谢地她的自制能力比刚学的时候好多了,换成前些天她惊弓之鸟的状态和刚学本事那时候的条件反射,五公主这会儿肯定已经被她给反过来拧住手了。

    小冬微微害怕,想把手抽回来,可她越抓越紧。

    “我不白要你的,我也有要紧的事情告诉你。你不想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什么?

    小冬愣了一下,身后传来六公主有些尖锐地声音:“哟,看这是谁啊?不是五姐吗?”

    五公主一僵,小冬趁机抽回手来。

    六公主穿着一件嫩黄春装,披着荷叶边短斗篷,笑吟吟的拂开花枝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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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对峙

    第三十一章对峙

    “难得今天天气这样好,五姐姐也终于大病初愈。”她刻意在“大病”和“初愈”上加重了语气。又朝我说:“小冬妹妹,好些天没见你了。”

    对我她倒是客气了一点儿,不过目光中的探究意味还是让人不怎么舒服。

    六公主绝对是来找茬的。

    她从一坐下来就盯着五公主不放,直直的目光仿佛要透过五公主那层厚厚的面纱看清楚她面纱下的真容。

    以前她从来没有这么直勾勾的打量过五公主,她观察她的时候目光中总是同时混合了嫉妒与向往,而且时间都很短暂,看过一眼立刻转开,过了一会儿,又会悄悄再转回来。很象是在看一件自己买不起的漂亮衣裳或是华贵的首饰那样。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这件衣裳,首饰,已经被毁坏了,一钱不值了。

    于是她肆无忌惮的打量,讽刺,可能……还会再干点儿别的。

    “今天太阳这么好,又没有风,五姐姐还捂着脸干什么呀?”

    五公主哼了一声,小冬都可以感觉到她没有诉诸于口的的屈辱和……惧怕。

    一向顺风顺水的五公主,几时需要倒过来惧怕六公主这个并不出色的妹妹兼对手?

    可见对女性来说无论什么年代,相貌都是第一位的,你再有聪明才智,相貌上先天不足,难免也先失了底气。

    六公主的手伸过来,冲着五公主遮脸的纱就过去了。

    这就过份了。

    五公主猛然转过头来,目光如剑,刺得六公主本能地一怔,手僵在那里。

    “六妹妹,我当你是妹妹,你也要知道我是你姐姐。这可是在长春宫,你若对我无礼,咱们去太后面前讲理对证也方便得很!”

    六公主悻悻地收回手坐了下来:“想不到五姐姐以前这么伶俐的人,现在却只能口口声声搬着太后替你做主了。”她眼珠一转,又笑起来:“对了,妹妹是不该对姐姐无礼,毕竟姐姐在宫里是待不久了。咱们终究姐妹一场,不管姐姐是要嫁出宫去,还是要去慈恩寺清静礼佛,咱们姐妹到底不能象以前一样时时相见天天说话儿了。妹妹可真是舍不得姐姐啊。”

    可别。谁要是有这么个妹妹,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宫里的女人几乎全都无师自通的学会争夺。女人们要争夺,女孩子们也在争夺,把对方比下去,踩下去——这没硝烟的比斗毫无温情,简直是你死我活的拼杀。

    对她的恶毒的话五公主充耳不闻,仿佛没听到一样。

    拳头打在棉花上并不能让六公主消气,可是她既不能动手,再说话看来五公主也是不疼不痒,转而对小冬说:“小冬妹妹,你来猜猜,咱们五姐姐是要出嫁呀,还是出家呀?”

    干嘛扯她?

    小冬皮笑肉不笑:“六姐姐也是来向太后请安的吗?有没有遇着贵妃娘娘?”

    六公主怔了下,脸色不定:“贵妃也来了?”

