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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哭     肥田仁医傻包子txt下载     肥田仁医傻包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0 夫妻情深,信笺话别(一更)

    180夫妻情深,信笺话别(一更)

    “半夏——半夏——”刘东山从梦中醒来,在梦中,他梦见李半夏趁着他睡着的时候离开了。

    他吓得醒了过来,伸手想要去抓住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床边已经空了。

    “娘——娘——”刘东山飞快拿过旁边的拐杖,不等拐稳,就扑通下得床来。

    “哎呀!东山,你这是……”

    “娘,半夏呢,你看见半夏没有?”刘东山急切地抓住他娘的胳膊,目中满是焦急和迫切。

    “你媳妇儿她不是去碓米去了?”马氏是刚回来,一块地没挖完,她非要坚持把她挖完,这不刚刚才回来呢。

    中午李半夏经过马氏和刘申姜房间的时候,就知道里面只有刘申姜在。其他人都在睡,李半夏就怕碰着赶回来的马氏,所以从家里走的时候也是匆匆忙忙。否则要是拿着包袱碰上马氏,要走恐怕就不容易了。

    “她早就回来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在这呢。她还和我一起到竹林里坐了坐,陪我回了房里,我睡了她也睡了,咋这一醒过来就不见她人呢?”

    “东山你先别着急,你媳妇儿这么大个人,难道还会弄丢了不成?她肯定出去有事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不会的不会的,娘,半夏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了。”刘东山烦躁地摇头,越过马氏,冲到了屋外,“半夏——半夏——”

    刘东山尽顾着找人,也没注意脚下的路,在过门槛的时候,着实给绊了一跤。马氏见状。忙上去扶他,“东山啊,我的儿,你先别着急,你媳妇儿是不会走的。娘这就去替你找她,把她找回来啊~~”

    马氏一连跑遍了邻里大小人家,众人都说没看见李半夏。等马氏跑回来的时候,看见刘东山正盯着桌子上的那一封信。

    一封信笺,静静地摆放在桌上,刘东山坐在门槛上。没有过来拿。

    前一刻,还好好的他,短短时间变得有些落魄。

    那封信意味着什么。不用看她也知道。

    不一会儿,全家都惊动了,也都知道李半夏留书出走的事情。

    马氏看儿子迟迟没动,自个儿上前,拿出那封信。掏出里面的纸张,缓缓念出来:

    “爹,娘,东山,小姑,西山。山香,甜甜,当归。欢子,写给家里的每一个人。”

    李半夏单是信前的名字,就罗列了一大串。

    “东山,对不起,你一觉醒来可能就发现我已经走了。我和你说过。我要去边城,去找张神医。寻找给你治腿的法子。我知道你不同意我的做法,这些日子你也意识到了,所以有意无意地注意着我的行踪,就是怕我会一个人悄悄的走。”

    “我很不想走,我舍不得离开家,舍不得你,舍不得离开家里的每一个人。但是,我是你的妻子,我不能看着我的丈夫下半生都靠着拄拐杖度过。所以我即便知道你会生气,我还是走了。这一去,我一定会找到张神医,让他教我摸骨续骨之法。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尽快回来。我回来之日,就是你的腿重新站起来之时!”

    刘东山低着头,眼睛里的感情复杂莫名。

    李半夏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别人听不出来,他还能听不明白吗?

    “我回来之日,就是你的腿重新站起来之时。”

    这句话也可以说成是如果没有找到治愈他腿的办法,她就不会回来。去一趟边城他就格外的担心,更遑论她还要找到身在军营的张神医,让他教她医家秘技摸骨续骨之法。

    漫漫边城路,归期无所知。她甚至能不能安全回来,都还是一个问题。一个男人上路,尚且还会碰到这样那样的意外。她一个女儿家,如何能到达千里之外的边城?

    刘东山每次一想到这里,一颗心都会揪起来。恨恨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都是它惹的祸!

    如果不是它,半夏就不会因为他的事如此烦恼。如果不是因为它,半夏也不用去那动荡不安的边城,如果不是因为它,他现在就可以冲出去,去把她人给追回来。

    马氏还没读完,整个人也是怔住了。

    “半夏这丫头,去……去去边城了……?这还得了!那打仗的地方呢,是她想去就能去的吗?”马氏也急得团团转,转头对刘西山道:“西山哪,你赶快沿着小路去追回你嫂子,可别让她乱来~~你这个嫂子,真是想一出就做一出,也不想想自己一个姑娘家,孤身上路会有多危险~~”

    “娘,嫂子走了不是一会半会儿了,这会儿肯定是追不上了。再说,从下屋下去,有好几条路呢,我追哪一条——”

    古代农村虽然经济不发达,交通也不便利,但是枝杈小路的还真不少。有的时候,不需要走平路,还可以走山路。三绕四不绕的,照样可以到达目的地,而且距离可能还比平路近。

    李半夏既然决定要走,就一定不会让家里人给追上,她走的路自然也就与人们平时惯走的不一致。这样,让刘西山怎么去追人?

    “不管是哪一条,也得把你嫂子追回来。实在不行,就随便走一条,碰碰运气,反正不能就这么由着你嫂子去边城。那边在打仗,刀剑可不长眼睛,你嫂子又没个熟人的,吃的住的都没有着落,让娘咋放得下心哪~~”

    刘西山知道这事后又是感叹又是着急,感叹嫂子对大哥真是一往情深,着急的是她一个女儿家上路,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半道上。

    一听马氏这么说,忙应了声,披上一件褂子就追出去了。

    李半夏走路不慢,家里几个人,也只有刘西山有可能追上她。剩下这些个人,不是有身孕就是年纪大了或太小,追上去也没用。

    一直没吭声的甜甜,看马氏拿着信纸,等了许久也没见她继续往下念,便道:“奶奶,她还说了些什么,你倒是把它看完啊,说不定这信里面还说了其他的东西呢?”

    马氏顿了顿,心道也是,这毕竟是媳妇儿留下来的,写了好几页,肯定还说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也幸亏马氏小的时候跟在她姐后面认识了不少字,否则读这封信还真的困难。马氏将信翻了一业,继续读道:

    “东山,你不要挂念我,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要你明白,如果你在家不好好照顾自己,我即使在与你很远的地方,也会很担心的。”

    “……”

    一时间,屋里的每个人都有些沉默。刘银杏叹了口气,现在她明白为什么李半夏将那药方交给她了,她早就想好了要去边城。等到今天才走,可能是因为大哥看得太紧了。

    大哥对大嫂一片真心,大嫂对大哥又何尝不是情深一片?毕竟,有多少个女人,能够为了自己的丈夫,有勇气前往那处在战火纷飞中的边城?

    刘东山缓缓抬起了头,脑海里反复回想着李半夏对他说的那几句话。

    “东山,你不要挂念我,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要你明白,如果你在家不好好照顾自己,我即使在与你很远的地方,也会很担心的。”

    她大概知道她走后,他一定会很不开心,所以才在信中千叮万嘱,就是不要他为她担心。

    她对他,真可以说是挂碍之至,即使孤身一人在外,她自始至终最担心的都不是她自己,而是他。

    如果他不听她的,还是为了她走的事闷闷不乐,不好好照顾自己,那他对得住她对自己的一片心吗?

    这一瞬间,刘东山仿佛获得了重生一般,一下子就想通了。她能找到法子最好,等她回来,不管腿能不能治好,他对她好一辈子。如果她真的因此有什么不测,那他会记她一辈子、念她一辈子。他会照她说的,好好照顾自己。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儿子,是一个父亲,还是一个丈夫。无论哪一点,他肩头上的担子都太重了,由不得他在这里自暴自弃、颓废神伤。他不能让爹娘为他担心,让三个孩子为他难受,也不想她在外面还要为了他担心。

    刘东山从门槛上站了起来,甩开那根拐杖,扶着墙壁和桌子一瘸一拐地来到了马氏的面前。

    从她手中接过那张信笺,细细地抚摸着,一个字一个字看着。每当他凝注着那些字的时候,就仿佛凝视着他最珍惜的爱人——

    信的内容还有许多,刘东山却定在那几行里,他想象着李半夏写这封信时候的样子。那一刻,她的心里是否也是难舍的、艰难的。

    他不知道,现在李半夏到了什么地方,不管她到了什么地方,他只想告诉她:

    半夏,不要为我担心,我在家一切都好,会好好照顾自己。倒是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多留点心。外面可不像是村子里这么太平,你别傻傻地对谁都热心,没啥心眼,这样很容易吃亏的知道吗?至于我,我答应你,我会照顾好自己,因为我要等你回来——

181 思念如影随形

    181思念如影随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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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刘东山看罢,剩下的几个人也都一一看了。

    这些信,是李半夏花了几个晚上写的,这些晚上,她表面上是在看医书,实际上都是在写这些信。写写画画,她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还是不晓得什么样的言语才能表达她那时的心情。

    写完刘东山的,就写到了马氏和刘申姜,信的原文是这样——

    刘东山已看过许多遍,他反复的看,李半夏信中的内容,他每一个字都印在了心上、刻在了脑海里。

    对爹跟娘,李半夏先是表明自己身为儿媳妇不能在他们两老面前尽孝,还要他们为了她担心,实为不孝。

    她知道爹娘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太好,便在走之前就给两位开好了治风湿和头痛、风骨痛的药方。嘱咐他们一定要按照自己说的定期服下,身体有什么不对的就让赵郎中帮忙看看。年纪大了就不要下田下地,农活真做不完就雇两个工,不要太累着自个儿。

    此外,李半夏又道: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小姑和银杏又情况特殊,家里伙食不妨弄好一点,有些事情不该省的就别省。她不放心家里,给马氏留了两锭银子,好添置家用、管一家老小的生活。钱她就放在娘房间装衣服的大衣橱里,马氏看见了信可以去把它取出来。

    这些事情李半夏本不该在信中说,但是她又怕之前说起这个事,会引起马氏和刘东山的怀疑,也只得在这提一下了。

    马氏听她说起银子的事。忙回到房中,按着信中的指点拿出了她留下的两锭银子。

    看到那些银子,马氏长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是更发愁了。

    这个傻孩子,身上总共就那么一点钱,还留那么多给家里,这让她在外面花什么?这可不是开玩笑,到边城有千里之遥,没有钱,就没有饭吃。到时候可是会饿死的——

    别人都夸,她家东山娶了个能干又孝顺公婆的好媳妇儿。这话可真是一点都不假,半夏为了这个家可真是尽心尽力。对他们也真是好得没话说。

    她马黄莲能有这么一个好媳妇儿,可真是祖宗保佑~~

    最让李半夏不放心的,除了刘东山,就数刘银杏了。刘银杏经历了上一次的事,身子骨一直不太好。这些日子都是靠着医药调理。李半夏之前曾单独对其嘱咐过,信中也不便提太多,那件事始终是一家人心里的隐痛,能不提就尽量不提。

    只是嘱咐她要按照她的嘱咐,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不要做的事也千万不要做。身体有什么不对的。要及时与家里人说,让弟妹帮忙去向赵郎中问问,可别一个人揣着。

    至于夏山香。她的胎儿还算健康,不过李半夏主要是担心她的性子太烈,又喜欢乱动,这样很容易有所闪失。当然,这些话李半夏在信中没有明说。只是说夏山香胎儿到了后期,行事走路一定要小心。心态要平和,也让西山平时多让着她一点,别惹她生气。

    三个孩子麽,就是要乖,要听话,灵芝不要那么调皮、当归要好好读书,甜甜要多帮奶奶的忙。到了后来,李半夏就成了一个“唠叨婆”,长篇大论就说叨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让人听了是哭笑不得。

    欢子接过那张信纸,咬着手指头,过了半天,忽然道:“大舌头的字真丑,就跟小狗尿尿一样~~”

    刘当归闷闷地把它拿过来,憋了许久,也来了一句:“是很丑。”比他写的字丑多了,他不明白,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咋写出来的字就这么丑嘞!

    甜甜也一本正经地接过,瞅了几眼,道:“嗯!丑,非常丑!”

    “奶奶,爹,大舌头一会儿还能回来吗?”刘灵芝眨着眼睛问。在他心里,走的概念依然像往常一样,早上出去,傍晚回来。

    马氏一阵黯然,抱着刘灵芝道:“孙儿乖,你娘她这次要走好久,还不晓得啥时能回来呢~~”

    “好久有多久?”刘灵芝更糊涂了,“是不是我把这一只手的手指头数完,她就回来了?好吧,时间是长了点儿,只要大舌头回来给我带吃的就行。”

    马氏没有作声。

    李半夏这一只手,别说一只手的手指头,只怕是十只二十只手的手指头数完,东山她媳妇儿恐怕还不能回来。

    刘银翘揉着手上的信笺,眉目低垂,心中突然觉得有点空落落的。她不在,这个家都感觉像少了点什么。

    她没走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人刚一走,就立刻觉察出不对来。

    刘当归也忍不住往门口瞧了瞧,这一刻,他暗暗希望她能突然从那门口进来,告诉他们这一切只不过是她的一个恶作剧。完了,她就回来了。

    刘西山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他找了好几条路,沿路遇上了许多人,都说没有看见他嫂子打路上经过。

    眼看着天快黑了,嫂子走了已经有两个时辰了,他再怎么追也追不上了,家里人又都在等着他的消息,刘西山想了想,还是先赶了回来。

    他也想把人找回来,只不过这时候嫂子已经走远了,他知道,家里人也知道,她暂时是不会回来了。

    …………

    五天以后的傍晚,老刘家。

    刘灵芝坐在门槛上,手上抓着一块破瓦片,在地上写写画画。

    “一,二,三,四,五。”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在屋外,刘灵芝撑着脑袋,望着地上的五根竖杠,一遍一遍数着。

    刘当归刚从后山背完书回来,明天上课的内容,他花了小半个时辰就背完了。这是李半夏之前和他说过的,说放声朗诵有利于背诵和记忆,还有助于理解,他试过了,效果果然不错。

    刚从后山回来,就看见自家的小弟跑了过来,“哥,已经五天了,大舌头咋还不回来?”

