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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哭     肥田仁医傻包子txt下载     肥田仁医傻包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0 一锤定音,快刀斩乱麻

    150一锤定音,快刀斩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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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娘,就听东山的,我们分家吧——”在局面僵持的时候,李半夏忽然站出来道。

    与其住在一起,时常为了一点事拌嘴,三天两头的争吵,还不如分了家来得清静。东山每次听到山香和西山为了此事争吵,都十分的难受和自责,觉得自己是他们的拖累。

    分了家,弟妹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了,从某一点而言,对东山也是好事。至少,东山过得不至于那么累,这一房过得不好,那一房还是可以过得很好。况且,这也是东山的衷心所愿——

    “好啦好啦,大哥大嫂都点头了,那我们就说好了,分家吧——”夏山香急急说道。

    “山香!”刘西山话中多了一抹严厉。

    他就是太纵容她了,才让她不把他这个丈夫的话听进耳里。

    “你吼啥?这可是大哥和大嫂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不信你再问他们,刚刚是不是在说分家?”眼看着夫妻俩人又有吵架的趋势,刘东山忙拦住他们。

    “西山,你就听大哥的,把这个家给分了。”

    “大哥,不管你说什么,我是不会答应分家的!”他想好了,不管以后的日子有多难,他都要和大哥共同面对。

    还记得小时候,家里没东西吃的时候,爹娘将最后两块窝窝头分给了他和大哥。他的那一块,掉到了地上,沾满了灰尘。大哥就把他的那一块拿给他。自己饿了就把地上那一块脏的捡起来吃了。

    即使是脏的那一块,他都舍不得吃,偷偷把它揣在怀里,等他饿了就再次拿出来给他吃。

    大哥一直都那样照顾他,凡事以他为先,如今他有事,他怎能坐视不理,分个家了之?

    哪怕是山香天天跟他吵,天天跟他闹,他都不要分家!

    “我说你这个傻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大哥都说分家了。你还要坚持,你坚持个鬼!你一个人有那么大的本事吗?到头来不还是要我跟未出生的娃跟着你吃苦受累?”

    “一个人,做事最重要的就是量力而行。你有多大的本事。就做多大的事。你大哥的事,你顶不住的,当着你们的面,我也不怕把话讲得难听。虽说是一家人,本该你帮我我帮你。可是大家伙儿各自的日子都得过。你老是说不想和大哥分家,那你晓不晓得你越是不分家,和大哥住一块儿,大哥心里就越难受,越加觉得对不住我们。你别看我话说得直,我这也都是为了大哥好。”

    “没人稀罕你为大哥好。你不对他不好就哦弥陀佛了~~”刘西山真想就这么顶回去,但是话到嘴边又及时止住了。山香的话很自私,却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看到大哥每次都因为他和山香吵架的事情弄得不开心。他也很不好受。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大哥不管。

    “再说了,我们就算是分家了,又不是丢下大哥不管了,我们仍然可以照顾他。你要是想为大哥做什么。我也不会管着你……”

    刘西山没有吭声,只是抬着头盯着夏山香。眼里有着埋怨和怒气。

    夏山香心里有点发怵,她自打和西山成亲这么久,还没看见过他拿这种眼神看她。

    “你别这样盯着我啊,我说的又没有假的,这样做对你对我对大哥都好。不就是点个头麽,你啥时这么拗?”

    刘西山仍然一声不吭,夏山香逼他和大哥分家的事,是真的伤到他的心了。

    夏山香渐渐地不耐烦了,“我说话你听见没有,你是个聋子啊?”夏山香忍不住,伸出手指头在刘西山头上捣了一下。西山就是这个死脾气,一旦话说得不如意,就像个木头桩一样不理人。

    “你干什么!”刘西山火气也来了,一把挥开了她的手。他的力道过猛,夏山香一个站不稳,跌跌撞撞往后面倒去。

    “啊——”

    “山香,你小心哪~~”正好马氏就站在夏山香身后,堪堪扶住了欲跌倒的夏山香。

    “西山,你这是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你不晓得你媳妇儿有身孕麽?”马氏被吓得一身的冷汗,赶紧扶夏山香站好:“哎呀山香,你这孩子,没事吧?”

    刘西山也不是故意的,刚推出去的时候就晓得下手重了,心里是七上八下的。看到女人差点儿被她推倒,忙过来扶着她,也不敢再惹女人生气。

    夏山香被这么一吓,眼里立马飙出了眼泪。狠狠地甩开刘西山的搀扶,“你还管我干什么,你干脆推死我好了,推死我和孩子,以后就没人再烦着你,没人再吵着你要分家了!”

    “山香——”刘西山刚被她甩开,又黏了上来,“快给我看看,你有没有事~~”

    “你给我滚开啊,我不要你管我,反正我说话你也不理,我叫你做什么事你也不听,你还把我这个媳妇儿放在眼里吗?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替我和孩子想过,啊?”

    “你们不要再争了!”刘东山忍无可忍,终于对他们大喊道。

    “这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分家,分家,马上就分家!”他要不拿出个态度来,西山就不会听他的,一家人还是为这件事悬而不决。

    “大哥——”

    “西山,大哥的话你难道也不听?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们马上就商量分家的事情,你们都不要再有什么意见,这事我已经定了。”

    刘东山动了脾气,好脾气的他尽管在孩子不听话的时候说几句,这么多年来可没对家里的人红过眼、动过气。

    他心意已决,儿子大了,这些事就连马氏和刘申姜都得听孩子自己的意思。于是,在刘东山坚决下、夏山香暗暗得意下,还有刘西山无奈之下,分家的计划已经被提到桌面上来了。

    刘东山甚至忍不到明天,让大家都别闹了,当夜就商量分家的事情。

    第一件要商量的事情是这家要怎么分,分成几个家,人口怎么分配。

    山香坚持要和西山单独过,也只好听她的意思。西山本想让马氏和刘申姜和他们那一房过,也是想减轻一点这一房的负担。毕竟他们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需要别人照顾。

    夏山香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方便,再加上她与马氏最近闹得挺僵的,在一起过只怕又要闹事非,没个安宁。

    至于说和马氏在一起过,可以让她帮忙照顾孕中的她,这一点夏山香也想过了。

    就算分了家,她也是刘家的媳妇儿,肚中的也是他们的孙子,她就不信她不方便的时候娘会放着她不理。

    爹娘都不和他们同住,那小姑自然就不会和他们住一块。小姑未出嫁之前,跟着爹娘住,爹娘和谁一起过,她就和谁一起过。

    要分家的是夏山香,现在夏山香要求和西山两个人过,余下的人不想再分,就凑在一块儿过了。

    鉴于夏山香此时有孕,一家人吃饭还是在一块儿,诚如夏山香所说,她真不方便的时候马氏是不会不管他们的。

    夏山香分家的愿望已成,在分东西的时候也还算是手下留情。田地按人口分算,夏山香肚子里的那个也算了一份,分家具两兄弟商量好,一人一份,家里家具不多,怎么说干活的时候得要有工具。

    今晚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大家也没想着怎么争,再加上这家里就这么个情况,没什么好争的。分了田,分了地,以后自个房里的收入归自个儿房里的,也就是这么回事。

    要说夏山香今着这么松口也是因为之前为了分家的事和西山闹得很不快了,再要是为了一个锄头、一个碗你争我吵的,别到时候分家的事情都泡汤了。

    等把所有的事情都商量好后,刘西山在李半夏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李半夏给他盖上被子,不一会儿,就没听到他的动静了。

    但李半夏知道,刘东山并没有睡着。这一夜,他要失眠了。

    分家,一句话,说得很轻松、很容易。但接下来所要承受的,远非是他能想象的。这家里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他,是一个残废。这要是寻常之家,摊上其中一样,生活得就不容易了。而此刻,所有的事都挤一块儿去了,将来的日子会有多艰难,用脚指头也想得到。

    地里的事还有娘帮忙,田里的事情可就难办了。那么多人的田,爹爹的年纪又大了,不可能再让他一个人到田里去。

    家里现在就靠半夏支撑着,她是一个女人,肩膀有多宽,能扛的东西会有多重?令刘东山深感欣慰的是,即使在这一时刻,半夏都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

    他心里清楚,半夏这么赞成分家的事情,也是因为不想他在中间受气。可她都为他着想了,那她自己怎么办?

    这家一分,落在她身上的担子就重了。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扛得起这一家的重担?

151 生活艰难,陷入窘境

    151生活艰难,陷入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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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一分,这边很快就陷入了困境。

    李半夏白天去药庐,家里许多事情也都帮不上忙。马氏除了要去地里打理她的菜园,还要去田里扯草。可怜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佝着身子在田里扯草的模样,想想都让人心酸。

    刘申姜开始拾起他年轻时的手艺,为人家编扫把,小扫把和大扫把,换几个钱花。

    刘银杏再也没有过去那般轻松,家里养了两头猪,打猪草和喂猪的活就交给她了,还有一日三餐饭,都是她的。

    甜甜一方面帮着她嫂子,一方面留在家照顾她爹。刘东山简单的生活尚可以自理,但有些事还是多有不便,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腿上的伤还是没有什么起色,心里也越发地焦急。

    刘当归这几日都没有去上学,他每天早上要早起,到田里去放鸭。有空的时候,还得到山上去爬松毛,引火烧饭。力气允许,还会砍一些柴。把砍的柴火,绑成一小捆一小捆的,多跑几次背回来。

    刘灵芝年纪太小,做不了什么事。可是他也知道哥哥姐姐辛苦,会主动帮他们的忙。譬如刘灵芝劈柴的时候,他就给他送柴火。甜甜烧饭的时候,他就帮她择菜。不过不巧的是,他常常会出状况,帮倒忙。

    这一天,李半夏照例回来得很晚。

    刘银杏和甜甜已经将晚饭做好了,李半夏洗了澡后精神头儿好了一点儿,边擦着头发来到了厨房。

    “小姑。在忙啊?”

    “饭已经好了,一会儿就可以吃了。”刘银杏正捂着胸口,感觉有点难受。过了一会儿,感觉才好些了点儿。

    “小姑,你没事吧,要不要我给你把把脉?”钟情看她神色不对,似乎是身子不适。念头闪过,讶异地张了张嘴,该不会是……

    “哎呀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老问题。一会儿就没事了。嫂子,你白天看了一天的病人,该不会回到家还想给人看病吧?”刘银杏笑笑道。

    刘银杏都这样说了。她也就不操心了。帮着刘银杏端菜上桌,用过晚饭,像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纳凉。

    马氏也搬着张凳子坐在外面,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李半夏说着话。但没说几句,就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李半夏轻轻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最辛苦的就是娘了。不但要打理菜园,还有到田里去扯草,累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娘,你先醒醒,到房里去睡吧——”

    “唔?嗯~~”马氏睁开了睡眼,由李半夏搀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刘申姜早已睡下了。躺在床上打着呼噜。

    东山出事以后,爹结束了之前清闲的日子,每天也是早出晚归。晚上编提把。白天就扛着他编好的那些提把挨家挨户的去卖。这附近好几个村子,可都是给他跑遍了。

    听娘说刘申姜今天跑得特别的远,还翻大山跑到向和村去了,跑了一天,结果只卖出去了一把提把。老人家心里难受。早早地就睡下了。又兴许是太累了,睡得这么熟。

    出来经过刘当归房间的时候。那房里灯还正亮着,李半夏站在门边,看见那孩子正对着如豆的灯光习字。他端端正正地坐着、小脸上有着认真,不时皱着眉将写好的字涂去,不时又翻开课本,默念着。

    “当归——”李半夏走了过去,刘当归听到声音,朝她看了过来。

    李半夏来到他身后,看到他面前摆放的正是他的课本。课本的页脚已经被他翻皱了,整理得还是很整齐。

    “这几天为啥不去学堂?”李半夏心里都知道答案,但她还是问了出来。

    “书本上的东西我早已背熟了,不用去学堂,在家也能应付得过来。”再过一阵子就要大考一次了,事关能否晋级,可是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在心里面想想。

    “是因为家里忙不过来,要呆在家里帮忙?”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可是看着他们这么小,就过早地为生活担心,李半夏还是十分的不舍。

    刘当归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想留在家里的。”

    “为了啥?”

    “因为……我也想陪着爹……”像是担心她不相信,刘当归又道:“爹爹一个人呆在家里很闷的,有我在,我可以陪他说话,而且我还可以陪着他一起编竹蜻蜓和蚂蚱。”

    编竹蜻蜓和蚂蚱用的稻草和小竹子,都是他给爹弄来的。此外,他还可以扶着爹到外面透透气,在竹林里坐一会儿。她不是也说,这样对爹的身体好,也可以帮助爹缓解烦闷吗?

    阵阵酸意流过,李半夏不晓得该说什么。刘灵芝已经睡着了,身上的被子盖得好好的,这应该是他哥哥的功劳,因为她和这小鬼也一床睡过觉,知道他睡觉有多么的不老实。

    还有,这孩子有尿床的习惯。以前都是他爹半夜起来给他把尿的,现在他爹弄成这样,这件事自然就落到了刘当归的头上。

    刘当归也是个孩子,孩子睡觉多是一夜睡到大天亮,让他半夜醒来给弟弟把尿这其中有多难,李半夏不知道。只是她很清楚,自己就做不到。

    她便是一个一夜睡到大天亮的人,在一开始的时候,她也想起来给刘灵芝把尿,可是每次等她一睁眼的时候天就大亮了。为了不想给家里增加过多的担子,让马氏和刘银杏经常给这孩子洗尿床的被子,刘当归一晚上都没有落过。

    刘灵芝四岁了,马氏也在教着让这孩子改掉半夜尿床的毛病。听许多老人说,要让孩子改掉这个习惯,就得每次在他尿床后,狠狠地打他一顿,那下次他就不会犯老毛病了。

    李半夏不知道这个办法好不好使,只知道要让马氏打自己的宝贝孙子,而且还是狠狠地打,似乎有点不切实际。

    到后来,马氏想了一个法子,让当归半夜叫醒一次刘灵芝,把他弄下床自己去尿尿。几次这么一过,情况的确改善了不少。

    李半夏从刘当归的房里出来,心里很苦恼。总觉得家里这样下去不是一个办法,这还是刚开始,再过一阵子,日子还不得更艰难?

    而且再过小半个月,田里的稻子就熟了。每年收成的时候,是一年中农家最忙的时候。家里如今的情形都快撑不过去了,更别说那个时候可以应付得过来。

    边走边想,不觉间来到了院子的另一头,刘西山和夏山香的房门外。

    刚想转身往回走,就听到了他们低低的争吵声。

    只听了几句,李半夏就听出来了,夏山香是在埋怨西山家都已经分了,还帮这房干活的事情。

    的确是这样,虽说前几天他们已经分出去了,但是刘西山也知道这边田多、劳动力少,农活肯定做不过来。所以他每次做完事,都会到这边田里来帮忙。

    夏山香看他每天都回来很晚,就知道这中间是怎么一回事。和他说了两次,刘西山也没听,这不,今晚为了这事夫妻俩争起来了。

    夏山香大概也知道刘西山不可能听他的,真的对这边不管。于是就让刘西山明天做完事,就到她娘家去一趟。好像是拿什么东西,李半夏渐渐走远,也没有听清楚。

    随便走了一会儿,就回到自己的房里,继续翻着医书,希望对刘东山的腿有所帮助。这么多天过去了,这些书她都完全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李半夏嘴上虽没说什么,这心里也是乱成一团,急得不得了。

    家里伙食不好,刘东山又病着,几日下去,脸色有点黯淡。之前受伤,损了不少的元气,失了不少的血,要不是喝了一碗参汤,只怕身体情况会更差。

    一想到家里这样那样的情况,李半夏暗暗着急。深知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就是在慢慢的等死。

    可是,她现在能做什么呢?