    “是啊,同五姐姐一起来的,正陪着太后在里面说话呢。”

    对明贵妃,五公主还是有畏惧之心的。

    小冬并不是想帮五公主,只是不希望自己搅进这两姐妹的是非里。

    “采蓝姐姐。”

    亭子下头的宫人应了一声:“郡主有什么吩咐?”

    小冬站了起来,抚了抚裙摆:“两位姐姐慢慢聊,我先告辞了。”

    五公主蹭一声站了起来:“我你一块儿走。”

    小冬看了她一眼,五公主还是不死心?

    可她真没有什么特效的灵丹妙药可以美容除疤。

    走了没几步,小冬发现六公主居然也跟上来了!

    对了,被六公主一扰,小冬差不多把五公主说的最后一句话给忽略了。

    她说,她知道要杀小冬的是谁。

    她怎么会知道?

    到底是谁?

    当然,也有可能她是随口乱说。

    小冬心里在狐疑,可是她没象以前那样冲动或是轻信。

    她可能永远也学不会算计,也不会分辨对方的哪一句话是欺骗。

    但她要学会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不可轻信就是第一条要诀。

    采蓝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们,须臾不离。

    小冬觉得自己是不够聪明,她不象这些人,从小就在阴谋诡计权势拼杀中打滚,磨练得心肠刚硬满肚子算计,她有前世的记忆,感触,心性——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她还是不会变成她们一样的人。

    她们回去的时候,明贵妃眼睛通红,圣慈太后冷漠依旧。六公主向太后问过安之后坐到一边,规规矩矩的毫无刚才在外面那股锐气和凶狠。

    小冬能觉察到圣慈太后心情不好,极其不好。

    小冬和她这些年相处下来,对她已经十分了解。圣慈太后平时对人也十分冷漠,可是那时候她平静而自然,现在她却坐得笔直,嘴唇微微抿着。

    小冬不知道明贵妃说了什么让圣慈太后如此发怒。

    在她印象中,圣慈太后仿佛永远不会为了什么事情发怒。她经过了太久的时光,压抑着自己,不对任何人任何事欣喜或发怒,圣德太后在时她不怨恨,圣德太后倒了她也不张扬。

    “小冬。”圣慈太后朝她招了招手。

    小冬站了起来,走到圣慈太后身边。

    “你同我一起来。”

    外面有乘辇,圣慈太后让小冬坐在她身边。

    小冬满心都是疑问,可是她什么也没说。

    乘辇穿过长长的宫巷,宫人们的步伐声听起来规律而一致。天空看起来显得蓝而空旷,乘辇穿过永安门,折向右行,最后在紫宸殿外停了下来。

    圣慈太后携着我的手直直的走了进去,侍卫宫人纷纷让避并拜倒行礼。圣慈太后走得极快,小冬好象头一次发现她的个头儿高挑,自己得一溜小跑才能跟上她的脚步。

    站在正殿殿门外的侍卫看到她们的时候愕然之极,他们也许没见过圣慈太后,可是太后的服色他们绝对认识。就在他们行礼而来不及阻拦的时候,圣慈太后已经拉着小冬走进了正殿。

    小冬是第一次看到前朝正殿。

    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从前的事。她和姚锦凤,沈蔷,在下雨的夜晚挤在一块儿说悄悄话,说起三大殿,顶上是琉璃瓦,地下是金砖。那时候小冬还想着,这辈子大概没机会看见到底这里铺的砖是什么样的。

    可是没想到圣慈太后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紫宸殿和后宫那些宫殿比起来,没有那种精致和秀丽。它宏伟而空旷,小冬很想抬头看看上头的穹顶究竟有多高,但大殿里没有那么亮堂,她也判断不出来具体高度,上方藻井上绘着的图纹繁复,小冬只能看到模糊的色彩图块。

    “母后。”

    “皇上。”

    皇帝挥了挥手,殿中的人无声地退了下去。

    小冬知道,他们要谈的事,一定与她有关。

    “上元节的刺客,皇上查着什么眉目了吗?”