    “弟,谁跟你说她过五天就回来的?”刘灵芝没听明白,他难道还不明白?大舌头这是一个人前往边城,他虽不知道边城在哪里,也知道那儿离家很远很远。远得难以想象,五天,别说打一个来回了,恐怕她连一小半的路程都没有走到。

    “我……哥,我想大舌头了,她啥时候才能回来啊……”

    “……”

    “哎!这大舌头,在家的时候比奶奶还要唠叨,还喜欢捉弄我,拧我的脸,挺烦人的。可这几天不在吧,我反倒是希望大舌头能唠叨唠叨,陪我玩了~~”

    “……”

    “大舌头,你就快点回来吧。你要是快些回来,我以后就不欺负你,不老吵着你要你给我打尖尖了。”

    …………

    风声滔滔,竹叶飞飞。

    一颗碗口粗的翠竹下,放着一把躺椅,躺椅上躺着一个人,他的腿上披着一件大衣。在他的身旁,一根拐杖靠在竹子上。

    刘东山已经坐在这里很久了,从半下午到天黑,他都一直坐在这里。

    天黑了,风起了,马氏怕他着凉,送了一件大衣过来披在他的腿上。

    他的手上,握着一块木头,另一只手上,持着一把小刀。现在,他正倾身,专注地用小刀在那块木头上刻着。

    那块木头并不大,木头上的形状还未成形,隐隐看着像是一个姑娘家的发髻。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专注,每当他凝注着那块木头的时候,目中就流露出一丝温柔。

    他本是一个粗人,尽管他长得一点都不粗糙,却喜欢以粗人自居。令人讶异的是,他这样一个“粗人”,却也有这样柔和的眸子。

    五天,她已经走了五天了。

    这五天里,他渐渐适应了没有她的生活,尽管做梦都梦见他一醒就看到她坐在床头,像无数次他醒过来时候的样子,看着他微笑。每次梦醒,总是许久许久的惆怅,接着就是无边无际的担心和牵挂。

    也不知她到了哪里,在外面好不好——

    每次想到这个问题,他的心情总是无法平静,无法安定下来。到最后,他只有不让自己往这方面想,他尽量让自己往好的方面想。他应该相信她,她一定能够好好的回来,因为她一定知道,家里的人都在等她回来。

    思念和担忧的日子总是难熬的,刘东山深知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要找点事情来做。否则他怕自己真的无法做到答应她的,在家要好好的,不要让外面的她还要为他担心。

    他喜欢编东西,箩箩筐筐的,他都喜欢。还喜欢扯一把草,编些蚂蚱蜻蜓之类的小玩意儿。

    最近,他又喜欢上刻木头。大大小小的木头,刻的永远是一个人的形象。或许是他刻的时日尚短,总是难以成形。

    他一连花了三天,才终于刻出一个稍微显点模样的人出来。

    刘东山抬起手,微风轻拂下,一个咧着嘴角的木头人,在竹叶飞飞中,仿佛响起了她盈盈的笑语声——

182 亲人无处不在

    182亲人无处不在

    路边的一间茶寮。

    李半夏和车夫下了骡车,将马缰系在茶寮的桩上,让伙计给两人上了一大壶茶。

    小二搭着肩布飞快地抹了两把桌子,把两人请了进来,又飞快地退后几步,给两人拎了一壶温热的茶来。

    “客官,茶来了,你们请——”

    “大爷,这茶我敬你,谢谢你载我一程。”李半夏离家已经五天了,出了大杨村,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了最近的小镇上。

    身上盘缠不多,本想雇辆马车,但花销实在是太大。这也难怪,这儿去边城太远,雇马车打个来回至少得两三个月,还别说事情能不能这么快办完。谁都不愿意雇马车给你,除非你自己掏钱买一辆还差不多。

    自己身上这点钱,别说买马车了,就是雇马车都是一个问题。

    在路上走了两天一夜,晚上找着一处农宅,麻烦一位大娘让自己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又开始动身。还有一天,天黑的时候正在野外,实在没住的地方,在大树桩底下凑合了一宿。

    李半夏这辈子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那一晚过得真是胆战心惊。就怕遇到山上的野兽或者是坏人什么的,好在自己太倦,不容自己害怕,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一早醒来,不由惊得一身的汗,却也在暗自庆幸幸亏睡得早,否则夜深人静的让她一个人可如何是好?当然,她也庆幸这座小山并未有什么野兽出没,天黑以后,也没有别人经过。

    醒了就开始上路,李半夏在来之前早把进城的路给摸熟了,更何况她上次还走过一次。也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城,头一个就是想着雇辆马车。谁知那租马车的随口喊了一个数,就把李半夏吓了一跳。

    蔫蔫地从马场回来,李半夏的心顿时凉了一截。还说做足了准备,人一出来,才知道情况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不过她早也想到,一个人只身上路,身上又没有多少盘缠,肯定多有不便。她早已有这个觉悟了,只是这种事情突然发生的时候。李半夏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这身子早就乏了,喉咙也渴得冒烟,当下一思量。还是先弄点吃的,再从长计议。

    从个小馆子里出来,李半夏向老板问清了到边城的去路,老板是个热心人,给她指得很仔细。

    没有马车。还是得靠自己这两条腿。李半夏不敢耽搁,即便知道这样不是个办法,在两条腿的驱使下,还是按照着老板指的方向走去。

    在她累得眼睛快睁不开的时候,脑子里不禁回想着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情节。如果这个时候,真的像电视上演的。有个大爷赶车经过,正巧与她也顺路,载她一程该有多好?

    显然。她是没有这样好运气的,一连走了三天,鞋子都快磨破了,还是没有看到与她顺路的老大爷,哎!

    这三天。她白天赶路,晚上在便宜的客栈住下。准备好一天的口粮。然后第二天等曙光照到客栈的时候,她便继续赶路。

    这三天的疲惫,已经让她对与她顺路的赶车老大爷不抱有幻想了,心想着还是靠着这一双腿走吧——

    古代就是这样,条件就摆在哪里,哪敢要求什么马车啊!就像以前戏里面演的,谁谁谁千里寻夫,某某某迢迢找爹的,马车自打开幕到闭幕,就没看见它上场过。这世上最可靠也是最普遍随时随用的交通工具——两条腿!

    境遇糟糕,身体疲惫,李半夏难得还有这么好的精神头儿,在那儿想这想那。这或许就是她的优点,越是累越是觉得前途漫漫的时候,她就尽可能地放宽自己的胸怀。反正以前跟爷爷上山采草药的时候,什么高山陡峰都攀爬过,如今走的这些路,与那时比起来,倒也算不了什么了。

    唯一令李半夏感觉痛苦的事,像这么个赶法,她不知何年才能走到千里之外的边城,更遑论学习那神奇的摸骨续骨之术,回去见东山。

    路虽不难走,也不是特别崎岖,奈何这一天到晚的走,脚下没个歇的,就是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了。

    后来实在支持不住,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了,就坐在路边,用着自己风尘滚滚的衣角给自己扇着风。一边扇风一边咳嗽,然后从行囊里掏出快把牙硌掉的硬馒头,撕咬起来。那情景可真叫一个凄惨,要不是李半夏向来不喜欢哭,认为哭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她真想捂着脸哗啦大哭几场。

    休息了一阵,李半夏认命地站了起来,继续赶路。就在她站起的当口,一辆黑棕色的骡子摇头摆脑地朝她这边嘀嗒嘀嗒地走了过来,边走还打几个响鼻,脑袋不断往前蹭着,那模样倒是有几分惬意悠闲。

    骡子后面连着板车,一位白胡子大爷坐在骡子后面,拉着缰绳,缓缓行进着。

    不用赶路扛重物的骡子,确实怪悠闲的。

    那一刻,李半夏就觉着是见到了亲人~~

    亲人哪亲人!但是为啥她眼巴巴地期望着有这么个东西出现的时候,它啥动静都没有。就在她想都懒得想的时候,它又以这么可爱的姿态出现了馁?

    不过,出现了好啊,起码有一点点希望不是。大不了麻烦这位大爷送她一程,到点了之后她会付该给的报酬的。

    这么一想,李半夏就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朝她悠哉着行过来的驴子。那眼神,好像下一刻要将整只骡子吞下肚一般。

    以前觉着骡子兄弟很可爱,傻头傻脑的,这下子就觉得它更加可爱了。

    白胡子大爷瞅到路边这一幕,心里不禁直发怵。当时他看到的就是一个姑娘站在路边,汗湿的头发变成一绺一绺的,看着他家的骡子舔了舔嘴巴。又看她,两只眼睛瞪着他家的骡子直泛光,她该是有多饿,才至于盯着一头骡子流露出这么想巴巴的样子?

    白胡子大爷一拽缰绳,把骡子停了下来。

    “姑娘,你赶路呢?”

    “……”李半夏在一瞬间的愣神后,忙点了点头,就怕到嘴的机会就这么飞走似的,“嗯嗯!”

    “你这是上哪儿?若是顺路,我就载你一程——”这姑娘,肯定是累坏了。看她的衣裳上,沾满了沙尘,走得满头大汗的,倒不是因为饿,是累着了。

    李半夏一听这话,陡然乐了,忙问:“大爷,你这是上哪儿?”

    “我回家,我家在翼城——”

    “顺路顺路,大爷,我顺路。”李半夏就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积极地举起手,就像她一不留神大爷和骡子就会溜走一般,身子一哧溜就蹭了过去。

    这个时候,李半夏顾不得什么客套、矜持了,只要能早点赶到边城就好了。

    “大爷,我要去边城,边城可是要经过翼城?”

    “去边城?我说姑娘,你一个女娃娃,好好的去边城干啥?那边可正在打仗,跑回来尚且不及,哪有这个当口还往那赶着去送死的?”

    这大爷话虽说得直白,却也是真心话。战事一开始,许多边关的老百姓就往关内涌了,不能回来的也是闭门不出,生怕有个好歹的。看这姑娘,脑子也没啥问题,咋就偏偏进了水呢?

    李半夏想了想,只得道:“不瞒大爷你说,我这次到边城是去为我丈夫找神医治病的。他病得很厉害,如果找不到神医,只怕是……”

    李半夏倒没想着要跟大爷说谎,只是她这么含糊其辞的,停又停在了这个地方,让那白胡子大爷顿时以为她丈夫病得很重,没有请到神医就会眼一闭腿一蹬。当即叹了口气,“原来姑娘你是为了救自个儿的丈夫,这般情重,就连小老儿都感动了。姑娘,快上来,咱们不多说,我这就送你一程——”

    李半夏一听老大爷这么说,有点傻眼,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上了车,与大爷一同往翼城的方向而去——

    在路上,李半夏才知道这位老大爷是到这镇上来卖货的,这条路上,他来来回回已经有好多个年头了。

    老大爷有两个儿子,一个儿子在战场上战死了,还有一个,得罪了当地的地头蛇,被活活给打死了。可怜他两度白发人送黑发人,家里就剩下他这个不中用的老头子,本想跟着儿子一块走,却因为想为儿子讨一个公道一直苟活到今天。

    幸好遇着了一青天大老爷,不仅给他儿子讨回了公道,还拿了一笔银两给他,好让他能度过晚年。

    李半夏也为大爷的不幸感到难过,这个世上,活得辛苦的人大有人在,真正能够轻松的着实不多。

    大爷一再向李半夏提及那个青天大老爷,说他真真是百姓心目中的父母官,翼城里清如镜、明如水的青天。翼城也因为有他的治理,做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到后来,连一心赶路的李半夏,都不禁对那位与包青天堪媲美的青天大老爷,生出了一丝景仰和兴趣来——

183 巾帼不让须眉

    183巾帼不让须眉

    行了两天,两人终于抵达了翼城。

    李半夏向老大爷道谢,目送他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才打量起身处的环境。

    她旁边就是一家酒楼,人声鼎沸,看起来很热闹。

    人多的地方,消息自然就通畅,尤其是酒楼这种地方。她到里面去坐坐,正好打听打听边城那边的消息。

    别到时候,她千辛万苦地赶到边城,张神医却已走了,那她只怕哭都哭不出来了。

    正好,身上的干粮和水也都快用完了,到里面添置添置。

    这么想着,李半夏便举步朝旁边那家酒楼而去。

    此时正值正午,酒楼里坐满了人。这个时候,酒楼里坐满了人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些客人都一身江湖打扮,表面上是在吃吃喝喝,眼神却很锐利,似乎在戒备着什么。

    不时还朝大门口的方向睇了几眼,待没动静之后,便又和身旁的人笑着喝将起来。

    观察仔细的人,还会发现在他们坐的桌子下方,搭着一把又一把发着寒光的大刀。

    李半夏一走进来,就觉得情况不对。

    喧闹的人声一下子安静下来,每个人的手都摸到了桌底下的刀柄,等到发觉来人并不是他们要等的那个人,又把手偷偷收了回去。

    不一会儿,楼里重新恢复了热闹。

    李半夏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感觉得到里面刀光剑影、剑拔弩张的气势了。下意识地就想打退堂鼓,换一家酒楼去打听。

    李半夏不是个傻子,相反,她还很聪明,也很了解自己所处的形势。这些人,一看就是江湖人物。不是刀头舔血的亡命途,就是涉及到了门派纷争,抑或是等候在这里,对付一个“大人物”。

    从她进来他们戒备的状况就能看出来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一不会武功,二不是江湖中人。刀剑不长眼,她可不想就这么白白的将自己的小命给送掉。

    而且,她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容不得她随便冒险。

    李半夏转了个身。就想走出楼去,却不成想,她刚一转身。就被一个大汉给拖了进来。

    “都进来了,还走个啥,进来陪我家主子喝杯酒好了——”

    李半夏刚想说自己不甚酒力,下一刻就被那八尺大汉拎到了一张桌子前。李半夏没有任何武功基础,哪经得住他这又是拎又是甩的。顿时有些头晕转向。

    等眼前恢复清明,才发现在她的对面正斜坐着一个人。那个人一脚跷在板凳上,一手举着一个大碗,正在往嘴里灌着酒——

    令李半夏瞪大眼眶的是,对面那个人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她打扮得很剽悍。一身红色劲装,蓝色头巾,眼神顾盼间尽显飒爽英姿。每当她喝完一碗酒。就有一个属下举着酒坛给她蓄满,然后她头一仰,一饮而尽。

    李半夏咽了口口水,不禁有些发愣。打从她坐在这儿半点的工夫,这个姑娘已经喝了三大碗了。

    那可是酒啊。不是啤酒不是饮料而是正宗的白酒啊!李半夏见过能喝的,没见过她这么能喝的。

    以前。过年的时候看到那些婶娘阿姨的,一晚上能喝下几瓶啤酒,就觉得是极限了。没想到这位姑娘,三大碗下去,居然能面不改色。

    而且,这还是在她来这之后,之前那么长时间,也不知她喝了多少酒下肚了。

    “嗯——你喝!”那个女人嗯一声,终于转过头来,端着一碗酒递到了李半夏的面前。

    方才是从侧面看这姑娘,自然有些看不真切。她这一转过来,不由让李半夏一怔,眼里闪过一丝赞叹。

    心道,这个姑娘可真是漂亮!眉目间英气尽敛,光彩照人。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当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她大约十**岁的年纪,腰插一把精致的匕首,长辫垂肩,一身红色布衣,道罢女儿好巾帼!

