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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千金全文阅读

作者:贡茶     小户千金txt下载     小户千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媒人上门来

    送走董氏,郑婆子皱眉对巧娘说:“听你大嫂的话,倒是雨哥儿他娘有甚说的,她特来相告的?”

    见贵姐儿和几个小孩子不在跟前,巧娘把董氏的话说了,听的郑婆子恼了说:“雨哥儿他爹不日就是官老爷,他就是官家子弟,这便嫌起贵姐儿来了?贵姐儿许不许他家还说不定呢,这就抖起家婆的威风了?”

    巧娘也知道刚刚宁婆子的事触动郑婆子的心思了,她深怕贵姐儿嫁后会受家婆欺压呢!这会叹口气道:“咱家贵姐儿想许个好人家,还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雨哥儿憨厚,自然是一个好的,只是听得李家老太太自打小儿子中了进士,她脸上有光,却要揽过雨哥儿这个小孙子的婚事。放风说要给雨哥儿定下自家的外孙女为孙媳妇。雨哥儿他娘也急了,深怕老太太真塞了一个外孙女给雨哥儿,若儿媳妇是老太太的人,她便不能太过管制着,因此急着想要提前来说下贵姐儿的。只是老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先着人来打听咱家的事,却碰巧听得前几日贵姐儿给曾老道和他徒弟送小菜和煮饭的事,见着雨哥儿他娘便作了说:‘说什么进士的女儿哪,都给年轻男子做饭去了!’说雨哥儿他娘没眼光,不会挑媳妇,还是她的外孙女好,逼着择了日子去下定。雨哥儿他娘如何甘心,这会绞尽脑汁想法子,想来咱家下定。只是先令我大嫂来说一声,说道让贵姐儿不要再单独出去,别落了人口实。”

    郑婆子听的更气了,哼着说:“他家老太太和太太斗着法,倒叫贵姐儿去做夹心饼不成?”

    “雨哥儿他娘虽精明,倒是一个讲道理的,却不是很难相处。难相处的是雨哥儿他祖母。”巧娘给郑婆子倒了一杯红枣茶,坐下说:“我大嫂说雨哥儿他娘密嘱咐了,只说她会想法子让老太太答应定下贵姐儿,明年待雨哥儿他爹候缺下来了,她要跟了上任,到任上安置好,便让雨哥儿迎娶了贵姐儿,也一起接了到上任的地方去。再让贵姐儿陪着雨哥儿好生读书,也博个出身。她这个话说的倒中听。”巧娘终是觉得李家是知根知底的,李甘雨又是一个性子好的,贵姐儿嫁过去,若能离开老宅,跟了李济董玉婵他们到任上过活,自也是一个好的去路。

    郑婆子这会倒叹道:“咱家就贵姐儿一个女娃,自然要挑一个好的人家才嫁。只不过,这嫁妆等等东西,也得先预备起来,还有,明虽还没有上任,再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贵姐儿到时出嫁,怎能没有一个丫头婆子的在身边。到了夫家,着人欺压,连个来跟咱们通风报信的都没有。当下也快年关了,有些穷的过不了年的,只怕又会卖家里的女儿的,不如挑两个买了来慢慢教着,到时好给贵姐儿使唤。”

    巧娘一听也觉得有道理,点头道:“咱们虽是小家小户的,贵姐儿倒也没吃过苦,要是嫁了反要受气吃亏,自然不舍得。少不得买两个丫头来家,再让我大嫂帮着请一个有经验的婆子来教贵姐儿一些大户人家媳妇要懂的规矩罢!”

    因商量买丫头,却不能单给贵姐儿买,怕家里几个媳妇有意见,巧娘最后折中着买了五个十二三岁的丫头回家,一轮清洗打扮,五个丫头便站到大家跟前。郑婆子和巧娘让方霞光宝儿和来福媳妇儿美妹各挑一个,她们三个人自打嫁了进郑家,回娘家时也是风光无限的,只是常被追问说郑家既是官家了,为何连个服侍的丫头也没有,凡事却要自己动手的,免不了心中有遗憾,这会见买了丫头,还让她们先挑,自然惊喜。只是丫头们就在跟前,却要端了少***架子,一时倒严肃起来,互相推让说:“你们先挑!”

    她们推让,其实是不好下手挑,因为五个丫头,三个长相平平,两个却俏丽,若是挑了俏丽的跟在身边,却把自己比下去了,而且,长的漂亮,只怕就有些傲气,不好使唤,不若挑长相平平的好。只是先行挑了长相平平的,却怕被人取笑说挑个丫头也不敢挑长得好的,太过小家子气。宝儿跟贵姐儿最是说得来,这会索性说:“不若让小姑先挑罢!”几个一听,倒都赞成道:“对,小姑先挑两个罢!”一时心里都想着,小姑要是挑了长相平平的,总还有一个剩下,自己再赶紧的挑了,让那两个漂亮的给其它两个人好了。

    贵姐儿瞅瞅五个丫头,两个漂亮的倒都精神,三个不漂亮的却像饿了好几天,手一指就要了两个漂亮的说:“我就要这两个吧!”

    方霞光等人全松一口气,太好了,咱就是怕要了漂亮的,使唤不动反生事,这不漂亮的带在身边,便没什么压力,也不怕家里男人会多看她几眼。

    贵姐儿一问两个丫头的名字,一个叫剩妹,一个叫三多,名字实在太难听,笑着帮她们改了名,一个改名为春莺,一个改为秋燕。春莺和秋燕一听自己的名字变的如此文雅,都欢喜的不行,只是还有些胆小,不敢大声说话,只悄悄抬眼看贵姐儿,见她微微笑着,极是亲切,都喃喃道了谢。

    身边多了两个丫头,贵姐儿要调膏子,做针线的,倒有了帮手。因进进出出的带着两个漂亮丫头,也有了几分官家小姐的派头。巧娘却怕再有闲话传出来,只令贵姐儿在房内做针线,不让她轻易出门子了。

    因郑家人口越来越多,现下又多了几个丫头,便觉得挤逼了些,正好村口董员外合家搬到镇上,他家的大宅子想要卖掉,大家便商量要买下来。只是一问价钱,一时却嫌贵谈不拢。无奈之下只得买下隔壁一所老宅子,打扫粉刷,又着人打通了门。只待择了吉日就让来荣和来华搬过去那边住。还没收拾好,却听得有人说,村口那所大宅子卖了出去。有人来粉刷,又请了木工在家做新家俱。郑家忙去打听是何人所买,只听得是一个外地人买的,余者一概不知。郑婆子嘀咕道:“却是谁家这么阔气,这么一大所宅子说买就买了?”

    过了年,那座大宅子外面粉刷一新,门口铺了青石块,门窗也新换了,看着焕然一新,待得有几个丫头和护院进出时,村里众人一时议论纷纷,猜测是富户人家贪乡下新鲜,要来住着玩玩的。

    在众人猜测村口大宅主人是谁时,郑家却同时迎来三方媒人,一方是京城里贺家为贺年说媒来的,一方是唐家为唐少华说媒来的,另一方自然是李家为李甘雨说媒来的。

    李家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唐家是亲戚,贺家是清贵人家,究竟要挑哪一家,郑明和巧娘都为难了。除了贵姐儿和几个小孩子外,合家商议了好几次,竟还是决定不下要应承哪一家的亲事。

    巧娘因早前听得李家老太太和董玉婵斗法,不想贵姐儿进门,便有些不喜。再想着庆氏是一个好相与的,唐梅娘又是自己三嫂,凡事总要照拂些。之前在唐家住着,除了唐太太,其它人却好说话,又听闻文龙于年前迎娶了林婉如进门,夫妻倒恩爱,另拨了小宅子在外住着。因此她倒有点偏向于唐少华。

    董氏却因董玉婵费了好大劲才让李济说服了自家老太太不要干涉李甘雨的婚事,又跑到她跟前再三保证说若是贵姐儿将来进门,自然不会亏待。董氏又因董玉婵毕竟是自己堂姐,为人虽有时泼辣,倒是拎得清的,她又跟李甘雨家住的近,这几年看着李甘雨,实实是一个憨厚的,因此她便偏向李甘雨。

    郑明和来荣是男子,着眼点却在大处,只说贺家本是清贵人家,若是进了他家,好好守着礼儿,贺家长辈自然不会乱加欺压。还有一点,若是进了贺家,再怎么说,郑家子孙等后辈要博出身,博功名的,总有人提携。贵姐儿将来生下娃儿,也是金尊玉贵的官家子弟。还有一点他们没有说出,却是贺监正和贺年善测算,名声在外,不知有多少人家想把女儿嫁进他家,自己不过普通人家,他家来提亲,却婉拒了,传了出去,是谁都会说自己家不识抬举的。

    因意见分歧,各有各的想法,一时谁都说服不了谁,只得跟三家媒人说道要择了吉日,往妈祖庙里求了签才说。一时又安排唐家和贺家的媒人住下,因着李家请来的媒人却是就近的,便要打回去。谁知李家请的媒人本来觉得这个事十拿九稳的,一下子却多出两家媒人,如何肯走,也说要在郑家住下。天幸郑家年前买下隔壁的宅子,来荣和来华还没搬过去住,这下倒安排了三家媒人进去住着,差了几个丫头过去服侍,一时忙乱的不堪。

    贵姐儿见家里一下子来了三家媒人,心里却着急,怕爹娘不同自己商议就把自己随便许了一家,一时着春莺去打探消息,听得安排了媒人住到隔壁的宅子去,先松了一口气。知道如此一来,家里必要商议一段时间的,却得趁着这个机会跟爹娘挑明了自己的想法。

巧娘掏心窝

    因家里人来人往的,贵姐儿日间硬是找不到机会跟爹娘独处,候到这天晚上,使春莺去看了看,郑明还在书房写信,巧娘房里却掌着灯,这才忙忙出了房门去敲巧娘的房门。

    见贵姐儿还没安歇,巧娘忙让她进房,笑道:“家里住着三家媒婆,你没事就别出房门了。别叫人端详了你说话走路举止等等,背后去评说。”

    “我晓得。”贵姐儿点点头,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少不得开了亮窗说亮话了,遂拉了巧娘撒着娇说:“现下急着来找娘,却是想问问,究竟要把我许配给哪家?”

    “正是三家都好,才为难呢!”巧娘拍拍贵姐儿的手道:“放心,定当挑一家最稳妥的,至紧要嫁过去不受太多委屈。”

    “娘!”贵姐儿把头伏在巧娘肩上拱了拱说:“你怎么不问问我喜欢哪一个?”

    “哦,你喜欢哪一个?”虽说女儿已长成一个大姑娘,在巧娘心中,却还是一个需要为她谋划的小女娃,这三家来求亲的,又恰好都是贵姐儿见过的,之前见她并无异状,却以为她还小,不懂男女之事,家里大人自当为她挑一个可靠的。这会听得贵姐儿这般问,倒怔了怔,笑道:“莫不成你自己有主意?”

    贵姐儿正伏在巧娘肩上,听得她终于问到正题上,伸长脖子俯到巧娘耳边说:“娘,应承贺家的婚事吧!”

    “你喜欢贺年?”巧娘吃了一惊,论起来,李甘雨和唐少华都算是和贵姐儿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两个小时候又喜欢带了贵姐儿玩,看着两小无猜,她自以为知女莫若母,一心以为贵姐儿要挑,也是在这两个中挑一个。只是怕贵姐儿还小,自己也拿不定主意要挑哪一个,少不得帮她看着,待议的差不多再问问她的意见,不承想她却对两个一起玩大的玩伴没意思。

    “贵姐儿,贺年虽比华哥儿和雨哥儿俊些,可是家里的情况咱们只道听途说,并不知道是怎生情形,他家又是世家大族,就怕你嫁了进去会受委屈呀!”巧娘止得贵姐儿这个女儿,一心想要贵姐儿嫁人时如自己当初那般欢欢喜喜,并不稀罕所谓的高门大户。再说了,唐少华和李甘雨家境也不错,现下与郑家正是门对户对,贵姐儿在夫家受点什么委屈,自己作为娘家人,还能为女儿撑腰说说话。若是进了贺家,哪里有自己说话的份?

    巧娘上过京城,算是见过世面,又见过京城里所谓的大户人家,规矩吓人,妻妻妾妾的扯不清,虽富贵,她却不羡慕。想着自己跟郑明恩恩爱爱,和婆婆郑婆子和妯娌张黑桃又相处的不错,却打定主意想让贵姐儿也过这等平淡喜乐的日子,只是目下郑明也是进士了,贵姐儿也不能嫁给小家小户的委屈了。所以唐家也好,李家也好,都是好选择。这当下听得贵姐儿自己属意贺家,却想劝解一番,拉了贵姐儿的手说:“照理来说,三家来求亲,属贺家条件最好,是人都晓得要选贺家。可是俗语说,没有那么大的头,就不要戴那么大的帽。咱们跟贺家比起来,就是小家小户,再说你爹现下还没上任,咱们在人家看来,指不定就是村妇乡下姑娘的。这京城里的人啊,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你到了他家,一句乡下来的,就叫你够呛。何必受这个气?若果说你跟贺年有情,愿意为他吃些苦,那又另当别论,只是你们相识的日子又浅,纵使他来乡下住得几日,跟你有说有笑的,那也是官家公子落难了,迂尊降贵与平民交结,怕也没其它意思的。娘都是为你好,这贺家嘛,还真不能选。”

    贵姐儿被巧娘一席话堵的说不出话来。要说自己对贺年的感觉,确实只是比较有好感而已,说到爱这个字,又嫌重了些。父母兄弟这些人,是血脉相连的,从骨子里就亲,再加上从小到大,这些人把自己捧在手心,自己对他们的爱,自不待说。只是对于年轻男子,无论是李甘雨也好,唐少华也好,自己从没动心过,倒不是说他们不好,而是自己总有一点心里障碍,觉得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不到一起去。真真正正的心里话,真真正正的感觉,没法跟他们说。若果与他们在一起,必得适应他们的思唯生活,而他们是什么思唯呢,自然是古代人刻在骨子里各种跳不出时代局限性的观念及天生一段男尊女卑的观念。做姑娘时,无论怎样,父母兄弟总是只有疼爱的,就算做错什么说错什么,觉得自己有何地方想的离奇了,也只笑骂几句,绝不会起芥蒂,但是古代男子,进了他们的家,成了他们的娘子,有些他们不能接受的想法或是做法,他们能没有芥蒂?若是某一天自己再露出一点点男女平等的思唯来,他们能接受?

    贺年却不同,贺年自小学玄学,而玄学要论的,却正正是跳出时代局限性的种种观念。贺年沉浸于玄学多年,思唯局限性少,随意跟他说话,并没有沟通不良的感觉。若果要选一世相伴的人,当然选一个说话投机的人了。至于爱不爱的,这个倒不必介意,不反感不讨厌就行了。在古代虽也有传诵千古的爱情,但多数以悲剧收场。贵姐儿虽也渴望爱情,但是从不认为自己要跟古代人爱到缠绵入骨,要死要活,把一生系于一个古代男人身上,把自己彻底埋没掉的份上。

    但是这些话,却没法跟巧娘说,贵姐儿垂头想着心事,半晌说:“娘,你想让我嫁哪一个?”

    巧娘分析了一下李甘雨和唐少华的家境,终还是有点偏向于唐少华,笑着说:“华哥儿是家里长子,华哥儿的娘性子温和,好说话,你若是进了他家,你三舅和三舅母又必会照拂一二的,倒不会被他们欺负了去。再说了,华哥儿也是一个能干的,在父母跟前说得上话,你也就跟着他水涨船高,在家里也有地位。雨哥儿性子虽憨厚,无奈是家中幼子,在家里说不上话,若是进了他家,上又有几位大嫂,你孝敬了家里几位长辈们,还得敬着他几位嫂子,忒多事了,待轮到你们说得上话时,也不知是几时的事了。因此娘的意思却是,咱们就选华哥儿了,好吗?”

    如若贺年没有来过乡下,没有那几日相谈甚欢的场景,巧娘现下这席话,贵姐儿必会点头赞成的。可是现下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娘,你让我好好想想,只是一条,我没有正式跟你说要选哪一个之前,谁也别答应!”贵姐儿恳求巧娘说:“我知道娘疼我,想的事儿只有为我好的,只是婚姻大事,总要慎重考虑。自打我懂事,娘和阿嬷等人,都是把我捧在手心里疼着的,这回要许人,若是别人家,哪用考虑,自然就是选官儿最大,家境最好那家了。偏生娘和干娘等人一心一意单为我考虑,并不羡慕人家富贵的。放在村里,却有哪个村妇有这等胸怀的?我如何不明白?只是我打小却又看着娘和爹恩爱,有商有量的过日子。总还是希望能挑一个说话投机些的为伴。至于嫁过去之后大宅子里种种难处,自然会得想法子解决。娘和阿嬷能相处的这么和睦,是因为你们都懂得相处之道。我虽不是顶聪明,但是娘和阿嬷为人处世,人来人往等等做法,却是看在眼里的,也学了些。就算贺年家是高门大户,这些相处之道总还是有相通之处的,我敬着人,人总不能一见就给我一巴掌吧?”

    巧娘听贵姐儿说的也有些道理,摸了摸她的头说:“既这样,再拖一些时日,咱们少不得好些打听贺年家的情形,还有他母亲祖母等人的喜好再论。”

    贵姐儿听得巧娘的口气却是动摇了,大喜过望,像小时候那般腻在她身上说:“我就知道娘最疼我!”

    “哟,都快嫁人了,还是这么爱撒娇!”家里只有一个女儿,贵姐儿自小又乖巧,不用大人操心,巧娘疼她比几位哥哥厉害多了,这会想着她快要嫁人了,万分的不舍得,嘴里虽说让贵姐儿不要揉的自己身上生痛,手里却搂了她,去抚她的背说:“记着啊,以后嫁了人,婆婆对你再好,那也不是自己的娘,凡事还是留着些心眼,凡话不可说尽,更不能没大没小,定要敬着才行。”

    “嗯!”贵姐儿应了,这几日被关在房内不能出来,怕被几家媒人看见了品头评足,可是憋坏了,难得跟自己老娘撒一下娇,腻在她身上只是说:“娘,我晓得的。”

    “女儿家嫁了人,男人对你再好,你在众人面前,特别是婆婆跟前,还得低着头,晓得不?”巧娘这会后悔之前没有多跟贵姐儿讲讲嫁人后种种注意事项,这会急着补救,笑着说:“婆婆么,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捧着疼着长大了,一成亲却跟外来的女人亲近去了,她看在眼里,就是要不痛快。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大了儿子,好不容易成才了,娶进一门媳妇来,就坐享着她的成果,还日日在她跟前晃着,享受着她儿子的温存,她只能干瞪眼,如此这般,自然就要挑媳妇的刺了。所以做媳妇的,在自己房里只管恣意的享受夫婿的疼爱,到了婆婆跟前,一定得让夫婿敬着婆婆,把自己先放一边去。婆婆看着儿子只亲近她,对媳妇就会宽容许多,待得媳妇生下孙子,她被孙子吸引了视线,对儿子便不会看的那么紧,这时候在她跟前稍稍恩爱些,却不会招来忌恨了。只是还要记着,夫婿,他先是人家的儿子,再是你的相公,一定要分清楚。待得你理清这些头绪,婆婆自然不会对你拉下脸来,夫婿见家庭和睦,自然也敬着你,你在夫家自然也立住足了。”

    巧娘说着,见贵姐儿听的专注,拉着她坐好了,又道:“你小时候就聪明,学的琴棋书画种种,样样都拿得出手,到了高门大户,只管展示出来,不必藏拙,叫人小看你。”

    老娘看出自己藏拙了?贵姐儿吃了一惊,随着年岁渐大,自己凡事却不敢太过张扬,只努力做个小家小户的普通姑娘罢了,为的却是怕给他们引来祸端。无论何人何物,若是太突出,总是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的,看看贺年就知道了。这古代不比现代,若是一个女孩子太突出了,只怕不得善终的。只要比同龄女孩子稍稍出挑一些,便罢了!

    巧娘见贵姐儿应了,理理她的鬓边,见她娇颜如花,笑道:“不知不觉,我女儿也这般大了,时日过的真快。”

    “是呀,真快!”贵姐儿反有些惆怅,若是嫁了人,离了老娘,却是不舍得的,可是不舍得又能怎么办?除非就嫁在村里,才能一想起就能见着!