    皇帝低声吩咐了一句,有个人从帐幔后的阴影中走出来。

    是那个高女官。

    她穿着一身绛紫圆领袍服,头戴软翅纱帽,容貌端庄秀美,神态沉稳而从容。

    “郡主,请随我来。”

    皇帝不想让我听到他们说什么。

    圣慈太后没松开我的手。

    “皇上打算怎么查找幕后指使的那人。找到了话,又要如何处置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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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总是为章节名苦恼啊苦恼……也许苦着苦着就习惯了。

第三十二章 往事上

    第三十二章往事上

    皇帝缓缓的吁了口气,只说:“母后不要动怒。坐下慢慢说吧。高卿带郡主先出去。”

    圣慈太后语气毫不和软:“此事与小冬切身相关,她也该听一听,皇上打算怎么还她个公道。”

    高女官垂下头,肃着手缓缓退了出去。

    小冬只恨自己没法儿象高女官那样溜走。殿中弥漫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气氛。〕

    小冬扶着太后坐了下来,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太后手掌冰凉。

    她自己也是一样。

    太后来得这样快,可是到这个时候,两个人偏偏都不出声了。

    小冬站在一边,过了一会儿,皇帝朝她招了招手。

    小冬慢慢走了过去。

    “伤……都好了?”

    “回皇上,早就好了。”

    皇帝认认真真地打量她。小冬穿着一件素菊纹象牙色对襟绫衫,荼色水波裙,眉眼秀殊,亭亭玉立,再不复一团稚气的孩童模样。

    “母后,我还记得我上学堂读书那年,被师傅打了,回去发起了高烧,躺在屋子里孤零零的一个人……皇后那时候也有了身孕,根本顾不上我。我挣扎着悄悄的去看您,您还记得吗?”

    圣慈太后微微一怔,有些出神,低声说:“自然记得。”

    “我那时候问,您是我的亲娘吗?您没说话,只朝我点一点头。我又问,为什么我生病您都不来看我……那会儿您没答我,其实我自己后来也明白,您不来看我是为了我好,如果您同我说话,亲近,皇后就不会容下我们母子。”

    圣慈太后想起那时候的情形来。那会他虚岁才刚五岁,小脸儿通红,嘴唇裂了口子。就扒着门口在那儿看着她。多年来她没有一刻能忘得了那时候他的目光。

    他一直期待的看她,后来失望地走了。

    她没靠近他,没有抱一抱他。

    等他走了之后她才哭了。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可是她连抱都都不能抱他,连他的名字都不敢喊一声。

    “皇后生下园皇子之后,我的处境更不堪。我跟自己说,没人能帮我,我得靠自己,一天一天熬下去。您记得那会儿园皇子有多么神气骄纵吗?他说一声,我就得趴下来给他当马骑。弟弟被他推倒,摔得厥过去,过了一天多才醒。我求了好些人,让他们请太医来给弟弟看一看,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会我。弟弟后来自己醒了,还跟我说他一点儿都不疼,我当时想,就算为了弟弟,为了您,我一定要成功。”

    他的语气平静,小冬听着心里发酸。

    原来皇帝和安王小时候过的那么苦——可是安王从来没和她说起过这些。

    “母后记得园皇子怎么没的吗?”

    “不是……热病吗?”

    “是啊,可那会儿皇后看待这个嫡子如眼珠一般珍贵小心,好端端的,他怎么就得了热病?”

    小冬心里一紧。

    天哪,怎么让她听到这种……这种秘密?