    李半夏想想也真是够惭愧的,她似乎除了医术拿得出手外,好像就什么都不会了。做家务活没有马氏强,甚至还比不过甜甜这个小丫头。当然,她也会炒几个菜,不过她之前学炒菜都是为了兴趣,要说起家务,自己还真是不行。

    说到到田里去帮忙,说句不好听的,她可能连耙子和稻谷都分不清。又怕田里的那些虫啊蚊子什么的,还没到田里呢,这人就胆怯了。

    最重要的是,她白天都在药庐呆着,就是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可是在药庐做事,虽然每天都有进账,但长期这么下去,也是杯水车薪、入不敷出。家里的生活别说改善,也只会越来越艰难。

    手上的医书被人拿走,合上了。旁边跳跃的烛光,轻轻地被刘东山给吹灭了。

    黑暗中,刘东山的手伸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想,反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

152 一家携手,共渡难关

    152一家携手,共渡难关

    一晃眼,半个月又过去了。

    田里的稻谷已经成熟了,收割在即。

    这段时间,大家伙儿的日子都十分不好过。刘申姜扎提把挣不了钱,就到田里帮忙。稻子在长的同时,草也在长。越是到收割的时候,就越是得当心。眼看就要到手的粮食,在最后可不能功亏一篑。

    他一人忙不过来,便把当归和甜甜都带到田里,帮助他一起扯草。而家里里里外外包括照顾刘东山,所有的事就都落到了刘银杏头上。

    有的时候还是忙不过来,李半夏傍晚回来也会扎起裤腿,赤着脚到田里和他们一起去干活。

    所有人都卯着一口劲,别管日子多难过,得先把这一年头的庄稼给收回来。田里的稻子不收回来,那可真是会饿死人的。

    事情再多、活再重,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老百姓最怕的就是没吃的。有了吃的,手头上拮据一点,那都不怕。

    马氏则把园里的菜摘回来送到镇上去卖,天一亮就动身,夜晚摸着露水回来。情况好的菜能卖完,情况不好的还剩下一大半。

    正如之前所说的,这菜不好卖,别看镇上有钱人家不少,可买起菜来一点也不干脆。一两文钱非要和你争上半天,把你的价钱开得低低的,否则就说不买,一天下来,也挣不回几个钱。这花在菜园里的工夫,都不值这几个钱呢。

    自家人倒不觉得,这在外场人眼里,都说他们刘家日子难过。也是,有的时候看着他们一家子上到老头子,下到屁大一点的孩子,都挤在一个田里。那情景想着也怪心酸的。

    刘西山抽着空也会过来帮帮忙,只不过山香管得紧,每次他那边事一忙完,山香就把人给喊回去了。有的时候还亲自过来,把人叫回去,西山也是有心无力,没办法的事。

    马氏几次想说说山香,可又一想有啥好说的,说着也不听,反倒伤了和气。还是给自己惹气受,最后干脆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日子过得累,好在一家人够团结。再苦再累也没有什么。以前马氏还担心自己的女儿刘银杏太过骄气,吃不下什么苦,没想到自打她大哥出事,她是越来越懂事。家里什么事都帮着做,也不见她抱怨什么。

    马氏也是老来安慰。这个让她操了十几年心的闺女,总算是长大了、懂事了。

    但是,繁重的劳务,还是让这一家人疲惫不堪、身心俱损。现在晚上吃完饭,一家子都没心纳凉,直接躺到床上。刚一躺上就呼呼大睡了。

    孩子们懂事,不忍说啥埋怨的话,可是从他们疲累的小脸和委屈的眼神中。还是感受到他们快要坚持不下去的苦痛。

    李半夏也觉得这种日子难熬,不知何日才是个头。尤其是她傍晚在田里干活的时候,路马子和马蚊子叮得她腿上左一个大包,右一个大包,她就忍不住想要发牢骚。

    当归有的时候靠在田埂上就开始打盹。差点儿没栽下去。甜甜手被热锅烫得起了泡,都还是要坚持到田里来。爹忙得烟锅子都不用磕了。实在忍不住,使劲吸两口就把它收起来,继续忙活自己的事儿。

    看到一家人都这么拼,李半夏就有着无尽的力量和撑下去的勇气。不为啥,是因为大家都想有个日子过。只要大家有这个心,她相信困难总是会过去的。

    又是繁忙的一天。

    李半夏拎着自己的一双鞋子,走到前面的小水塘里洗了洗脚上的泥巴,洗去泥巴和尘污后,拖上鞋子回到了屋里。

    她一到家,就开晚饭了。饭桌上,大家伙儿都没啥精神,一个个晕晕的,不想吃饭只想去睡觉。

    喝了两勺丝瓜汤后,大家才算是恢复了一点食欲,大口大口往嘴里扒着饭。干活的人是最容易饿的,半下午的时候李半夏就听到甜甜喊饿了,后来大概是累过头了,反倒不觉得饿了。

    吃完饭,也没人想着再到院子里坐会儿或是走走,直接上床睡去了。

    李半夏习惯性的到几个孩子的房间去看看,她进去的时候,当归正在洗脚,而甜甜正给当归剪指甲呢。

    经过这几天的暴晒,俩孩子也都晒黑了,一个个肩膀上和脸上就跟抹了一层亮光光的油似的。

    看到李半夏进去,一个个看了过来。

    刘灵芝因为小的缘故,没什么担子,还是像过去一样无忧无虑,只是少了哥哥姐姐陪他玩,呆得有点闷。

    看到李半夏过来,就撒着脚丫子跑了过来,嘴里还嚷着:“大舌头过来了~~大舌头抱~~大舌头唱歌哄我睡觉觉~~”

    这嚷得,快成儿歌了。不过总比一见到她,就嚷着要糖吃好。

    李半夏吃力地抱起刘灵芝,转而又哎哟哟着把他“丢”到了床上,“欢子乖,你自个儿玩吧。我这累了一天,别说抱你了,就是抱个枕头都抱不动了~~”

    小东西也不闹,在穿上打了一个滚,又翻了几个跟头,玩自个儿的去了。

    李半夏活动活动筋骨,在他们的对面坐了下来。这身上其他的地方都还好,就是这一双膀子,酸疼酸疼的。她看两个孩子,也是累得紧,没了平日的跳脱和活跃,看起来呆呆的,像俩小傻瓜。

    甜甜看她从进房后一直在捶着她的肩膀,便放下剪刀,走过来道:“你肩膀酸,我给你捶捶。”

    说着,便举着两个小拳头在她的肩膀处敲打着。力气不大不小,敲起来正合适。李半夏是真的很想有个人能给她捶捶肩,不过她也累了一天了,还是一个孩子,她怎忍心这会儿还让她替自己捶背。

    拉下她的小手,李半夏摸了摸孩子被晒得发红的脸:“行了,你也累了一天,就不用给我捶背了。还不如早点回去睡觉,明着还得起早呢。”若是家里允许,李半夏真不想让孩子小小年纪就受这些苦。只不过,家里这么个情况,又赶上忙时候,他们爷爷把他们带到田里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顺势,让甜甜坐到她旁边,握着孩子的手。

    “这些日子是不是很累?”

    甜甜安静了一两秒后,才清脆地答道:“大家都很累。”

    “有没有怪过我们?”怪他们,在他们这么小的时候就让他们承受了过多的重担和艰辛?

    这次甜甜想也不想,“为啥要怪,你们比我们更辛苦!”

    就像之前她说的,他们若是有一点点的办法,也不会让孩子受这般苦。

    看着孩子受苦,是父母、长辈最痛苦的一件事。他们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绝对舍不得让孩子吃哪怕是一点点的苦——

    “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李半夏目光依次扫过甜甜和刘当归,她真的很高兴,刘东山有两个这么懂事的孩子。

    懂事得让人心疼——

    房里的气氛变得有点奇怪,就连李半夏都觉得自己刚说的话怪矫情的,忙引开话题。

    “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她好像看到了甜甜在给刘当归剪指甲。

    “我在给弟剪指甲,他指甲老长了,就帮他剪了。”

    李半夏逮到机会,笑着糗刘当归,“当归这么大了,原来还要姐姐帮着剪指甲啊~~”

    “我才没有。”刘当归一眼睇过去,把手背到身后回道。

    “也不是啦,是弟反手用剪刀剪指甲不顺当,我就帮个忙。看,我的也没剪……”

    甜甜伸出自己的手给李半夏看,果然,她右手指甲确实有点长了。

    “我帮你们剪。”李半夏让刘当归把剪刀给她,又拉过甜甜的手,开始低着头给她耐着心地剪指甲。

    “你行不行啊,小心一点,别把我的手给剪了……”甜甜想要抗议,眼里流过一抹不自在,又似乎是想掩饰什么。

    “哟呵!还不放心?没事,就剪个指甲,小菜一碟,你就老实地坐着好了。”说完,李半夏就把她的手提高了点,对着灯光,小心地修剪起来。

    在李半夏给甜甜剪指甲的时候,甜甜没事,眼睛就到处乱瞟。正好与看着这边的刘当归撞上,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看了看李半夏,移开了目光。

    “好了。当归,到你了——”

    李半夏放开甜甜的手,对对面的刘当归招招手道。

    “唔唔唔!不用了,我的已经剪过了~~”

    “真的吗?”

    “真的!”回答得异常迅速灵敏,把李半夏惊得是一愣一愣的。这孩子平时问他话,总要想一会儿才回答,今着是咋啦?

    和甜甜俩人从当归房里出来,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里。

    “咚”地一声坐到床上,头歪到一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刘东山还来不及想点什么,就看到李半夏背对着他朝他勾了勾手指。

    “东山,我肩膀好酸哟,你给我捏捏~~”

    刘东山一怔,转而撑着床坐起来,尽量放轻力道,帮她捏起肩膀来。

    “太轻了,重一点点~~”

    刘东山听她的,捏得重一点。

    “往后面去一点,就是脖子的下面,那里最酸了……对对对,就是那里,好舒服……东山,你帮人捏肩真舒服,不轻也不重的,刚刚好……”

    刘东山笑了,“你喜欢,那以后我就经常给你捏。”

    “好!”

153 天无绝人之路

    153天无绝人之路

    刘东山总是在为自己的事情自责,总觉得他是他们的拖累,那她就换个方式和他相处。

    不要总是那么小心翼翼,怕他因此受到伤害,或是触动他的伤心事。因为你越是小心翼翼,在他的眼里可能就成了对他的怜悯,他就越像是一个没用的废人。还不如有啥说啥,适当地让他帮你做做事,他心里还舒坦些。

    李半夏也不知这个办法可行不可行,不过用在她和刘东山身上,还是很适用的。从他给她捏肩膀那起劲的样子,还有他不时发出的笑声,她就了解了。而且她还因此享受了一番不错的福利,这肩膀给他这么一按,还真是舒服了不少呢。

    但最根本的,让刘东山高兴起来的方式,还是想到治疗他腿的办法,以及让这个家渡过难关。

    白天赵郎中和她提及,他的家中还放着几本医书,是他之前带回去看的,一直没有带过来。改天等他过来,便将那些医书捎给李半夏瞧瞧,兴许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李半夏现在就差到病急乱投医的地步了,凡是能翻的都翻了个遍,哪怕是跟腿伤没什么干系的病症,她也都看了一遍。一听赵郎中说还有医书她没看,自然是满口说好。

    还有就是家里现如今的状况,着实令人担忧。眼看着收稻在即,回头又是割稻又是碾稻的,一箩筐的事,光想想就让人发愁。特别是碾稻,听说力气小的根本就做不了,这一家子弱的弱、小的小,可咋办哪?

    李半夏昨晚还在发愁如何改善家里的窘境,今日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还是那位陈公子。

    这位陈公子一个月跑遍了周围的城镇。请遍了大夫郎中,无一人对他家老爷子的病有办法。

    那位张神医在边关,当起了军医,没个一年半载的怕是回不来。

    又听闻村里人对李半夏的医术越发的肯定与推崇,实在别无他法,又再次上门。

    “让我和赵大哥替老爷子治病不难,只是陈公子可还记得我们那日提出的两个条件?”

    还是那句话,答应条件他们便治,不答应他们也没办法。

    “那容陈某再问一次,小李大夫对我爹的病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这个问题。李半夏本不愿回答,但看他也算一片孝心,为了陈老爷子的病多方奔走着实不易。还是答道:“八成!”

    “小李大夫的话可是当真?”如果真的有八成的机会可以治好爹的病,那他还是很愿意为她冒一次险。

    眼看着爹的眼睛看东西越发模糊,脾气越发的暴躁,他不能再拖下去。许多大夫虽然治不好爹的病,也都说这病拖不得。得及早医治。

    八成,这个成功的机会已经很高了。虽然他也希望是十成的把握,但是即使是那些一方名医都不愿把话说得这么满,八成,已经足够给予人信心了。

    “当真,陈公子请放心。李某绝对不会拿病人的健康和性命开玩笑。”

    “如此,家父的病还要有劳两位了。”这算是正式请他们两位出诊了。

    “另外,李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李半夏思量下。还是主动提出自己的要求。别别扭扭,反倒是说不出口了。

    “小李大夫请说。”一听到李半夏有把握治他爹的病,陈公子的态度也是立马逆转,热情虽不好说,客气却是十足了。

    “令尊的病。是个耗时的病,前前后后要花不少的时间。所以。我要求陈公子先付给我一点定金,如何?”到时候,她每日都要为陈老爷子的病花心思,家里的事情又迫在眉睫,需要她担心,她真的兼顾不过来。

    还有东山的身体,她不想再拖了。他的腿一时找不出办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可是能补补身,对他的身体也是好的。

    陈公子怔了怔,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五十两银子,递给李半夏,“五十两定金,小李大夫看看可够?”

    陈公子不愧是大手笔,一出手就是五十两。

    李半夏接过,“够了,多谢陈公子了。”

    陈公子起身告辞,为治他爹病的事情提早回去准备。

    五十两银子,李半夏给了赵郎中二十五两,自己留了二十五两。赵郎中起初不肯收,说她家里现如今有困难,还是自己留作家用。李半夏坚持让他收下,赵郎中推拒不过,也只好听她的意思。

    即使家里再有困难,在这方面该怎么办就是怎么办。这是李半夏的处事方式,也是她的坚持。

    接下来两人赶紧抓紧时间讨论陈老爷子的病情,商量出一套可行的治疗方案,赵郎中听过李半夏的主意后,也不禁为她的想法叫绝。

    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上一次李半夏和那陈公子提条件的时候,底气那么足了,原来是人家早就胸有成竹了。

    而至于李半夏没有涉及到的地方,赵郎中也提出了许多可行的建议。包括在治疗消渴症时,针药相辅,用药的剂量还有如何同时治疗其他有可能引起的并发症问题。

    这也就是所谓的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了。

    这一天,早早的,李半夏就揣好银两跑回家了。

    到古代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挣回这么多银两。

    “娘——爹——小姑甜甜欢子当归,你们快出来看哪——”李半夏心里是真欢喜,刚一进屋,就把所有人都喊出来。

    在药庐的时候,还憋着不在赵郎中和那陈公子面前表现出来,到家之后可总算是忍不住了。

    马氏和刘申姜,还有其他几个人听到李半夏欢喜的声音都出来了,就连刘东山也在好奇之下由甜甜搀着,想出来看看到底是出了啥好事了,看把她高兴得!