    贵姐儿这里想着,巧娘却正好笑道:“若是你爹爹没有中了进士,索性就让你嫁在村里,咱娘儿两人想见面,随时可以见,却比嫁到别的地方强。”说着又笑道自己心眼小,只想着不舍得女儿,却没虑起女儿的前途。一时又想起女儿总归是要嫁到远方去的,话语却渐低,渐渐止住了。

    贵姐儿听得巧娘说话渐渐变了嗓音,仰脸看巧娘,却见她双眼滴下眼来,知道她一想起自己要嫁到远远的地方去,就不舍得了,不由伸手去帮她擦泪,哄道:“娘,你别伤心呀!要不,咱们三家都不要了,村里住着近些的人家,挑一家应了婚事好了。这样,我就不会离开你们了,还日日看得到呢!”

    “说的什么傻话?”巧娘倒破泣为笑了,“天也不早了,你去安歇罢!贺家的事,我会跟你爹爹好生商讨的。”

    贵姐儿忙站起来,听着房门外有脚步声,度着是爹爹要回房安歇的,这才告退了。

贵姐治媒婆

    巧娘这几日忙乱,一早起来嗓子却痒,咳嗽了几声,她自己着急,家里住了三家媒婆,若病了可不得了。待用了早饭,一时顾不得其它,跟郑婆子说了一声,忙忙出门去抓药。

    郑婆子见巧娘忙乱,度着她待会又要出门采办吃食等,却真怕她会累倒,家下几个孙媳妇又带着小孩子,一时也走不开,索性让双胞胎往村口叫了一辆驴车,带了双胞胎往镇上采办吃食等物去了。

    方霞光见郑婆子和巧娘都出门了,她忙忙让丫头烧水泡茶,想着几家媒婆用了早饭了,待会自然送了茶过去。不想才泡好茶,却听得一片吵嚷声,小丫头来报告说:“三家媒婆在夹门那里吵起来了!”

    方霞光大惊,忙忙去劝解,她一个年经媳妇子,嘴皮子又不利索,却哪里劝解得住。宝儿和来福媳妇美妹也忙忙去帮着解劝,究竟她们平素少与人绊嘴,这劝起架也只有几句话来回说,自然也是劝不住。方霞光却怕越闹越大,家里几个男人都不在,媒婆们要是吵着吵着打起来了,却是一件大笑话。这会儿顾不得其它,忙叫丫头去房里跟贵姐儿说。方霞光心细,过门几年,却察觉贵姐儿是一个不简单的,当下这场面,只有贵姐儿能镇的住了。虽说未嫁的姑娘来喝斥上门求亲的媒婆,这件事有些荒唐,但总好过解劝不住,越闹越大。若是待会邻里听得吵闹声,纷纷进门来看热闹,那时才叫出丑。贵姐儿若不挑了这三家人中的一家嫁了,名声也会受损了。

    想那媒婆都是能说会道的人,嗓门又全都是嘹亮的,贵姐儿在房内自然听到吵嚷声。待得丫头进来道:“姑娘,不好了,三家媒婆吵起来了。”贵姐儿便叫秋燕去打听是因何吵起来的。

    原来贺家媒婆仗着托媒的是贺监正家,自觉身份要比其它两家高贵,郑家没理由不应承这头婚事,自己断定这头婚事是跑不了的。而且贺家是什么人家哪?不说这乡下地方,就是京城里,有多少人家想把女儿嫁到贺家,她最是清楚的。往深层处说,贺年就算想娶公主了,也有资格娶的。如今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托她跑来这乡下地方说媒,来了这几日,虽没见着郑家丫头,但是这一家子的人,明明白白就是世代居于乡下的,郑家丫头自然也是一个乡下丫头。贺家想说一个乡下丫头给贺年做正妻,这当中,作为媒婆,她表示费解。作为京城里来的媒婆,她从鼻孔里瞧不上郑家这一大家子。按理说,郑家还得巴结着她这个媒婆才是。没想到郑家安排她们三家媒婆住在隔壁屋里,各种待遇也一个样,并没有优待她,心中自然有气。哼哼,贺家要是托我往其它家说亲,这会好处早收了不知道多少了,郑家居然没一个动静,敢情他们一个眼色也没有的。贺家媒婆心中不爽,这天出了房门,正要从打通的夹门中过郑家宅子时,李家媒婆也从房门里出来,居然大摇大摆把她往旁边一挤,径直走在她前头,这一气非同小可,嚷嚷道:“你是哪根葱,就配走我前头了?”

    李家媒婆郁闷着呢,李家跟她说两家门当户对,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人儿,本已说定了,托她来说媒,不过走走礼数,不须花费太多口舌的。不想这一来却遇上另外两家媒婆,还是京城里来的媒婆。她在镇上可是公认的金牌媒婆,只要她出马,鲜有失手的。因打听着李家和郑家都是进士,到时办起婚事来,自然是大锣大鼓的,她往当中一站,这名头还不更响了?因此在李家人跟前拍了胸口说:“放心,一定圆圆满满的回来。这么相配的两家,我若说的不圆满,这媒婆也不用当了。”这现下的景况,却明摆着她是劣势,李家再好,却怎么能跟京城的贺家相比?只能指望郑家舍不得女儿远嫁,就近许了李家了。她本来就处了下风,不承想昨儿贺家媒婆和唐家媒婆居然都不给她好脸色看,话里话外都说她是乡下的土媒婆,见她们来了,居然还好意思硬挤进来住着,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的土样子之类。她本也是牙尖嘴利的人物,如何受得这等气,便驳了几句。无奈贺家媒婆和唐家媒婆联手挤兑她,她一时不能取胜,只得自己息了鼓,究竟这道气没吞下去,今儿一早出门子,却见贺家媒婆滋油淡定,胸有成竹的走着,索性便挤到前头去了。想着就算这头亲事说不下来,自己也不能白受了气回去。这当下听得贺家媒婆这般说话,不由冷笑道:“你再大牌,也不过同我一样,是一个上门求人家的媒婆,居然就跟我说起配不配的东西了,我呸,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了?郑家不应承你这头婚事,你照样得灰溜溜回去。”

    “什么哪什么哪?贺家是什么人家?你土包子自然不知道。郑家可是清楚的。在京里有多少的人家,悄悄儿塞了银子给我,让我打探贺家公子的喜好,倒贴了钱都想嫁进贺家去。现下贺家托我来说郑家女儿,任是谁,都晓得选择哪家?你们不过陪衬,趁早儿收拾收拾回去,别凑热闹的好。”贺家媒婆说着话,不承想她这后面几句却得罪了唐家媒婆。

    唐家所托的这个媒婆,在京城时也是常时奔走于达官贵人家里的,本不大愿意到乡下来帮唐家说亲,因唐家许了重金,又说道唐家和郑家本是亲戚,不用她狠动嘴皮子,不过一个形式,来了坐一坐,走走过场就可以回了,因此她才来了。先时自然忌着贺家媒婆,及至又住进李家媒婆来,她却也同贺家媒婆一样,看不起李家媒婆,因此联手挤兑李家媒婆。想把李家媒婆先挤了出去,她再好好的同贺家媒婆较量一回的。若能从贺家媒婆手底下说成这头亲,自己回了京城,就有得吹了,哈哈,连贺家派了人去说,也说不过我,还是我说下了。光是这一条,就会让自己身价百倍的,因此暗暗思量法子。法子还没想出来,却听得门口有吵嘴声,她出去刚好听到贺家媒婆叉手指着李家媒婆说什么你们不过陪衬之类的话。这“你们”两个字,自然包括自己和李家媒婆的,唐家媒婆不由冷笑一声说:“你们别忘了,唐家哥儿论起来,可是郑家姐儿的表哥,这亲上加亲,自古以来就是最妥当的婚事。说什么陪衬不陪衬的话?再有,郑家姐儿两次上京城,都是住在唐家的,郑家要是不中意唐家,怎么会两次都带了姐儿上京?我说你们都趁早息了心,别吵了,再吵,也轮不着你们。”

    唐家媒婆这话一出,李家媒婆还没反驳,贺家媒婆先跳起来说:“唐家不过茶商,拿什么跟贺家比?不说家世了,就单论人好了,贺家公子嫡仙一样的人,不嫁他,难道嫁满身铜臭味的商家,或是嫁乡巴佬?若是叫郑家姐儿自己挑,我不信她不挑贺公子!”贺家媒婆越说越来劲,话里话外都是郑家不知积了几世的福,才能让远在京城的贺家来说亲之类的话,若郑家不挑贺家,她从此改姓,金盆洗手。

    贺家媒婆说的嚣张,一副代贺家不值,居然来乡下郑家说一个丫头,郑家不赶紧应承,还让其它两家媒婆在她跟前说三道四的,敢情不识抬举等等。

    贵姐儿听得秋燕说完,心中也有气。这会阿嬷和老娘不在家里,三个嫂子劝不了三家媒婆,等吵得邻里挤进门来看热闹,媒婆们再要说出不好听的话来,自己岂不成了众人的谈资,一时略收拾了,叫春莺和秋燕扶了自己出门。

    “姑娘来了!”三家媒婆正吵的不可开交,听得丫头喊姑娘,抬头一看,一个着了雨过天青色衫子、水灵灵的姑娘,已站到她们跟前了。

    “妈妈们请前头说话罢!”贵姐儿见三家媒婆停止了吵嘴,只顾拿眼打量她,也不怯场,大大方方让她们看个够,领头往厅里走,一边吩咐春莺说:“泡了好茶出来款待三位妈妈!”

    贺家媒婆自仗身份,还是抢在前头跟了过去。贵姐儿一时也不说话,待得春莺上了茶,几位嫂子也在自己身边坐下了,这才淡淡说:“三位妈妈既然上郑家来求亲的,再如何,总得给郑家留几分面子。这吵的外间人都晓得了,却叫郑家成了村里人的谈资。万一我爹娘却想多留我几年,不舍得把我许人,三位妈妈这一拍拍腿走了,吵架的事儿若叫人晓得了,却是笑话一件。只望三位妈妈给我们郑家留点儿体面。”

    见贵姐儿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款款说话,明面上一句也没指责她们,但是意思却明白不过了,若再吵,吵得郑家成了村里人的谈资,郑家可能一气之下,谁也不许的。贺家媒婆本来看不起乡下人,这一见贵姐儿的作派,却有些儿吃惊,多少大家闺秀碰上此等事,只怕也会吓的躲起来的份,哪还有胆子出来说这等话?看来对郑家这女儿,得再拈量一回才是。

    唐家媒婆这会却想突围而出,笑道:“姑娘言重了。只是来了这些日子,这才第一次见到姑娘。不承想姑娘真个和唐家奶奶说的一模一样,叫人一看就爱的。”

    唐家媒婆此话旨在告诉众人,唐家和郑家关系非浅,现下只差郑家点点头而已。若是贵姐儿顺了她的话,这头婚事就**不离十了。

    贵姐儿只低头呷茶,半晌才说:“我的事,自然是爹娘作主的。只是一条,三位妈妈既然在我家吵架,我却得跟爹娘说了,我谁也不嫁。三位妈妈请收拾了回吧!”

    拒绝其它两家的婚事,这还说得过去,居然还要拒绝贺家的婚事,贺家媒婆这会差点气破了肚皮,世上还真有如此不识抬举的人哪!这会不由站了起来说:“姑娘异日可别后悔才好。”

    贵姐儿见贺家媒婆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脸,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妈妈言重了!自来只有上门求亲的软和说话,没见着像妈妈这般硬气的。妈妈这却不是求亲来的,是吵架来了。妈妈现下不过贺家请的媒婆,就这般气势,度着贺家更是不得了,我们小家小户的,却是真个配不起了。”

    贺家媒婆被贵姐儿这般一说,心里倒打了一个突,若是传出去说因自己在郑家说话硬气,因而求亲不成,却实在…。她这里想着,不由自主软下声音道:“姑娘,我这是平素说话高声大气的习惯了,却没想过会令姑娘误会,我想吵架的。”

    “哦,这么说,却是我误会妈妈了!”贵姐儿浅浅一笑道:“我就说嘛,妈妈原是京城里来的,怎会不懂礼数,就在求亲的家里大吵大闹起来了,却原来是我听错了!”

    贺家媒婆这会倒去同唐家媒婆和李家媒婆道:“你们两个作证,咱们刚才不过大声讨论了一会儿事,可没吵架,是不是?”

    “是呀,是呀!”唐家媒婆和李家媒婆见贵姐儿治住了贺家媒婆,她两个却是大乐,一时怕贵姐儿真个趁着家里大人不在,起村姑的威风,一气儿把她们全轰了,到那时,什么也捞不着。不若这会哄住了,待郑家长辈回来,好生商议了再论。都附和着道:“咱们和气着呢,怎么会吵架?”

    你们就睁着眼说瞎话吧!这本也是你们的拿手好戏。贵姐儿暗暗好笑,却听得门响,原来巧娘回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喊了一声“娘!”

    巧娘见厅里三位媒婆都在,诧异了一下,却听贵姐儿道:“娘,三位妈妈在夹门那里讨论事儿,我以为她们吵架,赶着出来劝解,现下误会也释了,我却回房了。”说着起身,领了春莺和秋燕回了房。

一气儿回绝

    巧娘倒是把事情的始末打听清楚了,也自知不能久留三家媒婆在家住,总得早作决定,再拖下去,只怕生了别事出来。待得晌午过后,便进了贵姐儿房里笑道:“今儿借着安抚贺家媒婆,倒拉了好些家常,我也露出贺家不是寻常人家,怕你进了他家不懂礼数,反让人笑话之类。贺家媒婆一时倒真怕我拒绝了这头婚事,扳着手指头跟我数说贺家老太太和太太都是世家出身,最是宽厚,如今既是中意郑家,托她来说亲,自当不会薄待等语。借着她说起贺家老太太和太太等人,倒是打听清楚了贺家的情形。贺年三位姐姐都出嫁了,一位哥哥也娶了妻室。现下是贺太太当着家。若真要进贺家,还得再打听一下贺太太脾性儿如何。”

    贵姐儿静静听完才说:“她不过一个小小媒婆,也敢高声说话,是仗了谁的胆子?若是别家托来说的,哪敢如此放肆?据我看,怕是贺家托她来说媒时,没细嘱咐,不太当一回事,她才敢如此罢!”贺年居然喜欢自己,真心托人来说媒。但是贺家长辈只怕不这么想。一个媒婆上门来了,不好生说着话,居然还露出一副我是来说媒了,但是你家还得求着我的样子,这像什么话了?媒婆上门求亲,谁是求的那一方,一定要让她搞清楚。现下是贺家来求亲,并不是自己求着哭着要嫁到贺家去。今儿吵架时说的那些混话,全部是自己家高攀了,这会不巴结着她,过了这门,就没这店的话,若果轻易应承了贺家的婚事,倒显得自己真个非要巴着贺家不可了。哼,我就不应承这头婚事,看你们怎么办?贺年若果真心喜欢自己,自然会再托人上门来。若果这么一拒绝,他就退了步,那也说明他不过一时兴起,倒也不稀罕他。若果他不回京城,自己与他就在这乡下成亲过日子,定然会幸福。现下回了京,只怕他身不由已了。若果他连自己的事也主意不了,自己嫁与他,也难以幸福。

    “娘,三家都回绝了罢!只说我还未及笄,婚事待及笄后再论。”贵姐儿定定神,嘴角露了苦笑,还没出嫁就叫媒婆拿住了,若是嫁到贺家,那更加没地位。这古代的婚姻,嫁一个人,其实并不止止是嫁那个人,嫁的更加是他们一家子。若贺年在贺家也是任由太太们摆布的主,实在得重新考虑。

    “三家都回绝?”巧娘吃了一惊说:“论起来,这三家都是难得的好人家了。若果拒绝了,比他们差点的人家,却不敢再来求亲,比他们还好些的人家,却也不屑来求亲的。这却怎么行?”

    “娘,你只管回绝了就是。”贵姐儿咬着嘴唇说:“待得爹爹授了候缺,我跟着你们到任上去。离了这儿,自然还有人上门提亲的,那会再慢慢挑也行的。不一定非要挑他们中的一家。”话虽如此说,贵姐儿终是希望贺年能有所行动,这样的话,自己最后进了贺家的门,也能抬起头来,不至于连一个媒婆也要小看她。

    巧娘低头寻思,这三家中,她总还是属意唐少华的,大家亲戚的,就算此回拒绝了,只要稍稍暗示,唐家自然会得再来求亲,就是要圆自己这个话也容易,只让唐家在村里赁了房子,说道虽是远嫁,年间总还是回来住上一段时日的,母女还能常常相聚的。待正式许了他家,他们住不住村里的,谁还去细究?而且,唐家若是在村里赁了房子,唐家诸人自然不会来住,以后唐少华和贵姐儿回娘家时,甚至不用麻烦兄嫂等人,可以住进自己赁下的房子去。三个媳妇现下看着虽没二话,难保将来不会。郑明已是进士,将来自然是官儿,家当自然会慢慢的多起来,自己要是当着人狠疼着贵姐儿,三位媳妇难保不暗地里嘀咕。若是贵姐儿在乡间也有自己的房子,自己要跟她说些心理话,也不用忌着媳妇们。

    巧娘想的长远,一时出了神,贵姐儿在旁边说道:“娘,这三家媒婆再留下去总要生事,还得尽早打了。”

    巧娘点点头道:“待我和你阿嬷爹爹他们好生商量了,过两日就打走她们。这会一气儿全拒绝了,若是有任一家不死心,再上门来求,必定真有诚意的,也给足了咱家面子,那时,却得应承了。你可不能再找借口儿说不嫁。”

    贵姐儿脑中急转了一下,贺年若真有心,自然会交代曾老道一些话,自己只要找曾老道通通气,就让曾老道代贺年再次上门求亲,又何尝不可?贺年上次避难却避到曾老道这里,度着曾老道本不是常人,定当与贺家关系非浅,曾老道出面,定当事半功倍。若是贺年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有心,那其它两家能够再次上门求亲的话,也确实不能再拒绝了。不能嫁自己喜欢的,那嫁喜欢自己的,也一样的。让贺年见鬼去!

    见贵姐儿点头,巧娘看她床上还放了一幅没绣好的刺绣,便说:“午间也得安歇一会,这些针线活儿慢慢做也行。”说着转过头,拿手遮住嘴,咳嗽了一声。

    “娘,早起就听得你咳嗽,我正要过去见你,又听得你抓药去了。今儿服了药可好些?现下春天,最易犯时疾,出门多着一件衫,可别着了凉。”贵姐儿瞧巧娘的脸色,见与往日一样,并没有病态,这会放下心来说道:“大夫可有说是热咳还是凉咳?”

    “看了舌头,说舌苔有些儿红,却不是着凉,而是休息的少了,有些儿燥,服了药,再睡的足些,多喝些水便没事了。”巧娘笑着道:“别的还罢了,我最怕咳嗽的。一咳嗽全是声音儿,夜里咳起来吵了别人不说,还像是告诉所有人说,我病了,让人来问候什么的。”说着笑了。

    贵姐儿听着巧娘咳那么一声,隔一会也不再咳,声音并不算沉闷,度着不会太严重的,也算安心,推了巧娘说:“趁着晌午安静,娘快去躺一会!明儿再多服一贴药,料也应该好了。”

    巧娘又说了几句,这才回房了。

    却说郑婆子采办吃食等物回来时,也听到三家媒婆如何吵架,贺家媒婆如何放肆的话,气的跟家下几个孙媳妇说:“平素你们倒嘴巧,这会怎么任由她们说嘴,还让你们小姑出来跟她们分辨?”