    李半夏神色微闪,注意到了她端过来的那一碗满得快要溢出来的酒,还没喝,一股辛辣的味道就传进了鼻中,让李半夏差点没打出一个喷嚏来。

    “抱歉,姑娘,我不喝酒。”李半夏也学着江湖人的样子拱拱手,算是谢过她的好意了。

    那位姑娘凝视了她半天,确定她不是在故意推辞之后,才缓缓收回手去。一仰头,一碗酒顷刻间又见了底。

    “姑娘是哪里人,打哪里来,又往何处去?”那人从属下手中拿过酒坛,径自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边倒酒边问道。

    李半夏皱皱眉,听那位姑娘的口气,似乎有些不善。转念一想,江湖女子直来直去惯了,又终日和一群大男人打交道,说话直了点也属正常。

    “姑娘,我乃江阳人,从家里来,欲往边城去——”

    李半夏来自大杨村,这个村子知道的人自是不多,故在外之人报家门多半都是报大杨村所属的州县。

    江阳或许不是很有名,但江阳的砚台却很有名,尤其是血砚,江阳更是有“血砚之乡”的美誉。

    “哦?边城,你要往边城去干嘛?”那姑娘眼睛紧紧鄙视着她,似乎在观察她话的可信度。

    “是为了一点私事,非得走这一趟。”李半夏可不想把自己的事老是对一个陌生人提及,而且她一直觉得面前的这个姑娘打量着她的眼光很是奇怪,眼神里面也透出着怀疑。

    “你是杀手西施包子华的什么人?”那位姑娘看久久套不出她的话来,再加上李半夏的回答滴水不漏,她找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干脆直接问了出来。逼视着她,连连咄问:“你是不是她的手下,还是她打发过来了解情况的探子?说!”

    顿时,酒楼里其他的人也都静下来了,望着李半夏的眼里尽是愤怒。

    李半夏却渐渐地明白了,她说她打一进来就觉着情况不对呢,听他们话的意思,他们等在这里是在等一个叫做杀手西施包子华的人。

    而这个姑娘对她的质问,却是怀疑她是包子华的手下或探子,这才对她留难。

    想到这儿,李半夏不仅没有感觉到紧张,反而淡淡的笑了。

    一见她笑,对面那人眉头拧得能夹死个苍蝇,怒斥道:“你笑什么?”

    “我笑,姑娘你误会我了,我并不认识一个叫包子华的人,也不是她的探子或手下。事实上,我这是第一次来到翼城,就在刚才才下了一位老大爷的骡车。”

    李半夏答得坦诚,眼里满是真诚,那姑娘瞅了半天,也没看出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你说的是真的?”

    “是。”

    “既是如此,那刚才就是我洪瑛冒犯了。来,这一杯我敬你,算是为刚才的事情抱歉了。”洪瑛说着,又给自己蓄满了一大碗酒,与李半夏道了个请字,便率先饮下了。

    端端是爽快!

    李半夏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比爷们还豪爽的姑娘,她活了这么些年头,还是头一次碰上这等直爽的女子。

    “哦,哪里,姑娘客气了。我叫李半夏,初到贵地,若有叨扰之处,还请见谅。”李半夏嘴中的叨扰,无非是方才贸贸然地闯进来。经过这一出,她算是明白了,今日这家酒楼是被他们的人给包下来了,包下这家酒楼就是为了等那个杀手西施包子华的。

    但凡在翼城呆得久了的人,就知道这儿酒楼的规矩。

    翼城的酒楼,有分民家的和官家的。官家的不过只有两间,是那些大人宴请同僚或者是重要人士之所。而民家的又分为普通百姓开的,和江湖中人开的。

    江湖中人开的酒楼,有其特有的规矩。不但可以用来召开类似英雄会议、商讨重要的事宜,还能够用来处理江湖中的纠纷。

    但凡是江湖人开的酒楼,酒楼外面放有一块牌子,正面刷着红色的油漆,是“迎客”的意思。反面则是蓝色的油漆,意思是“勿进”。当红色的那一面对外,酒楼里就可随便进,会得到好招待。

    而当蓝色的那一面对外,酒楼就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了,只有事先约好的人,才敢走进去。

    李半夏初来乍到,根本就不了解这里的规矩,适才走了进来。

    而洪瑛,想来也是明白这一点,才知道李半夏不是说假的。毕竟,若真是杀手西施的手下,决不会连这个规矩都不了解,这样大大咧咧地走进来,不是让自己活成了他们的靶子吗?

    “原来是李姑娘。”洪瑛点头笑了笑,“我叫洪瑛,是翼城三山十二寨的寨主,集结兄弟在此,是为了对付一个很厉害的对头。刀剑不长眼,姑娘既然是贸然闯入此地,还是速速离去。否则一会儿杀手西施来了,动起手来,我也兼顾不到姑娘——”

    洪瑛说完,便站起身,让一个兄弟送李半夏出去。

    不等李半夏说完,那个把她拎过来的大汉手往外请了请,李半夏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跟着他出去。

    然而,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张狂又妖娆的笑声——

184 杀手西施(三更)

    184杀手西施(三更)

    ——***——

    稍后还有一更,总共四更,有一更是补昨天的。暂时一天三更,有改动会通知大家,妹纸们记住了哦。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听笑声,每个人都愣住了。不只是发愣,更多的是惊恐。除了李半夏,就连方才镇定自若的洪瑛,目中也泛出一丝无言的惊慌。

    尽管这抹慌乱很淡很淡,李半夏还是瞧见了。

    她很奇怪,是什么样的笑声能够让洪瑛这样一个坚强的女子流露出惊慌的情绪。她甚至怀疑,这样的神情是否真的在她眼底出现过。

    如果李半夏知道来的是什么人,那她就不觉得这件事奇怪了。

    伴随着笑声,酒楼里突然卷来一片乌云,乌云散尽,赫然在门口处站了一个人。

    那女人言笑晏晏,妖娆外千,一双水蛇般的杨柳细腰娇俏地舞动着,随便动上一动,摇上一摇,也快要将里面一干男人的魂给勾走了——

    她穿着也是一袭红色,与洪瑛的劲装不同,她穿的是滑腻如稠的丝绸,如水丝滑般从肩头处延伸下来,没有任何褶皱。

    一缕发丝轻轻捏在她的指尖,流光顾盼间,有暗光流动。

    她长得也是极美的,与洪瑛的美丽不同,若说洪瑛的美透着英气,那这个女人就是张扬的妩媚了。但这种妩媚又与李半夏以前所了解的意义上的妩媚不同,她的妩媚带着一种致命的危险。

    就像是一株罂粟,静静绽放在你面前,你渴望采摘,但采摘的代价却是你万万受不起的。

    这个女人,给李半夏的第一感觉正是如此。

    洪瑛环顾一下自己的四周。发现她的手下都被这女人迷惑了心智,一碗砸下去,“嘭”一声,底下的那些大汉总算是醒了过来。一个个来到洪瑛的身后,严阵以待!

    “杀手西施?”洪瑛蹙眉,望向来人,不确定地问道。

    “小丫头,你摆下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为了等我来。现在奶奶来了,要说要动手。直接请吧——”

    小丫头?奶奶?

    李半夏看看洪瑛,又看看杀手西施,不禁有些好笑。那个杀手西施说话可真是有趣。看她的年纪,比起洪瑛只怕还要小上个两岁,却张口喊她小丫头称呼自己为奶奶,真真是让李半夏有些哭笑不得。

    但出乎李半夏预料的是,她本以为杀手西施这番称呼。尤其还是当着洪瑛门下的面前,定会激怒她。没想到洪瑛只是敛了敛神色,什么都没有说。

    李半夏可能还不知道,她面前的这位二八芳华的杀手西施,保守估计至少有四十多岁了。四十多岁的前辈,叫洪瑛一句小丫头。她也并不吃亏。

    洪瑛神情肃然,上前两步,正色道:“包子华。我三山十二寨横亘白头山多年,向来与你杏花宫井水不犯河水,也自问没什么对不起你的,你为何要暗算我爹他老人家?”

    面对洪瑛和门下的义愤填膺,杀手西施包子华自始至终连眉头都没皱过。

    “你爹。洪天洪老头?”

    “正是我爹!”

    “洪老头与我,在二十年前交过一次手后侥幸逃脱。我本想取他性命,怎奈他这般无用,在与人交手过程中又断了一只手臂。奶奶我向来杀人不眨眼,却还不屑取个残废的命——”

    “你!”洪瑛暴怒,她怎可允许别人这般诋毁她的爹爹。但她毕竟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包子华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我爹中毒不是你下的毒手?”

    包子华没有答腔,以她的傲气,她一句话不想说第二遍,也懒得与她解释。

    李半夏却着实不解了,听包子华话中所透露的消息来看,她二十年前曾与洪瑛的爹交过手,而且还把他爹打败了。以她的年岁,只怕二十年前还没有出生吧?怎么说得自己好像一把年岁的老婆婆一样?

    洪瑛犹豫了片刻,也明白包子华没有必要对她说谎,但……

    “可是我爹明明是中了你的清风醉,你有何话说?”清风醉是杀手西施包子华的独门毒药,中了这种毒的,不但内力全失,还形如痴傻。想她爹堂堂三山十二寨的老寨主,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铁游侠,现在竟然变成了一个傻子,岂不是比让他死还要难受?

    杀手西施在听到“清风醉”三个字时,微微愣了愣,却转而笑了,“小丫头,奶奶没话说~~”

    意思就是想动手就动手,不用再和她废话了。

    “既如此,快把清风醉的解药交出来!”

    包子华傲然挺挺胸,想从她手里要解药,还得看看她老人家高兴不高兴了。她要是跪谢,恭敬地对她磕几个响头,她说不定一满意就把解药给她了。可她老人家脾气不太好,她硬与她讨要,她还就不给了!

    如果给外人知道,她就这么把解药给了她,不被江湖同道认为她杏花宫可欺?

    “老太婆,快把解药交出来,我等还能饶你一命。若是你不识时务,就别怪我等心狠手辣,对你动粗了——”

    洪瑛背后一个被门下称为三当家的中年人跳出来,冲着门口的杀手西施喊道。

    李半夏有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看了那三当家一眼。哎!她不明白,这个三当家,对着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是怎么把那“老太婆”三个字给喊出来的。

    “呵呵!老太婆?”杀手西施包子华面色一寒,仰头又是一阵大笑,那笑声,让李半夏心里生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接着,那笑声陡然停住了,手指一弹,酒楼里就传来一阵哀呼。

    只见刚才还声势滔滔的三当家,痛苦地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哀叫着。

    “三当家,三当家,你——对三当家做了什么?”

    “奶奶我不过教他懂点规矩——”活了一大把年岁了,连尊老敬老的规矩都不懂,这种人难道不该教训?

    了解杀手西施的人都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说老了,尽管她自己奶奶奶奶的说着,别人若是犯了她的忌讳,那可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不是一个坏人,也不是一个好人,硬要说,只能说她是一个怪脾气的老婆子。不同的是,她这个老婆子比许多姑娘家还要年轻。

    钟情是个大夫,看到有人躺在地上,明知道可能会惹怒包子华,还是奔了过去。蹲到地上帮三当家查看起伤势来。

    “洪姑娘,我是个大夫,懂点岐黄之术,不妨让我先给三当家看一看。”

    洪瑛一看是李半夏,又看她对病人关心的样子,感激地道:“如此,麻烦李姑娘了。”

    洪瑛给李半夏让开位子,李半夏忙将三当家翻过来,尽量让他放松身体。三当家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看来,他应该是伤在嘴巴上了。

    李半夏用了点力气,将三当家的手给拉了下来,不禁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

    三当家嘴唇红肿,因为疼痛而抽搐着,嘴里嗤嗤呜呜着,好不难受。

    李半夏一惊,该不会是……

    洪瑛眼见着自己的手下被杀手西施伤成这般,大怒,当下指着包子华大喊:“好你个包子华,竟敢暗中伤人,让我来会会你——”

    李半夏拧眉,眼看着这酒楼里就要来一场恶斗,本不想搀和门派之间的纠纷。但现在,她不想搀和也搀和进来了,还是救人要紧。

    好在这儿离她们打斗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不会影响她救人。

    视线再转向场中,包子华听罢洪瑛的话,呵呵一笑,“小丫头,着了道就说别人是暗中伤人,好没道理。一个毛头小丫头,就这般狂妄,也罢,就让奶奶也教教你与老人家说话的规矩——”

    边说着,边接过洪瑛打过来的一拳,一双秀拳轻轻一送,看似轻飘飘的,却将洪瑛远远冲了去。

    打了一个回合,待到站定,杀手西施还保持着婀娜的风姿。

    她年轻的时候是以杀手起家,谁也不知道她有多大的年纪,只知道早在二十年前,杀手西施的名号就传遍了整个江湖。

    传闻中,杀手西施诡计多端,妖娆妩媚,凡是见过她的男子都不禁为她的容貌着迷。此人虽然成名多年,真实的年纪又不可预测,却生得一张永葆青春的脸。这张脸,不管过了多年,都比十六岁的少女还要娇嫩。

    有人说,这是因为她练玉女功和绵冰掌的缘故,玉女功至柔,绵冰掌又至阴,至柔至阴的属性,造成了她身体机能的变化。所以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依然如此的年轻。

    杀手西施驰骋江湖多年,这些年虽然弃了杀手的行当,武林中人却还是习惯叫她杀手西施。有需要的话,一年之中也会做一两笔大买卖。虽没什么好名声,却也不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徒。唯一的,就是她的脾气太过古怪了些,凡得罪过她的,纵使不死,也得吃上许多的苦头。

    换句话说,这个杀手西施就是难缠,出了名的难缠!