    “爹,娘,东山,你们看——”伴随着哗啦哗啦几声声响,一锭锭的银子被李半夏倒在了桌上。其中有两锭大的,还有几块碎银子。两锭大的各十两,几块碎的是赵郎中找开的,共是五两,这加在一起就是二十五两!

    几个孩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桌上,比看到香喷喷的烤鸭子还要精彩。刘申姜和刘东山也是满脸的讶异,至于刘银杏则在惊诧过后,轻轻地一笑,笑容中有着一早就想到的了然。

    马氏的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指着桌上的银两问李半夏:“半夏啊,你哪来这么多银两?”这孩子,该不会瞒着他们到外面做了啥坏事吧,不然哪来这么多钱?

    李半夏好笑地看着马氏,娘那是什么眼神哪,这钱不是偷也不是抢的好吗?

    其他人眼里也都有着疑问。

    李半夏只好把陈公子请她和赵郎中帮陈老爷子治病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家总算是放心了。

    “所以娘,这银子你就放心地收着,来路绝对干净可靠。”

    马氏被李半夏说的话给逗笑了,“你这孩子,看你说的,来路不干净,难道还是偷是抢来的不成?就你这小身板,别说抢别人,不被别人抢就不错了。”

    几人哄笑一团。

    笑声中,刘灵芝挤出来问:“那大舌头,你是不是又能像以前买好吃的给我吃了?”

    “这个嘛……”想摇头,又怕孩子失望,李半夏看向马氏。

    马氏抱起自己的小孙子,一通亲下去,教给他有钱也要省着花的大道理后,才把小欢子给放了下来。

    刘东山是几个人中最冷静的一个,想起李半夏答应那陈公子的事情,不无担心的问:“半夏,你真的有把握将陈老爷子的病治好吗?”

    治好了自然是皆大欢喜,陈家也不会亏待了她和赵郎中。这要是治不好,还提早收了人家的银两,那到时候恐怕就不好办了。

    “东山,你甭担心,我是对陈老爷子的病有一定的把握才敢这么说。况且就算真的治不好,人家陈公子也没立场找我麻烦。像大夫给人看诊收取一定定金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的,只要我尽了力,别人想来也不会多说什么。”

    刘东山听她这么说,也渐渐放下心来。望着桌上那么多银两,心里顿时觉着轻松了不少——

    马氏捧着那些银两,激动得热泪盈眶。有了这些银两,这个家就可以渡过这个难关了。

    刘申姜也很欣慰地看着李半夏,满意地点点头。

    还是东山的媳妇儿有本事,一次给家里弄回这么多银两。否则这一大家子,还不晓得怎么渡过眼前的难关呢。

    甜甜和刘当归也显得很激动,这些银两对这个家意味着什么,不用说他们心里也都清楚。

    “娘,有了这些银子,我是这么打算的——”

    “首先拿出一部分,请两个工回来。让他们帮忙打理田间的事,没两天就收割了,光靠我们这一帮人肯定忙不过来……”

    “嗯,这赶情好,就这么办。”要不是家里紧,她早就去请工回来了。

    “这甜甜呢,明儿就不用去田里了,在家里可以帮帮小姑的忙。娘你呢,也不要到镇上去卖菜,早出晚归的,多累啊。还有爹,你这么大年纪,也不用到田里去忙活了。对了,还有当归,明着你可以回学堂继续读书了……”

    …………

154 媳妇儿不好就得教

    154媳妇儿不好就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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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房挣了不少银子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另一房耳里,夏山香打着把芭蕉扇走过来。

    这些日子,这房事情太多,又是集体出动到田间劳动,所以每晚烧饭都很晚。再加上这边的伙食越来越差,渐渐的,夏山香就在她那边支起了小灶,夫妻俩吃自个儿的。

    眼看着家里的困境得到解决,老人家高兴,刘申姜扛着小孙子亲自到村头的朱屠夫那里砍了一块猪肉,还打了几两酒,悠哒悠哒边逛边玩着回来。

    夏山香见着就觉得奇了怪了,这大哥那边莫非是天降横财不成,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哪有心思打酒吃肉?

    晚上的时候,又闻到隔壁那边飘来的阵阵肉香,馋得紧,等这边吃饭的时候拉着刘西山也过来了。让甜甜给他们添了两副碗筷,坐下便吃。

    几个孩子脸上有点不大高兴,大人们也都还好,只是这兴奋劲儿突然灭了不少,说话也得顾忌点儿。

    刘西山刚才就不让女人过来,结果他们一来,把好好的一个气氛弄成这样,这是何必呢。

    众人虽然对夏山香的做法有点不认同,但刘西山除了被老婆管得紧了点儿,对这边还是很不错的。况且都是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也没啥,不一会儿,在几个人的带头下,饭桌上总算又恢复了活络。

    “爹,娘。大哥,今着是啥好日子啊,这又是酒又是肉的。这不晓得的,还以为咱家办啥喜事呢。”说起喜事就夸张了,不过对于刘家目前的情况,的确算是奢侈的了。

    刘申姜刚想说半夏挣钱了,马氏撞了撞他的胳膊,不让他把这事情告诉给她。

    马氏这么做,也有她的考量。山香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又见不得别人过得比她好。她要是晓得这一房一次挣了那么多银子,还不得有点想法,没事都得闹出事来。

    “哦~~是这样。你嫂子今日给人治了个大病,挣了点银子。这段日子大家都很累,想吃顿好的,给大家提提劲儿。”刘申姜边说边夹了个辣椒放进嘴里,吃完菜。又抿了口小酒,样子是十分的满足。

    “是不是真的啊~~”她可是注意到马氏刚才的小动作了,心想着娘也真是的,这家分了,婆媳的心也分了。有点事,居然还叫爹瞒着她。

    “那嫂子挣了多少钱哪?”

    “那个二十五……”

    “二十五文!你嫂子今着一天就挣了二十五个铜子儿!”马氏抢在刘申姜之前道。回头给家里的那个打了打眼色。谁知家里的那位就眯着眼喝酒,哪注意到自个儿差点说错了话?

    马氏无奈地摇摇头,东山他爹就是这样。每次只要喝一点小酒,舌头就大了。还喜欢说话,想到啥说啥,自己都不晓得自己说什么。

    “二十五个小钱哪,我还以为是多少呢。看你们高兴成那样,还真以为你们走了狗屎运了呢~~”

    娘他们也真是的。说来说去,不就二十五个钱,又不是二十五两,值得这么高兴吗?

    “呵呵!哪有,大家吃饭吧~~”李半夏笑笑,大家就别纠结于这个问题了,还是安心吃饭的好。

    “对对对,饭都端在桌上,还是先吃饭,别等饭菜凉了。”刘西山看山香说话越来越不像话,也赶紧道。

    又看夏山香老神在在地在那儿坐着,完全没有动筷的意思。刘西山给她夹了点她爱吃的菜,又端到她手上,她才漫不经心地吃起来。

    马氏看不惯儿子这么怕女人,又看不惯儿媳妇儿一副好像全家人都该伺候他的样子。几次想说她几句,但话到嘴边,想想又没那个必要。最后干脆撇过头,身子往另一边倾了点儿,就当作没看见。

    这莫非真的是人老了,心也善了?这要是搁着她年轻那会儿,碗放下,给她滚出去,爱吃不吃!

    饭吃完,放下碗筷,夏山香就回到自个儿房里去了。刘西山给大家陪着笑,有点不大好意思,主动帮忙把碗筷端到厨房里去。

    马氏想了想,将儿子拉到一边,压低着声音道:“西山,不是当娘的说你,你也太由着你媳妇儿了,越来越不像话!”

    以前吃完饭,就算懒得动,嘴上至少说一声。现在倒好,吃完就走,把他们这一家晾在这里,一点规矩都不懂,还有没有把她这个娘放在眼里?

    西山性子就是太弱了,以前她说过他许多次了,还以为他会变好。结果越过越不如,凡事抵不过媳妇儿挤兑几句,家里的事情也都是山香说了算,这叫个什么事!

    刘西山一看娘动了气,忙道:“娘,最近山香身子经常不舒服,脾气有点冲,你别放在心上。等过段日子,她身子好些了,也就好了。”

    “好个鬼!你家媳妇儿是啥德行,你还不晓得?你看看,前些日子吵着要分家,把她大哥说得多难听?不只如此,就连我这个做娘的说她几句,也说不得。我说她一句,她恨不得要还我十句。”

    “还有这段日子,你媳妇儿那可真是做得到,这边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你要送点米过来她还把米劫了回去。你到田里帮点忙,前一脚刚到,后一脚就被她叫回去了。你这傻孩子,莫非是真的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娘,你这说哪儿啊!我是你生的,一辈子都是你孩子,记得你生我养我的恩。至于山香,她……她……”刘西山前面还说得是言辞笃定真切,到后面说起山香时也是短了气势。

    上次送米的事情,他还以为这边不知道呢,结果娘都看在眼里。

    事情是这样,前两天,他听娘说起这边瓮里没米了,稻谷又还没晒,晚上煮饭还不晓得用什么东西煮。

    刘西山听着也替这边着急,又想着家里上次碾的米还剩了不少,盛两升米过来给这边应应急。

    当下回去,打开米盖,用木盆装着,满满地瓦了两升。这事之前没问山香,两升米的事情,他想着他还是能拿主意的。

    再说自己喜欢山香是一回事,赞同不赞同她为人处事的方式又是另外一回事,不想为了这点事横生枝节,就没告诉她。

    谁知刚抱着盆出了屋,就被山香拉了回来。不管他说啥她都听不进去,一股脑地就将那些米又倒了回去。

    一番争闹之余,最终还是没能争过她。而且她把话撂在那里了,她就坐在瓮旁边看着,要想给那边送米就得过她那一关。

    刘西山看着女人那么蛮不讲理的样子,想把她拉过去,又担心发生上次一样的事情,堵着气跑外面去了。在外面走了几圈,心里的气也消了一点,这件事想着就这么过去了算了。总不能为了这么点事,就跟她争吵不休吧?

    而且好在他也没跟娘说要给她送米过去,这样也不至于下来台。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娘都听到了。

    她说娘最近是越来越不待见山香呢,原来除了干活的事情,还有这么一件事情在里面。

    以娘的脾气,这件事装在心里这么久都没有说出来,已经很难得了。

    刘西山想起这些,心里不禁惭愧。同样是儿子儿媳,大哥和大嫂对他们就能这么孝顺,即使生活艰难依然不忘关心老人家。而他们呢,分家,不让送米,不让帮忙,这一出接一出的,他真的枉为人子了!

    他也承认,山香这段日子做得的确是过份了一点,对娘和大哥还有家里其他人也着实狠心了一点。他已经说过好多次了,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她就是不听。说到这儿,刘西山也不禁纳闷,又有点无奈。

    以前山香刚嫁过来的那几年,他说的话她也还听,有的时候她要是做了啥过火的事情,他几句重话下去她也会收敛一段时日。

    最近也不知是咋啦,自从有了身孕后,脾气是越来越大,别说爹娘大哥嫂子了,连他这个丈夫的话也都不听了。

    他对她好,尊重她的意思,可不代表她就能胡来。娘的话,虽然说得不客气,却也是句句在理,为了他好。

    他们那个家,毕竟还是他在当家,哪能处处由她说了算?她要真是说得有理,那他听她的意思也没啥。偏偏山香她,做啥事都只考虑自己有没有好处可得,对自家人也尚且如此。

    刘西山思及此,对马氏点点头道:“娘,你的话我听进去了,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管管山香的。”

    “说得容易,就是不晓得你做不做得到哦!”

    “娘,你还不相信你自己的儿子啊?”

    马氏一想也是,儿子虽然对他老婆心软了点儿,真要厉害起来,个性也不弱。

    “这就对了,西山,你就听娘的,媳妇儿不好你就要好好教,别让她老是爬在你头上。咱们老刘家的男人,要是被自个儿媳妇儿压得死死的,传出去也难听不是?”

    …………

155 “妻管严”要翻身?

    155“妻管严”要翻身?

    娘说,媳妇儿不懂事就要好好管管,他答应了。可咋个管法,刘西山则没了主意。一连两天,他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马氏看儿子懂事,便把晚上炒剩下的半块肉割了一半给了刘西山。“拿回去,给你和山香炒着吃。”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做娘的哪有不疼孩子的。

    接下那块肉,刘西山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娘待他们,可真够是掏心窝子的好。

    前些日子那边没米吃,他送两升米过去山香都拦着,娘将这事看在眼里,今着嫂子刚挣一点钱,好不容易买了一点肉,也是希望给一家人改善伙食。没想到娘转眼间就割给自己一半,这人与人做事,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不说娘,就说嫂子。

    同样是做人家媳妇的,娘把肉拿给他的时候,嫂子就站在旁边。不但没一点不高兴,还说他拿回去给山香补身正好,山香有孕,他在吃的上面得多费点心思,别省钱之类的。

    刘西山每听一句,这脸上就辣一分。无论是娘,大哥,嫂子,对他和山香好得都是没话讲。但凡有点良心的,也不能真的因为分了家就离了心。

    经此一事,刘西山就更想劝服山香,对这边好一点。一家人过日子,何必那么计较得失,开开心心地住在一块,有好日子大家一块享、有困难大家就一块扛过去,这样不是很好吗?

    望着手上的那块肉,刘西山想着是否可以对夏山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兴致勃勃地将那块肉递到夏山香面前,然后说娘和嫂子对他们怎么好之类的,以为山香会很感动。结果人家看也没看,就说这块肉小了。比他们那一头的要轻得多。

    刘西山被她气得不轻,一句“嫌小,人家就该给你啊?”还了回去,夏山香还不得了了。晚上房都没让他进,就让他睡在隔壁的小房里。

    刘西山越想越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一个办法,以前在没娶媳妇儿的时候,他就最看不惯那些被媳妇儿呼来喝去的男人。总觉得大老爷们要有大老爷们的面子,喜欢是一回事,疼她是一回事,可就像娘说的。总不能让她爬到你头上去,把你压得死死的。

    可结果倒好,自己在别人心中。就成了一个怕媳妇儿的男人,而且还是一特大号怕媳妇儿的。

    其实,刘西山有时想想,自己喜欢山香,多让着她一点没啥。可他对她的忍让。让她变本加厉,对爹娘和大哥都不客气,没有个做媳妇做弟妹的样子,他可就无法接受了。

    后来,她又有了他们的娃,自己就更习惯让着她。这一让再让的。她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他说话也就越来越没有分量了。

    直到今天,他才彻底意识到自己这个软性子给家里其他人带来多大的伤害。且不说别人。就说大哥和娘,大哥腿摔断了,本来就愁苦万分,山香还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也是她,逼得大哥开口和他们分了家。

    他向来认为他和大哥兄弟情深。可在这件事上,不管怎么说。是他对不住大哥。想他们兄弟二人,从小到大在一起吃过多少苦头,结果闹成这样子,想想就觉着难受。

    还有娘,多要强的一个人,结果夹在他和山香之间,受了多少气?以她的脾气,忍到现在都没发作,绝大部分还不是因为他这个儿子?