    宝儿见郑婆子生气,忙上去捶背,见她气慢慢顺了,这才把贵姐儿如何应付三家媒婆的情景说了。俯过去在郑婆子耳边道:“小姑厉害着呢,把三家媒婆全震住了。贺家媒婆先还嚣张,被小姑三言两语一说,一下倒软乎下来,我们暗地里都乐了。这几日就数贺家媒婆最会蹦达,好吃好住的供着,她居然还挑剔三挑剔四,咱们虽不耐烦,还得好生服侍着。今儿小姑一通话,说道不想嫁,却让贺家媒婆服了软,再不敢鼻孔朝天了。”说着捂嘴直乐。

    郑婆子听完话,却直拍大腿,笑道:“不愧是我的孙女。回的好。咱们还小,就是再等两年许人家又怎么样?非得这会许他贺家?”郑婆子虽也听闻贺家是京里的官儿,究竟她没到过京城,不知道贺家名声的响亮,心里只想着唐家也是京城人氏呀,况且唐家哥儿小时候是见过的,挺不错一个哥儿,又是家中长子,却是一个好人选。就算不许唐家哥儿了,李家哥儿熟络的很,高高大大的个子,说他什么都笑眯眯,正是一副好脾性,自然也是一个好人选。听得巧娘说,贺家哥儿就是曾老道那个徒弟,俊是够俊了,若是家里尽是像贺家媒婆这等人物,再大的官儿也不要。

    如此这般,条件最好的贺家,到了郑家人眼中,却是最不被看好的一家。

    因说着话,郑婆子问宝儿张黑桃回来没有,宝儿说还没呢,怕得过几日才回。原来张黑桃最小的一个妹妹张锦桃嫁到稍远的一个镇上,先是生了两个女儿,生到第三个女儿时,家婆索性连饭也不给她做,她刚生完就自己挣扎着下地去做饭洗衣,因饿的狠了,一时没了力气,一跤摔在地下,不承想祸不单行,架在横梁顶上掠衣服的一根柏木条却正好掉下来,又砸在她背上。她产后虚弱,如何经得起这一击,自然病倒在床。张黑桃母亲听得女儿如此,自然急急要赶去看望,张黑桃怕自家老娘口齿不利索,会让妹妹陷入更难的境地,便跟郑婆子说了一声,让郑明业跟着她,陪了老娘一起去看妹妹。再怎么也得让妹婿等人给个说法。这一去却住了半个月没回来,宝儿也打听得小姨张锦桃的夫婿等人见张黑桃郑明业这些人去了,也不敢高声,倒好生服侍着张锦桃了。现下自然得张锦桃养好身子,张黑桃等人才回来的。

    “看看,嫁出去的女儿,如果没有娘家撑腰,屁也不是!”郑婆子感叹了,想当初,自己也是因为没有娘家人撑腰,才被大房所出的儿子欺压。满族的人竟没有一个出来说公道话的。想到这个,郑婆子更加不喜贺家了,自己郑家捧在手心里疼的贵姐儿,养的这么水灵灵一个,就要白白送到别人家服侍着那起没见过面的太太们。隔的这么远,若是也像张锦桃一般被婆婆欺压了,自己家只怕还不晓得呢!不行,不能让她嫁那么远去。郑婆子想到这里,忙忙去找巧娘。巧娘听了她的话,也笑了道:“贵姐儿倒说了,索性全推了,过些时再论呢!”

    “咱们也不羡慕人家富贵,只要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况且,咱们明也是进士,贵姐儿想挑一个好人家,有的是机会,现下这三家媒婆吵的不像话,却是留不得了。”郑婆子看看无人,小声道:“你倒是快些同明商讨一下,把这三家媒婆尽快送走罢!她们再住下去,不说吵不吵架的,这村里也多了闲话出来。再说了,我最是看不上那起媒婆吃东西的样儿,她们再住下去,也是糟蹋东西。”

    巧娘不由笑了。原来郑婆子见家里住了三家媒婆,吃食自然尽心,又亲自动手做了一回肉包。皮薄馅多的肉包儿到了三家媒婆手中,唐家媒婆和李家媒婆还好些,贺家媒婆居然把馅抠了出来往桌上一扔不吃,只吃□。郑婆子见她如此,以为她有什么忌讳,吃不得包里的馅料,便换了馒头给她吃。谁知贺家媒婆说:“哟,馒头没个味道,我却喜欢吃肉包。”

    “你喜欢吃肉包,那为何只吃□?”郑婆子心疼那包在肉包里的肉馅,这会听得贺家媒婆说喜欢吃肉包,倒诧异了。

    “肉包有肉馅,□有馅儿的肉味,比馒头香,又松软。我自然爱吃。只是那肉馅加了一种我不喜欢的配料在里面,却是难以下口。”贺家媒婆见郑婆子瞪着她扔在桌上的馅儿,恍然大悟道:“哟,倒忘了我不爱吃,或你老人家却爱呢。我再抠出来的馅儿,留着与你老人家好了。”贺家媒婆这几句,可是让郑婆子气了两日。这会说起来,她还不岔呢!

    巧娘跟郑婆子商量了一会,夜里又跟郑明说了,郑明虽然中意贺家,一听贺家媒婆此等说话,也怕贵姐儿进了贺家会被看不起,当下便说:“既这样,也没奈何了,只得全拒绝了。若是当着其它两家应承了唐家的婚事,却是打了其它两家的脸。况且,唐家在京里不过茶商,并不能跟贺家相比。唐家说下了亲事,贺家却被拒了,这件事若是在京城里传开了,贺家脸面上如何过得去?若是全拒绝了,唐家和贺家自然不会往外说。待得事过了,唐家再来说亲,那时倒不得罪人的。”

    过了两日,三家媒婆被请到厅里说话。一听巧娘一气儿拒绝了三家的婚事,倒把她们惊的目瞪口呆。真是第一次见识着这样的人家呀!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三家上门来求亲,居然全拒绝了,说出去谁敢相信!这当中,算贺家媒婆最是震惊,京城里多少人家的女儿排队想要嫁贺年,这郑家可好,不过一个乡下丫头,几世修来的福气才能让贺家来求亲,居然一口拒绝了!

杀个回马枪

    “你,你们可别后悔!”贺家媒婆震惊过后,自然是恼羞成怒,气的身子直抖。因京城里许多权贵之女都暗暗爱慕贺年,说有人愿意倒贴进贺家门的,并不夸大。若是有媒人上门去为贺年提亲,女方喜悦之舍,赏金什么的一定丰厚的让人流口水。她做媒婆的,听得贺家让她上女方家去提亲,与之荣焉之余,喜滋滋只等着捞上女方一笔。一问,却是要往僻远的一个乡村去说一个乡下丫头,因贺太太不欲多说,她诧异了一阵便也起程了。一来到郑家,看了看郑家的家境,心里便笃定了。凭郑家这样的,没理由会拒绝这头婚事,这是普通人出尽百宝也没法攀上的一头婚事啊!没承想居然会遭到拒绝,这是无论如何想不到的。

    “这位妈妈,收拾收拾走吧!”巧娘见她气的一张脸都扭曲了,也不想再刺激她。这么一头就算是京城里的权贵之家都千盼万盼的婚事,自己一家子乡下人,居然就拒绝了,这怪不得她想不通的。

    唐家媒婆虽也被拒绝了,但这会见着贺家媒婆的样子,却觉得心头大快。哈哈,看你这回还怎么能耐?一口一个贺家如何如何,把唐家看的一文不值。一副郑家非答应贺家婚事不可的样子。看死唐家就是陪衬了。我来时,唐家奶奶可是嘱咐过了,大家是亲戚,若是有甚说的,却无妨,自当再商量就是。如今虽被拒绝了,说不定他们亲戚家还能再说道说道,将来事成了,我照样拿媒礼金。本来么,贺家的条件确是最好,若不是你嚣嚣张张,郑家选了你家也不一定,这下好了,全空手而归了。

    李家媒婆见巧娘拒绝了三家,她震惊了一下,嘴角却浮出一缕笑意来。哈哈,三家都拒绝了最好,这样李家却最有希望能说下这头亲事。待其它两家走了,最多自己再来说一次。原来董玉婵托她来说亲,却迟迟不见她回复,镇上跟乡下才多远的路程?她自然就令人来打听了详情。一听得贺家和唐家也托人来说,却也无可奈何,知道自己托的媒婆跟了另外两个媒婆住进郑家,便暗暗点头,这样有什么变化,也及时知道。只是董玉婵究竟不甘心,已往返董氏家好几次打探口风。董氏自然说自己也希望郑家能应承李家的婚事,只是自己究竟不是贵姐儿的亲娘,自然不能全权作主,还得巧娘点头才算。三家媒婆吵架的事,董玉婵也从董氏嘴里得知了,因郑家这会住了三家媒婆,她不方便上门,却悄悄托董氏跟媒婆嘀咕了几句话,让她避着贺家媒婆的锋芒,看看有转机没有。

    待得送走三家媒婆,巧娘等人松了一口气,好了,这下清静了。正叫丫头泡茶出来喝时,李家媒婆杀了一个回马枪,笑嘻嘻说:“我度着三家媒人上门,郑家无论是答应哪一家,另外两家脸上都不好看。这会另外两家走了,郑奶奶却得考虑一下李家哥儿。说句实在话,李家哥儿人品相貌自是没话说的,难得的是门当户对,姐儿要是过了门,大家平起平坐,谁也不敢拿重话搁她,自然也是捧在手心的。却不比许其它两家强些?”

    李家媒婆这话,大家却爱听,确实,这几家媒婆在郑家住了几日,她们代表的正是各自托媒的人家。当中就属李家媒婆看着最厚道,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就属李家最有心。郑婆子最是喜欢厚道人,而且这会就希望贵姐儿不要远嫁,李家毕竟住在镇上,隔的不远,就算将来李济授了候缺要带了李甘雨一起到任上,镇上总还是老家,年节自然回家。再说了,真想贵姐儿了,和李家倒好说话,一句话托了去,李家自然得带人来。郑婆子这般想着,倒招呼李家媒婆道:“坐下再说罢!”

    李家媒婆听得郑婆子请她坐下,知道事有转机,也不敢托大,道了谢才坐下。

    她这里正欲再鼓动如簧之舌说动郑家等人,不想郑家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一听,差点拉下脸来。原来唐家媒婆也杀了一个回马枪。唐家媒婆坐着马车到了村口,越想越不对味,辛辛苦苦从京城里到了这乡下,这媒没说成,就算回去唐家照样给赏金,总归是折了自己的名头。她细想了一回,郑家居然连贺家如许人家也舍得拒绝,只怕真是有心想把女儿许给唐家的。只是怕唐家和贺家同在京城,当着贺家媒婆的面把女儿许了唐家,却是打了贺家的脸,自然得一气儿全拒绝了才是。这会贺家媒婆气冲冲先走了,自己正好回去再说道说道,指不定郑家就等自己回头说呢,可别傻傻的就回了。她这般想着,便叫马车又往回赶。

    唐家媒婆不待郑家相请,已是跨过门槛进了屋,眼睛只扫了李家媒婆一下,却装作不见。这回对巧娘等人却也不敢失礼,先一一的打了招呼,才往椅子上坐了,笑道:“我来时,唐家奶奶就交托了,说道姐儿和唐家哥儿是一起玩大的,哥儿又一向挂念着姐儿。因一向知道姐儿是个聪明伶俐的,做事儿最是妥当,这一过了门,自然是当家大少奶奶,家里的事就让姐儿作主了。姐儿知文识字的,管家之余,得了空儿,又正好伴着唐家哥儿读书。若是唐家哥儿再得了功名,姐儿就是夫人了,谁都得敬着不是?唐家奶奶千叮万嘱的,叫我不能说砸了这头亲事。我是见过唐家哥儿的,他那一表人材自然叫人爱,唐家又高门大宅的,心里便想着谁家姐儿嫁他,自然是有福,哪能不答应?因此我当时当着众人的面前拍了胸口保证会说成这门亲事,若是说砸了,从此罢手不作媒婆了。如今却真个空手而归,我媒人礼金没拿着这是小事,失了媒婆这个事儿,却叫我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啊!可怜我女儿瘫痪在床,女婿又早死,如今家里还有几个小孩子要养,……”说着真个淌眼抹泪起来。唐家媒婆自然是一个晓得察颜观色的主儿,她住了这几日,却知晓郑家老老小小都最是怜贫惜老,听得别人可怜时,都会心软,这会想着郑家若是还思着把女儿许唐家,她这里再把自己说的可怜些,郑家定然不忍心,自然就会给自己一个实在话了。她这里说着,郑家众人却听的面面相觑。

    却说贵姐儿在房里听得巧娘送走了三家媒婆,自是高高兴兴出来厅里,不承想一出来,见李家媒婆还在座,唐家媒婆正说的起劲,心里不由打了一个突。这会听得唐家媒婆说着说着声泪俱下,只觉满头黑线,婆婆呀,你是来说亲的,不是来诉苦的,这也不是苦情戏呀?况且这算什么?居然拿这些一听就很假的事来骟动郑家等人。看看阿嬷,听的眼眶都红了。演出这等拙劣的把戏,不过想叫郑家人心软,给你个话,这也太过份了。

    “我说妈妈,你不用哭了,我让爹爹写一封信给唐家,只说你当初拍胸口说下的话是玩笑的,让他们不要跟你较真儿,你继续给人保媒去,没人会追着不让你做媒婆的,放心好了!”贵姐儿见唐家媒婆掏出手帕子来抹泪,似乎还打算哭下去,哭到郑家给话为止。心想再让这个媒婆说下去,指不定阿嬷听着可怜,会把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拿些给她也说不定。忍不住说:“你拍胸口说个话,又没白纸黑字的签约,也没证人,唐家再如何,不会要你守约的。最多不再让你给唐家说媒罢了!少了唐家这一个,京城里还有大把的人家等着妈妈去赚他们的媒人金的。妈妈快擦了眼泪,叫人看了,还以为咱们郑家欺负媒人了,这可不好。趁着现在天还早,马车也还在门口,妈妈赶路回去是正经。”

    唐家媒婆被贵姐儿堵的说不出话来,正丧气,突听门口又有马车声,一时诧异:莫不成贺家那媒婆也厚了脸皮回来?正冷眼观看,只等见到是贺家媒婆,就要出声讥讽的,不想郑家门槛跨进几个人来,走在前头的,却是托自己来说媒的唐家奶奶,身后跟着一人,不是唐家哥儿是谁?这下又惊又喜,正主儿来了,自己只要打打边鼓就行了。

    巧娘等人见方达和董氏陪着庆氏和唐少华一起来了,这当儿惊喜少之,诧异却大之,唐家这不是托了人来说媒么,怎么自家也来了?一边却忙着迎了上去。

    庆氏和唐少华自然先一一的见过郑家等人才归坐。庆氏笑道:“因明山要到云雾山收茶叶,我们也跟他一起来了。到了云雾山,却现离这儿不算远,我们想着和你们也好久不见,索性赶了几日的路程来见见。”

    实情是庆氏托媒人来乡下为唐少华说媒时,唐梅娘正好上蒋家去拜候蒋夫人,到蒋家府门口时,恰逢蒋汉平从外回来,她随口问道:“哟,蒋大公子这是从哪儿来?”蒋汉平弟弟蒋汉民已娶了方文凤,表妹林婉如又嫁与方文龙了,论起来,唐梅娘就是两重亲戚,这会儿因为喝的半醉,见是自家亲戚,也没了介心,只醉昏昏说:“贺子宁难得请我这个旧时同窗去喝一回酒呗!这便多喝了几杯。”

    “什么事这么高兴?却要请你喝酒?”

    “却不是高兴的事,不过找我打听一个人。呃,说起来,他该找你打听才是。”蒋汉平摇头晃脑道:“贺年这小子行事真正让人猜不透。多少权贵之女想要亲近他,他避如蛇蝎,现如今却让家里去乡下给他说亲,他祖父居然同意了。贺太太托了媒人去了,这边厢却打听那乡下人家是何等人家,听得姓郑,是汉民娘子的堂妹,拐来拐去,又听闻得我们家有人见过那个乡下丫头,子宁这便找我去问问。这一问,我倒想起来了,说的那个丫头可不是之前来过京城,同婉如表妹来往过几次的郑贵姐么?”

    唐梅娘一听,惊的张大了嘴,也不进去蒋府了,马上回了家跟唐太太和庆氏说了这件事。庆氏在乡下住那段时间,极是深信贵姐儿是一个命好能给家里带来运的,这才千方百计想要让她成为儿媳妇。这会儿听得贺家也中意贵姐儿,这又想起上回唐少易走失时,是贵姐儿在街上碰着了贺年,两个一起找回唐少易的,说不定,贺年就是那时看上贵姐儿的。连贺年这个小神算也看上贵姐儿,可知贵姐儿确是好命哩。可是贵姐儿明明是自己家先看上的,自己儿子又确是喜欢贵姐儿,这都让人去说媒了,再要叫贺家抢了一个先,可……。

    庆氏正无计可施,恰巧唐明山要到云雾山去,她一打听云雾山离贵姐儿住的村里不过几日路程,便带了唐少华跟了唐明山上路,寻思着还得亲自到郑家看看才行。可不要临到嘴边的儿媳妇,又叫别人说走了。一路上不敢耽误,不日就先行到了方达董氏家里。董氏一见她亲自带了唐少华来了,这会儿再如何,也不可能再偏帮李家了,只得把现下郑家的情况说了。庆氏一听三家媒婆都住在郑家,郑家还没应承那一家,寻思这会带了儿子千里迢迢,亲自上门求亲,份量够重了吧!若无意外,郑家自然会应承这头婚事才是。因此拉了董氏,让她伴着上郑家。董氏自然不好拒绝,这会也只能拼着将来被董玉婵埋怨,陪了庆氏和唐少华上郑家来了。贵姐儿这会只觉不妙,唐家这架势,自己家恐怕就得答应这头婚事了,这可要怎么好?

    庆氏见贵姐儿比先前上京城时似是长了好些,笑道:“贵姐小时候咭咭呱呱的爱说话儿,怎么这回倒害臊不说话了?”

    唐少华也拿眼看贵姐儿,见她俏脸生霞,因这回是亲自上门来说亲的,一时心里热热的,却不好意思跟着庆氏一起调笑贵姐儿,只轻轻说:“贵姐儿,你小时候送我那木雕小房子,我可一直藏着呢!”

    贵姐儿毕竟跟唐少华同窗过几年,又确是一起玩大的,听着他这个话,倒勾起小时候许多趣事,也笑应了一句。

    唐少华见厅里人多,虽满心里有话,终不好多说。

    贵姐儿也想着唐少华这是亲自上门来说亲呢,自己再在厅里坐下去,也不成个事,找了一个借口,忙忙回房了。一边着愁,让秋燕打听着厅里的事。

    却说李家媒婆,一见庆氏一行人进来,听了一会儿话,就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人家都亲自领了儿子上门来了,自己一个媒婆,还能凑上话?这当地的风俗,若是当家奶奶亲自领了儿子上某家去求亲的,儿媳妇过了门,地位就要高一等,而且娘家人说些什么,夫家都得答应。因着这点,自然极少有人跳过媒婆,亲自上门去说亲的。见这会儿庆氏带了唐少华亲自上门,李家媒婆叹了一口气,掸掸衣裳站了起来,打算告辞了。谁知她刚站起来,门口却一阵笑声,接着走进两个人来,惊喜之下不由脱口喊道:“李奶奶,李少爷!”

    来人可不正是董玉婵和李甘雨。

再度复杂化

    原来董玉婵和董氏住的近,庆氏带了唐少华来方家时,她马上就风闻了,及至听得董氏陪了庆氏和唐少华上郑家去了,不由咬牙说:“她既领了儿子亲自上门去了,难不成咱们就不懂得领儿子上门了?论起来,她家不过茶商,咱们不日可是正经的官家老爷门第,哪样比不上她家了?京城里那么多姑娘不挑,偏要来跟咱们争人,我就不信邪急不过她了,少不得也舍了脸面亲自上门去。”因此不顾得其它,也忙忙领了李甘雨上郑家来。

    贵姐儿在房内听得董玉婵带了李甘雨也来了,不由呻吟一声,还要不要更热闹一点?一时心慌意乱,正要差秋燕再去前头打听一下厅里的情况,却听得春莺和秋燕正小声争吵。

    春莺:“唐家奶奶带着唐少爷先进的门,先到先得,应该就选唐家才是。”

    秋燕:“李家住的近些,要是嫁到李家去,不用背井离乡的,还时不时能回娘家,选李家才好。”

    春莺:“唐家住在京城里,嫁到京城里不比镇上好?”

    秋燕:“李家不日就是官宦之家,门当户对,不嫁李家嫁哪家?”