185 和事佬,罢兵戈(四更)

    185和事佬,罢兵戈(四更)

    换句话说,这个杀手西施就是难缠,出了名的难缠!

    所以她的杏花宫,在江湖上虽然比不上少林武当,却也没什么人敢轻易开罪。

    玉女功和绵冰掌,这一至阴至柔的武功,需得以极深厚的内力为基础。内力越高,发挥的威力也就越大。

    与洪瑛刚才的那一交手,包子华只用了三分的力道,却生生将洪瑛给扔了出去。由此可见,这个杀手西施的武功该有多高。

    然而洪瑛,不到二十岁便稳坐三山十二寨的寨主之位,手下的本事也不是盖的,就在身体快撞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借力,又稳稳地落了下来。

    再次看向包子华的时候,眼里有着惊愕。

    大概是她,这辈子还没遇见过武功这么高的人吧。

    就在她被扔出去的一刹那,她的身体仿佛不能动弹,任她驱使。全身的力道就像使在棉花上一般,毫无着落。若不是她临时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再加上手上的一个借力,这会儿不死也会重伤了。

    包子华看她这一扔竟被她化解开了,眼里也闪过一抹赞扬。

    “小丫头,年纪轻轻,便有这等功力,已属不错。也罢,这次,饶你去吧——”包子华一甩手袖,旋转两圈,就坐到了洪瑛刚就坐的那张桌子上。

    而围在桌旁的大汉,也纷纷地退开。

    与这个威震武林的女魔头站得这么近,可不是谁都有这个勇气的。

    杀手西施悠然坐在洪瑛刚坐的位子上,笑着觑向与她换了个地儿的洪瑛,遥遥对她举了举杯,就像是存心气她似的,很畅快地饮下了一大碗酒。

    洪瑛愤愤地跺跺脚。都怪自己没用,这么快就落败了,也实在是太丢脸了。以她的脾气,就算是一死,她也不会这么快认输。可就那简简单单的一招,已让她认识到了她们的差距。

    别说她一个人了,就是这儿所有的兄弟加起来,也斗不过这个老妖婆。

    虽然,在来之前,她就知道这个老妖婆不好对付。没想到,比她想的还要难对付,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站在她面前。她居然都不知道自己的拳头要怎么挥下去。就像现在,她悠然自得地坐在凳子上,就只是随随便便地坐在那里,但却好像一个武林高手,已摆出了最严密的防守姿势。全身上下连一点破绽都没有。

    洪瑛泄气地垂下头,望着自己的拳头。

    他们洪家,最厉害的就是这一双铁拳。她一向知道自己的拳头有多硬、有多快,然而打在她身上,就跟泥入大海一般。

    现在,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移到了李半夏身上。

    这个面对刚才的打斗。依然不动声色,全神贯注为三当家看病的大夫。

    就连见惯了各色人物的杀手西施,也不禁对李半夏多睇了两眼。

    李半夏看到三当家肿得老高的嘴唇。一开始以为是中毒,仔细查看之下松了一口气,并未中毒。

    又看三当家嗤嗤呜呜了半天,只能哼哼,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刚松了一口气的心神又提了上来。

    扳开三当家的牙关,向他的舌头看去。还好。舌头没断,只是舌头上有一个红点,想来是被杀手西施那一弹指给弹中了。

    李半夏又细细观察了他的口腔,没发现什么异物,心里不禁疑惑。

    照她的观察,这三当家应该被类似黄豆大小的弹丸打中,引起舌头的麻痹,一时无法出声。弹丸从嘴唇擦过去,极大的内力促使三当家的嘴巴红肿起来,以至于三当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疑惑的是,她在三当家的嘴里,并未找到类似弹丸的东西。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三当家伤成这样还算是幸运的了,她无法想象,凭着那一指的功力,若是弹丸径直从口腔打过去,三当家现下会成为什么样子。

    由此可见,那位杀手西施出手虽然狠,还是有分寸的,并不是想要他的命。

    李半夏想着,从随身小布包里摸出一瓶药,这个药是消肿止痛的,是她以十多种药材提炼而成,在这一块很有疗效。

    当即倒出两粒,让三当家吞了下去,然后又让洪瑛门下那些人将三当家扶起来,让他到后面去休息。

    “李姑娘,三当家的伤怎么样?”看到李半夏站了起来,洪瑛也顾不得杀手西施还在附近,就走了过来问道。

    她看准了以杀手西施的身份,定不会对他们下黑手。她要真是想对他们不利,那么刚才就可以动手了。

    李半夏看了一眼对面的杀手西施,包子华也正好这时冲李半夏看过来,眼里满是无所谓的高傲,李半夏转过头来,对着洪瑛摇摇头:“洪姑娘不用担心,三当家的伤并无大碍。只是嘴巴红肿,舌头有点麻痹,短时间不能开口说话罢了。等舌头上的麻痹之感消失,也就无碍了。”

    “就是这样?”洪瑛有点难以相信的看看钟情,又看看对面的杀手西施。

    她可不会相信,杀手西施会这么好心轻易放过三当家。

    李半夏摊摊手,无奈地笑笑,“正是如此。”想了想,李半夏接着又道:“洪姑娘,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姑娘请说——”洪瑛忙道,且不说她与李半夏也算是一见如故,就是她刚才愿意当着杀手西施的面帮三当家治伤,这一点就够她另眼看待了。

    “是这样,从三当家的伤来看,包姑娘下手虽然有些重,却很有分寸,也没想过真的要三当家怎么样。想来是三当家方才的无心之言,惹恼了包姑娘,这才对他动了手。包姑娘盛怒之下,尚且为别人留有余地,我想,令尊洪老前辈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李半夏说完,酒楼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洪瑛听罢李半夏的话,侧过头,目中若有所思。

    杀手西施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在安静的酒楼里,不免显得突兀。李半夏见状,暗自想着是不是那位包姑娘在笑她多管闲事,滥做好人,抑或是认为她是在趁机讨好她?

    尽管最后一个理由压根说不通,却不保证别人不会这么想。

    李半夏却心怀坦荡,她说她自己觉得应该说的话,至于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

    若是说这话出于什么目的,她只是不希望这两方真的发生争斗。不管怎么样,打架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打架过程中,总会有人死、有人受伤。

    杀手西施还在笑,那笑声虽然并不难听,也可以说是很好听,然而听久了还是让李半夏觉得毛毛的。即便自己认为没有说错话,也觉得可能有哪里说错了。

    “小姑娘,我老婆子没听错吧,你叫我什么……包姑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凡知道她真实身份和真实年纪的人,还没有一个人喊她姑娘。

    呵呵!包姑娘~~

    她底下的那些人,清一色的都是姑娘家。年方二八二九的小姑娘,这些人通通喊她为奶奶。并非是大户人家丫头喊当家主母的奶奶,而是叫一个老太婆的称呼。

    她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她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是老太婆,却不允许别人拿这个称呼对她不敬。

    所以方才三当家那一声“老太婆”,可是让她大为光火来着。

    李半夏满脸的疑惑,从刚才开始,她就对此很纳闷了。

    不但是杀手西施包子华自己,就连洪瑛和她的那一帮属下,听到李半夏的称呼,也有被她雷得走不动路的感觉。

    李半夏看向洪瑛,她相信只有她能为她解开她心里的疑惑。

    洪瑛一早的颓丧和怒气一扫而空,听到李半夏的话,此时再看到李半夏一脸茫然的样子,也好笑地笑了起来。

    不过,这也不奇怪,李姑娘一看就不是江湖中人,不知道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那老太婆看起来比她还要年轻个两岁,也不怪李半夏会喊她包姑娘了。

    “咳咳咳!李姑娘,是这样~~”洪瑛指了指对面的包子华,看她正看着自己,没敢指她,悻悻地又把手指头给收了回来。压低声音,对李半夏说道:“在你对面的那个人,年纪少说也有四五十岁了,说不定都快七八十了,所以……呵呵!”

    “啊?——”李半夏惊呼。这是真的还是假的,难道她看见现实版的天山童姥了?记得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就对这种返老还童、青春永驻的事情觉得很不可思议,从她做大夫的角度来看,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你不得不感叹,造物者的神奇,它造出了人,也造出了许多奇奇怪怪不可思议的东西。许多用常理说不通的东西,并不代表就不会发生。

    洪瑛瞧她吓的那小样,又想到这样会不会激怒到对面的包子华,不禁有点担心。朝包子华偷偷瞥去一眼,不成想,令她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186 玲珑心,热了柔肠

    186玲珑心,热了柔肠

    包子华没有发怒,也没有任何的不悦,反而看着李半夏的眼里,有着点点的笑意——

    这不同于之前的冷笑和篾笑,而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笑。

    洪瑛不由多看了两眼,她也知道,像这种事情不是常常都能看见的。

    李半夏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大了些,投给包子华一个抱歉的笑容。

    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对包子华道:“包……前辈,晚辈心中有一疑惑,不知前辈能否帮忙解答?”

    有的时候,你还真得相信那第一眼的缘分。第一眼对了对方的胃口,投缘了,那对方对你的态度也自然就和善些。倘若你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很不好,或者让对方很讨厌,那再想要挽救可得花费更多的工夫了。

    李半夏本就是个面善的人,她人很温和、很无害,让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不自觉地就对她少了提防。尤其对于这些江湖中人来说,一个从不涉足江湖的农家女子,相处起来就自然少了一股敌意、一股戒备。

    而李半夏,因为“无知”,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有多么可怕,和她说起话来也不似洪瑛那般,多少带着一点惧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坦坦荡荡,直直白白,这所有的一切,无疑让杀手西施包子华生出了好感。

    包子华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腔,傲然抬头,凝视着前方。

    这一动作,被李半夏自动解读为她已经默许了她的提问。

    “敢问前辈,方才是以何物创伤了三当家的舌头?我仔细找过了,并未看见他嘴中有任何异物。尤其是,这种东西用力很巧妙。在内力的驱使下,不会对人造成很大的创伤,又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李半夏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却也敢笃定,若是那异物真的是石子或者弹丸之类的东西,那三当家的伤也不是现下这个样子,可能要严重得多。

    因为就算是内力再炉火纯青的人,石子一旦弹出,到了人嘴里,力道还是会受到影响的。可能因为被伤之人太过紧张和恐惧。将石子不小心吞下去都有可能。而从三当家的情况来看,并没有吞下什么难咽难消化之物。

    这话一问出,不只是旁边的洪瑛。还有她的那些门下,都抱着同情的态度看看李半夏。

    以包子华那高傲的性格,是不会回答她的问题的。李姑娘这么和颜悦色,注定要热脸贴着冷屁股了。

    包子华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望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忽然扬起手,冲着李半夏的面前打去——

    “李姑娘,小心!”洪瑛反应很快,一个轻跃,将李半夏带到了带离了她原先站着的地方。这一跃,与之前的地方足有几丈的距离。若不是这个酒楼有限。只怕洪瑛还带她飞得更远。

    到底这杀手西施出手有多高端,直让洪瑛这个也算得上巾帼不让须眉的一寨之主戒备成这个样子?

    洪瑛的那些门下在包子华出手的时候,有的人已经忍不住紧闭起了眼睛。心中替李半夏哀呼。早就想到那李姑娘要吃冷脸,却不成想杀手西施这般狠,人家不过是问一个问题,还是很虚心的请教,她竟然要杀了她。

    洪瑛怒瞪着包子华。大声喊道:“包子华,我敬你是前辈。对你礼让三分。偏偏你这前辈,没个前辈的样子,李姑娘不过是向你请教问题,你不回答也便罢了,为何要对她下这般狠手?”

    李半夏起初也没回过神来,待看到包子华一击之下结成冰块的木凳,若有所悟,上前一步,朝着包子华深施一礼:“多谢前辈赐教!”

    洪瑛不解,上前拉住李半夏,“喂~~她要杀你啊,你还谢她干什么?还是你怕她?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定会护你周全!”

    洪瑛看李半夏这般态度,很自然地想到李半夏是怕了包子华。想想也是,李姑娘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姑娘家,不似她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惯了,顿时看到这种场面,很难不被吓到的。若是她是她,说不定也会像她这么做。

    毕竟,有几个人,会为了争一口气,真的不要自己的性命?

    李半夏感激地冲洪瑛笑笑,她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她虽然帮她救下了她的属下,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她却愿意为了她,犯难包子华,让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情势又剑拔弩张起来,还许下有她就会护她周全的承诺。怪不得人们都说江湖女儿重情义,果然,豪情非同一般!

    “洪姑娘,你误会包前辈了,她并不是要对我不利,而是告诉我她的答案。”

    包子华太过骄傲,以她的性子,定不会一句一句地给李半夏解释。随手击出一掌,既是回答了李半夏的问题,也想趁机看看这个女子的眼力。

    她如果能明白她的用意,自然不枉她的另眼相待。

    虽然她自己不太愿意承认,事实上,这个见面不过一刻钟的小丫头,她已经很厚待她了。至少,对于其他人,她可没这么好的耐性!

    洪瑛满面不解。

    李半夏指着那张木凳,问:“洪姑娘可知,包前辈擅长什么武功?”

    洪瑛不知道李半夏为何问她这个问题,却还是答道:“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杀手西施包子华最擅长两门功夫。分别是玉女功和绵冰掌,一阴一柔,威力极大,非同小可。”

    “这就是了,想来正是绵冰掌的缘故。”李半夏点点头,接着道:“三当家被包前辈击中,看起来很可怖,情况却并不严重。”

    说着,李半夏又将头转向了在后面休息,这个时候已经由门下掺着走过来的三当家。

    “三当家,这会儿你口中是否还有麻痹感?”