    人家对他是好得没话说,真心的一家人,到了他们这里,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他现在想想都觉得添堵。

    这么一想,刘西山心里渐渐明白了。

    这以后,事情该咋办就咋办,他们夫妻俩谁说得有理就照谁的办。分不出谁有理的,商量着办,反正不能再由着山香在这折腾了。再让她这么折腾下去,娘和大哥真的不认他这个儿子和弟弟了。

    即使他们还认他,他也没脸见他们,安心受着他们的好和关心。

    刘西山是个很有想法的小伙子,又心地善良,也算是有情有义。前些日子犯糊涂,夏山香又来势汹汹,根本没给他时间想这些问题。如今看到问题严重,也深知自己该拿出一点做丈夫的样子,当家的“威严”来!

    可凡事不能操之过急,这村里老人家不也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要让山香改掉坏毛病,得一步一步来,否则凭着山香那坏脾气,药要下猛了她不得跟你死磕,到时候他一心软,又前功尽弃了。

    于是这一天,刘西山干完自己田里的活后,就扛着锄头到这边田里来了。

    夏山香刚站在家门口往田这边喊了几句,刘西山没听她的,仍然在田里做事。马氏见了,暗暗给儿子喝彩,心道:好样的,就该是这样!弟弟帮大哥和娘的忙是天经地义,哪能被媳妇儿说几句,就急急跑回家?

    夏山香一看这情况,气上心来。直嚷着今日这西山胆子还真不小,敢把她的话当作耳旁风。好!她既然喊不回来他,她就亲自去“请”他。

    一阵风般地奔到了田里,站在田埂上,毕竟其他人也都在场,刚开始还是好声好气的,喊道:“西山,天都快黑了,你咋还不回家——”

    刘西山从田间抬头,看了看天,“这才半下午,早着呢,急什么急~~”

    夏山香跺跺脚,好啊,跟她装糊涂是不是?

    眼睛一转,找了个托词,道:“西山,你回来弄点饭我吃吃,我肚子饿了——”

    “中午才刚吃多大一会儿,咋又饿了?”刘西山也不跟她硬来,他明白夏山香的脾气,要真和她硬来还指不定事情往哪方面发展呢。再说了,她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这要是一不小心两人发生冲撞,伤着孩子事情可不小。

    “你又不是不晓得,人家现如今是两人吃饭,就算我不吃,肚子里的小的也要吃。”夏山香心想着刘东山最疼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把他/她抬出来,他就算再不愿意回来也会听她的,回来。

    “那就让银杏给你做点儿,这么点大的事,还非要我回去,你没看见我正在忙麽,家里又不是没人——”刘西山一嗓子喊了回来,接着就扛着锄头到下面一个田里去。那个地方离岸上要远些,人又钻进了稻田里,夏山香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影了。

    “西山——西山——你给我回来,你听到没有!”夏山香一看这还得了,完全就是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麽,她人都亲自过来了,请都请不回去。他前些日子可是一看到自己过来,不用她多说,就晓得扛着锄头回去的。

    除了随风摆动的稻叶,茫茫田野之中听不到一点刘西山的应和声。

    “西山——西山——你听见没有,听见就快给我出来。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自己回去了!”这个自己回去了,后果只有他们彼此清楚。

    夏山香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看到刘西山走出来的身影。

    其他人也都不作声,这他们夫妻俩的事情,他们也不好插嘴。更何况,在田里帮帮忙的刘申姜和马氏,心里都在暗暗高兴呢。

    瞧她厉害的那样儿,还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的媳妇了,有她这么跟自己的男人说话的吗?

    西山这时候要真是怕了她,从田里出来,那他们两老也定得说他几句。

    本来西山不来帮忙,这活也做得完。大媳妇昨儿说了,不让他们俩老到田里来,这田里的活回头有专门请的工帮干,他们就不用受这罪了。

    他们看闲着也是闲着,再说那请的工明早才能过来做事呢,今天下午他们能做一点就是一点。虽说家里有了点钱,可得省着点花,这一大家子花销还不小,还得给东山治腿补身呢。

    自打半夏带回银子,几个孩子算是快活了。当归去了学堂,听说今着就是大考的日子,也不晓得考得咋样。

    甜甜和她姑就呆在家里,一边做些家务活,一边照应着东山,活不重,又有两个人,忙得过来。

    还有小欢子,又开始要吃的了。反正现在,生活总算是好了点儿。前些日子,可真是要把一家人逼疯,一家不管是大的大,还是小的小,齐上阵。那情景,看着真能让人掬一把泪。

    最高兴的还是西山,这孩子有长进了,不再是他媳妇儿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了。虽然只是个开头,但是还是让他们俩老老来安慰。

    其实,要不是山香做得太过分,他们两老当然还是希望他们夫妻和和睦睦、相处融洽。但事情都这样子了,西山要再不拿个态度出来,真的被他媳妇儿吃定了。

    做人家爹娘的,哪有希望自己儿子怕媳妇儿的。这一点对于许多老人家而言,是个忌讳。

    “西山——刘西山——好啊,你给我装聋子是吧,那你今着就别回来了!”夏山香甩下一句话,气吼吼地甩着胳膊往回赶。

    夏山香声音听不见后,刘西山才从稻田里伸出脑袋,望着夏山香迅疾离开的身影,目中有着无言的担忧——

156 矛盾激发,夫妻大战

    156矛盾激发,夫妻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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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着叫你回来,怎么着,你是聋子没听见是不?”

    夏山香随手拿着的木盆往刚回来的刘西山面前一扔,“嘭”地一声响,震得桌子都动了一下。

    刘西山皱了皱眉,摔东西?她这是跟谁学的。

    原来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山香的脾气已经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了。

    “我说,现在我讲话你都不听了是吧?在家里喊你你不听,亲自到田里去请你回来你也不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你想没想过要我的脸往哪搁?!”

    夏山香越嚷还越有理了,刘西山听她说这些就来气,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陡然站了起来。

    “你还晓得你的脸没哪搁,那你几次违背我的意思,不顾我的意愿非要分家,次次又非要将我从田里拉回来,你又让我这个做丈夫的脸往哪搁?!”刘西山暴吼,他们成亲几年,他还是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和她说话。

    夏山香还没见过刘西山这个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僵在当场。

    刘西山吼完,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最后又走到夏山香面前。

    “你说说,山香,你说说。你最近做的几桩事,有哪一件事先问过我的意思了?你不喜欢跟娘和大哥在一块儿住,非要分开。好,我争不过你,大哥也让着你,这个家让你给硬生生的分开了。”

    “可你还不够,我现在只不过是帮那边一点忙,尽我一点做儿子和做弟弟的责任,你还要管着,你说你做得像不像话?如果说。我为了帮那边忙,自己这边的事没做好,你说我。那还有理由。咱们这边这点事儿,做完了,你宁可我呆在家里啥都不做,也不让我去帮那边。你说,你有个啥道理?”

    “还有!你别忘了。娘不只是我的娘,大哥也不只是我的大哥,娘也是你的娘,大哥也是你的大哥。你这样,还把娘和大哥放在眼里吗,你还把我这个做丈夫的放在眼里吗。你到底还当不当是我们老刘家的媳妇儿?”

    刘西山越骂越火大,憋了这么长时间,有话也跟倒豆子似的一个劲全倒出来了。

    刘西山若是一个不长进不孝顺的儿子也罢了。偏偏他对这个家对马氏对刘东山充满了感情,但凡有一点做得不对的,他心里都难受得紧。

    “你的意思说来说去还是怪我不该逼着你分家了?”夏山香看着他,她倒要看看他还能怎么说她。

    看他那样儿,别人还以为她把他刘西山逼成啥样了呢。

    “我要讲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家都已经分了,分了也就算了。可是咱们是不是该对那边好点儿。娘和大哥可没亏待我们,有啥好东西也第一个给你送过来,咱们也不能对他们太差了。能出力就出点力,不能出力的也跟那边关系处好一点,毕竟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更何况,你有身子这段时间,娘和银杏,还有甜甜可没少照顾你。”

    “什么好东西给我第一个送过来,娘那么偏心,她第一个想的是大哥。上次赵郎中给的那根野山参,我倒也以为娘会给我这个有身子的人喝,结果呢,我连根参毛都没看见。”

    刘西山压根没想到,他好好和山香说话,她竟然冷不丁地蹦出来这么几句。

    “你这样说话,你还有良心吗?”娘对她咋样,大家伙儿可都看在眼里。

    虽说她们平时是有点争执,娘也对她有点看不顺眼,但该给她置备的、该打点的该照顾的,娘没有一处短了她。如今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跟伤了的大哥比较,怎能让他不寒心?

    “咋滴,我讲的还有假啦?”说她没良心,他们一家子良心又好到哪里了?“你娘对我咋样,不用你说,我心里都明白着呢。我晓得,你娘看我不顺眼,老觉着我脾气不好,没有个做媳妇儿的样子,还老骑在你头上。她就是老古板,只把你当儿子,不把我当媳妇儿。凭啥我就该被你管着,凭啥就得让我处处听你的,她就开心了啊?我偏不!”

    刘西山疲惫地抚着额头,他怎么觉着和山香讲道理就讲不通了呢。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郎情妹意,感情笃厚。他对山香呵护有加,而山香对他也是温柔以待。怎么过了这么些日子,他就完全不认识她这个人了?

    难道一个女人怀有身孕,脾气变化真的会这么大吗?

    但是娘呢,以前的大嫂呢,她们也都是生过孩子的人,也没见过脾气有这么大的差距。

    更何况,山香的脾气在很久之前就慢慢变了。有孩子后,只是变得更加暴躁自私而已。

    就连他,她的枕边人,也开始不认识她了。

    “你想岔了,娘没有让你处处听我的,她只是想咱们过得好。”刘西山无力地说了一句,转过头,背对着她。

    这时候对着她,他真的不晓得说什么了。似乎什么骂的,或是啥大道理,用在山香身上都行不通。

    他不懂,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又是啥时候开始变的。过去,山香虽然也有点任性,但也不是这般不识好歹、拿别人的真心当狗肺的人。她这样说他的娘,真的把他吓到了,也让他无法接受。

    “哼哼!想咱们过得好,你当我是傻子呢。你别以为娘昨晚上把你拉着,偷偷跟你说些什么我不知道。你们老刘家都是这么没良心的,我辛辛苦苦替你们老刘家、替你生娃,你们不但不对我好点儿,还处处算计我。咋的,还真以为我夏山香是好惹的,白给你们家人欺负哪?”

    见过倒打一耙的,还没见过夏山香这么会倒打一耙,不问是非不问青红皂白的。

    刘西山这一次是彻底地说不出话来了。

    他万万想不到娘的多次忍让,大哥的痛心成全,在她眼里都变成了对她的算计和欺负。

    天哪!他不禁想着,他到底在和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过日子——

    也不知过了许久,刘西山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为啥这样说娘,在我们所有人看来,她并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刘西山更想问的是,她到底知道娘对他说什么了,竟然要用这么刻薄的言辞来说娘。

    别忘了,她是他们的娘!

    别说娘没错,就算娘真的有错,天下无不是父母,做儿子和做媳妇儿的都不该这样说自己的长辈。

    为啥,她对自己的爹娘那么孝顺,处处为他们着想。一方面家里有什么,就会给娘家送过去。看他有时间,就让他去岳父岳母家帮忙。他没说她这样做不对,山香是他的媳妇儿,那么她的爹娘也就是他自个儿的爹娘,他孝顺他们俩老是应该的。

    可是,山香是不是也该对他爹娘好一点儿?

    这样,才不输一个理字,不失公道,不是吗?

    夏山香冷哼了一声,这个时候问她为啥晓得的,不显得他自个儿太笨了吗?

    “昨晚上娘才拉着你说悄悄话,到今儿个你就跟我对着干。不只去那边帮忙,还不听我的,喊你也喊不回。这会儿更是为了那个疼你的娘,对我又是骂又是吼的,行啊,长本事了啊!敢拿你媳妇儿撒气了,敢跟我抖来了,浑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说,要不是你那个娘昨儿晚上在你耳边叨咕了啥,你会突然这个样子吗?”就是给刘西山几个胆子,她也不相信他真敢这么对她!

    况且,和马氏处了那么多年,她心里想啥她会不清楚吗?

    她不就是不满意她儿子处处听她的,老是“忤逆”她的意思吗?这也是她自找的,谁叫她处处看她不顺眼,鸡蛋里挑她的骨头。不分家,要是不分家,她还指不定怎么折磨她呢。

    刘西山怔了怔,被夏山香堵得有点无话可说。他从来都知道,夏山香口齿伶俐,但他不知道她居然这么伶牙俐齿,还不晓得从哪里学的这一身自私的毛病。现在,还用到他这个做丈夫的身上来了。。。

    到最后,一甩袖子,直盯盯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要不是你做得太过分,娘会这么说你吗?她会苦口婆心地劝我,让我好好管束你,控制一点你的脾气吗?”

    他不说,她还以为她有理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般理直气壮!

    夏山香再一次过滤掉刘西山说话的主要意思,只听到了他话中的几个敏感字眼,高声尖叫着道:“好啊!果然你们娘俩,合伙来算计我!刚刚我说了你还不承认,这会儿你总算是说出来了吧,你那个娘,真的嫌我脾气不好,要你管着我呢!”

    刘西山恨不得堵住她的嘴,把自己想要说的话,想要表达的意思像填鸭一样填到她的肚子里去,这样她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曲解他的意思了。

    到最后,万般无奈和心伤下,刘西山只哑着声音问了她一句:

    “山香,你还想不想好好跟我过日子?——”

    …………

157 聪明的女人要用脑

    157聪明的女人要用脑

    “山香,你还想不想好好跟我过日子?”

    “你……啥意思?啊?你啥意思,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跟我过了,是吗?!”夏山香反应过来了,本来心里还有点发怵,一听刘西山这么说,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但凡是个女人,听到这句话,没几个人能淡定。

    刘西山也没否认,叹了口气,接着道:“山香,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刚认识的时候?”

    “……”

    “那时候的你,与现如今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样子。你家里没钱,所以从你懂事就把钱当钱花,从不乱买东西。但是对于我爹和我娘,你从来就没有短过。不晓得什么时候,你把钱看得这么重了。”

    “还有,以前的你,尽管也发点小脾气,但从不会不讲道理……”

    “刘西山!你说够了没有!”夏山香勉强听了几句,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终于打断他的话,对他吼了起来。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说你讨厌我了,你腻我了,你不想跟我过下去了吗?好!你不想跟我过,我还不想跟你过了呢?我这就回娘家去,没必要非赖在你这里,你今后也不要来找我,找我我也不回来了,就让你跟你哥还有你娘过这一辈子吧——”

    “吵什么吵什么,你们俩口子还有完没完,这日也吵夜也吵,这个家迟早要被你们俩吵散了!”

    这西山一回来,两人就开始在那里吵。刚开始是小声吵,她还以为像以前那样吵几声就没事了。没想到越吵越烈,一个个脾气大得跟吃了火药似的,她在那边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刘西山一看把他娘都引来了,连忙闭了嘴。夏山香恼火地撇过头。不想买她的账。

    马氏叹了口气,“西山,山香,你们俩又咋啦?夫妻俩有话不晓得好好说,非要吵干啥?”