    春莺:“唐家少爷瞧着就是一个能干的,护得住咱家姑娘。”

    秋燕:“李家少爷瞧着是一个憨厚的,不会亏待咱家姑娘。”

    春莺:“唐家少爷那个俊哟!……”

    秋燕:“李家少爷那个壮哟!……”

    贵姐儿听她们越吵越大声,不由哭笑不得,喝斥道:“别胡说,小心叫人听到了笑话!还不往前头打听一下现时是怎生情状。”

    春莺和秋燕忙噤了声,两个互相看一眼,怀着凑热闹的心情往前头去打听了。

    贵姐儿见她们出去了,她这里按着太阳穴,只觉头有些痛。其实不单她头痛,巧娘头也痛呢。唐家和李家凑一起带了儿子亲自上门来了,大家本又是认识的,她现下说话都得一碗水端平,不能让那一家觉得她有偏向。现下无论是答应哪一家的婚事,势必狠狠得罪另一家。若不答应其中一家,人家都亲自上门来了,你还端着,这也是太不给面子了。这两家现下态度可是明白着了,今儿非得给个实在话不可。

    却说庆氏见董玉婵也带了李甘雨来了,她错愕之下忙忙抢着对巧娘说道:“小姑,咱们论起来也是亲戚,倒不用跟你见外,有些话就挑明了说罢!咱们先前看着贵姐儿就觉得好,早打定主意要正式来求亲。如今媒婆虽上门了,我终是不放心,恰好明山要来云雾山,正好同路,我索性就领了华哥儿亲上门求亲来了。大嫂也跟我提过,这里的风俗却是亲自上门来求亲的,儿媳妇过门时,却得让儿子与她脚并脚进门槛,意示两人平起平坐。娘家若有甚说的,女婿也得细听着。我听着这些倒觉得无妨,既是成了自家人,自然会疼如女儿,自该跟自家儿子平起平坐,互相扶持过日子。这娘家有事么,女婿是半个儿子,自当尽心尽力的,这也没甚说的。因此也不用细思量,就带了华哥儿上门来了。这一回,实实是诚心诚意提亲的,小姑可要给个踏实话。”庆氏度着郑家与李家虽熟络,毕竟不是正经亲戚,李甘雨看着又憨头憨脑,比不得自己儿子出众,若要挑家世,自己家虽是茶商,但现下住在京城,自己儿子又是秀才,却样样比的过李甘雨,趁着现下李家才进门,还没坐定,自己先抛了话再说。

    庆氏这里说着,董玉婵已坐定了,正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已听得庆氏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话,她心里急,嘴里却向巧娘笑道:“唐奶奶说的自然也是实在话。只是现下倒不用论亲自上门没亲自上门这个事。贵姐儿若是过了咱家,跟雨哥儿平起平坐这是自然。还有一条,却是郑家只有贵姐儿这个女儿,自然希望不要嫁太远,咱们就住在镇上,正好方便贵姐儿随时回娘家。女儿嫁在近处,相信是做娘的最大心愿。”董玉婵说着,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又继道:“我们雨哥儿老实,贵姐儿却精灵,两个的性格不易吵架,若成了一对,正是天造天设。不是我说嘴,贵姐儿这般出挑的,要是也嫁个好强的,性格儿相左,总是令娘家人担忧的!”董玉婵眼见唐少华确实比自己儿子出挑,这会儿自然要从嫁得近的好处和性格儿相投这些方面来说,才能引的郑家人动心。

    她两个大人说着,唐少华和李甘雨却坐立不安,极是尴尬。这不能怪他们啊,他们本也是从小儿识得的,也是同贵姐儿一处同窗几年的,后来唐少华回了京城,两个也是通过信互有联系的。这会跟着自家老娘上郑家来提亲,碰到对方也在,这份心情实实百味杂陈啊!这会两个各各安慰自己:好在住的不同地方儿,若是娶了贵姐儿,老死不同他来往就是了,不过尴尬这一回而已,且稍安勿燥,不能乱了老娘的布局。

    董玉婵跟郑家诸人说完,又带笑向庆氏道:“唐家奶奶,你家哥儿自然比我们雨哥儿出挑的,只是有一条你家哥儿只怕万万比不上的。”

    “哪一条?”庆氏瞧瞧自家儿子,再瞧瞧李甘雨,难道比不上你家儿子那身肥肉么?

    董玉婵不急不缓道:“唐奶奶虽是正妻,底下不是还有两个妾侍么?我度着你家哥儿将来怕也会纳妾的。我家雨哥儿,却是一个实心眼的,他固然一心一意,自然不会有这个念想,就是我们这儿,也不兴这个。所以贵姐儿若是进了李家,自然一双一对一世人,清清心心的过日子。”

    董玉婵这个话,却正戳中庆氏的痛处,她这会脸色转阴,半晌才道:“明山当初纳妾,却是逼于我婆婆的压力,不得已才为之。现下华哥儿要娶亲,我是婆婆,却深知这当中的苦处,自然不会逼他纳妾。华哥儿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和贵姐儿从小儿就识得,自然不会负心。李奶奶这话,倒像是专挑人痛处,不甚厚道了。”庆氏这后面这句话,却是转脸向郑家人说的,她的意思却是要表明,看吧,李奶奶说话这个样,哪是容易相处的?你家女儿要是给她当媳妇儿,不镇日被她挑刺儿才怪?

    董玉婵见庆氏答的勉强,便要落井下石,又道:“唐奶奶这会倒不必急着同我们说不纳妾等话。唐家若是你当家作主,这话儿自然搁得,现下唐奶奶自己只怕也是身不由已罢!贵姐儿要是进了唐家门,不单是你媳妇,还是唐家太太的孙媳妇,万事自然还是唐太太说了算。这会要是唐太太搁这话,自然听得,唐奶奶搁这话,却忒自信了。”

    董玉婵这么一说,郑家等人虽觉得她嘴巴毒了点,但是话儿却有道理,一时心中的天平倒有些倾向李甘雨一些。巧娘却也听住了,先前只想着庆氏是一个好相与的,倒没虑过唐太太或会干涉孙儿的事,这会听董玉婵分析起来,却也不是不可能。唐太太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庆氏对她又忌怕的紧,若是她话,只怕庆氏这个当婆婆的,也不敢出声。她当婆婆的软弱,却叫贵姐儿这个当孙媳妇的如何越过婆婆去同太婆婆讨说道?到时若是唐太太真个要为唐少华纳妾,贵姐儿又如何挡得住?

    庆氏这会倒没了话说,不想唐家媒婆却来帮腔道:“这有什么?妾么,不过就比丫头略强一点点,还不是任奶奶们搓圆搓扁?奶奶坐着,妾就要站着。奶奶热了,妾就要打扇。奶奶冷了,妾就要加衣。奶奶吃饭了,妾就要布菜。奶奶要睡觉了,妾就要盖被。奶奶累了,妾就要代着服侍相公。妾有幸生了儿女了,儿女就得喊奶奶亲娘。算来算去,妾就是服侍奶奶,帮着减轻奶奶负担的,有什么不好了?”

    “唐家媒婆倒是一张利嘴!”贵姐儿在房里听得秋燕来复述厅里众人的话,知道庆氏得媒婆相助,与董玉婵的嘴仗并没有落于下风,倒斗了一个旗鼓相当。她两个没有分出胜负来,郑家便也不急于表态,正好有时间给自己整理一下思绪。

    “你往厅里朝我娘使一下眼色,让她来我房里!”贵姐儿沉吟了对秋燕道:“小心些,不要让唐家和李家看见你使眼色了。”

    秋燕忙去了,不一会,巧娘果然来了。巧娘一进贵姐儿的房门,便让春莺在门口候着,若有人来,再进来通报。却让秋燕去厅里候着,听到什么话,尽快回来说便是。

    “贵姐儿,雨哥儿和他娘也来了,这回真真难办呢!”巧娘一脸犯难,叹着气说:“两家若是不同时出现,还能好好商量,这会却不知如何是好了!无论答应哪一家,都要跟另一家绝了交情了。人家奶奶亲自带了儿子上门来,天大的面子,却也不能像拒绝媒婆那般一气儿两家全拒绝了。”

    贵姐儿也叹气,到这会,却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地步了。无论如何得同老娘商量出一个法子来解决问题,却不能被两家上门求亲的牵着鼻子走。

    两个商量来商量去,急切间自然想不出妥当法子来,正苦恼,不想秋燕匆匆来了,一进房门就压着声音嚷道:“奶奶快出去,那个贺家媒婆居然厚着脸皮也返回来了,这回不敢高声,居然陪着笑脸给咱们家的人都赔了礼,说道先前丢了随身带的一块玉佩,撞了邪,脑子热了,这才会胡说八道。现下已找着那块玉佩了,神志也恢复正常了,恳求咱们家的人一定要原谅她。说着话,她又重提贺家求亲的事,说道前几日脑子不正常,说的话儿自己也忘记了,这会才是正式的提亲。因她这般说着,唐家奶奶和李家奶奶枪头又一致对着她了,她一张嘴敌不过唐家奶奶和李家奶奶,索性拍大腿说道唐家奶奶和李家奶奶欺负她主人家没有上门,就小看她了,小看她就是小看贺家了等语。”

    巧娘和贵姐儿都诧异了,“她先前那般嚣张,怎么也回来了?难不成真中了邪?”

    “娘,你不要忙着出去,省的被她们缠住,想不出法儿来。”贵姐儿差秋燕道:“你再去听着她们说什么话,过一会进来跟我们复述。”见秋燕去了,贵姐儿给巧娘倒了一杯茶,沉吟着道:“贺家媒婆恼成那样回去,怎肯回来服软?莫不成……”

    “莫不成贺家主人家也有人来了?”巧娘接了话,一时同贵姐儿两个面面相觑。

    “这更头痛了!”巧娘放下茶杯,也无心喝茶了,自己捶着腿道:“唐家李家两家亲自上门来已是不好办,如若贺家也亲自上门来,咱们一家子哪儿承受得起?这当儿,咱们也没法说要挑谁就挑谁,却得看谁能说服另外两家,咱们才能放话把你许给那一家呀!”

    说了一会儿话,因见秋燕还没回来描绘厅里的情况,贵姐儿便使春莺去看看。这了一会儿,秋燕倒同春莺一起回来了,两人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嚷道:“奶奶这回真得出去了。又来了一位比唐家少爷还要俊的少爷,那模样,那风度,看的我们晕乎乎的。”

    巧娘听得又有人来,这回却不好再耽搁在房里不出去,忙忙走了。

    贵姐儿听得春莺和秋燕的话,心头一跳,眼睛一亮,心道来的只怕是贺年罢,忙跟秋燕道:“别晕乎了,可有听人喊他什么没有?单是他一个来,还是也有人伴了一起来?”

    “还有一位婆婆跟着来,看着像是他的奶娘。”秋燕把手放在胸口说:“贺家那媒婆喊他贺少爷,自然是贺家的少爷了,真没想到贺家少爷长这般呀!我错了,我不该挺李家少爷,这会儿,我觉得贺家少爷好了。”

    “我也错了,我也不该挺唐家少爷。这会瞧着,确是贺家少爷最出挑了。”春莺跟秋燕握手言和,两个达成了一致意见,都觉得贺年才是最佳选择。

    贵姐儿见两个丫头先花痴上了,倒怔在一边。

各有各心思

    却说贺年当时收到祖母病危的信,快马加鞭回到京城时,祖母的病却好转了,大家相见,自是欢喜无限。见祖母无碍了,贺年这才把曾老道的信呈了给祖父,又说道自己在乡下这些日子,多得郑家女儿照拂,自己对郑家女儿已生感情,想娶郑家女儿郑贵姐为妻,请祖父成全等语。

    贺监正自然知晓凡物盛久必衰的道理,自己贺家几代人坐着钦天监监正这个位,根基深厚,若是最负盛名的孙子这会也娶上世家之女,居然锦上添花,却着实惹人猜忌。新皇这会登基没多久,各位王爷虎视眈眈,他自然要笼络他们这些旧臣。自己作为钦天监监正,官儿虽不大,皇帝若想利用自己推算历法,观天像等等事迹造势,壮大自己的势力,逼着几位王爷退出京城,这也是意料中事。只是飞鸟尽,良弓藏,这也是千古不变的事。现下孙儿回京,新皇说不定还会赐婚,让贺家置于满朝文武羡慕的境地。贺家这会如日中天,长远来说,却是祸事。为今之计,确要退一步,方能海阔天空。

    贺监正这些年来见尽朝中大臣的起起落落,细看曾老道信中的意思,自然深为赞同。这会只略问几句郑家姑娘人品相貌如何,贺年据实答了。贺监正又问了贵姐儿年庚八字,点头道:“时辰八字与你的八字倒**,若是进门,自然夫妻和睦。既是这样,召了家下众人商议一下,趁着皇上还没给你指婚,赶紧托媒婆去郑家说亲罢。战决为善。”

    因想起另一事,贺监正又叫住贺年道:“若是在京城里办婚事,彼时文武百官定会趁着时机大肆送礼,办喜事的自然不能把礼物退回去,若尽收了,此时自然无话,过些时却是祸端引子。我这些年清廉,众人也寻不着机会送礼,如今新皇厚恩贺家,连着赐了好些物事,又频频宣我进宫,诸官员只恨没机会与我交结,若是这个时候在京里办喜事,却有种种空子让人钻,这却要想个妥当法子才是。”

    “索性在乡下赁上一座宅子,就在乡下办了婚事,爷爷看如何?”贺年最是讨厌繁文琐节的,那会儿哥哥成亲时所行的种种礼节,把他看的头昏。自己若能省去那些礼节,宁愿不在京城办婚事。

    “此法倒甚好!你着人先去购了宅子,待你爹和你娘到乡下为你主持婚事便好。成了亲不必急于回京城,待你娘子生完孩子再回来。”贺监正沉吟了一下道:“这当下要防着几位王爷拉拢于你,还得待几位王爷消停下来,你才能回京。”

    “是!”贺年应了,却笑道:“若如此,我岂不是要在乡下游手好闲几年?”

    “这当口你也不能闲着,我先时记下的那些札记,你好生整理了,将来可以印了书传与子孙后代。待得朝局稳定下来,这监正之位,只怕还是你坐。玄学之术,还得多加研究。好在老道在乡下,有不懂的,你只管问他。”贺监正笑道:“再有,我这些年推算历法节气,为的是农家能顺着节气耕种,只是农家也自有一套看节气天气来播种的土法子,你在乡下时,自然也得好生细察了,结合了我推算的法子,看看利弊。……”

    祖孙细说了好久,说完才召了家下众人说起贺年的婚事。别的人还罢了,贺太太听得自己最宠爱的儿子要娶一个乡下丫头,人品相貌的自己还一无所在,自然有些嘀咕,只是贺监正说的在理,却是反驳不得。又想着上回因着先皇训子之事,当时自己儿子处境实实凶险,亏得家主决断的快,连夜把自己儿子送走,这才没有惹出其它事来。现如今,家主既然同意自己儿子娶一个乡下姑娘,这当中,或有玄机也不一定。先头想给儿子牵红线,他一见人家姑娘就脸无表情的,又不知道哪里传出来一个传闻,说自己儿子不喜欢女人,这可吓坏了自己。后来虽压下了传言,但这可是心头病。现下据他自己说,却中意那个乡下丫头,也罢,只是不是喜欢男人,怎么都好。

    待得商讨完,贺太太便令人请了媒婆去说亲。她想着以贺家的家世,到乡下说亲,自然一说就成的,便也没有多话,只略略交代就把诸事交代管家去办了。贺家媒婆一听要说的是一个乡下姑娘,不解之余,却认为郑家实实是交了好运了,自然得巴结她这个媒婆才是,到了郑家时,才会露出那般嘴脸。

    贺家媒婆在郑家好吃好住几日后,没想到会被郑家拒绝了婚事,她气冲冲雇了马车就走,谁知马车出了村口没多久,就被人拦下的。她揭了车帘一看,认出来人是贺家护院贺守,怔一怔问道:“哥儿怎么在这里?”

    “不单我在这里,少爷也在这里呢!”贺守冷笑道:“你办的好事,让你来说媒,你是抖威风来了!”

    贺家媒婆听得贺年亲自来了,这会倒吓得滚下马车,脚一软,竟然坐倒在地下,抬头见只有贺守一个人,没见着贺年的影子,便壮了胆子道:“不是我说嘴,京里多少权贵人家等着把女儿嫁到贺家,何必来这里说一个乡下丫头。我倒好声好气跟她们提亲,谁知她们拿乔,放着如此人家,竟然拒绝了。我这里一口气堵在心口难下,只等见着贺太太,要好生说道说道呢!”

    “你还好意思说!”贺守这会语气更冷了,双手抱胸道:“太太也不知道从哪里找的你这个蠢媒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要是知道你如此丢贺家的脸,早把你扔江里喂鱼了,还留着你丢人呢!”

    贺家媒婆听贺守说的严厉,不由叫起屈来。

    “你不用分辩了,你这几日在郑家的作为,我们全知道。”贺守狠狠瞪一眼贺家媒婆道:“甜泉村村口那所大宅子,就是少爷让我买下来的。我可是比你先来了好些日子。昨儿晚上少爷也来了,你在郑家的作派,我可全告诉了。这回到了京城,你也不用做媒婆了,度着没人敢请你了。”

    贺家媒婆这会才真的后悔起来,自然千求万求贺守,让他在贺年面前说几句好话,她愿意重回郑家再说亲,将功赎罪。

    贺守虽来了这些日子,毕竟是外地人,想着要再请一个本地媒婆上郑家去,确有许多不便。而且贺家媒婆说话得罪了郑家,这会再让她上门去说亲,随便也能给郑家赔礼道歉,倒是比自己再去找一个本地媒婆便宜些。想到这里,便喝道:“还杵着干什么?这回再要说不下这头亲事,不把你的嘴缝起来才怪。”

    贺家媒婆听得如此说,才忙忙的上了马车又返回郑家。

    贺守见拦下了媒婆,他这里也忙着回大宅回复贺年。一边又道:“李家和唐家不单媒婆也是再次上门了,连主人家也亲自上门了。这事儿棘手的很。咱们在京城里时,本来还取笑说少奶奶不知是何方神圣,这来了村里住着,方信了少爷的眼光确是没有错儿的。”

    “你们见过贵姐儿了?”贺年瞪贺守说:“她今年十五了,过些时就及笄,算得上大姑娘了,以后见了她,要低着头,不许乱看。”

    “我,我就是来时偷偷到郑家附近守了半天,恰好未来少奶奶带了两个漂亮丫头送了一个亲戚出门口,这才见了一面的。”贺守与贺年一起长大的,虽是主仆,感情倒好,平素有说有笑的。先前让他来村里先赁下宅子,他还嘀咕,不想这村里山明水秀,一住下来,又不受管束,自由自在的,一下子倒喜欢上这个地方。这会儿听得一向避女子如蛇蝎的少爷居然会紧张贵姐儿,心里自然惊奇万分。

    贺年不理贺守一脸诧异,却已令人请了自己奶娘出来道:“唐家和李家奶奶亲带了儿子上郑家求亲,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我娘这会在京里呢,少不得请奶娘跟我去充着场子。阿守,你再去妈祖庙门口请我师博上郑家去。他可是我正经长辈,有他压阵,这事儿才能十拿九稳。”

    贺守笑呵呵去了,贺年这才忙忙带了奶娘上了郑家。

    贺家媒婆虽然不得人心,但这会贺年一进来,家世比唐李两家好,人材比唐少华李甘雨出色,谈吐自在,态度谦和,马上折服了郑家小一辈的。贵姐儿三位嫂子一见贺家少爷居然就是曾老道的徒弟,惊奇得一下也都点头道:“原来他就是贺家少爷,我们还说贺家高门大户,不知贺家少爷怎生脾性,若是高傲,小姑过了门,可是不自在哩。却原来是老神仙的徒弟小神仙,先前在妈祖庙门口见着,虽避着大姑娘们,对咱们这些人却好说话的,凭这个人材和脾性儿,不要说是贺家少爷,就是普通人家的哥儿,也是嫁得的。”

    郑婆子倒是从巧娘嘴里知道贺年就是曾老道的徒弟了,之前只是气恼贺家媒婆,又怕贵姐儿到了贺家会受欺负,这才希望贵姐儿能嫁在就近人家的。这会见了贺年彬彬有礼,老人家心头还是一喜,笑道:“快些坐下说话罢!”