    三当家对着李半夏拱了拱手,“谢姑娘相助,洪某已经无碍了。”李半夏给的药很有效果,服下不出片刻工夫,嘴中的疼痛就去了大半。而一早红肿的嘴唇,也渐渐消了肿,只是还有些微红。

    “三当家客气了,你嘴巴之所以恢复得这么快,并非是我一人之功。”说着李半夏将眼神投向了包子华。

    她本想说三当家之所以能恢复得这么快,应得益于包子华手下留情。但李半夏想想,又觉得这么说实在是不妥。

    就算包子华真的手下留情了,三当家毕竟是伤在她的手上,在门下面前也丢了面子,这会儿说不定还在生包子华的气。若再听到还得感谢她之类的话,估计他会不淡定了。

    从刚才的事情来看,三当家本来就是一个脾气火爆的人,李半夏这么想也并不奇怪。

    这会儿,她虽没有明说,可大家伙儿也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洪瑛一连往包子华脸上投去了好几眼,以前她还没在江湖上走动的时候,就听叔叔伯伯说,杀手西施包子华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人。律下极严,为人刻薄,得罪了她的从没好下场。

    但是从今天的情形来看,这个包子华似乎并非像传说中的那般。

    尤其是李半夏,从她查探过三当家的伤势之后,就能断定名满武林的杀手西施也不过是一个面硬心软的人罢了——

    否则,以三当家对她的辱骂,她不取他性命,也会割了他的舌头。虽然李半夏一直很反感这样的事,但在她的记忆中,那些“女魔头”向来是这般“不讲理”的。

    “可是,李姑娘,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洪瑛还是不明白。

    “我发现,在三当家的舌头处有一红点,似是被异物击中过。三当家之所以一时不能发声,嘴唇红肿,都是因为这一异物造成的。异物击中舌头,造成舌头短暂麻痹,所以不能出声。在异物弹进口腔之时,又被极高的内力擦过去,所以嘴巴才会肿起来。然而我看过三当家的嘴巴,并没有发现这一异物。直到包前辈打出这一掌,我才知道那个异物是什么——”

    “是什么?”

    “是个类似黄豆大小的小冰珠。”李半夏看到被冰冻住的木凳之后,脑中灵机一闪,就想到了三当家嘴巴的红肿和舌头的麻痹是怎么造成的了。

    除了预热即化的冰珠,又有什么东西能够莫名其妙地在三当家嘴里消失无踪呢?

    “洪姑娘,绵冰掌的武功是否可以将内力化为寒气,且能将寒气凝成冰?”

    “不错。绵冰掌是一门至阴至寒的武功,是一股冷入骨髓的寒气。散发出来的寒气比冰雪还要寒冷,初时使人全身战栗,牙关震得格格作响,最后全身冻结为冰。绵冰掌修炼到后期,不但可以将人冻结成冰,还能以冰做刃,重创对手于不察之下。”

    这些都是她的爹爹洪天告诉她的,她爹二十年前曾与杀手西施包子华交过手。洪天每次一想起那一战,神色都很可怕。因为被冰冻住全身,死亡一步步临近的感受,谁都会害怕。

    但他也在庆幸,二十年前的包子华,绵冰掌还没练到最后一层,否则他恐怕就回不来了——

187 舍己救人,身陷险境

    187舍己救人,身陷险境

    “这就是了,想必前辈方才用的正是绵冰掌。”李半夏眼里含着赞叹,“前辈的绵冰掌已然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仅能以冰为刃,还能将冰化为细小的冰珠。我虽不懂武功,却也知道,以冰做刃尚不是最难的,难的是能将冰随心所用,换句话说,是越小越难。”

    “这正如剑客使剑,在别人的印象之中,重剑难以驾驭。却不知,越轻的剑越难以施展。能使重剑的人很多,能使轻剑的却很少。当然,能将轻的剑使得好的,那就更少了。”

    这些道理还是以前李半夏从武侠小说上看来的,没想到,这一套理论还当真有用。

    杀手西施看了她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中的神色,却清楚地表明了李半夏说的很有道理。

    洪瑛没有出声,只是看着李半夏,凝眉思索着什么。

    大概是她没有想到,一个从未涉入江湖的女子,会明白这些许多江湖人都并不明白的大道理吧。

    “李姑娘,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这并不能否认包子华下毒害我爹。清风醉是包子华的独门毒药,除了她,江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拥有,难道我还会以此诬赖她不成?”

    洪瑛也不想相信包子华就是下毒害她爹的人,若真是包子华干的,三山十二寨与杏花宫势必要发生一场恶战,那到时候将会是两败皆伤的下场。但父亲被害之仇,不共戴天,又岂容她退缩?

    李半夏皱皱眉,“清风醉……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偷了包前辈的毒药呢?”

    “偷药?这不……不可能,也不想想,杀手西施是什么人。她的东西是别人想偷就能偷的吗?”别说偷她的毒药了,就连她的身都不是一般人敢接近的,不要命了!

    但洪瑛也承认,李半夏在提出这个假设的时候,她也曾一刹那的想过这个原因。只是,一想到对方是杀手西施包子华,又很快地否认了。

    若是别人,那还有可能。包子华麽,谁都知道杏花宫宫主律下极严,能拿她毒药的定然不是外人。唯一可能的就是那些门人。然而那些门人,又有谁敢冒着被她发现的危险,冒险去盗取毒药呢?

    李半夏看向包子华。这个打从进来就没说几句话的杏花宫宫主,不管她们说到了什么,她都是一副傲然的样子。就好像她们说的一切,与她无关,她也不在意。

    她想。就算是别人真的冤枉了她,以她的性子,她也不屑于狡辩和辩驳。

    包子华仰头轻轻笑了笑,果真没有辩驳。洪瑛喊下那些话,无非就是想让包子华给一个说法,偏偏她一点表示都没有。

    “那好。你不说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包子华,马上把清风醉的解药交出来,否则今日这帮兄弟。可就跟你血战到底了!”

    洪瑛一声令下,站在她身后的兄弟们一个个都抽出了随身的佩刀,一脸的视死如归。

    李半夏深知这种事不是她能够管的,也是她管不了的,在他们动手之前。还是忍不住想说一句:“洪姑娘——”

    “李姑娘,我知道你心善。但有些事是你管不了的。你往后面站着些,刀剑不长眼,别误伤了你~~”

    “不是,洪姑娘,你能否再听我一言。”李半夏不等她答应,忙道:“我不知道清风醉是一种什么样的毒药,但我想,以包前辈的傲气,要真是她下的手,她绝对不会否认。”

    洪瑛拿刀的手顿了顿,慢慢转过头。

    “你想,如果你是包前辈,你要真下毒害了人,你会不认吗?相反,如果不是她做的,面对别人的逼问,你会跟人解释你没有做吗?”

    江湖上总是不乏这样的人,宁愿让误会无休无止,也不愿多说一个字。这或许是天性使然,也可能是因为她明白即使她说了,别人也未必相信。既然别人不信,她又为何说呢?

    洪瑛思索着接下来的事要怎么办,却听后面一个兄弟道:“寨主,老寨主还等着解药救命,咱们不能就这样放包子华走——”

    洪瑛振了振精神,用一股巧力将李半夏推到他们的身后,道:“李姑娘,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不过这是我们三山十二寨和杏花宫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了。”转而傲然抬头,对对面的包子华扬了扬兵刃:“包子华,动手吧,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呵呵呵~~小丫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闯进来,既然你们想找死,我就成全你!”作为杏花宫的宫主,她就算是再怎么面硬心软,却也不允许别人一再冒犯她的威严。更何况,早在二十年前,她就跟那洪老头说过了,以后他的人见到她都得退开,这个小丫头却一再触及她的底线,不好好教训她,还当她真是好欺不成?

    下一刻,包子华就和洪瑛这边交上了手。李半夏站在后面干着急,却也知道她已经尽力了,接下来的事就不是她能够预料到的了。

    “嘭——嘭——嘭——”但见洪瑛这边,人一个接一个地被包子华丢过来。包子华的内力浑厚,受了她一掌,不死也重伤,在地上动弹了两下,就昏过去了。

    李半夏自然不能眼看着别人死在她面前,但凡有人受伤,就立刻想要去救人。奈何包子华一脚一个,门下像雨点一样一个个朝李半夏所在的地方砸过来,别说救人了,动作稍微慢一点,就得被人活活砸死。

    其实,也不是包子华非要将人往这边踢。实在是李半夏心急救人,擅自跑到了交战的圈子里,这才差点成了标靶,不断地被那些雨点似的“沙包”砸。

    倒在地上的人无一例外地吐了一大口血,然后倒在血泊中,洪瑛看到门下一个个倒下,也打红了眼。举起双拳,运气于拳上,不要命地朝包子华身上攻去。

    只听咔嚓几声,洪瑛的一双拳头被包子华捏得咔咔的响,最后一个重踢,将洪瑛踢飞了出去。

    眼看着洪瑛就要撞到墙上,一命呜呼,李半夏瞪大了眼,当即不及细想,整个人就挡在了洪瑛面前。

    背后的空间有限,李半夏就靠在墙上,洪瑛一砸过来,在洪瑛极大的冲力之下,即便侥幸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洪瑛手臂被包子华差点捏碎了,双手毫无劲道地垂在下面,以为这次死定了,却在见到挡在前面的李半夏时蓦然睁大了眼眶。

    “李姑娘,你快躲开——快躲开!”这话已经来不及说了,千钧一发的时刻,洪瑛只觉得眼睛都热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墙上撞去,想要将李半夏推开都不可能。

    这个笨蛋,这个傻蛋,又不会武功,别人打架她来搀和什么啊!知不知道,这样会死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洪瑛气得想骂娘,打从她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笨的姑娘,哪会为了第一次见面的人就不要性命!

    李半夏也很害怕,害怕得一双腿都不能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冲过来了,只是也许是身为大夫的天职吧,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在她的面前。

    一想到前一刻还活生生和她说话喝酒的姑娘,下一刻就得撞到墙上,脑浆迸出,李半夏就不寒而栗。心中一动,就挡了过去,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这样过去会有什么后果。

    即便知道了后果,也许她还会冲过去。

    别人可能会以为她很傻,她也觉得是。然而,就算是傻,她还是要做。

    只是……

    就在洪瑛离她越来越近,下一刻就会俯冲到她身上时,李半夏脑海里飞快地跃过一个人的影像——

    对不起,东山,我可能回不去了——

    …………

    老刘家的竹林里。

    正躺在躺椅上安睡的刘东山,陡然睁开了眼睛,从梦中惊醒过来。

    “半夏——半夏——”

    刘东山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在哪里,整个人还停留在自己刚才的梦境里,双手不可抑止的轻颤着。

    “东山,你这是咋啦?”马氏正在草棚里堆放柴火,听到刘东山的动静,忙过来问。

    “娘,我梦见半夏了,我梦见她出了意外,被人活活给……砸死了……”他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只知道那个地方有很多人,不知为什么那些人就打了起来,半夏因为急着救人完全没注意到身边存在的危险。最后,不知道什么东西砸过来,惊醒的前一刻,他看到半夏豁然睁大的眼眶——

    马氏常常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拍着儿子的背:“傻孩子,你这是太想你媳妇儿了,自己吓自己。梦都是反的,你媳妇儿不会有事的,啊?”

    “娘,半夏走了几天了?”

    “十天了……”一转眼,东山她媳妇儿就走了十天了。真是个傻孩子啊,一个姑娘家,受这种罪,大老远地往边城赶。

    马氏虽然嘴上劝着刘东山,其实心里对李半夏的安危也十分放不下。

    一个姑娘上路,难保会有这样那样的危险。

    刘东山轻叹:“十天了,已经有十天了……”

188 风波初歇,妙手救人(三更)

    188风波初歇,妙手救人(三更)

    就在洪瑛痛心不已,李半夏认为必死的时候,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朝两人卷了过来——

    以极快的身份卸了洪瑛的俯冲之势,又五指作抓,将李半夏从所站之地带了出来。整套动作完成只用了一秒钟,快的令人咂舌。

    洪瑛倒地,双手垂在地上,额头上因为疼痛和惊惧爬满了细密的汗,却还不忘关心李半夏的情况。

    李半夏整个人吓得不轻,被包子华带出来的时候腿已经软了,打了几下哆嗦,勉强才没有倒下去。

    “多谢……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李半夏虽然觉得包子华对洪瑛等人出手太重了,却也知道这是他们的江湖恩怨,自己插不上嘴。而且这边那么多人,那边就她一个,她出手不狠吃亏的还是自己。何况,包子华完全没有必要出手救她的,她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别人救了她,这份恩情,她自当感激。

    “迂腐!”包子华看着李半夏,半天才吐出这么两个字。

    李半夏一怔,转而轻轻地笑了。

    她知道包子华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在说她刚才不应该就这么冲上去,为了一个刚认识还算得上是陌生人的人,丢掉性命是一种很迂腐的行为。

    “是挺迂腐的~~”李半夏淡笑着,身体有点虚,是刚才被吓的。

    她没有什么面对危险依然镇定自若的气场和能力,也无法向那些大英雄一样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还能“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她很怕,被吓得不轻,若不是嫌倒下去实在太过丢脸,她真想在地上坐上一坐。

    李半夏也是这时候才明白,想要舍己救人是一件多么困难多么有勇气的事情。

    “迂腐还要这样做?”

    包子华摇着头。她行走江湖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笨的丫头。

    谁家的丫头,就这样让她在外面闯,她家人一定很担心。

    李半夏笑笑,她无话可说。

    洪瑛双腿跪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爬起来,艰难地来到李半夏的身边。

    “李姑娘,你没事吧?”

    “洪姑娘,我没事,倒是你。伤得不轻。”李半夏也顾不得腿软,看着洪瑛垂下来的手,便要过去给她看伤。

    洪瑛往后退了一步。以一种很复杂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李半夏,那目光中尽是无奈和不解。

    “李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么做会有多危险?”洪瑛从小就被她爹当个男孩子来养,因为她从小就知道,这三山十二寨的责任迟早会落在自己肩上。所以。她只能不断地让自己变强,守护着她的兄弟和寨子,一直以来,都是她给予别人保护,为别人带来安全感。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危急关头,竟是一个不会一点武功的弱女子跳出来以身相护。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她的心里。却总觉得比别的女人要厉害些。她看不惯那些娇弱弱的女子需要父母兄长保护,也看不惯为了一点小伤、小委屈便哭哭啼啼的女人。

    即使是李半夏,在打斗开始的时候,她都想着是自己要保护她,护住她的安全。结果到头来。竟然完全倒了个个儿。

    洪瑛无法言说,她心里的冲击有多大。她甚至不知道。李半夏冲过去的那一刻到底有着多大的勇气——

    “我知道。”李半夏垂下了眼睛。“但若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并不是说她人有多么伟大,她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面对危险会害怕,直觉的想要逃跑。逃过一劫的时候也会庆幸,也会因为刚才的事后怕不已,吓得腿软。也许再有一次,她会想上一想,但是还是不会阻碍她会这么做。

    如果因为自己的胆小,只顾虑自己的安危,而让一个人活生生死在李半夏面前,她想,她或许会内疚一生。更何况,她冲过去了,她未必会死。但她若不冲过去,洪瑛就一定会死。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不是?