    “别假惺惺了,还不都是你害的。”夏山香差点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但她还算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她再看不惯马氏,也是她的婆婆。一再的忤逆她,与她顶嘴,对自己没好处。

    到后来。就算不是自己的错,凭着这一点,她也就够被人指指点点了。

    马氏看他们俩都闷着没说话。继续道:“这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有再大的事可以好好说嘛,吵架能解决什么问题?再说了,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夫妻天天吵啊吵。这吵着吵着一个家也就吵散了。”

    “你们俩现在也不小了,都成家几年了,这会儿连娃都有了,做事还是由着性子来,真是让人一点都不省心!”

    “娘,这都是西山的错。是她老是嫌我这嫌我那的~~”

    “是是是,西山他有错。”马氏只好先安抚着夏山香,总不能让他们继续吵。然后看着她一气之下真挺着个肚子大半夜往家跑吧?

    “西山——”

    “娘——”

    “你晓得错了没有?”

    “娘?”他哪里错了,明明都是山香的不是,她要是稍微能体贴一下家里,他也不愿意跟她吵成这样。

    跟山香吵成这样,最难过的就是他了。

    “你作为山香的丈夫。她有啥错你可以好好跟她提出来,跟她急什么啊~~就算山香有千般不是。她都是你媳妇儿,有些话是你该说的?还有,你没看见你媳妇儿这会儿身子不方便麽,你也不晓得多让着她一点。尽跟她吵,吵啥呀?”

    马氏看似在批评刘西山,可听在夏山香耳里,怎么听心里怎么不舒服。这哪是在说自己的儿子啊,句句都说她有不对,果然,偏心!

    夏山香瞪了一眼刘西山,眼里满是愤然。

    她做这一些,还不是为了他好,为了肚子里未出生的娃好,为了他们这个家好?他不但不领情,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怪在自己身上。她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她嫁了个这么窝囊的男人呢!

    现在,还伙着自己的娘来说她,真当她是笨蛋,听不出来啊?

    马氏还不知道夏山香心里的计较,又走过来,抓住夏山香的手苦口婆心的道:“山香,西山这孩子不懂事,你就多体谅体谅他。他就是脾气不大好,可对你,那可是死心眼。你现如今身子重,别发那么大的火,对娃不好。西山要是有啥错,你就跟娘讲,娘替你管他,好不好?”

    哼!你管他?你还不只会护着你的儿子,站在他那一边。

    夏山香心里作着计较,但经过这么一闹,她也冷静下来了一点。

    虽然她时常跟东山说她要回娘家,可她清楚她不可能真这样回娘家去。娘家日子过得紧,她回去爹娘还要照顾她,日子更难过。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这样回去,爹娘的面子往哪搁?她以后有何面目在村子里立足?她要是真这样走了,那她这辈子也就算是完了。

    最重要的是,虽然她跟西山吵,虽然西山做的许多事不如她的意,但他对她也算是呵护有加。这么些年来,对她一直很好,她也很喜欢西山,要是真这么完了到最后后悔的恐怕是自己。

    娘早就教过她,嫁人之后要忍着点脾气,夫君就是你的天。这句话,她有另外一种解释。

    夫君就是你的天,不是说他说啥你就听啥,而是一个女人不能没有天。一个家需要丈夫撑着,再厉害的女人失了丈夫,也会失了主心骨。在生活中,也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事儿。

    她已经嫁给了刘西山,肚子里还有她的娃,她不能没有他。她绝对不能因为这么一点事,就和他越闹越僵。

    聪明的女人要善于抓住丈夫的心,要靠一股柔劲,让他听你的。一昧的用强,到最后只会把他推得越来越远,感情也变得不可调和。

    现在,她正好可以顺着马氏给的这个台阶下,缓了这次的矛盾。

    至于西山的事情,她不会就这么容易算了。

    迟早她要教会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样的事做了对自己有好处,又是什么样的事,做起来只会显得自己愚蠢!

    …………

158 柳暗花明又一村

    158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在大家对刘东山的腿快绝望的时候,一件令人振奋的消息传来了。

    李半夏一个月来但凡有时间,都埋在医书堆里,为刘东山寻找着治腿之法,但一直无所获。

    也就是上次,赵郎中说她家还有几本医书,给李半夏带了来。李半夏又将那些书搬回家里,每天晚上吃过晚饭便就着烛火看。

    这一天深夜,就在她看得快要打瞌睡的时候,几个字闯入眼帘,让她霎时便跟被雷劈了似的醒了过来。

    “摸骨续骨之法……”书中的字陡然放大了无数倍,在李半夏的眼前一个字一个字的浮现,这些字就跟烙在她脑海里一样。

    紧接着,李半夏带点慌张和迫切焦急地梭巡着下面的内容。书中提到的是碌县一位姓孙的神医,曾经就以一手奇妙的摸骨续骨之法,成功地为一个年轻姑娘接起了断掉的左腿。这件事,成为坊间一时之传奇,而那位姓孙的神医也凭着这一手绝技,被召进了太医院,成为了一名太医。

    书中又载,一人腿断之,以摸骨续骨之法配合针灸,三月便能逐渐恢复行走。但这种摸骨续骨之法,对大夫的水平要求极高,没有精湛医术的大夫,贸然尝试此法,不但续不了骨,还会损伤挫伤筋骨,折损筋脉。

    但书中又道,这种摸骨续骨之法终究不是彻底之法。即使骨头续上了,也很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到一定年龄,还可能会骨质增生长骨刺,疼痛难忍。

    李半夏现在顾虑的不是这些,这些后遗症的可以慢慢调养,最重要的是让刘东山早日站起来。

    李半夏激动得忍不住颤抖,找了这么久。总算是看到一点希望了。

    虽然她时常劝刘东山,让他相信她,他的腿总有一天会好的。但是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擅长的是中草药和一些医理,对于这种断腿的病症真的是全无办法。

    刘东山睡觉极轻,一点动静就会弄醒他。察觉到房中细细碎碎的动静,慢慢睁开了眼睛。

    李半夏差点没激动得上蹦下跳,捧着那本医书坐在凳子上傻乐。乐完了就开始冥思苦想,想着要从哪里下手。

    刘东山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看外面的天色。这都啥时候了,她咋还没睡?

    “半夏——”

    李半夏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刘东山的声音又极低。叫了一声她没有听见。

    “半夏——”刘东山不禁提高点音量唤道。

    “嗯?东山,你醒了,我吵醒你了吗?”李半夏几乎是连蹦带跳地跑到了床前,那模样,就像一个快乐的孩子。

    “怎么还不睡?很晚了。”这些日子。为了他的事情她可累坏了。每天晚上他催她睡觉,她总是说就来就来,但这个就来往往都是一两个时辰。

    “不急,还早着呢,反正睡早了我也睡不着。嗯……我就是一只夜猫子,不到点就是到了床上也是折腾。还不如等困了的时候再睡,这样倒还好些。”李半夏看他要起来,便扶着他靠在了床头上。

    刘东山温温地笑了。心里却在想着“夜猫子”那三个字。她本不是一个夜猫子,却因为他的关系,而逐渐成为了一个夜猫子。

    又看她笑得一脸的高兴,心里一精神,笑问:“咋啦。出啥好事了,这般欢喜?”

    李半夏刚想脱口而出。又不由想到要是这个时候把好消息告诉他,万一到时候又想不出好法子治他的腿,那不是又让他失望一次?

    “嗯?咋不说了?”刘东山习惯性地摸摸她的脑袋,望着她的眼里闪烁着宠溺的光亮。

    “这个嘛……”

    “讲,我听着呢。”

    “好吧!”反正之前安慰他的话也讲了不少,再来一个想来也不会有啥。更重要的是前一段时间刘东山因为分家的事情,态度有点消极,让他看到一点希望,兴许会对他有所帮助,让他更加有信心能够站起来。

    “你看这个……”李半夏指着书上几个字给刘东山看。

    “摸骨续骨之法……这是啥?”

    李半夏忍不住对着刘东山的侧脸亲了一下,欢快地答道:“给你治腿的。”

    刘东山发愣,待回过神来,脸上有点烧。“……治腿……嗯……治腿?!当真,怎个治法?”

    他没有听错吧,半夏说的真的是给他治腿的法子吗?

    如果他的腿真的能治好……刘东山单是想想,心里就激动得不能自已。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希望,他也愿意用尽所有的努力去试一试。

    像这样,每日在床上躺着,他就如同是一个废人。看到家里所有的人都因为他的事伤神,又看到其他人为了他的腿如此辛苦,他内疚急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留在这个世上,除了给别人带来负担和烦恼外,还有什么用。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就在刚才,他听到她亲口告诉他,他的腿并不是完全的无法可想、无事可做。

    “半夏,你快给我讲讲,这书中都是怎么说的,我这腿真的有得治吗?”刘东山语音都颤抖了起来,李半夏按住他,让他别急,她来给他慢慢说。

    “这书中说啊,在一个叫碌县的地方,有一个孙大夫,医术棒极了。有一次,一个年轻的姑娘从山上滚下来,摔断了腿。她的爹娘为她请了许多名医,都束手无策。后来找到了这个孙大夫,居然用一套摸骨续骨之法就将她把腿给接上了,一个月后就能下地了,到了三个月就能正式走路了。”

    “还真有这事,给我瞅瞅。”刘东山从李半夏手里拿过书,凑到松油灯前,一眨不眨地瞅着书页。

    “可不是真的,从书中描述的那位姑娘的伤势来看,与你的情况相类似。我想,这个摸骨续骨之法一定能帮到你。只不过……”

    李半夏的眼睛黯淡了下来。

    看到他这么高兴,她怎忍心说出泄气的话来?

    更何况,她始终坚信: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159 方诸取水,妙手无双

    159方诸取水,妙手无双

    “怎么了,嗯?”看到她眼底的黯然,刘东山放下手上的书,不无关心的问。

    “只不过,这个摸骨续骨之法,我现下还不会……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学的,我一定要将你的腿治好。”

    刘东山笑了,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轻轻让李半夏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不打紧。”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已经很感激了。

    “还有,我信你——”

    …………

    “摸骨续骨之法?”赵郎中一惊,“妹子,你是说这个可以治好东山的腿?”

    “嗯。据书中所载,是这样的。就算不能完全根治,至少可以让东山恢复行走。赵大哥,你知道当今世上谁人会此法吗?”不管那人是谁,不管他在哪里,她都一定要找到他,让他救救东山。

    赵郎中看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又犹豫着没有开口。

    “大哥?”

    “哎!妹子,不是我泼你冷水,这个摸骨续骨之法大哥也听说过,虽然神奇不凡,但现世会此法的大夫已经少之又少了。即使会一点,医术尚不纯熟,给野猫野狗的治治腿还差不多,哪敢用在大活人身上?”

    李半夏没有说话,她明白赵郎中的意思,一旦接骨不成,再想治第二次就更难了。

    但她又一想,东山的腿已经是这样了,但凡有一点希望,她也要试一试。

    赵郎中一看她那样,就知道她没有死心,只得叹道:“据我所知呢,现世对于这种医法。也就只有张天静张神医有点心得。张神医是当今的大国手,许多疑难杂症他都有涉猎和了解,兴许他会有办法。”

    “张神医?”李半夏一愣,对于这个人她已经不陌生了。虽然她没有见过她本人,但从不少人口中听过这个名字。而且上次在陈家,他们已经与那个假的张神医打过交道了。

    由此看来,这位张神医在卞国还真是家喻户晓的一位大人物!

    “对,不过张神医现如今在边关,在大将军麾下做起了军医。边关战事吃紧,没个一年半载的。怕是回不来。”

    李半夏也知道这件事,若不是因为这个,陈公子最后也不会找到他们头上。答应那两个在他看来近乎严苛的要求了。

    赵郎中拍拍她的肩膀,算是好友间的安慰了。

    李半夏笑笑,“大哥,我没事,现在的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只要知道那位张神医真的有法子治好东山。即便千难万难,我也会努力试上一试。”

    他来不了,那她就去找他。她绝不会因为眼前的一点点困难,就让东山后半辈子都失去行走的能力。

    刘东山治腿的事虽然紧要,但毕竟急不得。她已经答应了陈公子,要给陈老爷子治病。这边的事没完,她是不会安心的。况且她想去找张神医的事情,东山和娘也不会答应。想要说服他们肯定还需要一段时间。

    最重要的是,此去边关,她若是一人孤身上路,活着回来的可能性都不大,更别说为东山治伤了。

    没错。李半夏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若是那位张神医真的不回来,她就去边关找他!

    她知道。做这个决定在他人看来很冲动,但是医者父母心,一个大夫哪怕有一点点的希望也不能放弃自己的病人。何况东山还是她的丈夫,站在一个妻子的立场上,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此倒下去——

    赵郎中惊讶地注视着她的神色,似乎参到了她要做什么,转而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看法。在他看来,那太匪夷所思了。

    …………

    想好这些事后,李半夏暂且放下刘东山的事情,全心投入到陈老爷子的病之中。

    这一天,两人很早就来到了陈老爷子的府上。

    陈公子候在府中,按他们之前的嘱咐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就等他们医治了。

    赵郎中之前替陈老爷子断过症,在他手上,陈老爷子的视力一度得到恢复,但不久后又再次模糊起来。

    经两人商量,先用明水为陈老爷子去雾明目,恢复视力,然后再对症下药,治疗他的消渴之症。

    明水,也叫方诸水。方诸是一种大蚌的名字。月明之夜,捕得方诸,取其壳中贮水,清明纯洁,就是方诸水了。

    这几天,就是特地留时间让陈家去寻找这方诸水去了。

    陈公子领着李半夏和赵郎中来到了陈老爷子的房间,又命人取来精心得来的方诸水,道:“小李大夫,赵郎中,这是陈某按你们的方法取来的方诸水。但不知,这方诸水是何东西,对治我爹的病又有什么帮助?”

    赵郎中看看李半夏,示意还是由她来说。

    李半夏点点头,笑道:“陈公子可能有所不知,这天诸水看似寻常,却是治疗陈老爷眼疾的关键之物。自古以来,阳燧取火,方诸取水。阳燧是古时的一种凹面铜镜,将阳光聚为一点,可燃物,称为阳燧火,可敬神与治病。而月明之夜,以手摩擦大蚌壳发热,对着月亮冷却,蚌壳内凝月气精华为露,称之为方诸水。且不管是阳燧取火,还是方诸取水,都能以此治病。”

    赵郎中听到这儿,也点点头。

    “令尊的眼疾颇为严重,一般的药方也会与其本身所患的消渴之症相冲,还有可能复发。为今之计,也只得取这方诸水,为陈老爷子清新名目,如情况理想,一日便可开始视物。”

    “一日?”陈公子惊问。

    “是。确切的说,明日凌晨,便可看到效果了。”

    陈公子又是一阵诧异,转头看看赵郎中,赵郎中无奈地摇摇头,对陈公子说道:“陈公子尽可放心,小李大夫既然说一日那一日之后定会有效果。这方诸水来历可考,前人也用此洗眼明目。上一次我为陈老爷治病之时,受这些年行医经验所限,总以为服用汤药才是对陈老爷最好的。却忘了还有这一说,若不是小李大夫提及,我还真差点忘了。”

    赵郎中话中有隐隐的歉意,只不过,这些也不完全是他的错。在那种情况下,大夫最先想到的肯定是开醒神明目的方子,而方诸水虽然并不是多么神秘的东西,在大夫这一块用的却并不多。

    “既然如此,那小李大夫赶紧为家父用药吧?”