    庆氏和唐少华见贺年带了奶娘亲自来了,心中各各打个突,也不得不站起来见过的。贺年倒和气,言笑晏晏,与众人全打了招呼,这才归坐。

    贺家媒婆见贺年对郑家众人如此有礼,确是诚心来求亲,志在必得的样子,想起自己之前却如此托大,这会又羞又惭,恨不得地下有条缝给她钻进去。

    董玉婵一见贺年居然就是曾老道那个俊徒弟,想起年前因为自己婆婆着人打听贵姐儿的事,来人回来说道贵姐儿却跑去给曾老道和他的徒弟煮饭,那会自己还反驳说:“贵姐儿还小,不懂事,自然是家里让她去,她才去的。”现下却嘀咕了,好好一个京城清贵子弟,却也来郑家说亲,莫不成之前真和贵姐儿有什么约定不成?不会不会,自己是看着贵姐儿大的,她平素看着像是不懂男女之事的。想不通啊,京城里那么多姑娘不去说,却来跟自己争贵姐儿。难道是曾老道觉得贵姐儿八字好,让他徒弟也来说亲插一脚?董玉婵心里一急,想法就偏向一边,竟是越想越觉得定是曾老道搞的鬼。不行,今回这头亲事一定要说下来!他两家是外地人,要是说不成亲事,拍拍屁股就走,人家说他们什么他们也听不到。自己却不同,自己是本土人,现下都带了儿子亲自上门来了,若还是说不下这头亲事,誓必成为乡镇间的笑话,这个脸可丢不起!再如何,也得想了法子说动郑家把女儿许给自己儿子才行。

    庆氏见贺太太虽没有来,但是以贺家的条件,贺年只要略略低姿态一些,郑家选了他,却是最自然不过的。好在自己还有一个筹码,那就是贵姐儿跟着巧娘上过两次京城,两次都住在唐家,自己对她们可是照拂有加,只要巧娘念及旧情,还是有些希望的。再说了,连小神算都看上的人,自然是一个好的,若能争到手,说不定自己在婆婆跟前也能威风一次,甚至以后能说得上话也不定。

    董玉婵和庆氏虽忌惮贺年,但是对方毕竟只带了奶娘来,亲娘并没有来,这求亲的事,自然还是妇道人家嘴巴能说,他贺年一个年轻哥儿,若单凭嘴巴,只怕不是自己的对手。只要自己这时候说动郑家,量郑家也得给个实话。只要郑家松了口,待他贺年再带了长辈来也没用了。她两个心思百转,一下已动了许多念头,心里倒慢慢笃定下来。

    巧娘却急的不行,自己才一个女儿,现下三家都亲自上门来了,只希望着其中一家能说服另外两家了,要不然,全得罪了,这可不是一个事。

    贺年这会只瞧着门外,这求亲的事,确实得长辈帮着说,才能事半功倍。

    众人各各打着小算盘,却见贺年看向门口,便也随他视线朝门口看去。这一看都“呃”了一声,原来曾老道到了。

好馊的主意

    不论是郑婆子也好,董玉婵也好,甚至庆氏也好,都是找过曾老道测算,对其信服无比的,这下见他来了,心情虽各各不同,却都忙着站起来让座。

    曾老道呵呵笑着坐了,对众人道:“一家有女百家求,大家都亲自上门来了,这本是好事,但是郑家只有一个女儿,几家同时上门,对郑家来说,却为难了。这当下无论答应谁,另外两家必不服啊!大家说是不是?”

    郑婆子和巧娘见曾老道来了,本以为他会表态说自己是代表贺家长辈来的,然后跟贺年联合一起压倒其它两家。没想到曾老道一开口说话,却是站在公道人的份上说话,让大家注意到郑家的立场,把郑家的难处一口道了出来,不由又是欢喜又是感激,这才不愧是众人口中的老神仙啊!

    庆氏和董玉婵这会也意识到郑家立场确实为难,这三家条件都不差,又都志在必得,但是郑家这会确是没法应承哪一家。自己再如何舌绽莲花,郑家又那里能够当着另外两家的面应承下自己这头婚事呢?

    “老神仙的话确是有理。三家都好,奈何小姑只生了贵姐儿一个,自然只能应承一家。这却是没法子的事。”董氏陪着庆氏和唐少华来了,听得董玉婵和庆氏唇枪舌剑,一个是她堂姐,一个是三弟妹的弟妹,两家都是亲戚,她却不好插嘴。这会见贺年来了,曾老道也来了,还以为战况会升级,巧娘只怕更为难了,谁知曾老道三言两语,倒让庆氏和董玉婵止了斗嘴,这才开口道:“不知老神仙可有让大家皆大欢喜的法子没有?”

    董氏的话一说完,大家的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曾老道,确实,到了这个局面,若是不想伤了和气,还得有个大家都认可的法子,被拒绝的另两家有个台阶可以下,也不至于太难看。

    曾老道笑吟吟道:“甜泉村先前不是有一个喜姑娘亲自挑婿的传说么?何不照了那个法子让贵姐儿自己挑一个有缘份的。”

    “对,对,是有这个法子,只是听说先人有用过,这几十年却没听说有谁家要用到这个法子了。”郑婆子拍着大腿道:“老神仙要是不提起,我都省不起还有这个法子了!”

    原来很多年前,也有一家同时迎来几家主家带了儿子上门求亲的,当时姑娘的家人也是怕得罪了人,急切间想出一个法子。就是用盛米的米筒,装了半筒米,点上香,请来米神坐阵。让姑娘自己写了几道题放在米筒前,香燃完之前几家少爷各各在米筒前抽出一道题,放入准备好的一个碟子中。然后只留一个人在厅中,另外的少爷先去候在听不着厅里说话的地方。这个时候,公众人拿了碟子中的纸,展开了问问题,在厅里的少爷答完之后便站过一边,这才叫进另一家少爷来答,待几家少爷全答完之后,又是只留一个少爷在厅里,再在碟子中拈了第二张纸条问问题,由此类推,真至答完所有问题。所有题答完之后,哪家少爷答的中姑娘的意,就选哪一家少爷。选不中的就得乖乖服输,和和气气的恭喜那家选中的少爷。

    为今之计,也确只有这个法子了。巧娘也点头道:“就这样办好了!”

    庆氏和董玉婵听得让贵姐儿自己出题来考三家少爷,却马上同意了。哈哈,咱家儿子和贵姐儿玩大的,又曾经同窗,自然知晓贵姐儿的心意,这答的肯定要比小神算更中贵姐儿的意。小神算再如何,总算不到贵姐儿心中想些什么吧?

    “什么,让我出题考他们?又不是考状元。”贵姐儿听完秋燕的话,哭笑不得,这还不如叫我抛绣球呢!

    “贵姐儿,这回倒不是开玩笑的,真个要出题考他们了。”巧娘也进房来了,说了原委,笑道:“其实这个法儿最好,既不得罪另外两家,又能选一个你自己中意的。你想啊,这答的好不好,是你说了算啊!你说答的中你的意就是中你的意,不论他答了什么都没关系。三道题答完,你说谁答的最对你的意思,当然就选谁了。没选中的另外两家对外可以说神明照着那个被选中的,不关他们自己的事。可以推到运气稍差上,并不涉及家世相貌人品等,对他们影响不大。其实是一个好法子。”

    巧娘说完,便着春莺和秋燕准备笔墨,让贵姐儿好生想了问题写上。自己忙着出去看方霞光准备米筒。

    “姑娘,是不是要像戏台上演戏那样写上一个上联,然后让几家少爷对下联,对得上的就挑他?”春莺笑嘻嘻的磨墨,一边磨一边道:“姑娘平素就喜欢,肚子里最多墨水了,就出几个最难最难的上联让他们头痛去!”

    “我说应该出好难好难的谜语让他们去猜,猜得中的就挑他。”秋燕展了纸笔,一边笑道:“无论是那种,相信都难不倒贺少爷。”

    “胡说八道。”贵姐儿笑斥春莺和秋燕道:“这是要挑夫婿,不是考状元,当然要问些自己关心的问题,而不是问什么诗词歌赋对联谜语之类的。”

    “姑娘最关心什么问题呀?”春莺笑着说:“这三家少爷都是出挑的不得了的,家里情况又全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去,去,磨好墨站一边去,别多话影响我思考。”贵姐儿笑着推推春莺,“刚来时一句话也不敢说,现在整天嘀咕个没完。”

    “嘻嘻,这是因为姑娘好说话,自然说的就多了。”春莺说着,抬头见秋燕这回不插话,居然托腮作思考状,倒奇怪了,笑道:“什么呆哪?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出题考人的是你。”

    “啐!”秋燕白了春莺一眼,笑对贵姐儿道:“姑娘,有个至关紧要的问题却得问。”

    “什么问题?”

    “就是问问三家少爷纳不纳妾?”秋燕严肃着小脸道:“咱们乡下地方不兴这个,可是三家少爷有两家是京城里的,另一家不日也是正式的官家子弟,若是学那起富贵人家,三妻四妾的,姑娘可要受委屈。”

    “对,对,这个一定要问问。”春莺也帮腔道:“谁不纳妾,就选谁当夫婿。”

    “现下当着众人的面前问这个,他们肯定说不纳的。将来过了门,家里长辈要他们纳时,只怕也拦不住。”贵姐儿见两个丫头提的问题有道理,倒沉吟起来道:“还得让他们自己陈述不纳妾的理由,听听是怎么说才论。”

    “姑娘何不让他们白纸黑字的写下保证,保证不纳妾,方才点头应承婚事?”秋燕有些心思的,这会献计道:“将来长辈们逼着要姑爷纳妾,姑娘只管展了保证书出来,包保他们得忌着,不好行动的。”

    “这却不行。还没出嫁就让夫家写保证书,肯定给人一个悍妇的印象。真逼不得已写了,过了门,婆婆小姑有的是法子毁了保证书。弄的不好,还得为了这个事夫妻不和。”贵姐儿笑驳了秋燕的法子。现下三家亲自上门来求亲,看着像是自己高高在上,可以任意提要求似的。其实这会提了他们居然会答应,但是提的不合理,却难保不会秋后算帐。这写保证书的事儿,任是谁家真个写了,心里也会不痛快,就此埋下不信任的种子,却无论如何不能这样做。

    正想着,巧娘已准备好米筒,端到厅里去了,这会进来问道:“可写好了没有?”

    “这就好了!”贵姐儿忙写完最后一道题,让春莺和秋燕帮着吹干才团起来。

    巧娘着人抬了一只桌子放在厅里当中,放了米筒,燃了香,这会写的题也放上了。大家上去拜了拜。然后贺年唐少华李甘雨便各自抽了一题放到桌子旁边的小碟子上。

    “好了,抽签吧,依抽到的长短先后答问题!”曾老道笑眯眯坐到桌子边,手里攒了三根稻草棍子,让贺年他们抽。这个时候,贵姐儿也坐到曾老道旁边。

    贺年抽到的最长,唐少华次之,李甘雨最短。待唐少华和李甘雨出了大门,候在听不到声音的角落。曾老道这才从碟子中抽出一道题,展开问道:“你会不会纳妾?”

    “不会!”贺年答的干脆,抬眼看贵姐儿,笑着补充道:“我喜欢清静,不喜欢一屋子人,家里有一个娘子就够了。”

    答的倒轻巧!董玉婵想着这个问题容易作答,只要一句我不会纳妾就答完了,

    估计三个人会答的差不多,自己儿子恐怕也答不出新意来。这会心生一计,看看厅内全是大人,小孩子一个不在跟前,贵姐儿是当事人,就算听懂了这个问题,也不会怪自己唐突的,只怕还会暗喜自己帮着问出这个问题呢,因此顾不得问问题的规则,插嘴问道:“若果你娘子有喜了,不方便服侍你,这当儿,你难道忍得住不纳妾?”

    董玉婵的意思是,若果你娘子有喜了,不能同你有那床第间的事,这当儿你难道忍得住不碰其它女人?她问的隐晦而又阴毒,但是这却也是所有女人会关心的问题。只看贺年领会不领会到她的意思,又会如何回答了。如果答的所有女人都听的中意,这一道题,另外两个不必答,也算是他胜出了。

    曾老道瞧着贺年一笑,倒把贺年笑的不好意思了,这种话当着众人面问了出来,也只有长住在乡镇的董玉婵问得出了。贺年瞧瞧贵姐儿,见她俏脸酡红,大眼睛亮晶晶的,一时也弄不清她听懂董玉婵的意思没有,只是当着这一屋子人,这会儿一定要答董玉婵这个话的。

    见大家都看着他,等他回答,贺年好看的眉毛一挑,微微一笑答道:“我忍性极好,从小儿忍到现在,忍了十七年也忍得住,我娘子若果有喜时,最多忍几个月,几个月时间自然难不倒我。”

    “哈哈……”这会,听得懂意思的倒全笑了,回答的真妙啊!

    贵姐儿也忍俊不及笑了,却听曾老道在旁边问她道:“你笑什么?”

    “哟,没什么,见大家都笑,我就跟着笑了。”贵姐儿见曾老道笑的促狭,脸上又红了些,用帕子半遮住脸说:“该叫另外一人进来答问题了!”

    接着唐少华和李甘雨依然答了这个问题,果然跟贺年先头答的差不多,并没有答出什么新鲜话来。

    第二道问题和第三道问题,贺年和其它两个人都答的差不多。问完问题后,就轮到贵姐儿说话了。

    “贵姑娘,现下大家都答完了,你觉得谁答的更中你的意呢?”曾老道作出一副不偏不倚的样子问道。

    “三个人都答的差不多呀!”除了董玉婵插话相问那句,其它的,三个人确是答的都差不多,贵姐儿这会倒不好马上偏向贺年,这样会让其它两家暗地里嘀咕,认为她一早就属意贺年了。若是这样,却怕他们真个不服,又说出什么话来,让老娘她们难做。而且,也不想轻易应了贺年。贵姐儿说着,偷眼看贺年,见他转过脸来,果然一脸焦急,心内暗乐,就是要这个效果,不叫你急一急,那怎么行?

    曾老道见贵姐儿一副难以选择的样子,在旁边道:“既然三个都答的差不多,看来贵姑娘也是难以选择了。这样罢,再抛一次绣球,看看绣球抛到谁手里,贵姑娘就嫁谁,另外两家不得再多话!”

    老道,你还有没有更馊的主意?贵姐儿一听曾老道说出抛绣球这句话,差点翻白眼了。谁知庆氏和董玉婵这会见贺年答问题时,其实答的最好,正叹气,听得曾老道的话,却暗喜,这又多出一次机会了,咱们儿子身手肯定要比另外两家敏捷些的,抛绣球正中下怀啊!都忙不迭道:“老神仙好主意!”

    好个球!贵姐儿这会后悔刚刚拿乔了,若是自己手路不准,一抛,把绣球抛到唐少华或是李甘雨手中,这可怎么办?

绣球落何方

    哇,要抛绣球啊,这个可好玩了!”双胞胎不知道从那儿钻出来了,嚷嚷着道:“上回妈祖娘娘寿诞,村里所有人派了钱请了戏班子在妈祖庙前唱戏,戏里那个小姐可不就是抛绣球招婿么?那个绣球滚来滚去,最后还是落在那个穷秀才手里啦。阿嬷不是念了一声佛,说可是有神明保佑哩,别人就接不中她那个绣球。”

    “了。这下不由一笑,“这回倒懂事!”她这里话才说完,却见双胞胎又跑了出来,两人用半边手掌合托着一只线球出来了,笑嘻嘻道:“这个可是家里最大的线球了,就用这个来抛吧!”

    贵姐儿着急了,正想让双胞胎把线球快点拿回去,少来捣乱。不想董玉婵已是站起来从双胞胎手中拿过线球,笑道:“不轻不重,倒趁手。你们找了针线出来,咱们包一方红帕子缝上,就和戏里那个绣球一般无二了。”

    “好呐!”郑家大人还来不及拦阻双胞胎,双胞胎又是一阵风进去,一阵风拿了针线箩子出来。箩子里正好放着一方红帕子。

    贵姐儿见大家把曾老道的话当了真,居然没人反对这个抛绣球的主意,这下急的暗掐自己手心,转头用眼神向曾老道求救:老神仙啊老神仙,我不该当着你的面让你徒弟着急,可是你也不能这样作弄我啊!这可是终身大事,万一真失手了,可是不好收场的。你就想个法子让她们息了抛绣球这个锼主意吧!

    曾老道眼睛看到别处,用只有贵姐儿听得到的声音道:“是你的就是你的。从来天意难违,抛绣球可是一个好主意,若果这样也没抛错人,就证明确是天赐良缘哪!再说了,想要挑得如意郎君,那能一点风险不冒,顺顺当当就挑上了?可怜这眼前三位哥儿,可全是捧出真心来了,姐儿究竟与小年相识的时日没有其它两位哥儿长,总得再给另外两位哥儿一个机会。还有一个,若小年有本事,自会接到你的绣球;若你真有心,也会抛到小年手里,这当中,除了天意,还有你们两个的心意。”

    抛绣球难道不是单纯性的碰巧吗?居然能扯到天意和心意。贵姐儿只觉满头黑线,抛绣球时恰好抛到意中人手中的,那只是戏里演的好不好?或果真抛,肯定不是抛到老头子手中就是抛到一个丑汉子手中,哪能恰好就抛到意中人手中?除非意中人一身武功,抢先跃起抢了抛下来的绣球。看贺年那模样,没觉出他有功夫的样子,倒是李甘雨块头大,身子面积广,占用的空间多,绣球的面中率要比其它两人高。

    “很多东西看似碰巧,其实中间自有千丝万缕因素造成这个碰巧的机会,你想要什么结果,便得动脑子牵扯住那些因素,或是制造那些因素,让结果如你所愿。”曾老道似是知道贵姐儿所想,又压低声音道:“世间人最是相信天意,更是迷信所有碰巧的机缘。三方亲自上门来求亲,绣球若能‘碰巧’抛到小年手中,其它两家方能真真正正息了心思,诚心恭喜你们。”

    贵姐儿听得曾老道的话,这会儿倒想起自己小时候让表哥方文信巧撞林翠,最终两情相悦,顺利成亲的事。在他们两人看来,那次巧遇,绝对是碰巧,却不知道这碰巧的机缘,其实是自己人为造成的。只是现下众目睽睽之下抛绣球,却如何能碰巧抛到自己想抛的人手上?贵姐儿这里想着,抬眼却见庆氏和董玉婵居然合作把那块红帕子缝在线球上,这会已缝好了一边,董玉婵手快,还顺道从针线箩中挑出一块勾花边缝上了,三两下,两个人已把线球弄成一个漂亮的绣球了。

    郑家上上下下等人却全认为抛绣球这个法子好,不论抛中谁,另外两个必不再多话的,还得说道一声天意如此,这事儿怨不得人,以后是亲戚还是亲戚。

    “三位哥儿看着,都各有各的好处,这会儿就算是我选,也难以决择呢,这会抛绣球让上天决定,倒也不错。”郑婆子笑眯眯跟巧娘道:“贵姐儿的婚事,倒要系在一个绣球身上了。”

    因了贺家媒婆那一出,对比三家人,巧娘对贺家终是有些儿心结。这会儿见贺年虽然答题答的出色些,却还怕贵姐儿一口就说他答的最合意,若这样的话,庆氏和董玉婵还是会有些嘀咕的。况且,唐少华和李甘雨此时还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这会就定了贺年,还是不能服众啊!亏得曾老道又说了让抛绣球,这个抛绣球的法子虽然险,但这并不是对着一群人抛,而只是对着三家哥儿抛。三家哥儿都是不错的,这要抛中了谁,都是喜事,也能止了另外两家的嘴巴。因此,她也赞成这个法子,已是笑着让人去抬另一张八仙桌出来摆在厅里角落中充当高台。

    贵姐儿这会倒被人扶了站到桌子上,绣球也塞在她手里了。她展眼一看,见众人把厅里杂物和其它椅子桌子都搬走了,只留贺年唐少华李甘雨站在厅里另一个角落,其它人?*醯郊忻拍潜呷チ恕?br/>

    郑家宅子是那种典形的厅里宽敞,房里窄小的格局。再加上之前扩建过一次,杂物一搬,却显得厅里极大。贵姐儿这会站在桌子上,倒真觉得有一种高台抛绣球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还杂夹着另外一种哭笑不得的味儿,情绪分外的怪异。

    “你说,小姑会抛中谁?”宝儿挤不到前头去,回头跟方霞光道:“唉,真奇怪这个老神仙,居然不帮自己的徒弟,就一副公道的样儿。小姑那个绣球要是抛不到贺少爷手中,这可怎生是好?”

    “就是。”方霞光也跟宝儿一样,折服于贺年的风采,这会道:“贺少爷和唐少爷看着都是只顾读书的文弱书生,这抢绣球嘛,只怕不及李少爷了。李少爷虽然胖点,但是脸上红润,一看就知道有力气的,绣球一抛,他手一伸就够着了,照我看,这回李少爷要成咱们家姑爷啦!”