    “你知道,那你还这样做?”洪瑛提高了音调。

    “我不这样做,你就会死。”李半夏有点无奈,“洪姑娘,我们还是先别讨论这个问题了,我为你治伤要紧。”

    “那你呢,你难道不怕?”洪瑛就像没听到她的后面一句话似的,径直问着心里的疑问。要不弄个清楚,她是不会安心的。

    “呵呵~~怕,我当然怕了,不信你看看,我的腿直到现在还在打哆嗦呢~~”李半夏笑着朝她眨眨眼,谁说她不怕了?她怕的要死好不好,可别把她真想得那么厉害,视死如归啥的。

    洪瑛沉默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半夏,似乎不了解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半夏已来到了洪瑛的面前,举起了她的胳膊,想要为她瞧瞧。

    洪瑛方才还不觉得,被她这么一抬,抽了一口冷气,连脸都变得酱紫起来。但不管怎么痛,洪瑛都紧咬着唇,没让自己叫出来。

    她本来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面对别的敌人也从来没服过软,却不想遭遇到杏花宫宫主,在她手上她就像个小绵羊似的。还没过几招就被她打得这般凄惨,洪瑛看包子华就像看着鬼一样。

    在她看来,只有鬼,才有那般鬼魅的身法和凌厉的招式。和她在空中交手,她击出的每一拳都被她挡了回来,刚猛的铁拳平时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然而每次拳头还没击出,下一刻就诡谲地被她擒住了。咔嚓咔嚓声响个不停,那是她手臂上的骨头错位的声音。

    最后的一击,她一脚踢出,看似轻飘飘毫无力道的一脚,却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后面跌去。

    洪瑛看了看李半夏,要不是她突然冲出来,她想,她现在已经死了——

    “洪姑娘,还好你的手臂只是错位了,只要重新接上就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儿。”李半夏把洪瑛扶到最近的位子上,让她坐下,边查看着伤势边对她道。

    洪瑛点点头。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手能接上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在听到那一声声响声的时候,她心里就咯噔一声,心想着,这下子她是真的完了。

    李半夏眼色一凝,伴随着几声“咔嚓咔嚓”声,洪瑛被包子华捏得错位的骨头重新接上了。

    另一只手也一样,速度飞快的,在洪瑛还来不及咬牙忍痛的当口,就已经接好了。像接骨这种事情,必须要快、要准,越磨蹭,病人也就会受更多的苦。

    李半夏之所以说还好,是因为洪瑛的胳膊只是错位,并不是真的断了。很多大夫能治疗错位的伤,却无法治疗断伤。再加上古代的医疗条件,所以纵使李半夏有点门道,对刘东山的情况也是无能为力。

    一开始,听到洪瑛在和包子华交手过程中,手不断传来响声。再加上她看包子华出手那样凶狠,也为洪瑛捏了一把冷汗。

    因为对于会武功的人来说,想要摧毁一个人的胳膊那实在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一个江湖人物,可以凭借一只手将一个人的骨头捏得粉碎,若真是如此,就算是有再高明的医术,恐怕也无能为力。

    “多谢李姑娘,我感觉……好多了……”方才,她的手就像被无数跟针不断地扎着一样,骨头一接上,那种撕心挠肺的苦痛也减轻了不少。

    “洪姑娘,你的手暂时还不能乱动,得敷十天半个月的草药,才会彻底恢复。这些日子,你可不能再动武了。”洪瑛最厉害的就是拳头,她一拳挥出,用上了全身的力量。试想一想,她若再挥出一拳,她刚接上的骨头又会面临怎样的压力。如果再乱动,牵动了筋骨,那可就麻烦了。

    给洪瑛看完伤,李半夏又赶过去帮那些倒在地上的门人检查伤势。

    很意外的,原本看到他们吐了那么多血,以为伤得不轻,却不成想只是受了一些内伤。

    练武之人受了点内伤也正常,但李半夏想不通,如果只是受了一点内伤,他们又怎么会倒地之后无法爬起来?

    很快的,李半夏就找到了答案。

    这些人受伤的地方,无一例外的,都是心口上。心口上有一穴道,为华盖穴。华盖穴,属心经,直拳打重,人事不省,血迷心窍,不治必死。此乃伤胃气,致心胃气血不能行走。

    击中华盖穴者,宜用枳壳三钱、良姜一钱,加前十三味方内同煎服。又加七厘二分五厘,行走心胃中淤血。瘀血走动,泄泻三五次,即瘥。泻不止,用冷粥止之。又用夺命丹二服,全愈。如不断根,三十六个月而死。

    想来,包子华正是击中了这些人心口上的华盖穴,才让这些人倒地不起。

    这样的伤势,虽然不至于立即致人死命,却也阴毒了些。许多华盖穴遭受到重创的人,一时会觉得没事,便放松了治疗,或者干脆就没有治疗。结果三十六个月后,就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189 义结金兰

    189义结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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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sasapd妹纸的粉红票,和黄鹤燃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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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洪瑛说,包子华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李半夏却不愿意相信。如果她真的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对三当家手下留情,方才又为什么要救她和洪瑛脱险?然而,她若不是这样的人,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

    李半夏盯着包子华看了半天,也没从她脸上看出一点门道来。

    “李姑娘,他们的伤势如何?”

    李半夏看了一眼包子华,把方才得到的结论与洪瑛说了。暗暗省下了这些人如不断了病根,三十六个月之后便会死去这一节。

    两方矛盾已经很激烈了,她实不能再做火上添油之事。而且以包子华的武功来看,洪瑛他们想要跟她动手,只怕也是自讨苦吃。

    她看得出来,洪瑛的武功很不错,算得上是高手了。尤其是那一双铁拳,威力不同小可,比男人还要厉害。

    但包子华的武功,可以称得上是出神入化的水平了。用他们的话说,人家虽形如少艾,却是活了几十岁有可能上百岁的女魔头,功力哪是他们受得住的?

    至于包子华这样一个人物,为何今日会在这酒楼里出现,李半夏就不得而知了。至少在她看来,这样名满武林的大人物,再加上她本身所练的武功还有年纪,应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才对。

    洪瑛听到李半夏的话,立即吩咐下去,让未受伤的门下或者受了一点轻伤的,赶紧去买药材,好让李半夏为这些人熬药治伤。

    李半夏却像是没有听到洪瑛的吩咐似的。注视着包子华不语。

    这件事发展到这一地步,该如何收场?

    三山十二寨这边惨败,短时间内自然无法再对她发起进攻。若包子华真有心除掉他们,这个时候便是最好的机会。

    包子华却没有这样做。

    淡淡瞥了李半夏一眼,好似知道她心中的疑问似的,却没有回答她。

    老神在在地让伙计给她擦了凳子,抹了桌子,又给她上了一壶好酒,才将人挥退了下去。

    接着,她就一边喝一边看着李半夏为那些人治伤。

    外伤很快就被包扎好。派去买药的伙计也回来了,李半夏麻烦小二将药煎好,一边等着药好。一边为门下众人查看是否有其他不适的地方。

    三山十二寨的人虽然伤得很重,却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只要能站起来的,都围绕在他们的寨主身边,脸上满是视死如归、忠心护主的气概。

    由此也可见,洪瑛虽然年纪轻轻。又是个姑娘家,却颇得他们的敬重。唯独一个人,李半夏觉得很奇怪。

    就是方才在洪瑛犹豫要不要和包子华动手时,大声喊话的那个人。李半夏好像记得洪瑛叫他什么四当家,他的伤势看起来很重,倒在地上都爬不起来。但是李半夏给他把脉时却发现。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受伤。

    李半夏又一想,可能这个人虽然没有受内伤,皮肉伤可能伤得不轻。然而看他衣服整齐。没有破损的迹象,胸口处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她一按就疼,所以她百思不得其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她皱眉的时候,眼角余光不期然地注意到他投过来的危险的目光。李半夏心下一紧。当即敛起心里的疑问,跟其他人一样嘱咐了他几句。便去看下一个病人。

    遇到这种事,李半夏自然不会傻到就这样将他指出来,且不说他未必就有问题。即使他真的有问题,有可能只是想在门下心中树立一个好形象,又或者是不想别人说叨,他怕了杏花宫宫主,如此作为李半夏虽不赞成,却也能理解。

    药熬好了,由着伙计送了上来,李半夏让受了内伤的人尽皆服一碗,也好断了病根。

    服完药后,相护搀着,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当然,有个女煞星坐在这里,他们即使坐着也是如坐针毡。事实上,他们都不明白,包子华为何到现在都还没有动作。是走是留,是罢手还是动手,总该有个表示才对,难道她喜欢这么多人大眼瞪小眼,压着恐惧看她喝酒吗?

    李半夏诊断完毕,包子华终于有了动作。

    “下次我若要伤人,必先制住你——”

    “……”李半夏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否则我伤一个,你救一个,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包子华话说得严肃,李半夏还是在她的眼里捕捉到了一丝轻不可察地笑意。

    脑海中念头一闪,李半夏恍然大悟,方才一直困扰她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前辈,我明白了!”

    包子华出人意料地对她点了点头,下一刻,如一阵轻烟般飘离了这家酒楼,走得毫无痕迹。

    在场的人看到这一幕,眼里是又钦佩又恐惧。就凭这一手,包子华不愧扬名江湖几十年。

    尤其是洪瑛,她现在才知道,自己和她动手,简直就只有找死这一条路。

    李半夏的目中也满是敬佩,不仅仅是因为她那牛得不得了的武功,而是因为她最后的那一个点头和淡淡的笑容。

    从那里面,李半夏联想到了许多。

    如果说包子华留在这里这么久,就是为了让她明白这件事,那许多人一定会说李半夏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然而事实确实是如此,包子华就这样走了,走得悄无声息,但她给这里每个人留下的痕迹,却永远都抹不去——

    洪瑛本不想就这么让她走的,她爹的毒还没有解,自己这个做女儿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该为他老人家要出解药。

    但她心里也明白,自己要是再缠下去,不只是她,就是她这帮兄弟,也不能活着回去。

    为了救她爹,她可以死去,但是这些兄弟们,有室有家,她怎能忍心看着他们为了她就这样丢了性命?

    她是寨主,寨主的责任就是要护好自己的兄弟们,而不是让他们为自己犯险。这些人,都是她亲如手足的好兄弟,她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他们有一点意外!

    更何况,包子华走得太快了,她就算是想留,又能留得住她吗?

    人,能留得住。轻烟,又如何留得住?

    门下一干人服下药后,一个个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三当家是个火爆脾气,对老寨主却是忠心耿耿:“寨主,不能就这样让老妖婆走,我们逮不住她,就打到杏花宫去,无论如何,一定要逼老妖婆交出解药!”

    “不用了~~”

    “寨主!——”

    “三当家,我们在外面耽搁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了。否则,爹爹会担心的。”洪瑛温温说了一句,许多话她虽没有说出,兄弟们却已然了解。

    若不是真的悬殊那么大,这一帮热血的汉子们,又岂肯就这么认了熊?

    “李妹子,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个事。”洪瑛突然就改了口,改得很自然,一点也不觉着突兀。

    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后,再叫“李姑娘”这个陌生的称呼,她还真没办法接受。

    而且,江湖儿女,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也用不着那般别别扭扭的。

    李半夏笑了,笑得很开怀,“洪姐姐,有事尽管吩咐。”

    洪瑛比李半夏的年纪要大上个两岁,这一声姐姐却也没叫错。

    洪瑛听到李半夏的一声“姐姐”,也很激动,“姐姐我上无兄姐,下无弟妹,一直就是一个人。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洪瑛的妹子,亲妹子!”

    随即,洪瑛一回头,对身后的兄弟们喊道:“大家听到了麽,从现在开始,李姑娘就是我洪瑛的妹子,你们要像尊敬我一样尊敬她,知道了吗?”

    后面传来阵阵的吆喝和欢呼声,大家都在想,这位李姑娘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也不会武功,却有一手高明的岐黄之术,方才更是不遗余力地为他们治伤。而且,在寨主出事的时候,更是不顾自身的安危,冲上去救她,单凭这份勇气和豪气,又有几个男人能比得上?

    就凭这一点,这位李姑娘就能够得到他们这帮兄弟们尊重了!

    听到众位兄弟的欢呼声,洪瑛扬着灿烂的笑,若不是因为手伤不便,她可真想捶李半夏两个,再和她来个歃血为盟,义结金兰。

    洪瑛没有兄弟姐妹,李半夏又何尝不是如此?

    且不说前世,在父母去世之后,自己就爷爷一个亲人。到这异世来之后,自己就更是孑然一身。虽然她现在有了家庭,有了东山,却一直觉得少了什么。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是一个朋友、一个姐妹、一个知己——

    虽然经历了方才一连串的变故,李半夏还是很庆幸,因为若不是方才的事,她也不会多了一个姐姐。

    洪瑛是个豪爽的女子,待兄弟如手足,对朋友又够义气,能和这样的女子结为姐妹,是她的荣幸。

    而洪瑛也在想,她洪瑛孤独了二十多年,如今有了一个这么有血性、有人情味的好妹子,真是她洪瑛几世修来的福气!

190 软硬兼施

    190软硬兼施

    “李妹子,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个事。”

    “洪姐姐,有事尽管吩咐。”

    “姐姐我看你刚才为我还有一干兄弟们治伤,颇有些手段,想必医术也甚是高明。最难得的是,你对毒药似乎也有涉猎,所以姐姐希望你能跟我回去一趟,看望一下我爹他老人家的病情。”

    若说洪瑛是真相信李半夏的医术也好,是病急乱投医也罢,总不会白白放过这个希望。

    “这……”

    “妹妹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伯父有事,妹妹我自不敢推辞,只不过……”李半夏也不知道要如何和她开口,一时有点犹豫。

    “记得妹妹方才说起要前往边城,行程很赶,所以不能耽搁?”