    “陈公子,烦请你将令尊扶起来。”陈老爷子目不能视物,眼前一片浑浊,行动多有不便。所以这段时间,常常躺在床上。又因为焦虑自己的身体,脾气日益暴躁,于是陈公子便让下人煎了安神药,给陈老爷服用了,这会儿陈老爷子睡得正沉呢。

    陈公子上前,低声唤道:“爹,大夫来了,说是有办法治你的眼睛,你起来一下……”

    陈老爷睡得很沉,一连唤了几遍,又慢慢醒过来。

    一听说有人能治好他的眼睛了,老人家也不困了,精神头儿顿时来了,不用他儿子扶着就下了地。

    李半夏和赵郎中相视一笑,都道这个陈老爷子倒也是有趣得紧。

    陈老爷子站到指定的地方,赵郎中取来一尘不染的布巾,为其洗眼明目。过程之中,赵郎中很是谨慎小心。一方面当心着陈老爷子的眼睛,一方面不让这得来不易的方诸水白白流洒。

    陈公子也开始扮演起了“下人”的角色,在一旁为赵郎中打着下手,不时递点东西,倒给李半夏省了事。

    洗眼过后,由陈公子扶着让他躺到床上,好好休息。待明日早晨醒来,就知道这方诸水到底有没有疗效了。

    三人从陈老爷房间出来,陈公子与两人并行,问一些关于他爹的身体情况。不得不说,这个陈公子在人品问题上虽然有不少欠缺,对他家老头子也还算孝顺。而赵郎中和李半夏,他们俩人要不是看着这个陈公子还有这片孝心,根本就是理都不想理他的。

    天色不早,两人正要告辞,陈公子多番留客,又吩咐厨房给他们准备了晚饭,盛情难却,两人只好答应了。

    晚饭颇为丰盛,饭桌上,陈公子频频向他们两人敬酒,态度热情得让李半夏和赵郎中有点难以招架。

    但毕竟,两人曾受到陈公子的多番冷待,要说心中没一点疙瘩,别人也不信。尤其是他这种能帮上忙就热情招待于你,不能帮忙就将你踢到一边的态度,让他们俩人下意识的就想敬而远之。

    再说,救人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除了治病的费用,他们并没想过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突然这么热情,反倒让两人不怎么适应了。

    尤其是赵郎中,被这小子弄得一肚子气,要不是他为人还算豁达,他敬的酒他都不想喝。

    陈夫人是个很细心的妇人,也知道给钱两个大夫可能不会收,便让下人将厨房里前些日子弄的咸鸭给人一人拿了两只,让他们带回去。

    这个,两人倒是十分爽快的收下了。一个想着带回去给家里的婆娘和小徒弟吃,一个则想着家里几个馋猫,还有另外几口子。

    夜风吹来,咸鸭的香味吹散在风里,热了夜风,暖了人心。。。

160 疑窦暗生

    160疑窦暗生

    拎着沉甸甸的两只大咸鸭,赵郎中走在迎风的山道上,笑着与李半夏开玩笑说:“这陈家老爷子的眼睛还没能看见,他们陈家就如此热情了。这要是明着早上,那老爷子从床上一头爬起来,咱们还不得被陈家小子给烦死?”

    “那大哥你是希望被他烦死,还是被他气死呢?”以前赵大哥可是常常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忍得肺都快炸了。如今看那小子这么客气,烦是有点儿,还是很过瘾的。

    “这个嘛……我老人家细细想了想,气死固然可怕,烦死也厌得紧。当然,若是可以选择,我宁愿让那小子自己被气死烦死。”

    李半夏噗地笑了,这个赵大哥,之前人家对他不客气的时候,倒没看见他发什么牢骚。人家现在对他很客气,反而嘴下不留情了。

    “哇啊——哇啊——”李半夏拎着鸭子回到了家中,刘灵芝闻到香味,立马凑了上来。鼻子都快碰到鸭子身上了,嗅着小鼻子,哇哇地叫着。

    “娘,这是陈夫人给的,有两只呢,你把它收着。”

    马氏高兴地接过鸭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啧啧的道:“这陈夫人出手真大方,看这两只鸭子肥得……不行,我得把它们挂到灶台后的墙壁上去,给烟熏熏,别留坏了。”

    “奶奶,晚上弄着吃~~”刘灵芝踢着小腿追了上去。

    “饭都好了,咱们明着再吃~~”一老一少的声音渐渐远去,俩人到厨房去挂咸鸭子去了。

    刘当归眨巴眨巴着眼睛,李半夏回头的时候,他还是在看着那边,不知道他在想啥。

    “喂~~当归,走神呢?”

    刘当归回了回神。低下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偷偷抬起头看她两眼,又飞快地低下去。

    李半夏好笑地看着这个少年老成的小鬼,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这副样子,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诶。

    “对了,当归,你昨儿的大考成绩出来了吗?”昨天就想问他了,只是回来得太晚。又被一点事耽搁了,没有机会问。

    刘当归摇摇头。小样儿有点不对劲,该不会是这次考试没考好吧?

    “那考得咋样。有把握过吗?”

    “……”刘当归头低得更厉害了。

    李半夏叹了口气,刘当归即使过不了,她也可以理解。之前为了他爹的事情,这孩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学堂了。不但没上学堂,后来还要去田里帮忙。连看书的时间都没有。

    有的时候,看到他累了一天还坚持要习字看书,李半夏也很感动这孩子的毅力。小小年纪便有这份坚持,保持下去,一定会有出息。

    经过这段时间的劳作,原本有些白皙的小脸也渐渐转了黑。个儿似乎也长高了一些。

    他正在长身体的阶段,李半夏这一想,才发现这孩子自打她来后。已经长高许多了。只是太瘦了,身上没什么肉,孩子正在长身体的阶段,可得好好当持。

    李半夏等了许久,刘当归都没有答话。就在她觉得这孩子不会回答她的时候,刘当归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道:“我有两道题看不懂,一个字不会写,还留了两个空,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过——”

    李半夏怔了怔,忽的扬起了嘴角:“听你这么说,你还是有很大的机会可以过的。”夫子改考卷,共分五等。

    上等,上中等,中等,中下等,下等。成绩为上等和上中等的,可以从第一级升到第二级。但到第二级伸到第三级,就只有上等能通过考试了。刘当归这一次大考是从第一级升到第二级,要求相对要放松一点,允许失误,所以李半夏对他的结果还是很抱有期待的。

    刘当归是个很诚实而且很有把握的孩子,一旦他肯定的写下了答案,通常都是对的。而那些他没有把握的,未必就不对。

    “如果……如果我考不过……”刘当归的睫毛耷拉了下来,放在衣袖上的手也搅得很紧。原来这两天,他常常走神,是在担心这个事情。

    “考不过也没有关系,我们当归这么聪明,这次不过下次一定过得了!”李半夏躬下腰,与他保持着同一水平的高度,鼓励他道。

    刘当归眼睛很快地亮了一下,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又暗了下去。

    “这次没过,又得再等一个月了。”

    李半夏笑了,“你也说只有一个月了,一个月的时间很短的,一眨眼就过去了。即使真的不过,那也没啥。更何况,你现在又不是真的过不掉,成绩还没出来,就愁成这样,会变成小老头的。”

    李半夏拍拍他的肩膀,又道:“朝廷开科取士,每三年考一次。有些学子,一次不中,又等三年,接着再考。又不中,继续等三年。他们三年,甚至三十年都等下来了,你一个月都等不了吗?”

    “自古成大事者,要能忍能等,还要有勇气承受失败。一次考试而已,别太介意,嗯?”

    这话虽然老套,听在刘当归耳里,无异于巨石落入湖面,激起了巨大的波涛。

    就连李半夏自己都没有想到,刘当归一直把她的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即使他长大了,开始建功立业,他都记得李半夏在他第一次大考时对他所说的话。

    外面在准备着吃晚饭,李半夏进了屋,将床上的刘东山扶了起来,搀着他出来吃饭。

    马氏终究还是缠不过刘灵芝那个小鬼,重新起了锅,弄了一盘咸鸭子。油滋滋的咸鸭子,在微弱的灯光下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光芒。刘灵芝整个人都扑到了那盘咸鸭子面前,要不是马氏管着,直接就被他揽怀里去了。

    刘西山和夏山香俩口子也被马氏喊过来了,但凡家里有两个菜,马氏都会让他们俩过来吃。在这一点上,马氏还是很值得人称道的。

    夏山香害喜的日子已经过了,身体并无其他不适症状,胃口也好了不少。

    “呕——呕——”这个呕声,不是来自于夏山香,而是来自于刘银杏。

    马氏放下筷子,给坐在顺手边的女儿拍着背,“没事吧,吃慢一点,是不是又是胃不舒服了?”转头又对李半夏道:“她嫂子,改明儿你开服药给银杏吃吃,这孩子最近老是犯恶心,别是身体出了啥毛病。”

    “诶!”李半夏看了一眼刘银杏,应了下来。

    正在啃着咸鸭腿的夏山香忽然吃吃地笑了,“娘,我看小姑这症状,倒不像是犯恶心。我看着跟我之前害喜的样子像得很,别是肚子里也有娃了~~”

    刘银杏的脸顿时变得煞白煞白。

    “胡说啥呢!”马氏重重地放下筷子,板着脸道:“银杏还是一大闺女,哪来的娃?都这么大的人了,说话也不动脑子,有些话是你随便就能撂的?”

    夏山香也觉察自己说错了话,忙赔笑:“哎呀你看我,嘴巴真笨,不会说话。小姑你就别放心里去,我也是无心的……”

    马氏刚想算了,却听夏山香低声又嘀咕了一句:“可看她那样儿真的跟我一样,不是害喜还能是咋滴……”

    马氏气得差点抽过去,刘西山赶紧往媳妇儿嘴里塞了一口菜,堵住她的嘴。

    “吃饭吧,别再说了。”

    夏山香哼哼着应了,低下头,懒懒地嚼着嘴里的骨头,不时往刘银杏的方向瞟两眼。最后眼睛就跟钉子一样,盯着她的肚子猛瞧。

    马氏起初还没什么,慢慢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银杏,你先别走,坐这儿陪娘说几句话。”吃完晚饭收拾妥当后,娘俩在一个木盆里泡了脚,刘银杏匆匆泡了泡,胡乱地抹了两下,就急着回房。

    “娘,能明着再说麽,我今儿有些累了,想早点睡觉。”刘银杏手上还拿着自己的一双袜子,背对着马氏,心神不宁的道。

    “银杏,晚上你小嫂子说的话……”

    “娘!你在说什么呢!”刘银杏大声嚷嚷了一声,就跑回房中,关上了门。

    马氏望着紧闭的门,心里直纳闷:山香随口说两句,银杏这孩子的反应也忒大了些。就算是黄花大闺女的害羞,也不能拿这种事关女子名节的东西开玩笑,可它毕竟是一句玩笑话,没必要那么激动。

    这些日子,银杏性子变得懂事了不少。像刚才那种冲她嚷嚷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

    性子变了……这是他哥出事以后的事情……不对,好像还更早一些……

    马氏回想着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还有她女儿的情况,眉毛突的一跳。

    银杏好像自从那次上山进香回来后,性子就彻底地变了。若说是吓倒了,也不像。就算真的是,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情况也应该好了。再联想刘银杏这段时间的反常,还有刚才饭桌上夏山香无心说的那几句话,以及刘银杏过激的反应,马氏脑海里闪过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

161 情定梅花簪

    161情定梅花簪

    一支木质棉花簪,在李半夏怔然间,斜插到了她的头上。

    刘东山凝视着朴质、萦绕着暗香的木簪,满意地笑了。他曾无数次想象着这支簪子插在她头上的样子,都没有此刻这般美好动人。

    “什么?”李半夏回过神,摸下头上的东西一看,不由呆了呆:“簪子?”

    “嗯,喜不喜欢?”

    “是你刻的?”

    “嗯。”

    “真好看。”这支木簪虽然是普普通通的玉簪,却贵在他精巧的心思和他这份心意。

    扁平的发簪,比一般簪子要宽不少。用的木头,是上好的松木。轻轻嗅上一嗅,仿佛还能嗅到松木独有的松香。在簪子的顶端,绣着几朵梅花。这些梅花株株绽放,交相缠绕。

    让钟情赞叹的还有刘东山的刻工。他雕刻出来的梅花,株株看起来相同却又有所不同。有的是热情奔放朝阳而开,有的含羞带怯斜倚着荷叶而开。不管有没有这样的荷花,在他的刀下刻得比真正的梅花还要醉人。

    这些梅花,细致到一片梅花瓣,荷叶的轮廓,都极具味道。可以看出雕刻之人,花了多少的心思在里面。

    “我给你戴上——”

    “嗯。”李半夏将木簪交到刘东山手上,就在刘东山准备给她插上的时候,“等一下。”

    “怎么了?”

    李半夏嘿嘿跑到房间靠窗的那张桌子上,取来一面铜镜,摆在自己的面前。

    “好了,你可以给我戴上了。”说完这句话,她人就乖乖地趴在桌子上,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眼睛转也不转一下。

    刘东山好笑地摇摇头。又看李半夏头发也没梳,就随意地披在肩上。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木梳,细细地为她梳了起来。

    他已经说过她很多次了,头发需要盘成髻,不能这样披着。给娘见到了,娘定会见一次说一次。

    而她每次总有一些他听都听不明白的“歪理”,什么让头发呼吸啦,顶着个发髻脖子酸,最靠谱的还要数反正在家里。除了家里几个人,其他人都看不见,就别费那个麻烦了。

    娘刚开始还说她几次。渐渐的,看半夏可能脸皮比较厚吧,说了没啥效果,也就逐渐忘了这个事了。

    刘东山虽说是个大男人,盘发之类的事倒还难不倒他。别忘了。他膝下还有一个女儿呢,甜甜她娘走得早,从很久以前他就开始学着为孩子扎辫子、梳头发了。

    李半夏确信自己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可最后还是没看明白刘东山是怎么三绕两绕的,就将她一个“披毛鬼”变成一白白净净整整齐齐的大姑娘的。

    又看他轻轻地拿着那根簪子,小心翼翼地插在了她的发髻上。那支木质棉花簪。插在她这张不适宜插簪子的脑袋上,倒是分外相得益彰。

    李半夏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嘴角的笑花快要将自己淹没了。一回头,发现刘东山也在盯着她瞧。

    “你,戴上去,很好看。”刘东山放下腿侧的手动了动,微微抬起。也不知他指的是那支簪子好看,还是她这个人好看。

    不经意间。注意到他单腿站立在地上的腿,因为时间太久,他已然有点站不稳了。李半夏赶紧搀着他,让他坐到床上,又把他的头抱到床上去。

    为了方便和刘东山说话,李半夏特意搬了一张桌子在床边,晚上她就坐在这儿看书。刘东山每次有什么事,要和她说什么话,她总会第一时间知晓,也省得他起身。

    “时辰不早了,你早点歇着~~”李半夏给他盖好被子,天渐渐凉了,山区的夜晚有点冷,李半夏不放心的在他的被子上又盖上了一件棉衣。

    “你呢,还不睡?”