    “未必吧!贺少爷是老神仙的弟子,这老神仙是道家,道家最兴养生之术,肯定有些强身健体的法儿授与贺少爷。贺少爷本是清贵人家的子弟,京城里几个来回,这会居然还能神采奕奕,只怕有些功夫在身的。照我看,老神仙还是偏帮贺少爷的,度着他有些功夫在身,索性提议抛绣球,这一抛,肯定就是贺少爷接着了。”旁边的来华接口道:“是人都有私心,老神仙怎能例外?他要是不偏帮自己徒弟,还真怪了。”

    “这你可错了,或者这会老神仙确是没有私心的。”来荣也挤不到前头去,这会慢慢道:“上回我在唐家住着时,可是看到唐家请了人教几位哥儿练功的。因他们家里是茶商,有时要走远路去收茶叶,都练得一点功夫防身的。虽然学的不算好,但是抢个绣球,却不在话下的。”来荣上回赶考时,在唐家住过一段时间,与唐少华相谈甚欢,若是不能选贺年,他倒希望贵姐儿能选上唐少华的。

    “这么说来,究竟能抛中谁,还是难以断定了?”方霞光摸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能生个闺女出来呢!要是生了闺女,将来也能像小姑这般挑夫婿,那才称心呢!

    双胞胎钻进钻出的,这会又钻到后边跟几个大人道:“小姐姐站在上头比来比去,就是不抛,几位哥哥都急的伸长脖子呢!”

    “哈哈……”大家都笑道:“这一抛,就是最后决定会许谁了,当然犹豫着呀!”

    却说贵姐儿站在桌子上一会,勉力镇定自己的心神,见贺年唐少华李甘雨都站在曾老道划定的范围外,这会抛过去,究竟谁能接到,实在难以预料。贺年,他的反应能比其它两位更快吗?不,不,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贺年身上,万一他反应就是没其它两位快,可就糟了。

    贺年唐少华李甘雨站在厅里等着抢绣球,心里的味道各各不同。

    贺年临急用年月日时给自己起了一个卦,卦位显示东南位有利,他想了想,便站到最左侧了。

    唐少华听得要抢绣球,倒有些胸有成竹,说起来,自己怎么也练过几日功夫,身手难道不比他们两个快些?

    李甘雨却觉得自己块头大,待会只要张开手臂扑上去,绣球就十拿九稳了。

    贵姐儿站在桌子上,右手拿着绣球,向左轻轻踱了半步,见台下三个人紧张的跟着向同一侧踱了半步,不由笑了。忽然的,她右手向外一抛,嘴里却喊道:“蛇!”电光石火间,那绣球其实没抛向右边,却是抛向左边。

    众人听得贵姐儿嘴里喊道“射”,绣球就抛了出来。只见唐少华和李甘雨迅雷不及掩耳的扑向右侧,贺年却一蹦老高,蹿向左侧。只一瞬间,却见绣球落在贺年怀里

议定了日子

    “小神算就是小神算,居然测准了绣球抛出来的方向,一蹿就抱了一个正着。”众人窃窃私语道:“刚刚看见他排在右侧的,自己捏捏手指测算着,然后就换了方向,排到左侧去了。”

    “可是,我刚刚明明见着贵姑娘手一抛,是抛往右侧的,那个绣球怎么落到左侧去了?”唐家媒婆还有些疑惑,这会不甘心的说:“难不成我看错了?”

    “这你就不懂了,贵姑娘是抛向右侧没错,可是她明显透着心慌,抛出绣球时,手掌一缩,却横扫了绣球一下,绣球被手掌边缘一刮,滴溜溜一转,就落到左侧了。”贺家媒婆这会自认为心眼清,看的清楚,自己举起右手示范抛绣球,然后错抛到左侧的动作。

    “啊,原来这样,我就说我眼睛一眨,怎么那个绣球就落到贺少爷怀里了。正疑惑着呢!”李家媒婆看看这局势已定,贺家媒婆又示范的形象,倒释了疑心。

    贺家媒婆见唐家媒婆和李家媒婆再没二话,又舌绽莲花道:“贺少爷偏生知道要站到左侧去,贵姑娘又偏生慌里慌张横扫了绣球一下。唐少爷和李少爷却偏偏心急,来不及看清绣球扔到那个方向,只见着贵姑娘手一扬,就抢着扑向右侧。若照常理,这个绣球自然是往右侧来的,这会却被站在左侧的贺少爷接个正着,这就是天意了。”

    “嗯,确是如此!”唐家媒婆和李家媒婆都点头,好像这会才看清了当时的情况似的。

    众人一边讨论一边上去跟贺年恭喜。贺年抱着绣球,本来还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这会回过神来,却笑的一脸灿烂。刚才得了一卦,卦象显示东南方向有利,自己站到东南方向上,再蹿往东南方向上,果然有利啊!大吉大利!不过慢着,贵姐儿指着右侧说有蛇,引的自己蹿向左侧,她这才把绣球抛到左侧,正好让自己接个正着,这……。嗯,自己实在有眼光啊,看看,未来的妻子如此聪明,京城里有几个能这样的?这般想着,却偷眼去觑那边的贵姐儿,不想贵姐儿正好也看过来,却狠狠横了他一眼,不由一怔,这是怎么啦?难道她不想抛给自己,抛错人了?应该不会呀,贺守可是打听的清楚,她除了自己,没跟别人见过面的。那这是?哦,对了,定是怪自己没早点上门提亲,要不,就是怪自己家请来的媒婆不济事。嗯,这个事,自己以后得好生解释一下。

    却说贵姐儿下了桌子,瞪了贺年一眼后,便被拥簇着回了房,心里却不是滋味。虽然结果是如愿了,可是一想到贺年跟自己想的一个样,怕蛇怕到不敢跑右侧去抢绣球,心头就有些堵。好你个贺年,我一说“蛇”,你真连绣球也不顾了,直接就蹿向左侧。可是话说回来,若是贺年听到“蛇”这个字,这回却顾不得怕蛇,硬要跟着蹿到右侧去抢绣球,这个绣球却不知会落在谁手里了。贵姐儿纠结着,那究竟是贺年不顾一切跟着跑到右侧冒险去抢绣球好,还是稳稳当当如自己所料蹿往左侧抱住绣球好呢?啊呀,反正心里不痛快了,贺年,你等着,将来过了门,一定要好好的的整治一下你,要不,难下这口气。

    贵姐儿自己嘀咕着,却见三位嫂子进来道喜,又道:“可怜李家哥儿和唐家哥儿,那个黯然神伤啊!”

    “他们走了没有?”李甘雨和唐少华是从小儿就认识的,只是这个终身大事,却不能讲人情,贵姐儿也代他们难过,只是大家长大了,总归是男女有别,这会自己选定了贺年,却不能再跟他们多说什么了。

    “你娘留了他们下来吃饭,这会还没走。”董氏也进贵姐儿的房里来,笑道:“这回的求亲真的差点闹出事来。好在老神仙来了,这件事才圆圆满满的。”

    “可不是,先是三家媒婆一起上门来,好不容易她们走了,谁知又一一的返回来。更绝的是,三家的少爷都亲自上门来了。说起来,这比戏里演的还热闹些。”宝儿接口道:“若不是老神仙让小姑抛绣球,这会只怕还扯不清呢!”

    “我看得清楚,贺少爷一听小姑说‘射’,就冲向左侧,一跃而起,两只手向前一伸就抱住了绣球,神着呢!”美妹学贺年当时的动作,作个抱绣球的样子,笑着说:“贺少爷看着文弱,当时动作可敏捷着呢!一蹿老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会功夫。”

    众人又纷纷说起当时的情景,只感叹贺年怎么就知道蹿到左侧接住绣球,实不愧是老神仙的徒弟等语。只听得贵姐儿暗暗撇嘴,若你们知道真相,只怕都会给他一个白眼呢!她们这里说着,贺年却也在厅里听着众人称赞他当时反应快等语。

    董玉婵和庆氏等见事已至此,巧娘等人又盛情留她们吃饭再走,她们这会若是不吃了这餐饭再走,倒像真个和郑家赌气了,便不好马上就走,一时全留在厅里说话。

    曾老道捻须笑道:“李家哥儿和唐家哥儿今天既然没得着彩头,老道便免费为两位哥儿看一下相罢!”[网罗电子书:.www.uu234.com]

    “如此甚好,快过去让老神仙看一下!”董玉婵和庆氏本来心中不痛快,这会听得曾老道要帮她们儿子看相,都惊喜的推自己儿子过去。据说曾老道平素不轻易帮人看相,只说自己眼神儿不好,统统推辞了。这会开口说要帮自己儿子看相,真是喜出望外。

    唐少华和李甘雨听得众人还在说抢绣球时的情景,本来如坐针毡,又不好就走,这会听得曾老道的话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倒忙忙坐到曾老道旁边去。

    郑婆子对曾老道看相之术也极为叹服的,忙也凑过去听,一边笑道:“我婆子不晓得看相的,却也觉得两位哥儿眉眼清明,都是好相,老神仙可要细说细说呀!”

    贵姐儿在房里听得秋燕来说曾老道帮李家少爷和唐家少爷看相,众人听住了,又问七问八,热闹的很,李家少爷和唐家少爷一时倒有说有笑起来,神色平静了许多等话,这才放下心来。

    却说巧娘见众人被曾老道吸引了过去,她这里便慢慢问贺年贺家诸事,又道:“贵姐儿还没及笄,现下若是定了亲,却得及笄再过门。她阿嬷和爹爹自然不舍得她远嫁,你跟家里等人商议一下,最好明年再迎娶。”

    “郑奶奶放心,我家少爷已在这村里买下一所大宅子准备作迎亲之用,贵姑娘却不用远嫁的。”贺年的奶娘站在旁边听得巧娘的话,忙笑道:“因我们家老太爷说少爷今年红鸾星动,却是今年成亲最妙,又道今年日子好,若果今年成亲,定会夫妻和合,恩爱到老。所以倒不好拖到明年的。”

    “已在这村里买了宅子?”巧娘吃惊的问:“买的哪个地方?”

    “就是村口那座现下粉刷一新的大宅。”贺年奶娘笑吟吟道:“贵姑娘要是过了门,郑奶奶想见姑娘,不过几步路的功夫。”

    巧娘和郑明都“哦”了一声道:“咱们还猜测那宅子是谁买的,不承想却是你家买了,可是巧了。”因又疑惑贺年怎么往村里买宅子来了,莫不成家中又有变?

    贺年自也是看到郑明和巧娘的神色,站起来笑了笑道:“还请伯父伯母房里说话!”

    郑明和巧娘点点头,引贺年进了房。贺年这才据实说了祖父的话,又向郑明和巧娘道:“皇上初登位,现下形势未明,朝局不稳,正是收买人心的时候,对我家自然笼络有加,我祖父却怕这种恩宠不持久,又兼怕皇上下旨赐婚,所以我的婚事却不能拖,须战决。待得成了亲,我祖父自然为我上个折子奏明此事,皇上闻得我在乡下养病,又已娶了妻子在身边服侍,自然息了心思。因此,倒要恳请伯父伯母让贵姐儿早些过门为是。”

    郑明和巧娘听得贺年要在村里住上几年,贵姐儿却不用远嫁,倒是欢喜起来,笑道:“既是怕皇上赐婚,这婚事何时办,自然由得你家。”

    “如此甚好!”贺年见郑明和巧娘同意让贵姐儿早些过门,这会厚了脸皮道:“依我的意思,却是春未就过门,这样可好?”

    “贵姐儿要到端午节那会才及笄,这会过门却……”巧娘心道这还没及笄,过了门却不能圆房,可怎生是好?

    “伯父伯母放心,过门自然是一个仪式,至于其它事,自然得待贵姐儿及笄后。”贺年笑道:“若不是此事拖不得,我自然得待贵姐儿及笄才提过门之事,只是现下也顾不得了,还请伯父伯母谅解。”

    郑明却是十分满意贺年的,这会点头道:“也罢,待你父亲和母亲来了,这便择日子迎娶罢!”

    “谢过伯父伯母!”贺年大喜,忙站起来行了一礼。

    贵姐儿此时在房里同众人调笑,浑不知道父母已跟贺年议定她过门的日子了。

远距离护院

    抛绣球过后没几天,贺家便来正式下聘礼,郑家诸人也全部知道村口那所宅子就是贺年先行买下准备迎亲用的,都笑道:“小神仙就是小神仙,一应全测算好了,连宅子也买下了,不叫贵姐儿嫁他,也是天理难容了。

    贵姐儿听得众人纷纷夸贺年,不由暗翻白眼,唉,在京城里就被人吹的神乎其神,来了这村里没多久,又是名声大振了。贺年啊,就是天生的明星人物。

    又过了几日,贺年父母来了,到了郑家,却也客客气气的说话。众人见贺太太看着却温和,倒松了一口气。贺太太深心里自然不满意贺年要娶个乡下丫头的,到了郑家,见虽是农家小院落,却难得的干净整洁,郑家诸人又不卑不亢,之前听得贵姐儿的爹爹已是进士,大哥却是举人,这当下见了郑家人,并不是自己想像中那般粗俗的人家,却也松了一口气。待得见了贵姐儿,见她新月眉,大眼睛,肤色白里透红,模样儿却是一等一的,身边两个丫头虽漂亮,站她身边还是黯然失色,却是诧异了一下,乡下地方也养得出这等好模样,怪道自己儿子倾心呢!再见了贵姐儿进退有度,礼节儿半丝没出差错,一颗心倒是定了下来。说得几句话,想起自己儿子说过,这贵姐儿原师承孙夫子,琴棋书画都精通的,只是不大在人前显摆而已,不由暗暗点头,虽是小户千金,做派儿却不输京城里那些大家闺秀的。自己儿子也不算很委屈,倒也罢了!

    贺太太心里稍稍满意了些,便说京里的事难以揣测,既是家主说道让小年今年成亲,自是宜快不宜慢等语。

    贵姐儿听得她们说起婚期,忙回房了。

    待送走贺老爷贺太太,巧娘便进房同贵姐儿道:“未来亲家同我们商议着,只说贺太爷已是择了好日子了,择的三个吉日都在春未时候,让我们选定一个呢!”

    “什么,约略春未就过门?”贵姐儿惊得张大嘴,这会都二月未了,春未,岂不是下个月的事?

    巧娘拉了贵姐儿道:“照理说,自然要待你及笄后才过门,不过贺年既然有苦衷,也就不差这几个月,反正嫁的不是远地方,就在村口那所大宅呢!万事还有我们看顾些。”

    “娘,这,这太快了呀!”贵姐儿满头黑线,自己才十五岁啊十五岁,正是豆蔻年华,最快乐无忧的少女时代就要结束了么?本以为再怎么也得年底或是明年再嫁的,这会倒好,下个月就要过门了。

    “女儿家终须要嫁人的,贺年看着是一个晓得疼人的,你别怕!”巧娘以为贵姐儿害怕嫁人,安抚道:“这当儿就在咱们村迎娶,万事有我们照拂,不会委屈着你的。再说了,贺年父母虽来主持婚事,毕竟这地方儿不能长住,待你三日回了门,礼节行完,他们自然回京的,那时宅子里就任你作主了,可比嫁去京城里受人管辖要强的多。过得两三年,你孩子也生了,那时再跟着贺年回京城,什么都稳稳当当的,贺家老爷太太抱了孙子,自然得对你另眼相看。你又一向是一个懂事的,贺家老爷和太太据闻也是讲道理的人,料应不会亏待于你。再说了,过得两三年,你爹爹也早上任了,再如何,也是官家老爷,你就是官家小姐,咱家比着贺家虽然根基浅些,难得你凡事自己有主张,大大方方的行事,倒也不致叫人小看了去。”

    贵姐儿双手绞着手帕子听着,纠结的要命,却听巧娘还在说道:“一色陪嫁的物事,娘可是早早就准备下了,你干娘打你小时候就放过话,说你嫁人时她要插一脚,也是帮着准备了好些东西,所以这些事上,倒不必你自己费心。现下时日虽然紧些,准备起来也是赶得及的。”

    这会儿,自己能说个“不”字吗?贵姐儿垂着头不语,呜呜,这么小就要嫁人啊啊!

    接下来的日子,郑家忙个不休,贵姐儿这个当事人,却在房里闲坐。一步门子也不能出了。谁知这天夜里,因开了窗子睡觉,却着了凉,打得几声喷嚏,春莺和秋燕全着急了,忙忙去告诉巧娘。巧娘赶着来了,急道:“还有半个月就要过门了,这会要是病了,可要怎么好?”一时又令人去请大夫。

    贵姐儿笑道:“娘,不用忙,不过着了凉,煲点姜水喝一下就行了,不用请大夫的。”

    “若是往时,打几声喷嚏自然是煲了姜水喝喝,捂捂被子就过去了。这当儿怎么能儿戏,自然要请大夫才妥当。”巧娘让贵姐儿躺下不要动,给她掖掖被子道:“有谁看过新娘子一边打喷嚏一边上花轿的?别的时候还罢了,这几日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来。”

    “娘,我不舍得你!”巧娘等人忙乱,已有好几日不同贵姐儿亲密了,贵姐儿这会儿趁着机会撒娇,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拉住巧娘道:“好不好跟贺家商量一下,推迟日子过门?”

    “傻丫头,这办喜事,择吉日,哪能说推迟就推迟的。”巧娘抚了抚贵姐儿的头道:“娘也不舍得你。好在嫁的不远,就在村口,一有什么事,咱家马上知道的。想见面了,也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倒也便宜。”

    因见春莺已让人去请大夫了,巧娘这里方放下心来,又跟贵姐儿道:“华哥儿还住在你干娘家里,他托了话回来,说要看着你出嫁再走。又笑道小时候,曾跟文龙一起说过你要挑人出嫁时,他们会来帮眼看看,这会你真要出嫁了,按理来说,他也是哥哥,自当来送嫁。”说着叹息了一下,自己本来是属意唐少华的,无奈老天也不帮他,这就没奈何了。现下他求亲不成,却还强颜欢笑,要看着贵姐儿顺利出嫁才走,这份胸怀,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己本不想跟贵姐儿说这个的,可是唐少华要来送嫁,这会却得先跟贵姐儿说说才行。

    贵姐儿也沉默了,过一会才道:“希望他以后娶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妻子!”唉,若不是碰到贺年,唐少华也实在是一个好的选择。

    巧娘还有一事没说,那却是李甘雨回去时伤心了一回,喝了酒躺在地下睡了一夜,却病了。听得这几日病才好了些。

    说着话,董氏却来了,见贵姐儿着了凉,倒直埋怨春莺和秋燕不尽心,“这会儿自当小心服侍着,却怎么让你家姑娘着了凉?若是成了风寒,却怎生是好?”

    “干娘,你别急,我自小身体好,有个小病小灾的,不过两三天就好。这会不过打几个喷嚏,料着两天就好了,不碍事的。”贵姐儿代春莺和秋燕分辩道:“她两个倒是尽心,只是我自己嫌屋里闷,夜里起来开了窗透气,忘了关上,这才会着凉的。”

    董氏摸摸贵姐儿的额头和手,见还正常,这才放下心来,一时笑着说起贺年来,“哟,这几日听华哥儿细细说了贺年的家世,倒把我吓了一跳,没承想他家在京城里名气如此大的。据说他祖父虽才五书官,皇上却恩宠的很,连日宣着进宫,风头无俩的。又道贺年打小就有小神算的名头,京里权贵人家的女儿想尽法子要进他贺家门,只是他一向冷着脸。没料到见了咱家贵姐儿,却忙着来求亲,这真是姻缘天定啊!华哥儿虽伤感,倒说贵姐儿嫁了别人他定不忿,嫁与贺年,却没话说的。这几日看着神色倒淡然了许多,说要给贵姐儿送完嫁才回京,还问我送什么贺礼好呢!我疼惜的不行,可是干女儿只有一个,这却没奈何的。”

    说着话,大夫却请来了,是村里平素给人瞧病的老大夫,倒不用忌讳什么,直接请了他进房给贵姐儿诊脉。老大夫笑道:“姑娘身体好,打几个喷嚏不碍事的,待我开了药,晚间服上一贴,出了汗就好了。”说着出去开药。

    却说贺家也是忙乱的不行,贺年也同贵姐儿一样,闷在房里没事做。正翻:“少爷,不好了。”

    贺年掷了手里的:“什么事不好了?”