    苍天啊大地啊,给条地缝让她钻进去吧,要不让她立刻晕过去也行,就是不要让她再听见皇帝说这些了。

    她垂着头不敢看太后和皇帝两个人的神情。皇帝说完这句话之后,圣慈太后有好一会儿没有作声,殿里静得落针可闻。

    皇帝接着说:“没了园皇子,皇后对我也并不满意。先后有成皇子,贤皇子和宜皇子三个人都在她跟前抚养过,成皇子没有了生母和外家亲眷,贤皇子性情懦弱温顺,说起来都比我要强。当时皇后更属意贤皇子,陈家的人已经要奏请立他为太子,可是我与皇后之间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若将来有一日她知道了园皇子的那件事,我们母子三人一样没活路。就算不为了储位,只为保命,我也不能输。青媛对我情深义重,以她的才情和美貌,宫里宫外倾慕她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她却独垂青于我……我们当时找不着多少机会见面,即使见着也没有机会说什么话。可是哪怕在人丛中远远的看她一眼,我都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快活——但我不能娶她。”

    小冬已经要傻了。

    青媛?青媛不就是……她母亲吗?

    小冬以前还曾经猜想过,说不定皇帝和她娘,还有安王之间,是不是有过一段难言难述的爱情纠葛,还笑话自己异想天开太过荒唐。可是没想到,居然,居然皇帝还真的……

    她怔怔站在那里,听着皇帝的声音,比刚才还要低沉:“我要娶李氏之女,青媛在我成亲之前来找我,和我告别,说她并不怪我,还祝佑我如意顺遂,平安康泰。我看着她走,爬到楼阁上去朝远处张望。我那会儿多想冲出去把她追回来……”

    那情形仿佛就在眼前铺展开来,长长的宫道,四下里空寂无声。少年时候的皇帝看着心爱的人渐行渐远,绝望象绳索套在脖子上,一点一点收紧,直至不能呼吸。

    不能说,不能喊,不能哭,不能留……

    圣慈太后声音有些颤:“你一向身子健朗,成亲前却生了那场大病,原来那病是为了她……”

    可是,后来为什么姚青媛,却在若干年后又嫁给了安王呢?

    小冬一边惶恐,一边却难以抑制疑惑。

    她悄悄抬头打量皇帝。

    皇帝看起来浑没有平日的威仪气势,脸色有些苍白。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倒和安王是嫡亲兄弟,更多了几分相似。

    “父皇终究传位于我……可是我做了皇帝,还是要看着圣德太后的脸色过日子。母后一样要被她欺压。后宫由她把持,朝政她要插手,连弟弟府中之事她也要过问。若非如此,先头安王妃沈氏不会死的那么早。这么多年,我忍下来了,母后和弟弟也都忍下来了,回头看去,每一步走得都带伤带血。”

    皇帝坐的位置,光没有直接照在他身上,小冬觉得他整个人和那阴影快要融在一起了似的。

    她背上渐渐渗出冷汗来,凉涔涔的。虽然天气已经渐暖,可是刚才来时燥热,进了紫宸殿中却阴凉空旷,那一点热意早就全化成了寒意,她有些恍惚,只觉得耳边听到的这些极不真实。

    ——而且,似乎还有更要命的话,慢慢的要从时光的深水之下浮起来。

    “李氏是助了你,可是她做的事,难道皇上就当做没看见没听见,不追究了吗?”

    李氏?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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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写了一千,觉得不好。删了重写的……

    抱抱大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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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029/ 第一时间欣赏嫁时衣最新章节! 作者:卫风所写的《嫁时衣》为转载作品,嫁时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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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时衣介绍:
不是说穿越者总是有着与众不同的前卫思想和丰富的想象力创造力吗?古代的人不都是连烤肉和火锅都没吃过,听到“床前明月光”和“明月几时有”就痛哭流涕感动不已吗?美少年美青年美中年们不是应该哭着喊着扑上来求包养吗? gt;_lt;~~都是骗人的…… 穿越了之后一样要起早贪黑的上学,一样要学这学那,一样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一样要为将来嫁什么人而犯愁—— 既来之,则安之吧。 她没有胡思乱想的功夫,她要认认真真的,给自己缝好一件嫁时衣。嫁时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嫁时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嫁时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