    “我也就睡了。”

    又是这句话,每次她说就睡了或是就来的时候,总要过很久很久。

    “不要‘就’睡了,现在就睡。”刘东山拍拍床边,李半夏看看他,又看看桌上摆放的那些医书,“……好吧……”

    迅速脱掉外面的衣物,李半夏也爬上了床。刘东山靠过来,给她盖好被子,她把被子都给他了,她晚上可能也会着凉。

    娘常说银杏这段时间性子变了,没错,她的性子是变了,变得更多。事实上,自从他出事后,家里许多人性子都变了。像爹,像娘,像当归,像甜甜,还有像半夏。

    他记得半夏以前睡觉很不老实的,比起三个孩子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常常从床铺外面滚到床中间,又从床中间滚到床里面,就差没把他挤床上去。

    还有几次,她不知是做梦了还是怎么着,睡觉的时候不停跺着脚,嘴上喊着“踹死你踹死你”,没把他惊得一身噩梦来。

    但是现在,她睡觉老实多了。不仅很少乱滚,连翻身都很少。这或许是因为他腿伤以后,睡眠变轻了的缘故,她的动静一下子小了不少。

    吹灭烛火,李半夏拍两下小枕头,十分心满意足又享受地躺在床上。当一个人坐得太久,腰酸背痛处处都痛的时候,躺到床上不啻于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让腰和背尽情舒展,打几个滚,那感觉美妙得比吃了糖还要欢喜。

    “呵呵!半夏,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我忘了啥事?”李半夏趴在床上,回头问他。

    “你忘记散发了。”睡觉哪有梳着髻逮着簪子睡的,那样多硌人,睡得也不舒服不是。

    “今儿不散了。”李半夏乐滋滋地摸着头上的发簪,这发簪还没在她头上戴热呢,她才舍不得把它取下来。再说,还有这个发髻,梳得多好,比她梳的好多了。她得留着,这样明早说不定还省了梳头了!

    刘东山失笑,瞧她对他送的簪子宝贝成那样,心里也是由衷的欢喜。既然她高兴,那就由她了。

    又过了一会儿,刘东山又问:“半夏,你不躺着睡,趴着睡干啥?”

    “哦,躺着睡很容易弄乱头发的,我趴着睡就乱不了啦。”

    “……弄乱头发……”刘东山声音中满是不解,这还没听过有人因为怕弄乱头发而趴着睡觉的。再说,就算乱了,明早起来不是还可以重新梳的吗?

    “嗯!我趴着睡就可以将头发保持得整整齐齐的,明早起来我就不用梳头啦!”

    “……”

    …………

    第二天,刘东山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李半夏在那发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为毛呢?为毛呢,谁能告诉我这是为毛?”她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一晚上趴着睡,趴得鼻子都快扁了,呼吸都有点困难了,怎么头发还是乱得像个疯婆子。难道是她半夜太难受,板过来睡了?

    刘东山揉了一下她乱糟糟的脑袋,让她抬起头来。

    “把梳子拿过来——”

    李半夏眨眨眼,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之后,几乎是像抢一样抓起了梳子,塞到了刘东山的手上。

    然后自己像个乖宝宝一样端正地坐在床沿上,等着刘东山给她梳头。刘东山不禁又是一笑。

    不就是个梳头发麽,瞧她小可怜样儿,小心当持了一晚上,没想到还是这效果,怪不得她这么泄气了。

    刘东山想起她昨晚的样子,心里又心疼又想笑。不过他还真不知道,这个看似很聪明的脑袋瓜,原来还有这么笨这么呆的时候。

    至于她头发为咋成了这个样子麽,他承认得归功于自己。至于她的啼笑皆非的理由,在他这里就不是个理由。

    她不想梳头,他来梳。

    李半夏到这来后,最头痛的就是每天梳头发的事情了。刚开始来的那几天,在她偷师不成之下,梳的发髻有点乱歪歪的,常常是风一吹就要往旁边倒的架势。马氏说她笨手笨脚的,她也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笨。

    好在那个时候她一早就起来做家务活,头发乱还可以推说是干活的缘故,别人倒不怎么质疑她这人是不是手笨得有问题。

    后来,早上起来家务活是不用做了,马氏就发现她这媳妇儿明明生得一双巧手,可偏偏笨得咬人,连梳个头发都跟李半夏这人一样,是个懒散样儿。

    马氏嘴上说虽说,为了不想自个儿媳妇儿出去给她丢人,她就耐着性子教。大概知道这笨媳妇儿没那本事,也没教她多复杂的发髻式样,就随便教了她几个简单的。李半夏总算是能见点人了。

    但是她那盘发的水平,比起刘东山来,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咳咳!当然,李半夏是地下的那个。

    有的时候,李半夏真的想不通,刘东山一个大男人,怎生得这一双比女人还要巧的手?想想真的是嫉妒,哎!

    手上捏着那只梅花簪,抚摸着那几朵梅花,心里赞叹连连。若是李半夏知道她老公以后将会是名满天下的砚雕大师,此刻定会感叹一句:“怪不得了!”

    “好了,你看看,满不满意?”

    “哇!妙极,妙极。”不是她臭美,被他这么一梳,她自个儿都觉得比平时漂亮了两分嘞。

    “东山,你头发梳得这么好,以后我的头发可全靠你了啊~~”李半夏玩笑的问了一句,却不成想刘东山想也不想,便答了一句:

    “好!”

162 银杏小产

    162银杏小产

    “好!”

    又是一个好字,似乎只要是她提出了什么要求,刘东山每次都只有一个答案,只有一个字。

    这一个字,说出来容易,但是隐藏在背后的包容,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会令李半夏会心一笑。

    她想,也许她需要的,就是这一份无所不容的包容吧——

    刘东山坐在她身后,望着她头上戴着的那支他亲手削成的梅花簪,心里涌过阵阵暖流,望着李半夏的目光也越发的柔和起来——

    房间里的温馨被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李半夏和刘东山俱是一惊,细细听来,才知道是马氏的叫声。

    “娘,怎么了?”李半夏听到声音,忙跑了出去,看到站在门外脸色煞白的马氏关切的问道。

    “银杏她……她……”马氏手指着不远的方向,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李半夏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刘银杏摔倒在不远的地方。在她的身旁,是翻倒的木桶以及躺在地上的扁担。而在刘银杏的身下,是触目惊心的鲜红!

    “半夏……半夏半夏,你快去看看,银杏不过是挑水的时候摔了一跤,咋会留这么多血呢?”而且看出血的地方,还是在下身。

    马氏头也不回地抓着李半夏的手,让她赶快过去。李半夏看到的第一时间已经飞快地朝刘银杏的地方奔去。马氏说话都哆嗦了,即使担心成那样,她都不敢亲自走过去。

    又或许,她已经知道了某些事情,某些她根本无法接受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那样……马氏因为焦心拧在一起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完全慌了神,没了主意。

    李半夏眼睛瞥到身下的那滩血迹。暗道一声不好。抓起刘银杏的手,为她把着脉。

    “……怎么会?!”李半夏惊得愣在当场,很快便反应过来,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刘银杏的情况很严重,弄不好会一尸两命的!

    “西山,快将你妹抱到床上去。”李半夏回头,对着刚奔出来的刘西山急忙道。

    家里其他人听到马氏的叫声,也都先后奔了出来。刘西山是第二个冲出来的,看到刘银杏倒在地上,一下子就傻了。听到李半夏的唤声,才忙不迭的将他妹抱回床上去。

    “嫂子,快给银杏看看。她这是咋啦?”

    越是紧急关头,李半夏反而冷静了。

    “娘,西山,还有当归甜甜,你们先出去一下。让我给小姑好好看看。”

    大家虽然在奇怪李半夏居然让他们都出去,但她是大夫,这方面得听她的。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李半夏三两步奔到自己的房间,幸亏她把药箱给带回来了,否则可就麻烦了。

    刚一出去。正好碰上单着腿扶着墙壁出来的刘东山。刘东山在房里,听得外面闹哄哄的,想着家里一定是发生了大事。不放心便出来看看。

    “半夏,家里这是……”

    “银杏出了点事,现在没时间多说,你先等等——”李半夏很快拿着药箱回到了刘银杏的房间,房间里的人都出去了。李半夏关上大门。打开药箱,神情严肃而认真。开始对她进行急救。

    一家人焦急地等在房门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着担忧之色。刚回来的刘申姜,正在向女人询问刘银杏出了啥事情。马氏神思不属,有一句没一句答着刘申姜的话,留长的手指甲不经意地在板凳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刻痕。

    刘东山也搞不清情况,但他刚才听娘那么一说,心头升起了一点迷惑。

    “西山,你说银杏是挑水的时候摔倒了,可摔一下顶多是有点痛,咋会流那么多的血呢?”若不是亲眼所见,刘东山也不相信一个随随便便的摔倒,又不是像他,从悬崖上摔下来,哪会留那么多的血?

    刘西山也摇摇头,“这一点,我也正纳闷着呢。不过这会儿管不了这个了,最重要的是银杏没事。说了这么久,嫂子和银杏咋还没出来呢?银杏留了那么多血,该不会是有个啥事吧?”

    刘东山也在做着同样的担忧,转而又道:“有半夏在,她应该不会让银杏有个好歹的。”

    刘西山点点头,但愿是这样了。

    “哎呀——这外面的一滩血是咋回事啊,谁留的这是?还是今着家里杀了鸡宰了鹅了?”夏山香挺着个肚子从自个儿屋里出来,虽然孩子还没几个月大,她已经习惯这般走路了,说是腰比较舒服。刚才睡得正香呢,就听娘在外面大喊大叫,把她给吵醒了。好不容易重新睡着,又传来西山和嫂子的声音,这你一句我一句的,一点儿不消停,还让不让人睡了。

    最后干脆爬起来,想看看到底出了啥事,一个个鬼哭狼嚎的。一出门,就看到了门前的那一大滩血,可没把她吓得……

    马氏心里正烦着呢,抖听夏山香在那吆喝一嗓子,说话也没个轻重,咋咋呼呼的,马氏眉头一下子就拧得死紧死紧了。

    不想跟儿媳妇儿在这个时候闹,马氏把身子扭到一边,一个人对着外面的竹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西山看马氏这个样子,轻轻拉了拉女人的袖子。“别乱说话,那血是银杏流的,她挑水的时候摔了一跤,情况很严重,嫂子这会儿正在房里给她看伤呢。”

    “啊?那血是银杏流的,不会吧?不就是摔一跤,又不是小产,还流那么多血,且!”夏山香也不知自己嘴里怎么突然就冒出“小产”这两个字,或许是因为昨晚才刚说刘银杏像怀孕的样子,所以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这个词。

    夏山香也是个脑筋转得极快的,她这么一说,自己倒是提醒自己了。联系起最近这些日子刘银杏的反常,还有昨晚她在听到她说那句话时的反应,以及外面的那一滩血,稍微有点脑子的也猜到很可能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讲啥呢,啊?没一点事,一天到晚就在这胡说。你要是真闲得慌,明着就跟西山下地去!”马氏心里本来就慌得不行,生怕她心中所想是真的。偏偏这夏山香,哪壶不开提哪壶,撞到了她的枪口上,也怪不得马氏控制不住自个儿的脾气,对夏山香大吼了。

    “我讲的是真的,你发什么火啊,你要是有火这会儿应该冲着银杏发去。你好女儿做了什么事,你这个当娘的……”夏山香怀孕以来,无不是被人忍着让着,就连马氏,许多时候都是忍让她三分。

    她只不过说了几句在她看来再正常不过的话,却无端招来一顿骂,一个没忍住,嘴里的话就跟倒竹豆子一样哗啦哗啦的倒了出来。在看到马氏的脸黑得比灶底下的木炭还要黑之后,终于堪堪地停了下来。

    “你说,你再说,我这个当娘的咋样?”

    夏山香心中一突,被马氏的“咄咄逼人”弄得接不上话来。

    “先前忍着你,你还真当自个儿是一家之主了,这个家只要还有我在,就轮不到你没大没小的。跟我顶嘴,你是想翻了天不成?”

    夏山香被马氏一顿蒙头盖脸的骂下来,也不敢再多说,刘西山见状,忙挡在了马氏和夏山香中间,将他娘和他媳妇儿分开。

    “山香,你别乱说了,娘正为银杏的事着急呢,你别再跟娘顶嘴了。”刘西山拽拽女人的胳膊,把她拉到一边道。

    “啥顶嘴啊,分明就是她一直噼里啪啦地骂我不停。心里着急,也不能拿我撒火啊,又不是就她一个人担心!”

    刘西山不等媳妇儿嚷嚷完,就把她拉出去了。夫妻俩在外面呆了许久,也不知道说了些啥,回来的时候刘西山走在前面,不似平日走在媳妇儿的身边,小心地照应着她。一个人冷着张脸先回来了,为了不想山香在说话冲撞娘,跟她说要是不想等就回屋睡觉去,别在那儿站着添乱。

    望着刘西山真生气了,夏山香过了没多久,又灰头土脸的进来了。找了张椅子坐下,双手抚在微微凸起的肚子上,是一句话都不肯再说了。

    里面的李半夏已经对她实施急救很长时间了,满脸都是汗,双手、衣服上沾染了许多刘银杏的血。

    刘银杏有小产的迹象,好在抢救及时,总算是脱离了危险。不过她现在的身体很虚弱,这一次小产,对她身体造成了很大的损害。之后可能有些惯性的小产迹象,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但钟情现在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件事情,望着床上的刘银杏,经过这件事,那件事情肯定瞒不住了。而且,她肚子里刚刚挽救回来的小生命,也不能让他/她继续被隐藏。

    她不知道这件事情被马氏和其他人知道了会怎么样,这种事情即使发生在现代,许多家庭都没办法接受。在这个封建教条对女性束缚极重的情况下,刘银杏的命运将会如何?

    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是否还能在一室的阴霾中,看到希望和爱的曙光?

    钟情黙杵良久,终究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

163 马上给我打掉他!

    163马上给我打掉他!

    “诶出来了出来了——”

    刘西山看到李半夏出来,第一个迎了上去。

    刘东山扶着桌子,也往这边靠了点儿。而马氏,原先坐在凳子上面对着竹林,看到李半夏出来,转过身来刚想要起身,又慢慢坐下去了。

    李半夏注意到马氏的神色十分吓人,但这种吓人又不是全然担心女儿所致。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个精明的女人,心里已然知晓自个儿的女儿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了——

    “嫂子,银杏情况咋样,这会儿还有事不?”

    李半夏打量了一眼面前站着的所有人,心里纠结着要怎么和他们开口。目前,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除了面对别无他法。

    “嫂子——”

    “嗯。银杏已经没事了,血止住了……”

    “没事了?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我们刚刚正担心呢。”刘西山呵呵地笑着,回头想让大家放宽心,说银杏没事了。

    还是刘东山眼尖,看出李半夏似乎是还有话要说。

    “半夏,看你这样儿,银杏是不是还有啥别的事儿?”

    刘东山这么一说,刘申姜紧张了,“东山他媳妇儿,银杏这丫头不会真有事吧,哎呀你快说,都快急死我了~~”

    李半夏又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就像怕自己说慢了就说不出来似的,快速地说道:“小姑血止住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住了……”

    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刚才在房间里就想着要怎么样找一个最不容易让她们受惊的说法。但是这种事,不论怎么说,结果都一样。

    “……”屋里一片静默,大家伙儿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突闻一声抽气声。是夏山香传来的,只见她捂着嘴巴,吃惊地看着李半夏,道:“嫂子的意思是说……我昨晚上都猜对了,小姑她,肚子里真的有娃娃了……”

    马氏踉跄了一下,直直往后面栽去。

    刘东山堪堪扶住他,只不过他自己腿都不方便,哪还有那个能力扶住往后栽倒的马氏?