    “我刚刚坐在屋顶拿望远筒看向郑家,见他家请大夫进去,过一会未来少奶奶身边一个丫头送了大夫出来,只怕是未来少奶奶病了呢!”贺守这几日领贺年的命令,做起郑家远距离的护院,要确保求亲未遂的另两家不会上门生事。贺守当时还笑话少爷别的事倒心水清,这一碰上未来少***事,怎么一副不淡定的样子。这会见另两家倒没有上门,大夫却上门来了,慌乱来报。

    “啊,贵姐儿病了?”因医卜不分家,贺年学玄学时,也学过医学,寻常小病却难不倒他的,这会听得贵姐儿病了,皱眉说:“却不知是什么病?不成,我得亲自去看看。这村里大夫那医术,估量着还不如我。”

    “少爷,再过半个月就成亲了,这当下不能见面的。就算是上门看病也不成。”贺守忙道:“我找那个刚给未来少奶奶诊过脉的大夫问了问,谁知那个大夫是一个迂的,死活不说,只道人家姑娘的事,我不该多问。”

    “这,难道病的厉害?”贺年着了急,扯了贺守道:“快给我想法子,不进郑家见见她,怎么能放心。”

    “少爷,除非咱们半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跳窗进去!”

    “这个法子好!”

    “啊,我只是说说的,真要这么做呀!”

狗血言情夜

    贵姐儿白天睡的多了,夜里却睡不着。

    因身子底子好,喝了药,出了一身汗,又泡了一个热水澡,暖洋洋钻进被窝中,早感觉清爽许多了。这会儿翻来覆去的,想起来找一本书看,又怕惊动睡在前边耳房的春莺和秋燕,害她们两个大惊小怪的。一会儿觉得两床被子盖着太热了,便把里面稍短些的被子抽了出来,堆到床角上,理好盖在身上的被子,侧躺好了默数绵羊,希望快快睡着。正数着绵羊,听得窗外有猫叫声,接着窗栓又“咯”的一响,倒吓了一跳,暗骂一声:这些猫儿真讨厌,每到春天就叫个不停,还喜欢在窗子里进出,今天春莺把窗子关严了,只怕这只猫儿是进不来了。

    却说贺守弄开了窗栓,俯在贺年耳边说:“少爷,你站在我背上爬到窗边,再顺着窗子悄悄溜下,摸到未来少奶奶床边,拿这个在她鼻子那里薰一薰,候着她睡的熟了,然后再给她把脉。”贺守说着,把手里一截特制的线香点着了,吩咐道:“少爷自己小心别嗅着了。这个虽不厉害,嗅得些却也昏头昏脑的。睡着的人一嗅,却会睡得更熟,雷打都惊醒不了的。我在这里候着,少爷把完脉快些出来。”

    “其实,这样做,会不会过了?”贺年到这会却省起来,自己想知道贵姐儿病的如何,其实好简单,只要打一个人上郑家问一下就是了,自己半夜里来给她把脉,好似不大妥当。

    “少爷,我一早就说不妥当,是你非逼着要来。”贺守以为贺年想通了,悄悄道:“趁着这会没人察觉,咱们回去吧!”本来么,这半夜爬窗的事儿就荒唐,可是少爷第一次这么紧张一个人,自己却不想太拂他的兴。

    “难得你弄来了两套夜行衣,这窗栓又弄开了,还回去?”贵姐儿病了固然担心,另一方面,却也是好些日子没见了,心里想她,想见见她。贺年嘴里说着话,却示意贺守蹲下,他要爬窗了。

    贺年打小时候,身边就围绕着无数姑娘,上了十三岁,就有姑娘拼命往他身边挤,反倒让他厌烦的不行,只要见了姑娘家,就冷着脸不搭理。这回对贵姐儿情动,少年人的心性一下子尽露无遗,只要一涉及贵姐儿的,头脑就容易热。再加上这几年老是端着一张脸对人,虽说大家都敬着,究竟觉得没意思。现下难得有机会胡闹一次,怎么能放过?贺守见劝不动他,只得蹲到地下让他踩着背爬上窗子。

    贺年学的玄学里,也有强身健体的道家养生术,虽不会武功,动作却敏捷,手抓在窗边只一跃,就上去了。再悄无声息的推开窗子,轻轻的溜了下去。

    贵姐儿闭着眼睛数绵羊,数着数着感觉窗边那只猫似是扒开窗栓进来了,深觉没奈何,这窗栓本有些松动的,摇一摇就掉了,这只猫也真鬼,估计是用爪子扒拉了一回,就蹿进来了。啊,不对,怎么感觉溜进来的不像是猫?贵姐儿猛的张开眼,透着账子看了出去,窗子开着,有微微一点星光透了进来,窗边一个黑影正猫着腰朝自己床边摸过来。

    有贼!贵姐儿先是吓的呆了呆,张开嘴正想叫出来,却硬生生把声音憋了回去。贼近着自己的床边,这会要是叫起来,没准家人来不及进来,自己小命就要结束了。

    贵姐儿眼睛只张了一条缝,瞥见那个贼手里似还举着什么东西,吓的屏住呼吸不敢动。只等着贼去翻找东西,离自己的床边远些时,才大叫起来。不想那个贼却一步,两步的移近自己的床边。妈呀,难道是采花贼?手里拿着那个,难道是迷香?再过半个月自己就要过贺家门了,这当儿要是闹出采花贼的丑闻来,不管自己有没有**,外人都会持怀疑态度的。镇定镇定,一定要自救。

    贺年眼睛适应了房内的黑暗,把贺守给自己的一小截线香举了起来,缓缓朝贵姐儿床边移动。轻轻的揭开蚊帐,正想把线香探到贵姐儿鼻下,突然有一物朝自己兜头兜脸猛的罩过来,把自己头脸全闷住了,待醒觉这包住自己的东西却是棉被时,兜棉被过来的人明显拼了全身力气,把自己扑倒在床角上,隔着棉被死死的压住自己,不让自己动弹,待挣得一挣,压住自己的人把被子更紧的掀住了,一点空隙不留,只觉呼吸越来越难,手里拿着的线香早掉在地下,脚蹬得一蹬,倒把线香蹬灭了。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脑子昏乎乎的来不及想什么,就昏了过去。

    贵姐儿压在黑衣人头上,过了一会见黑衣人不再挣扎,看样子是昏过去了,不由喘着粗气,寻思要人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个采花贼弄走才行。自己是没法子把他弄走的,却得叫秋燕起来,让她去叫自己老娘进来商量,其它的人是万万不能惊动的。这么想着,再三确定被自己用棉被包住上半身的黑衣人是真个昏了,咬着牙把他连靴子一起拖到床里侧,再用另一床棉被密密的盖住了他。若是把他闷死了,却是一条人命,贵姐儿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揭了那包住黑衣人头脸的棉被,想给他透一点气。棉被松得一松,黑衣人的额头露了出来,接着是鼻子。贵姐儿手探过去,见黑衣人还有呼吸,放下了一半心,只是,慢着,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借着窗外透来的微微星光,贵姐儿心中疑惑,把包住黑衣人头脸的棉被全揭开了,仔细一瞧,这下却失声惊叫:“贺年!”

    “姑娘,怎么了?”正在耳房里睡觉的春莺和秋燕听得贵姐儿的声音,已是披衣起床,揭了帘子就要进来。贵姐儿忙把被子扯高了盖住贺年的脸,自己揭了被子也钻了进去,侧身紧紧贴着贺年,用身子挡住了他,扬声道:“没事,我做梦呢!”

    秋燕掌了灯进来,却见窗子开着,小声埋怨道:“姑娘着了凉还没好呢,怎么又开窗子?”说着过去把窗子关好了。

    贵姐儿少不得解释一声道:“刚刚有一只猫扒窗,扒松了窗栓跳进来,又跳出去了。”

    “哟,明儿得跟奶奶说一声,让人把这窗子的窗栓修理一下,要不,摇一摇它就松了。”秋燕掌着灯细察窗栓,又笑道:“估着这窗栓当初做时,就做的短了些,年深日久的,又磨损了好多,现下不够长,这才容易掉出来的。”

    “好了,你去睡吧!”贵姐儿怕秋燕要过来察看自己的脸色,忙忙打个呵欠道:“明儿还要早起呢!”

    “姑娘没事了么?”秋燕犹自不放心,问道:“可要再喝盅热水?耳房外的炭炉子火还没熄,坐在炉子上的水还是热的呢!”

    “不用了,你出去罢!”贵姐儿瞅着秋燕揭了帘子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气的要死,贺年,你这是要干什么?有这样半夜三更爬窗子来见面的么?若是我喊了出来,大家这脸往哪儿搁?若是误打误撞闷死了你,可不是活该?

    没承想秋燕才出去,春莺听得房内说话声,却已是去炉子里倒了一盅热水端了进来,笑着说:“姑娘还是喝杯水罢!这天气儿无常,夜里却忽然闷起来,窗子又关的严,只怕姑娘早起嗓子不舒服呢!”

    贵姐儿见春莺端了水,掌着灯进来,已是要来揭蚊帐了,急的不行,这被子里躺着另一人,要是细心看,就会看出里侧被子隆起一个人形的。情急之下,一屁股坐到贺年胸口上,拉密了被子遮住自己身子,左手抱了一个枕头,正好挡住贺年的头脸。

    春莺把烛火放在桌子上,不疑有它,揭了蚊帐,端了水来给贵姐儿喝。她见贵姐儿坐姿古里古怪,却以为她怕冷,把另一床棉被坐在屁股底下了,又兼着烛火极为昏暗,也看得不真切,并不往心里去。贵姐儿就着春莺的手里喝了水才道:“你们都去睡罢!我白天睡的太多,这会睡不着,要坐一坐。若是待会听到声音,也不用进来了,是我起来看书呢!”

    春莺手里拿着杯子应了一声,放下蚊帐道:“那我不吹灭灯了,姑娘要看书的话,待会还得撩一下灯,那灯暗着,怕看不清字呢!”

    “嗯,你去罢!”贵姐儿候着春莺也出去了,这才把枕头放到一边,忙忙挪了屁股到床上,毕竟屁股坐了一个大活人,这个大活人还是自己的未婚夫,这会自然觉得身子烫,手足软,脑子有点晕。坐着竟然撑不住,一下躺倒在床上。

    却说贺年本是学过道家养生术的,道家又最讲究呼吸法,所以虽被闷昏了过去,却很快就醒了过来。悠悠醒转时,先是觉着一个温暖而又绵软的东西坐在自己胸口上,头脸被一个枕头遮住了,枕头散着少女特有的体香,先是一愣,马上就明白过来这是贵姐儿坐在自己胸上。却听贵姐儿正交代丫头去睡觉。细细回忆了刚才的情景,感叹一声,呀,差点就死在贵姐儿手上了。就她这闷昏自己的劲头,倒应该没什么大病。这里想着,却全身火烫火烫的,刚刚被贵姐儿坐过的胸口,更是烫的难受。

    贵姐儿定定神,心里还是气的不行,转头去瞧贺年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可得快些滚蛋,要是被人知道他半夜爬窗进来,自己也没法见人。才一转脸,嘴唇却被一个柔柔软软热热的东西覆盖住了,一下子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贺年本是要起身溜掉的,不想被子包的严实,他双手才撑起就被绊着了,一下伏低头要去扯被子,正好贵姐儿转过脸来,嘴唇就盖上了她的嘴唇。柔软、嫩滑,温暖、带着甜香,贺年正当青春年少,这当儿如何把持得住,…

继续洒狗血!

    贵姐儿受了一晚惊吓,手脚颤,又想着若是被人知道贺年爬窗进来了,自己肯定没脸见人,一时又气的有些抖。谁知道这会嘴唇又被贺年堵上了,因怕耳房里两个丫头听到动静又要进来察看,不敢十分出力推他,只伸了手狠命去扳贺年的肩,想把他掀开,却哪里掀得开。

    贺年先是在她嘴唇上轻轻磨蹭了一下,接着就含了她的唇瓣,恣意吸了吸,趁她张嘴要咬,长驱直入,舌头乱卷,卷住了贵姐儿的舌头,双手探过去,紧紧的搂了她的腰,令她不能动弹。可怜贵姐儿只着了薄薄一层衣裳,这会一个热滚滚的美男子压在自己身上,又惊又怕又羞,一面却有一丝异样的滋味儿,又不敢叫喊,只得任由贺年又亲又摸。被窝内的温度逐步上升,到了一触即的地步。贵姐儿自知再这样下去极是不妙,伸出手狠狠的掐了掐贺年的大腿。贺年吃了一痛,搂在她腰上的手松了些,贵姐儿趁着这个时候狠命推开他,又怕他这会昏头昏脑会叫出来,一把捂住他的嘴,俯耳过去道:“你快走吧,要是惊动了人,可不得了。”

    贺年意犹未尽,伸出舌头舔贵姐儿的手心,见贵姐儿手一缩,忙又拉住了,也俯耳过去道:“我马上走,你别怕!”

    说要走,还躺在身边不动?贵姐儿被贺年的气息吹的耳根子痒痒的,心慌意乱,自己先坐了起来,伸手去拉贺年,示意他快走。

    贺年也坐了起来,烛影里看贵姐儿,见她双颊醉红,嘴唇微肿,星眼半垂,一时恨不得现下就是洞房夜,拉了她的手放到嘴里又亲又啃,就是不舍得走。

    “你,你再不走,我,我……”贵姐儿用嗓子内的声音说话,却又羞又气,再这样耽搁下去,天就快亮了,真是没想到贺年平时谪仙一样,私底下却这般无赖。

    “你亲一下我,我就真的马上走。”贺年见贵姐儿生气了,咬着嘴唇瞪他,本来想扑上去亲一下再走的,这下却不敢造次,自己腆了脸凑过去道:“只要亲一下就好!”

    见了贺年这副样子,贵姐儿又忍不住想笑,自己好像挑到一个活宝了。算了,亲一下就亲一下吧,反正刚刚被他都不知道亲了多少下了,初吻早没了。贵姐儿见贺年眯起眼等她亲,没奈何只得在他嘴唇上轻轻一碰就缩开了。

    “这样不算!”贺年不待贵姐儿反应过来,一把扶住她的脑袋,贴近了狠狠亲了一下作示范,喃喃道:“要这样才算!”

    祖宗,你再不走,我就要没脸了!贵姐儿顾不得了,咬着牙凑过去贺年耳边道:“你再不走,我就不活了!”

    “好,好,马上走!”贺年一听贵姐儿说出这等话,自知不得不走了,到这会才想起自己是要来帮贵姐儿诊脉的,待要再拉贵姐儿的手,见她鼓着腮子生气,只得悄悄道:“其实我是听说你病了,才来的,想瞧瞧你病的怎么样?”

    “着了一点凉,服了药出了汗,早好了!”贵姐儿急的不行,先行跳下床,要去开窗让贺年走。

    贺年也轻轻跳下床,却一把抱住贵姐儿道:“我自己开,包保帮你把窗子栓好。你上床去,别再着了凉。”嘴里说着,手里却又紧紧的搂住了贵姐儿,依依不舍。

    却说可怜的贺守,守在窗下喝了半夜的冷风,先是见贺年进去后悄没声息的,正以为隔一会就出来的,谁知道却听得贵姐儿一声惊叫“贺年!”心道糟了糟了,这半夜里要嚷起来,少爷明儿可要怎么见人?正担忧,却听得贵姐儿跟丫头说话,倒是隐瞒下少爷的踪迹。不由暗暗猜测,不知道未来少奶奶把少爷藏哪儿才能瞒过两个丫头呢?不愧是少爷心仪的人,这份急智真没话说。又待了一会,听得两个丫头都去安歇了,少爷还没出来,不由惴惴不安,要是叫人知道了,可不得了。又不敢有动静,只悄悄伏在窗下,竖起耳朵细听房内的动静,隐隐的似有说话声,细听又没有了,度着是少爷跟未来少奶奶表白呢,不由傻笑了一下,少爷这回确是动情了。又灌了好一阵子的冷风,却听得远远近近的,已有鸡啼叫,这下真急了,天虽还没亮,这鸡一叫,有些农户也就醒了,准备起来的,要是叫人看见了,真个丢脸呀!这下顾不得什么,只得学猫儿叫了一声。叫了第二声时,果然窗口爬下一个黑影来,不由松了一口气,忙蹲到地下。

    贺年踩着贺守的背下来,这会听见鸡叫,也知道天快亮了,拉了贺守就走。

    两个人小心越过郑家的院墙,倒是赶在天亮前回到贺家宅子后边。因怕惊动人,便准备从宅子后边的园子里进去的。贺守身手极为了得,让贺年扒在他背上,他拿勾马索套住近着园子里角落的一颗大树,三两下就攀上了墙角。两个人先攀到了树上,正准备顺着树溜下,不想却听到园子里有说话的声音,倒吓了一跳,一时躲在树上不忙下去,悄悄探头去看是何人在园子里。

    这一看,两个倒也不方便马上下去了。原来说话的是贺年的奶娘王妈妈和另一个丫头,她们一大早就来园子里撷花的。

    候得她们撷了这处的花,又往园子里另一边去了,两个才匆匆从树上溜了下来,这会天也亮了,又怕回房的路上碰着人,因书房近着园子,两人索性便进了书房。奔波了这一晚,也累的很了,一时都困倦,顾不得什么,两人往书房里一张两人躺椅,各占一边就躺了下去。

    却说王妈妈跟丫头撷完花经过书房,以为书房里没人的,便推门进去,想着先行开窗透透气,待会少爷来书房里坐着看书,才不会太气闷。不承想门一推,却见贺年和贺守一起倒在躺椅上睡的正香,不由愣怔了一下。待得定眼细看,贺守一脸倦意,一向谪仙似的少爷头凌乱,衣裳皱巴巴,两个似是,似是……

    王妈妈不敢再细想,慌忙关了书房门,在门外呆了好久。少爷打小就不喜欢女孩子,一见女孩子就冷着脸的,府里原先还传出流言,说少爷喜欢男风,有人亲眼见过他搂了小厮亲热等等。太太听到流言大怒,倒是压下了流言,大家也有些疑惑的,这么一个人,怎么就不喜欢女孩子呢?连身边用的,也是小厮,不喜用丫头。也是因为这个,太太听得他喜欢上了郑家的女儿,虽则小家小户,总归是一个女儿家,倒是松了一口气。及见这郑家的女儿其实大大方方,极是见得人的,自是不好再挑剔什么,只忙忙的办起婚事来。因着贺守自小跟着少爷一起大的,两个平素亲密些,大家倒也不往心里去,这下见了他们睡在一起,明显……

    少爷再过半个月就要娶亲了,若是这当儿出了什么事,传出什么话来,却要怎么好?王妈妈越想越心慌,忙忙去见贺太太。

    贺太太这几日为了贺年的婚事,忙的脚不沾地,这天也是起了一个大早,却见王妈妈神色慌张的来了,度着有什么事要说,便让身边几个丫头下去了。待得王妈妈俯耳把刚刚看见的事情说了,不由也唬了一大跳,问道:“你看的真切么?”