    这固然是一个方面,却也不是最重要的。

    李半夏叹了一口气,“不瞒姐姐说,我对伯父所中之毒也没有把握。武林中用毒本来就千奇百怪,有名家所配置的,还有用毒之人私下自个儿配置的,种类繁多。尤其是姐姐口中所说的清风醉,更是包前辈的独门毒药,那解毒之法肯定不容易。贸然答应下来,只怕会让姐姐失望——”

    “妹妹言重了,不管我爹的毒能不能解,我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让妹妹过去一趟,也是姐姐希望能为我爹他老人家敬一点孝心罢了。”看着他老人家受苦,她这个做女儿的什么都不能做,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李半夏不吱声了,终于点了点头。

    姐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还能说什么。且不说这是她的一片孝心,就算是她这个做妹妹的。看到姐姐为她爹的事如此烦心,她也得尽点力才是。人都没看,就说不去,那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只是,此去三山十二寨,想必还有一段路程,来回往返,又得耽搁不少天。李半夏虽然觉得不应该这么想,但一想到家中的刘东山,还等着她回去。心里也不免有些心乱如麻。

    然她既然决定走这一遭,那就不该存有这种想法。因为这种想法,对于病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寨主。三山十二寨门规甚严,李姑娘说到底还是外人,就这样带她回寨似乎有点不妥吧?”

    “四当家?”洪瑛看了一眼李半夏,又盯着四当家,面色不悦。

    “寨主。三山十二寨总坛是寨主和十二位当家所居之所,平日门下觐见或是有事禀报,都得得到寨主的允可,手持火龙令方可上山。李姑娘初到此地,身份背景也都不清楚,让她上总坛只怕众弟兄有微词~~”

    “四当家。你说错了。你口中的李姑娘不仅是我的客人,还是我义结金兰的妹妹。还是你说,你忘了我方才对你们说过的话?”

    “属下不敢。”四当家虽然低着头告罪。脸上却还是有所不服。

    “再者,爹爹中毒越深,危险也就越大。李姑娘是我请去给爹爹看病的,你现在加以阻拦,是不是不想爹爹的病能够治好?”

    “寨主。你冤枉属下了,属下万万不敢有此心~~”四当家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洪瑛虽然待兄弟如手足,却也是赏罚分明,令出如山,她决定的事还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年纪轻轻就稳坐三山十二寨寨主之位,还没有什么人随便对她不敬的原因。除了她本事不小,这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

    洪瑛看着跪在地上的四当家,话锋一转,身体前倾,扶着四当家起来。

    “四当家快快请起,是侄女将话说重了。四当家是我们山寨的老前辈,对我们三山十二寨,更是忠心耿耿,尽忠职守,我又怎么会怀疑你有异心呢。更何况,四当家方才这般说,也确实是为了我、为了三山十二寨着想,你的苦心,我是明白的。”

    “只不过四当家也该知道,我洪瑛说话向来算话。李姑娘现在是我的妹妹,我信任她就如信任你们这帮兄弟一样。她既已是我的妹妹,那就是自家人,自家人反而不能回家,这又是何道理?”

    这一招软硬兼施,使得也算是不错的了。四当家是个聪明人,也知道今日和寨主再争论下去,也讨不得半点好。当下对着洪瑛深深施了施礼,“寨主说得是,属下冒犯了。”

    洪瑛点点头,让四当家乖乖退下了。

    洪瑛转过头看向李半夏,经历了方才这一出,李半夏脸上倒是很平静。

    这并不是说李半夏心中一点都不为洪瑛担心,而是她知道,这些问题洪瑛一定能够解决。

    至于那个四当家,李半夏的视线往他的方向瞟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方才为四当家把脉开始,她就觉得这个人有些怪怪的。但具体是哪里怪,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事情都这样说好了,一行人也没有耽搁,直接往三山十二寨的总坛赶去。

    这些人,来的时候是骑马,李半夏不会骑马,照着洪瑛的意思,是想给李半夏找辆马车。李半夏嫌马车太耽误大家伙儿的时间,最后洪瑛就让她这位新认的妹子和她同承一骑,虽然挤了点儿,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李半夏坐在马背上,抱着洪瑛的腰,看着她不停地抽着马鞭,马儿扬着矫健的步伐,在路上留下一个个辉煌的脚印。周边的树木飞快地朝身后退去,翻山越岭,马踏飞燕,端端是英姿飒爽,快意无匹!

    李半夏心中一动,想她之前还在为了无法尽快赶到边城而烦恼,赶了几天的路,脚都起泡了,行程却十分的缓慢。

    马车雇不起,马儿骡子不会骑,顺风车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搭,再加上想搭也搭不着,李半夏心中真是苦恼万分、疲惫得近乎虚脱。

    “姐姐,回头有空的时候,你教我骑马好吗?”

    “好啊!”洪瑛在马背上回过头,神采飞扬地冲她笑笑,然后一甩马鞭,马儿跑得更快了。

    二三十匹马飞快地在山道上驶过,洪瑛一马当先,向山寨总坛而去。她的身后,二三十个兄弟也是踏马扬鞭,声音震得山谷都在回荡。

    当然,还有许多伤得不轻的兄弟,虽然服了李半夏的药,好了不少,却还是不宜骑马这种算是剧烈的活动。这些人暂时还留在底下的客栈中,再过不久,就会有专人下山接他们回来。

    洪瑛心急她爹的伤势,这才带着兄弟飞快地赶回到了山上。

    在马上行了二个多时辰,李半夏刚开始时还有些新奇,到了后来,就觉得连骨头都不是自个儿的了,完全散了架一般。

    再加上一连几天的奔波,身体更是吃不消,最后头一歪,干脆在洪瑛的背上呼呼大睡起来。虽然睡得不安稳,却比时时感受着自己颠簸的强。

    洪瑛渐渐觉得自己背上重了,似乎压着个脑袋。一回头,发现李半夏的脑袋正贴在她的背上,睡熟了。

    洪瑛一愣,随即扬起嘴角呵呵地笑了,下意识地,马儿的速度也放慢了些。

    她这个妹妹,可不似她这般铜皮铁骨,这么折腾下来,她可受不住。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已经到了山寨脚下了。

    兄弟到山里禀报,“寨主回来了——寨主回来了——”

    山寨百斤重的大铁门缓缓升了起来,洪瑛像一支通身发红的羽箭,带着李半夏冲进了山寨里。

    李半夏早在山下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山里的兄弟看到洪瑛回来,都等候在山道两侧。

    洪瑛下了马,将她后面的李半夏也给抱了下来。呵呵!不怪洪瑛用抱的,对于李半夏这种连骡子都没有骑过的人,坐在高头大马上,还真不知道要怎么下来。

    洪瑛也不等李半夏说,一手像拎小鸡似的就将她带了下来。李半夏不禁恶寒,同是女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洪瑛和李半夏下马后,有属下过来,将洪瑛的马拉到了寨主专属的马厩。洪瑛招来一个手下,问:“我走的这段时间,山寨里可曾发生什么事情?”

    “回寨主,没有。”

    洪瑛点点头,“我爹呢,他还在豪园里?”

    那个属下微微抬头,瞅了洪瑛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去,眼里带着恐惧。

    “嗯?”洪瑛察觉到下属脸色不对,冷着脸嗯了一声,那个属下打了一个寒颤,立马便禀道:“老寨主上午的时候想要找寨主,寨主不在山上,所以……寨主就一个人跑到了杰园……不过老寨主没什么事,就是一个人坐在地上……玩蚂蚁捉蚯蚓呢……”

    洪瑛脸色更冷了,“我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不要让老寨主出豪园,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本寨主的话你们敢不听?”

    那属下慌了手脚,忙不迭地跪下,“寨主恕罪,属下该死。只是,老寨主武功太高了,他要真想出来,我们根本就……拦不住……”

    老寨主虽然人傻了,手上的功夫可一点都没落下。真要是把他逼得急了,他会直接打出来。且不说他是老寨主,就是他手上的功夫,又有几个人是老寨主的对手?

    …………

191 巾帼柔情(三更)

    191巾帼柔情(三更)

    洪瑛当下带着李半夏立即赶往老寨主洪天所在的杰园。

    杰园是一处独立的院落,这里已经废弃好久了,杂草丛生,在山寨里也算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相传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大战,寨中人的血和寨外人的血几乎将这片土地给染红了,也许是那场大战太过触目惊心,从那以后,这个院子就没落了下来。寨中的人,也鲜少来到这个地方。

    那场大战过去十几年了,可那里的血腥味却直到今天都没有消散殆尽。

    久而久之,这里就变成了了今天李半夏所看到的样子。

    从大门进去,中间是一块青石板路,只不过这时候的青石板上也长满了茂盛的杂草,但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青石板铺就成的路。青石板两边,比之这上面就更加的夸张了,杂草差点比人还要长,想必要是一个人跌入这里,不出声的话还真的很难有人找得到。

    李半夏甚至暗暗在想,若是刘灵芝发现这么个地方,一定很欢喜。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和他的那群小伙伴们在这里面躲猫猫了。

    洪瑛不是刘灵芝,面对面前的环境,生不出半点的欢喜。

    “来人哪——”

    洪瑛对外喊一声,就有一批训练有素的门下冲了进来。

    “寨主!”动作整齐划一,声如洪钟,精神面貌也都不错,看得出来洪瑛平时训练门人是很有效果的。

    “老寨主就在里面?”

    一个门人走出一步,“回寨主,老寨主是在里面。”

    “还不赶快将人给我找出来——”

    “是!”那些人听到洪瑛的命令,就分为几拨,按不同的方向寻找着老寨主洪天的行踪。

    这个院子这么大,也不知道她爹躲在什么地方。晚一刻找到,就多一分危险。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害爹爹,但爹爹受伤在前,中毒在后,一个不留神,脱离了别人的保护很有可能就会遭遇不测。

    洪瑛不敢想象这个后果,若是之前,爹爹神智正常的时候,她当然不用为他担心。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爹爹现在就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完全没有一点辨清善恶的能力。

    再加上,这一段时间,山寨里颇不宁静。虽然她还没有找出那个人是谁,但她深深感觉到有一场阴谋在她身边悄然拉开了。这个时候,她绝不能让爹爹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一点意外!

    “姐姐,我也去帮忙~~”看到洪瑛这般焦急,李半夏无法为她做别的。也只得帮着出份力。

    洪瑛摇摇头,“妹妹对这山寨并不熟,还是把这事交给他们来做吧——”

    李半夏想想也是,点点头,遂笑道:“姐姐说得不错,如此。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妹妹说什么傻话,你能这么说也是为我着急,你的一片心意我这个当姐姐的又岂会不明白?”洪瑛握了握李半夏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心中不无感叹,半夏和她认识还没有一天,对她这个姐姐真是好得没话说,感觉就像相处了十几年的亲姐妹一样。

    洪瑛注意到李半夏布满风霜和疲惫的脸,心生歉意:“妹妹赶了这么久的路。定是累了,还劳烦你与我上山。姐姐心里真的挺过意不去的。”

    李半夏摇头,“姐姐若是真把我当妹子,就别说这种见外的话了。”

    “好,不说~~”洪瑛笑着,将李半夏的手握得更紧了。

    随即又吩咐下去,让厨子准备好酒宴,她晚上要为她的妹妹接风洗尘。

    这厢一吩咐完,找人那边也有结果了,只听一个门下赶回来报告:“禀寨主,老寨主已经找到了,就在那儿——”

    门下指着远处的一个草丛里,草丛中似乎传出不少的动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洪瑛得到门下的禀报,连忙带着李半夏赶到她爹所在的地点。

    围在老寨主洪天身边的几个门下看见他们的寨主过来,忙让开了一条道路。

    洪瑛看到面前的情景,声音转瞬间就哽咽了,叫了一声“爹——”,就朝老寨主洪天扑了过去。

    李半夏也是一惊,虽然早就听洪瑛说起她爹爹因为中毒成了傻子,但亲耳听到与亲眼见到是两回事。

    但见那草丛中,洪天满头杂草趴在草丛中,他的裤子不知何时已经脱了下来,只剩下一条里裤。裤子有些个湿答答的,从大腿一直湿到小腿。而他却恍如未觉,逮着一只蚯蚓到处去吓他旁边的那些门下。

    李半夏似乎能够理解,洪瑛每次说起她爹的时候,语气里那种悲哀和悲愤。她爹,本来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一个人物,更是凭一己之力,统一三山十二寨,成为了他们的寨主,开创了三山十二寨在绿林两道的传奇。而如今,竟然变成这副样子,连最基本的生活都难以自理——

    李半夏心里也觉得难受,既是为洪瑛,也是为人事的不可臆测。洪天自己又何曾想到过,有一日他会人如痴傻,在那些对他尊敬有嘉的门下面前露出这等他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样子?

    怕若是他有一日真的恢复了,知道了这些事情,他恐怕也没办法继续留在这人间。

    毕竟,他们这些人,可以死去,却绝不可以失去自己的尊严——

    洪瑛一向是个坚强的女子,见到这一幕,心中再坚强的建设也一层层地倒塌。之前因为有她的照料,她无时无刻不在照顾着她爹,所以没让她爹做出什么太惊人的事情出来。然而今天,是她和包子华约好谈判的日子,她不能不把她爹丢在山上,带着兄弟们下山。

    没想到,她只出山这么一会儿,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洪瑛哭着给她爹披上了衣服,又让他把手里的蚯蚓给扔掉,最后不假人之手运起轻功将她爹背回了洪天的房中。

    ------------

    洪天的门外,跪了一地的人。

    这些人,都是负责照顾洪天的人,深知自己没有照顾好老寨主,甘愿在门外领受责罚。

    等李半夏再次见到洪天和洪瑛的时候,洪天已经由门下伺候,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了。这会儿正由洪瑛看着,在院子里追着蜻蜓跑~~

    洪瑛就站在走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爹。经历了白天发生的事情,洪瑛是不敢让她爹离开她一丝一毫的视线。她爹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姐姐——”李半夏此刻也是一身清爽,厨子给她弄了吃的,丫鬟带她去洗了澡,脸上疲惫的神色总算是好了点儿。

    只是,这些日子因为赶路,她都没怎么睡好。吃饱喝足之后,眼睛就直打架。李半夏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想着休息的事情,在确认洪瑛那边没事之前,只得强压着睡意和累意,到这边来陪陪她说说话。

    有些时候,谈话的确可以让一个人心里好受一点儿。

    就算没什么效果,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洪瑛听到动静,晃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李半夏,又转过头盯着她爹。

    “来啦——”

    “嗯。”

    只是一句来啦,彼此就什么都不必说了。洪瑛没有再开口,李半夏也没有开口,就只是站在她旁边,陪她静静地站着。

    不远处的草地上,洪天挥舞着手中的竹枝,朝空中盘旋的蜻蜓甩去。

    从刚才到现在,他还没有打着一只蜻蜓。低空盘旋的蜻蜓,因为感受到来自人类的威胁,越飞越高。蜻蜒非得越高,洪天就跳得越高,这个时候,他不懂武功,也不是一个大人,只不过是一个一心想要抓一只蜻蜓,好等晚上帮他吃蚊子的小孩子而已。

    “我爹是个很严肃的人,从很小时候开始,她就把我当男孩子训练,我几乎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诸如笑容之类的东西——”

    李半夏在听着。

    “他虽然对我很严厉,但我知道,他其实很疼我。”洪瑛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

    “我娘在我九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她受不了爹爹的心中只有他的武林,他的兄弟,所以在一个深秋浓雾的早晨,她离开了~~”

    “我娘走了,但是我一点都不怪她。外面许多人都很敬重我爹爹,认为他是一个英雄、一个好汉,甚至愿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予我爹爹。但只有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在他身边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洪瑛低哑地声线响在傍晚的走廊里,听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和落寞。

    “因为他把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还有所有的感情都给了他的那帮兄弟,他的山寨。我看到他与兄弟们把酒畅饮,一碗接着一大碗,好不快哉!看到他救下的陌生人对他磕头道谢,他温和地将他们扶起来,也看到他曾为了一个兄弟受了三处刀伤,至今都留下着不可抹去的伤疤。但我从来没有看见,他为了娘、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做过什么——”

    ------------

192 父女情深

    192父女情深

    李半夏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却很明白洪瑛此时此刻的心情。想必,在听到别人对她爹歌功颂德、说他是个好人、是个大英雄的时候,她的嘴角会不自觉地挂着讽笑吧?