    一时间,两人都跌倒在地上。李半夏赶紧奔过去。先将马氏扶了起来,然后再小心地搀起刘东山,担心地问他:“怎么样。你没事吧?”

    刘东山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甭担心,我没事。”

    李半夏不放心,搀着他到桌子旁边。这样即使有个什么事,好歹有个桌子给他支撑着。

    安置好刘东山,李半夏又不安地看了眼马氏,“……娘……”

    刘申姜也惊得说不出话来,被岁月留下印迹的脸上闪着茫然之色,“那……那个半夏……你刚才讲的到底啥意思?你把话给我讲清楚明白点儿。”

    李半夏低下头。这一刻,她真恨不得将那个丧尽天良的东西给揪出来,狠狠地扎上他几针。让他看看。因为他的行为,有多少人饱受摧残和伤害,甚至就此可能断送了她原本美好的人生。

    马氏突然朝她扑了过来,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把李半夏的手臂掐得生疼。

    “你……你你你!你的意思是说。我的银杏,还没给婆家就有了孩子?你说她。刚才流那么多的血,是因为差点小产?”马氏神色可怖,眼睛里的凌厉看得让人心惊肉跳。

    李半夏此刻感到的不是疼痛,也不是害怕,而是难过。既为刘银杏,也为了马氏,还有这个家的所有人。

    面对着马氏如此可怕的脸色,一屋子的人都没了声,就连夏山香,也不禁往刘西山的背后缩了缩。

    李半夏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跟人私好,暗结珠胎?”马氏黑着脸问。双手紧紧捏成一个拳头,可以看出她在强自忍耐。只要李半夏点头说个是字,她下一刻可能就会进去将那个不孝不知廉耻的女儿给掐死。

    “不是!”李半夏飞快答道。

    她不能让刘银杏承受这样的污名,事实上,刘银杏是个受害者,她是最无辜的。

    “那是咋回事?”

    “是……”

    “你早就知道?!”马氏逼问,这下子可不得了,连带着李半夏都被怪到一起去了。但是,李半夏此刻无暇担心自己,刘银杏还在里面躺着,她的事情总要解决。

    “我……是……”李半夏点点头。

    看到她点头,马氏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就要一掌往李半夏脸上打去。

    “娘——”刘东山拦住她要拍下的手掌,“你还没听半夏说是咋回事呢,你干嘛就要打她啊?”这样真的好没道理。娘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该把这事怪在半夏头上,更不该动手打她。

    这是刘东山,第一次违逆他娘的意思,做一件事情。

    “你要护着她?”马氏更气了,看家里一个个,大的小的,儿子女儿,一个个还把她这个娘放在眼里吗?不是跟她顶嘴,就是要和她唱反调,完了,完了,这个家是没救了~~

    她前世是造了什么孽啊,今生才碰上这种糟心的事儿?

    “娘,半夏是我媳妇儿,我当然得护着她。再说了,这事不怪半夏,她根本就不知道。半夏,你快说啊,这事跟你没干系,你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李半夏自责地咬着嘴唇,在这件事上,她的确做错了。她不该把这件事瞒着他们,可在当时,她除了这么做,她别无选择。

    “我前阵子就知道了——”

    “半夏,你……”

    “好,东山,你媳妇儿都亲口承认了,你还有何话说。这么大的事,居然帮着银杏那个死丫头瞒着我,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哪你?”

    “娘,你不能这么说半夏,她也是怕这事知道后会害了银杏的名节,这才没敢告诉你,她绝对不是有心的。”

    李半夏错愕地看着刘东山,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这么懂她,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你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你咋知道她是这么想的?或者她根本就是……”

    “娘!事情还没搞清楚,你一个人在那乱想,这样对半夏不是太不公道了吗?银杏还在床上躺着呢,有啥事咱们搞清楚了再说,这样也不迟啊~~”

    “还搞什么搞,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都是银杏那个死丫头不自爱,看我今着不打死她——”

    马氏说着就要往刘银杏房里冲,一家人全都吓得挡到她面前,刘西山拉住他娘的胳膊,甜甜和刘灵芝则吓得抱住他们奶奶的大腿。

    刘申姜自打听到这个事后,脸色也是出奇的沉默。看到女人已完全失去了理智,沉吟了会儿,开口道:“她娘,你先冷静点儿,听半夏把话说完。孩子们都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莫要错怪了他们。”

    马氏虽气在头上,但男人说的话她一向都听。即使刘申姜这些年不大过问家里的事,但只要他说句什么话,马氏肯定照着他的意思办。

    马氏挣脱开儿子的手,“好,你们说,我倒要看看你们到现在还有啥好说的!”

    “半夏,你就赶快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娘,不要再惹娘生气了。”

    李半夏出来本来就是要把这件事情的始末都告诉给大伙儿,但听到刘东山的话,心里还是一暖。刚才马氏在气头上,根本就不给她讲话的机会,这会儿趁着娘还有心思听几句,李半夏遂将上次在药庐刘银杏对她讲的事,与马氏还有大家说了一遍。

    上次答应刘银杏不说出去,但这次她要是再不说,马氏可能真的会打死她,她已不能不说了。别说刘银杏好好的时候,她这会儿身子虚弱,受不得一点的刺激,更别说毒打了。马氏又在气头上,要不把她劝住了,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了,娘,这事真的不怪银杏,她也没办法。那阵子她怕急了,又怕你知道了会把她赶出家门,天天躲在房里哭。而且她刚才,因为挑水摔了一跤,不小心差点小产。要不是抢救及时,别说她肚子里的那个……”

    “别跟我提那个,他是个小野种,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你刚才要救他干啥,干脆就让他这样走了,还干净一点,免得在这祸害银杏,祸害刘家!”

    李半夏狠抽了口气,睁大着双眼瞪着马氏,无法相信这句话真的是从她嘴里出来的。

    别忘了,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她的女儿……

    而她肚子里的那个,是她的小孙子啊!

    当然,她能理解马氏的痛心,也理解她的难处,可若因此,让她害掉一条小生命,她万万不会接受。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她是一个大夫,大夫的职责是救人,而不是杀人。

    “她娘,你讲些啥呢?什么野种不野种的,那孩子好歹是咱们未出世的……小孙子。”刘申姜说到后来,也没了底气。可怜他这个性子平和了一辈子的人,在这事上也是安静不下来了。

    “什么小孙子,是野种,是那个死男人留在银杏肚子里的野种。半夏,我跟你讲啊,你马上给我弄掉,马上给我弄掉他——”

164 母慈子孝,人间自有真情在

    164母慈子孝,人间自有真情在

    马氏声色俱厉,骂声震天,别说三个孩子了,就是李半夏和刘西山这些大人,也被马氏吓了一跳。

    刘申姜重重叹了口气,掏出他许久未抽的烟锅子,坐在门口,狠狠地抽起来。

    马氏又看向李半夏,看她愣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你还傻站着干啥啊,还不快去准备堕胎药,趁银杏醒过来给她吃了。”

    马氏终究还是舍不得刘银杏,她是她的女儿,唯一的一个女儿。没有哪个做娘的,真的忍心将孩子逼上死路,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在她醒过来把孩子打掉,就当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毕竟,孩子以后还得把婆家过日子呢,真的就这样就此断送?尽管马氏也知道,她不可能将这一切都当作没有发生过。

    至少,那个赵朝宗,她就不会白白便宜了他!敢欺侮黄花大闺女,那个畜生!亏那姓赵的还是一方大户,又素来有善名,居然养了个这么不长进不知羞耻专门辱坏门风的不孝子!

    气归气,这个时候也不能一点都不为孩子着想。按照村里的规矩,这要是给人家知道银杏被人糟蹋了,还怀了孩子,她以后也不用给婆家了。他们刘家以后走到哪儿,都会给人指指点点,银杏也更是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只不过,别的事还说瞒着,这种事哪是瞒得住的。稍微聪明点儿的,不用说也就知道是咋回事了,到时候闹将起来,老刘家真的是不用做人处家了。

    李半夏也知道马氏的顾虑,但这孩子,毕竟是一条人命。如果不是事关母体的生命,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堕胎之事。只有面对那些不宜受孕的体质,她才会考虑。也仅是考虑,她还没面对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办。但是像这种情况,或许别人会说她死脑筋,可她真办不到。

    她是个大夫,并不能主宰别人的生死。

    即使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他依然有生的权利。她无法想象,她一副药下去,就结束了他的小生命。剥夺了他来到这个人间的资格。李半夏单是想想,就无法忍受。

    还有,刘银杏自己的意思呢?

    她是个母亲。她都没有开口,他们就在这里替她决定,怎么都说不过去。虽然不用想,刘银杏无法接受这个孩子的存在,但事已至此。经历了刚才的那一出,还瞒得住刘银杏吗?

    甚至,李半夏想,刘银杏可能很久以前就已经意识到了。女人每个月都会来月事,刘银杏怀胎三个月,这三个月的异常别人不清楚。她自己还不清楚吗?

    要说李半夏自责的也是这件事,她承认自己在某些事情上不够果断,不够理智。面对无法解决的问题。自然而然地逃避,这是她最大的缺点。

    然面对两难,她只怕会害了刘银杏,想等着刘银杏自己做出选择,因为谁也不知道她贸贸然地说出来。会带给她怎样的灾难!

    一个现代人到了这里,不通晓这里的人情世故。碰到这种事难免捉襟见肘,不知如何决策。更何况,李半夏在这方面本就有欠缺,才演变成今日这样的情况。

    最重要的是,现在就算她点头帮刘银杏打胎,也来不及了——

    李半夏摇头,“娘,胎儿不能打掉,不然就连小姑她自己也是危险得紧。”

    马氏张了张嘴,身体晃了一下,尔后又睁大了眼睛瞪着李半夏,像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李半夏只得又道:“小姑刚才差点小产,小产出血险些造成血崩,我虽尽力将她救治,她的身体也因此造成了极大的损害。若再强行打胎,恐怕会大小都不保……”

    马氏眼睛睁得大大的,望望刘银杏的房门,又恍惚地回过神,盯着李半夏。

    “而且可能还不止如此……”李半夏话中尽是犹豫,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让娘受不了,但是她现在必须得把小姑身体的真实情况说出来。否则娘不知其中厉害,贸然给刘银杏打胎,反会不小心害了她的性命。

    “小姑体质本就偏弱,这次小产,又造成大出血,伤了身子。以后再想有孩子,就难了……即使有了孩子,也很容易就流掉……”

    “天哪!——”马氏哭着跌倒了地上,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可怜的银杏,那个小畜生把你害成这个样子,娘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得到赵家,替你讨个说法不可。赵晨宗,你个挨千刀的,你还是人麽,毁人家大姑娘,老娘就算做鬼也拖你一块下去——”

    屋里一时间都没出声,大家一个个脸上都是铁青。都想着刘银杏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人家大姑娘,可不能白给那混蛋给欺负了。

    尤其是马氏,本还想着把孩子打掉,然后趁早给刘银杏找户婆家。她也不东挑西挑了,聪明的小伙子不敢让他娶银杏,就挑一个憨点的小伙子娶了银杏,说不定还能安稳地过日子。

    谁知道,这会儿东山她媳妇儿又说孩子不能打掉,那她的银杏不就是还没成亲就有了娃吗?

    这种事要是给村里知道了,还以为银杏是与人私通,怀了某人的野种,按着村里的规矩,银杏轻则被轰出村去,重则还得被沉井。马氏单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就算瞒着其他人,将银杏嫁了出去,她现在娃都三个月大了,哪是想瞒都瞒得住的?等到东窗事发,别说银杏会被婆家赶回来,背上一个不洁的罪名,就连老刘家也是声名扫地,再也无法在这个村子里立足。

    马氏越想,就越觉得她这个女儿是完了,前途一片灰暗,看不到一点希望。真不晓得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儿子弄得残废,女儿又弄成这样。有什么苦为何不让她这个糟老婆子来承受,要她的孩子受这么多的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申姜和刘西山俩人将马氏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娘,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光哭也没用,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快想出办法来。”刘申姜初闻女儿遭此噩耗,心中也是痛苦难当。不过哭是解决不了的问题的,孩子还在床上躺着,发生这样的事情孩子已经很遭罪了,总不能将孩子打死,还得为她想想这以后该咋办。

    “想,想啥办法?银杏都被害成了这个样子,还有啥办法好想的?”马氏哭得两眼朦胧,拒绝了刘申姜刘西山父子俩的搀扶,赖在地上,怎么都不肯起来。

    “照着我看,咱们不能就这么放过赵晨宗那混蛋,把银杏往他家一抬,要赵老头给我家丫头一个说法,要么咱们就拿那混蛋去见官,让他坐牢!”刘西山双眼冒火地嚷道。

    “你个浑小子,你这样还让你妹以后出去怎么见人?你这样还不如让你妹现在就死了呢——”马氏随手一个扫帚朝刘西山扔了过去。她现在整一个给气糊涂了,脾气也就跟爆竹似的,一点就着。

    “可咱们总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吧?”刘西山不服气。娘也真是的,老是说脸面俩面,银杏被那赵晨宗害得这么惨,应该让那混蛋得到应有的惩罚才是。否则银杏这么多的苦不就白受了吗?而那个混蛋,把别人害成这副样子还一点事都没有,这叫什么理?

    一时间,大家伙儿心里都是愤愤不平,老刘家上空笼罩着一层拨不开的愁云惨雾。

    …………

    刘银杏的房间里。

    马氏坐在女儿的床头,拉着女儿的手,轻轻拍着。就像是她小时候,每当她睡不着觉或睡觉不安稳的时候,她就这样轻轻拍着她,边给她哼着歌儿。

    马氏一通脾气发出去后,理智也回复了点儿。孩子还躺在床上呢,赵晨宗的事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一会儿银杏醒过来事情该怎么办。

    刘银杏从冗长的噩梦中醒来,一醒来,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地直哭。

    马氏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柔声轻哄着:“银杏,娘的乖女儿诶,没事了,都没事了,娘在这儿呢……”

    等刘银杏陆陆续续听马氏说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刘银杏听到马氏的话后,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马氏按着她,刘银杏没法,趴在床上就对马氏和刘申姜直磕头。

    “爹——娘——女儿不孝,女儿对不起你们……女儿如今碰上这等糟心的事儿,给你们二老惹来这么大的麻烦,让你们蒙羞,我没脸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刘银杏说着就要往床柱子上撞,马氏大叫着用身体挡在了女儿的面前,总算是把她挡了下来。

    母女俩抱着哭成一团,旁边站着的大大小小,一个个也都是泪水涟涟。

    李半夏乍然经历此事,只觉比刘东山上次出事时还要让人心痛、措手不及。想起先前脑海里曾思量过的事,抹掉眼角的泪,上前安抚着刘银杏,转首对马氏道:“娘,你们先别哭,我或许有办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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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田仁医傻包子介绍:
中医世家第八代传人李半夏,重生在几百年前的一个小山村。 天生患有严重口臭,还是七里八村有名的长舌妇 见弃于人,被继母嫁去大杨村做了刘家老大的续弦 婆婆唠叨,公公深沉 小姑挑剔,弟妹吝啬,小叔又是一个“妻管严” 还有三个傻包子,一个玩自闭,一个事儿精,还有一个专以气她为乐 你看看,这日子可怎么过! 还好还好,有个实诚良善的相公 从此—— 他种田来我行医 夫妻双双把小日子过起来啊啊啊啊啊啊~~~肥田仁医傻包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肥田仁医傻包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肥田仁医傻包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