    “太太,若不是看的真切,哪敢乱说?”王妈妈愁的说:“太太还得想个法子才是,要不,就把贺守调回京里算了。”

    贺太太脸色早苍白了,只让王妈妈禁声,她思量了一会,悄悄道:“如今也不能明着让贺守回京里。贺守再如何,在年轻一辈中是得力的,还得他守着这院子才能放心。况且,要是调了贺守走,府里还有许多年轻清俊的小厮,更是难以预料。为今之计,却得帮贺守也说一头亲事。待得他两个各自成了亲,娘子又看的紧,自然无事。”贺太太气的咬牙,却无可奈何。如今只得帮贺守也说上一门亲事才行,最好就说上一个顶顶厉害的娘子管着才是。这样一来,他跟自己儿子虽有那个事,因双方各有娘子管着,就不能随意乱来。而且,他两个既然这样,自然也会监视着对方,不会再让其它小厮们有机会可趁。两相制衡,倒应该不会生出别事来才是。真是作孽啊,这么样一个儿子,却……

    王妈妈听得贺太太的话,也点头道:“太太说的也是。现下只能指望少奶奶过门,跟着少爷恩恩爱爱,让少爷忘了其它。”

    贺太太沉吟了一下道:“先前给小年房里放了几个漂亮丫头,那些丫头也不争气,一见着他就双眼亮,争相献媚,倒让他更加厌烦。平素只歇在书房里,叫小厮们服侍着。这次我来了,倒带了两个漂亮丫头,只怕还是不管用。还是待郑家姑娘过了门,把这两个漂亮丫头也送了郑家姑娘用罢!若她们是争气的,将来能博个姨娘也说不定。”

    两个人计议良久,除了希望贵姐儿过门后能把贺年吃的死死的,竟然再无它法。

模糊春宫

    半个月自然是很快就过去的,因第二天早上就是出嫁的吉日,这天用过晚饭,郑家诸人轮着进去贵姐儿房里,各自说了吉祥的话儿,候着大家说完出去了,巧娘才进来,娘俩说了许多贴心话儿。巧娘又重提了跟婆婆相处之道,密嘱道:“在房里如何闹都行,出了房外,一定要规规矩矩的。还得先嘱你相公一句,到了婆婆跟前,他不能坐你身边,也不能透着亲热,一定要显得跟他自己娘亲热才行。这样一来,你婆婆就不会觉得你相公娶了媳妇忘了娘,也不会太忌着你,看你不顺眼。”

    贵姐儿应了,搂了巧娘的腰撒娇。巧娘见天也不早了,又嘱几句,心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待要说,话到嘴边,斟酌良久,就是说不出来。正好宝儿端了茶进来,说道喜婆候在外头,还有话要说的。

    巧娘看看宝儿,想着她性子活泼,平素有话就说,并不忸怩,跟贵姐儿又要好,这个话由她来说,却也合适,便使眼色道:“你是过来人,来了正好,跟你小姑说说新妇之道,务必说的她明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小小的画卷,递在宝儿手上道:“这是我出嫁时,大嫂递给我的,现下你看着给贵姐儿讲讲。”

    宝儿见巧娘把画卷往她手里一塞就走,一时想起自己出嫁时,娘和姐姐在自己耳边嘀咕的事,也红了脸,展了画卷看时,果然画的是一幅春宫图,一时心里“嘭嘭”直跳,直埋怨巧娘,这个事儿不是应该亲娘讲的么?怎么让我这个二嫂来讲?

    贵姐儿见巧娘神神秘秘的样子,倒起了好奇心,老娘有什么话不能同自己讲,还得拜托二嫂来讲的?不由探头去看宝儿手中的画,因画卷年深日久,已有些模糊不清,只瞧得出两个人衣裳撩开搂在一起,至于画中人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的,心中怔了一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春宫图?画的也太粗糙了,一点儿美感也没有,只看到两个人糊在一起,细节什么的,也没看到。怪不得老娘让二嫂还要给自己细讲讲呢,若不是于这当儿拿出来,自己也分辨不出这幅是春宫图的。

    宝儿见贵姐儿探头来看,索性把画卷递在贵姐儿手中道:“你自己看看,有不明白的再问我!”

    “哦!”俺可是打小就听床脚长大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贵姐儿暗笑,却还是看了看画卷,故意要为难宝儿,指着画中人道:“他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

    “呃!”宝儿满头黑线,这院里住的人多,平素大家言笑无忌,说些什么话也不太避着人,还以为小姑一早就懂得这些了,自己暗示几句就行了,原来小姑一窍不通啊!这可要怎么讲呢?这事儿可大可小,关乎子孙后代啊!宝儿一下子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先是端正坐姿,然后凑过去指着画卷中两个模糊人影道:“小姑,这是一男一女,你看出来没有?”

    “没看出来,画的这么模糊,估计用的墨不好,放的时日又久了,掉了色呢!”明儿就要出嫁了,贵姐儿心里其实慌慌的,也想借着跟宝儿胡扯,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

    “嗯,总之呢,这是刚成了亲的一男一女。”宝儿瞧瞧贵姐儿的脸色,见她好奇的瞅着画卷,分辨哪一个是男,哪一个是女,不由有点无力,她这是明白没有?“小姑,这一男一女,他们成了亲,进了洞房,就脱了衣裳了,你明白没有?”

    贵姐儿见宝儿斟酌语言,务要使自己明白,又不好说的太露骨,状似艰苦,不由暗乐,忍笑忍得内伤,却垂着眼道:“进洞房也是晚上了,当然要脱衣裳睡觉了,这个我明白啊!”

    宝儿再度觉得言语无力了,小声道:“关键是,脱了衣裳,就得和这画中人一样搂在一起,那个,那个,搂了之后呢,以后才生得出宝宝来。”

    “哦,原来两个人搂一搂就能生出宝宝来。明白了!”贵姐儿转过脸去,咬着嘴唇忍下爆笑的冲动,小小声道:“二嫂,谢谢你告诉我!”

    宝儿眨眨眼,自己解说的很详尽了,怎么小姑像是不甚明白,曲解自己的意思了呢!这,这要怎么办?婆婆给的这个画儿,确实也画的模糊,算了,上次相公偷偷藏着那尊木雕欢喜佛,雕的可是清楚,就送了小姑好了,以她的聪明劲,新婚夜一看,定当明白的。

    宝儿想着,便道:“小姑,我还有一个东西要送你的,你这会可别看,到了明天晚上你再揭开看。”说着回房去翻找来华收藏的宝贝。

    候宝儿一走,贵姐儿扑倒在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爆笑。“哈哈……”

    过了一会儿,宝儿又进来了,微红了脸儿,把一个盒子递与贵姐儿道:“小姑,这里面放的东西,你待洞房前再看好了,保你早生贵子的。”

    贵姐儿听宝儿这般说,以为是往庙里求的什么送子观音之类,忙道了谢,收好了才问道:“我干娘早早就来了,怎么到这会还没进来跟我说说话儿?在前头忙什么呢?”

    “这会前头商量明儿的事,你干娘倒不放心,又把春莺秋燕叫去嘱了许多话呢!”宝儿帮着贵姐儿展了被子,笑道:“小姑早些安歇罢,明儿要早起呢!”正说着,董氏进来了,笑道:“倒是安置的差不多,明儿谁该行什么礼,都说的清楚呢!除了你三个哥哥、初哥儿和双胞胎要给你送嫁,信哥儿伟哥儿他们也来了,还有华哥儿和雨哥儿也会来给你送嫁。全是男丁,吉利着呢!天一亮花轿就出门,双胞胎各拿一对儿香灯给你轿前头照着,初哥儿福哥儿扶轿,来荣和少华这些哥哥随在轿后。”

    宝儿听完,笑道:“小姑就是一个好命的,出嫁这么多兄弟相送。照着往常,看见这么多兄弟相送,就知道是不好欺负的。新人过了门,夫家就得看着些,不敢太嚣张,若是敢欺负新人了,娘家兄弟多,一人吐一下口水就淹死他们了。”

    “可不是?”董氏笑了道:“不单如此,还有一个让人松快的事。因现下贺年是在乡下迎娶贵姐儿的,咱们就跟贺太太说道得依着乡下的风俗来。贺太太倒也好说话,说道入乡随俗,她不大懂得这里的风俗的,一切就让我们作主操办,有甚说的,只管告诉她就是。刚刚大家在外头悄悄说,倒没想到贺太太这般好说话,这下连贵姐儿阿嬷都放心了。”

    “先前因贺家是京城里的清贵人家,贺太太又是大户出来的,再加上贺年长的这样,学识又这般,还以为贺太太纵使再如何好说话,这办起婚事来,总有些地方要有争论的。没想到她最是开明,好商好量的。”董氏感叹了一声道:“婆婆这个样,贵姐儿真是有福了。”

    “听得贺太太候着新人过门四个月,就会回京城。到那时,小姑就当家作主了。”宝儿极是羡慕的道:“小姑运道儿真好。怪不得我娘常说,女儿家不用生得好,只要命好就行。那起生得好的姑娘,通常命却不好。现下小姑不单生得好,命也好!嫁的这等人家,村里人听着,谁个不夸一声?”

    待说了好一阵的话,董氏又嘱了好些话,见郑婆子也进来有话说的,便先出去了。接着众人倒先有私人礼物悄悄递给贵姐儿的,贵姐儿一一的接了,都道了谢。

    待房里只剩下巧娘和宝儿时,贵姐儿眼巴巴看着巧娘道:“娘,你今天夜里陪我睡!”

    “小姑明儿都嫁人了,还撒娇?”宝儿调笑了一句,这会却想起自己当时出嫁前晚,明知嫁的是知根知底的郑家,究竟做人媳妇不比做姑娘,那晚辗转反侧,却哪里睡得着?不过打个盹而已。贵姐儿这会儿的心情,只怕跟自己当初一个样的。一时倒笑道:“婆婆就陪着小姑睡一晚好了。度着小姑只怕还有许多悄悄话要跟你说呢!”

    巧娘坐到床边,抚了抚贵姐儿的头,笑道:“还是像小时候一个样,就喜欢赖着娘。”说着转头吩咐宝儿把自己的枕头拿来。

    “娘陪着,我就安心许多了!”贵姐儿拉了巧娘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嘻嘻笑道:“如果一直不长大,就陪着娘,那才好呢!”

    “真是孩子话!”巧娘搂了贵姐儿,唉,生了三个小子才得了这个女儿,这会儿她要嫁了,自然是不舍得,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如何留得住?

    娘俩倒真是嘀咕了半夜的话,巧娘少不得又提示了许多跟相公和婆婆相处之道。

    丑时初,喜娘就来敲门了,说道新人要先起来泡个澡,泡完澡还要细细的梳妆打扮,可不能误了时辰。巧娘忙推贵姐儿起来。

    贵姐儿这会却有些困的慌,迷迷糊糊进了木桶泡澡,接着又迷迷糊糊被喜娘细细的打扮了,接着穿喜服等等。

    待到上了花轿,吹吹打打的声音,鞭炮声,道喜声,声声入耳,贵姐儿却还有些怔,没等到她完怔,花轿就停了下来,原来已到了村口的贺宅。

    啊呀,这么快就到了,贵姐儿这才醒悟过来,娘家离夫家好近!

囧囧洞房夜

    一阵喧闹声,听得众人嘻嘻哈哈的笑着,却是新郎上来踢轿门了,接着喜娘扶了贵姐儿下来,上了门阶,停在门槛。喜娘吟诵了许多吉祥话儿,大意是进了此门,从此是贺家娘,旺家门,益子孙等语。

    “请新郎倌与新娘子并脚齐头跨门槛!”喜娘高声说着,一面低声向贵姐儿耳语道:“只要主家奶奶和少爷亲自上门求亲的,新娘过了门,在家里的地位就高一等的,凡事可以与新郎比肩,平起平坐。咱们村里这几十年来,主人家亲自上门求亲的可不多,这当着众人面前齐脚跨了门槛,以后走出来,你就不用跟在他身后,可以并肩一起走,多荣耀的事啊!”

    在人群的嘻闹声中,贺年与贵姐儿肩并肩,齐步跨了门槛。只听得一片叫好声,贵姐儿辨出叫得最大声的却是自己几个哥哥和双胞胎等人,不由悄悄笑了。这村里一向有习俗,送嫁的兄弟越多,新娘子就越金贵,有了送嫁的兄弟们壮声威,夫家就得看着点,有些下马威就不敢太过份。不过,贺家不是本村人,估计着也没那么多花招,自己兄弟们又多,那些夫家亲戚戏弄新娘子等的花招,应该也可以省一省了。

    在喜娘的扶持下,顺顺当当拜了堂,接着又是折腾各种礼节,又拜了天公,谢了神恩,直到晌午,贵姐儿才被送入了新房,贺年自然要在外应酬宾客。春莺和秋燕早被嘱过了,守在新房里不许小孩等人进去闹,又偷偷拿了食物给贵姐儿吃,悄悄道:“奶奶说过了,吃点东西就成,水却不能喝太多。屏风后放那个新马桶,得新郎用过之后,新娘子才能用。”

    我晕,要是新娘子真急着上茅房,难道也要忍着?贵姐儿嘀咕着,吃完东西,秋燕又拿了水来给她漱口。主仆三人聊着天,说起刚刚拜堂的种种细节,都笑了。

    说着话,秋燕又省起一事,跟贵姐儿道:“临出门子时,二少奶奶可是嘱过我,让我提醒姑娘一个事,说是让姑娘记得揭开她给的盒子看看,看完自然明白的。”

    贵姐儿应了一声,这会却累的不行,坐在床边直打瞌睡。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贺家的宾客尽欢而归,贺年推开新房,挥退了春莺和秋燕,在喜烛中揭开新娘子的盖头,纵使一早就知道新娘子的样子,这会还是激动的手直抖。

    红烛高烧,嫁衣如火,眼前新人芙蓉如面柳如眉,叫人一看就心神俱醉。

    “贵姐儿,你真漂亮!”贺年抛了红盖头,被她今天的装扮惊艳了一回。

    贵姐儿脸直烧,心里其实也紧张着,含笑看了贺年一眼道:“怎么那么多宾客没有把你灌醉呀?”

    “贺守鬼着呢,给我倒的都是水,不是酒。有些宾客直接倒了酒递给我时,贺守又代着喝了。这会儿醉倒的是他,不是我!”贺年搓着手,硬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思,笑道:“倒是你自家几个哥哥,硬灌了我几杯酒。我已是喝了醒酒汤了,精神着呢!”

    折腾了一天,你还精神着?贵姐儿正待说话,喜娘却推门进来,又是一通吉祥话,然后才道:“请新郎新娘喝交杯酒!”

    喜娘看着贺年和贵姐儿喝了交杯酒,这才退了出去。王妈妈正候在房门外,见喜娘出来了,新房也关好门,忙嘱几个远远守在房门外的丫头道:“今天晚上不许人进去闹房,如若有要闹的,你们只管报了太太。”

    待丫头应了,王妈妈这才转身去贺太太房里。贺太太听着一切正常,倒放下心来,倒问起贺守道:“小年一成亲,贺守那头就喝醉了,这可不是好事。得赶着日子也帮贺守娶了亲,方才放心的。你令人悄悄打听着,这村里有谁家姑娘最厉害的,就给贺守说下来。”

    王妈妈应了,也悄悄道:“少爷现下成了亲,待得少奶奶有了喜,生下小少爷来,万事就不用忧心了。”

    她们这里说着,贺年在新房里脱了外衣,却打了一个喷嚏,摇头道:“谁在说我不成?”一边说着,一边又去帮贵姐儿去了头上了钗环等物,又帮着脱了外衣,这才搂住了。且不忙亲热,只是细细的看贵姐儿,似是第一次见面。

    贵姐儿被看的心里“嘭嘭”直跳,伏在贺年怀里说:“要到五月端午,我才及笄,还有两个月,你可别忘了。”

    “你不说,我真忘了!”贺年这会情热似火,扳了贵姐儿就亲,唇舌相缠,唇齿相依中,贵姐儿却忽然想起一事,推开贺年问道:“据你自己说,以前没有碰过女孩子的,那为什么亲起人来,却,却这般熟练?”

    “那天晚上爬窗去见你之前,我偷偷练过怎么亲人!”贺年有些儿不好意思,耳语道:“我练了半天,练的舌头都麻了!”

    “跟谁练?”贵姐儿惊疑了,好家伙,还练的舌头都麻了!

    “自然不是跟女孩子练的!”贺年又去亲贵姐儿的耳垂,低低道:“师博给我的养生术中,最后一卷却是《驶女心经》,专讲房中术的,怎么亲人,有图示,还描述的详细。放在书房呢,明儿我拿来给你看。”

    贵姐儿听的呆,重点回味贺年第一句话,呜咽了一声,不是跟女孩子练的,难道是跟男孩子练的?不由脱口问道:“你,你是跟贺守练的?”

    “自然不是!”贺年明显满头黑线,狠狠吮了吮贵姐儿的嘴唇,含糊道:“跟一颗蜜枣儿练的!”

    “跟一个叫蜜枣儿的人练的?”贵姐儿狠狠推开贺年,瞪他道:“蜜枣儿是谁?快快招来!”

    贺年见贵姐儿误会了,慌忙解释道:“是我们吃的那种蜜枣儿,不是人。”

    原来贺年看《驶女心经》时,正好桌上放了一碟蜜枣儿,他随手拈了一粒进嘴里,学着心经里所描述的那样,翻卷舌头把枣儿卷来卷去,直至把蜜枣儿卷得只剩一粒核……

    “啊!”贵姐儿听完,扑在床上笑翻了。啊啊,年度最可乐的事呀!

    “有这么好笑么?”贺年自己一点儿不觉得好笑,扑住了贵姐儿就亲,喃喃道:“你现在就是我的蜜枣儿!”

    唇舌纠缠中,贺年悄悄解了贵姐儿的内衣,露出香肩,又扯了她的肚兜,嘴里早含住一颗樱桃,另一只手又去捻住另一颗樱桃,只把贵姐儿弄的娇喘连连。

    贺年越亲越下,贵姐儿却挣扎着,唉,自己还没十五岁呢,虽然身体育成熟了,可是若这样,总归是太早了些,怎么也得想法子才等上几个月。

    贵姐儿想转移贺年的注意力,趁着贺年喘气的当儿,忙道:“等等,我二嫂给了我一个东西,千叮万嘱让我在今天晚上看看,……”她话没说完,贺年已是抢着道:“放在哪儿,我帮你拿。”

    “就在那边箱子里,你揭开就是!”

    趁着贺年跳下床去揭了箱子时,贵姐儿忙忙拉好自己的衣裳,虽知想要守住有点难,总还得坚持一下。

    待贺年递过盒子,贵姐儿揭开了,把盒子内的木雕拿出一看,脸上的神色马上怪异了起来。真不该戏弄二嫂呀,看她这送的什么?

    贺年一看,眼前新人如玉,新人手中一尊形神俱备欢喜佛,只觉腹下一热,哪里忍得住,连人带物一把搂住了,又亲又摸,又去俯在贵姐儿耳边道:“看这个有什么用?不如给你看看实物。”说着,拉了贵姐儿的手去按在腰下。

    “不要,不要!”贵姐儿娇嗔着,大力抽回手,两人拉来拉去的,缠在一起。

    在床上纠缠了好一会,贵姐儿喘着气说:“你在我跟前怎么这么不害臊,在外人面前又那般样子?”

    “打小起,那起女孩子看我的眼神,就让我不舒服。倒是你,眼神跟她们不一样,见着你,我觉得放松的很。”贺年一双手不规矩起来,又摸又揉,嘴里还在说:“还有呀,第一次见面,你就帮我赶走那条蛇,跟你在一起,有安全感!”

    “你为什么那么怕蛇呀?”贵姐儿想起第一次见面的事,倒觉得好笑,这会又怕贺年真忍不住,正想引他聊天说说话,可以安全度过新婚夜。

    “小时候被蛇咬过一次,之后见着蛇就怕!”贺年补充道:“那时才四岁呢,跟了大人去赴宴,半路上想小解,就停了马车,大哥抱了我下去,就在路边草丛解了裤子,解的急了,裤子整个掉到脚面上,我弯腰要拾起裤子,草丛中一闪,那条蛇就蹿了出来了。好在蛇没毒的,要不,我就活不到现在了。”

    “啊,咬着哪里了?”贵姐儿见贺年神色尴尬,猜测着:难道咬着他的小弟弟了?啊呀,不行了,我要笑抽了。

    贺年见贵姐儿忍着笑的古怪神色,眼睛似又瞄了瞄他的下面,醒悟过来道:“放心,还能人道的,来,我们试试!”

    “不要啊!我还没及笄呢!”贵姐儿慌慌道:“你不是说自己很能忍的么?就再忍上两个月,好不好?”

    “除非你主动亲我,亲得我满意了,才考虑忍一忍。”贺年之前求婚时,巧娘可是暗示过要等及笄才能圆房的,当时他自然是答应了,这会儿虽然口干舌燥,其实还是强忍着了,最后能不能忍住,他自己也不能保证,只是还想逗贵姐儿,凑过去道:“要一边亲一边叫我心肝宝贝!”

    还能找到一个比他更闷骚的吗?贵姐儿虽然嘀咕着,见贺年凑了过来,他无论如何,都是一个人见人爱的美男子,这会儿亲几口有什么难的,正中下怀呢,前提是他说话要算数。一边想着,一边主动亲了过去。才啃了一口,主动早变被动了。

    一轮纠缠战下来,贵姐儿身上的衣裳全被扯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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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里短种田文,小户千金在乡下的幸福生活,总之,这是一个平凡女子适应古代生活的故事!小户千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小户千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小户千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