    每个人活着,都有他的不得已、他的无奈——

    “直到我十六岁那一年,那是我第一次管事。爹爹得到消息,十一当家秘密联络两个山寨,要将他们的山寨从总坛中独立出去。”

    “爹爹知道此事后,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将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因为她知道,他已经老了,三山十二寨在他手上也早已不复昔日的威名,他想要借助这个机会,让我正式走到人前——”

    “爹爹的这一决定遭到了寨中许多人的反对,也正好落了别人口实。毕竟,一个没有任何经验、没有立过任何功绩的小丫头,还没有资格在他们这一帮前辈面前指手画脚。”

    “我初生牛犊,手段也是极其的强硬,那十一当家在我面前很是嚣张,完全不将我这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不过我倒能理解,若我换成他,也会不服爹爹所做的决定。”

    “而且我也正想借这个机会,给爹爹找点难堪。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他要把寨主的位置留给我,可我讨厌这个位置,也讨厌他所做的决定。因为正是这个寨主的位置,才让娘离开了我。我不想和他一样,坐上了那个位置就要身不由己,过我完全不想过的生活。”

    “现如今想起这些话,觉着好没道理。但那时候的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李半夏点点头。

    相信不只是洪瑛,许多孩子在遭受了那些事后。都会像她这般想。

    “所以,我不顾爹暂时安抚住他们的意愿,而是年轻气盛地与他们选择了刀剑相向。我一铁拳打断了十一当家几根肋骨,最后还乘胜追击,让他下半生都摊在床上。那一拳,满载着这些年我对我爹爹的所有怨气和恨意,全部都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从那一战后,寨中的人再也不敢轻易小瞧我。正当我意气风发,觉得至少能够扬眉吐气一下的时候,爹爹出现了。用力地给了我一巴掌。那一次,我看到他眼底对我满满的失望……”

    “那一刻,我难受极了。我成功地激怒了他,让他脸色黑到谷底,我本以为我心里会很痛快,结果却发现,只不过越发的难受罢了。”

    “而且。我一回想起十一当家被我伤成残废时的哀嚎,我的心里就阵阵地打着寒战。别说十一当家有没有想要叛变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是他真的叛变了,我也不该对他下这等重手。我还是一个孩子,我却生生将一个小时候还抱过我的叔叔打成了残废,你知道我那时的心情吗?”

    “爹爹没有再追究十一当家的事。那件事到后来就不了了之了。但是爹爹并没有放下这件事,直到现在,一提到十一叔的名字。他的眼里都是无尽的血雨和歉意。那个时候,门人并不知道十一叔可能叛变的事情,得到消息后,集体让爹爹将我交出来,给他们一个说法。”

    “打伤同门者。上至寨主,下至门下。需得承受刀刑。刀刑是一种很可怕的刑罚,一刀一洞,三山十二寨的十二位当家,一人一刀,刀刀见筋骨。”说到这里,洪瑛目中不自觉地带着一抹凌厉,仿佛回想到当日可怕的情景。

    “那……你爹爹把你交出来了吗?”李半夏刚一问完,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傻。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因为天下间没有哪一个父亲,会让自己的女儿面对那样的境况,更不会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

    即便有些父母大义灭亲,这种情况,也是极少的、万般无奈的。因为做出这样的决定,可能比不站出来还要痛苦。

    “爹爹将我关在房间里思过,外面发生的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等我的丫鬟焦急地跑进来告诉我,我爹爹伤得快不行的时候,我才知道爹爹为我的过错承受着什么样的代价!”

    “那一次,我爹在病床上躺了好几个月,尽管他是寨主,在行刑方面没有一个人敢手软。手软,就是对寨规的不敬,况且他们也暗恼爹爹为了维护我这个不懂事的女儿,竟置他们这些好兄弟的心情于不顾,更是纵容我伤人。即便他们不记恨爹爹,但心里还是有些闷气的~~”

    “那后来怎么样了?”李半夏忍不住问。

    “后来,我看到爹爹伤得那么重,十分地害怕。一天晚上,我趁着爹爹刚服完药睡着的时候,偷偷地去看他。没想到,爹爹却醒了,我以为他会骂我,会被我气得伤势加重,但是他没有……”

    李半夏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她爹也开始意识到,之前那个管教女儿的办法并不行吧,再那样下去,只会让他们父女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

    “那一夜,爹爹和我说了很多。说了他和娘相识,说他得知娘肚子里有了我时的心情,说他对我寄予厚望,说他在娘走后曾经有想过去找她,却深知娘回到他身边只会过得更不快乐,就打断了这个念头。说我是她最大的骄傲,也是所有的希望,不管我犯下了多大的错,他都相信我是唯一一个能给三山十二寨再次带来光明和希望的人——”

    “我很激动,我从未听到爹爹对我说这些,十一叔的事过后,我以为爹爹已经对我失望透顶,再也不肯相信我了——这是我以前最希望的,却在真的有可能失去的时候才那般不舍。还好爹爹他没有,他没有对我失去信心,他还相信我是……我是唯一一个能给三山十二寨再次带来光明和希望的人——”

    洪瑛回想到这儿,激动得话都差点说不出来。

    李半夏也笑了,洪天最后的那一句话,足够激励她的女儿,为了三山十二寨的未来付出全部的心血和努力——

    这期间,或许会牺牲很多的东西,却因为这是她爹的衷心所愿,所以再怎么样都不会后悔。

    “这之后,我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寨中的事务上。因为十一叔的事情,寨中长老和前辈对我都不看好,我吸取上一次的教训,绝对不能再贸然行事,否则就真的辜负我爹对我的期望了~~”

    “五年中,我为寨中立下四件大功,以寨中的名义做了一百件好事,他们才开始接受我这个寨主。”

    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洪瑛真是唏嘘不已。

    但凡一步走岔,她今日的人生就会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洪瑛的故事,现在她已然和她爹一样,在她的心中,有的是寨中的兄弟,和三山十二寨的未来。同时也有家,唯独没有他们自己——

    洪天回来了,他终于还是抓着了蜻蜓。

    竹枝半天没有打下蜻蜓,后来他弃了竹枝改用手抓了,结果,在他蹲了半天的点后,还真给他抓着了一只。

    抓着蜻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心地揣好蜻蜓,飞快地跑了回来。呵呵笑着将那只蜻蜓放在了他让洪瑛张开的手中,放好后,盖上洪瑛的另一只手,注意着不将蜻蜓压死,又不会把它给放跑了——

    李半夏还是头一次在一个大人的脸上看到这样孩子的笑容,虽然洪天青春早已不再,两鬓也飞上了白霜,但他笑起来却格外的灿烂、格外的明媚。

    “爹,玩累了,我扶你回去好不好?”

    心智宛如幼子的洪天,呵呵笑着摇着头,挣扎着自己还要再去玩、再去抓蜻蜓。

    洪瑛不答应,洪天就蹲在地上拽着她的胳膊:“瑛儿乖,瑛儿要陪我去抓蜻蜓,还要去逮蚂蚁……”

    洪瑛按住洪天不断挣扎的手,道:“爹,今天就到这里了,瑛儿明天再陪你出来玩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麽,我要现在就去玩儿~~”

    洪瑛软的不行,就尝试着来硬的。

    “爹,你要是再不回去,瑛儿可就生气了,我生气可就不理你了,以后都不陪你玩了~~”

    洪天变成这个样子,已经有些时日了。洪瑛已经渐渐摸索出一套和他爹相处的方法,而终归是血浓于水,父子的本能和天性的趋势,洪天即使傻了也是对他的女儿再好。

    这或许也是因为,他傻了以后,洪瑛经常陪在他身边,和他一块玩的缘故。

    洪天果然没有再作声了,只是望望刚才玩过的地方,眼巴巴的,还想再回去玩个痛快的样子。

    洪瑛见状,耐下心,声音尽可能地轻柔,打算再下一剂药,先把她爹弄回去休息。“爹,不要玩了,一会儿天黑了,天黑了之后妖怪就要出来抓小孩子了~~”

    洪天一听到这一句,立马就不敢动了,往洪瑛这边靠了靠,还紧张地环视着四周。

    “好了,爹,我们现在回去了,晚上吃完饭洗过澡后就要好好睡觉哦,不能随便跑出来知道吗?”

    …………

193 水落石出

    193水落石出

    终于让他爹安静下来了,洪瑛擦擦汗,从她爹房间里走了出来。

    李半夏正等在门外,她想知道,什么时候为她爹把脉。

    “你累了一天,我爹病的事明日再说,今晚就先好好休息。”接着,洪瑛亲自带李半夏去了她的客房,把她安置好了才回到自己的房中。

    李半夏躺在床上,回想着离家后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不由叹息一声。没多久,就沉入了梦乡。

    月色下,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手执匕首,快速地从廊檐穿过去,避过山寨门下的巡逻,一个翻身跳跃,就出现在了李半夏的房间门外。

    匕首发着寒光,在月色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幽冷,门闩在匕首的作用下,慢慢被推开了。

    那人就地一滚,就滚到了房中,看到床榻上裹在被子里的人,匕首毫不留情地朝被子里的人刺了出去——

    他本以为这一击可以得手,但匕首一刺下去,他才发觉哪里不对。

    死死地盯着那床被子,执着匕首渐渐逼近,一把甩掉那床被子,床上早已没有了人。

    “不好!”那人心里暗惊,正准备撤退,却在下一刻,这个房间突然亮了。

    门外的阴影里,朦胧不清的脸渐渐来到光亮中,在灯光下越发清晰。

    来人正是洪瑛,跟在她身后的是三当家和其他三位当家。

    这三位当家分别是五当家、六当家、七当家。这三位当家都是耿直之人,对老寨主洪天忠心耿耿,对现任寨主洪瑛也是全力拥戴,最重要的是,这三人司山寨的刑罚,为人最是公正。之后的事情,还要交给他们来做。

    李半夏也从屋里的一角走了出来。自觉来到洪瑛的身后,站在那位黑衣人的对面,默视他不语。

    “现在,可以揭开你的面罩,让我们看看你是谁了~~”洪瑛双手背在身后,虽然年纪轻轻,又是个女子,目中却一点也不少一寨之主的威严和气势。

    “你早已知道我要来?”那人眼睛如鹰鹫一般锐利,射出的满是恶毒。

    “早在几个月前,我爹受伤的那一次。我就感觉到我身边的不寻常来。照理说以我爹的武功,平常人很难得手,尤其还是在这山寨之中。有哪个不怕死的刺客胆敢来到三山十二寨来刺杀我爹?”

    那人在听着,他很想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唯一的可能,就是刺伤我爹的是寨中之人,而且与我爹还很熟。我见过我爹的伤口,受伤的位置在背后。我爹的武功就算不是那个刺客的对手,凭他老人家的本事,怎么也不会将自己的背后卖给敌人。伤口很深,形状很平整,这说明我爹根本就来不及挣扎和反击,就倒下了。综合以上这些。我只能认定我爹是被他熟悉的人给暗伤了。”

    洪瑛一想到是自己寨中的人对她爹下手,眼中黯淡了几分。无论是谁,知道自己曾视作好兄弟的人。一心要对她下杀手,没有人会好受的。

    “你既然已经怀疑,为何不彻查下去?”

    “你一击不中,虽没能如你所愿杀了我爹,但是他老人家却陷入了昏迷。一时也不可能指出伤他的人是谁,你暂时还没有危险。但你始终是怕夜长梦多。因为我爹一醒,你就完了。就在你不知要如何做的时候,你脑中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妙计。”

    这个妙计她之前还没想到,但经过今晚上的事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

    “你对我爹下毒,让我误以为我爹中的是杏花宫宫主包子华的清风醉,从而勾起我和包子华的矛盾,想借她的手杀掉我。而另外一方面,我一死,我爹又中毒成了神志不清之人,这山寨之中你的呼声最高,扫除了两个障碍,你自然就能成为三山十二寨的寨主了。”

    “我自认我的计划是天衣无缝,你是怎么知道的?”转而,他又将如鹰一般的眼眸投向了李半夏,能知道他下毒的人不多,知道他下的是什么毒的人就更加少了。

    “至于这一点,还得感谢我有一个好妹妹。”洪瑛将目光看向了李半夏,又回到了那个黑衣人身上,看到他目中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才接着道:“你下的毒虽然很巧妙,看过的人都说是中了包子华的清风醉。但是我妹妹却告诉我,她虽然不知道清风醉是一味什么样的毒药,却清楚地知道我爹中的是颠笑散。”

    “颠笑散,又叫疯人散,顾名思义,中了颠笑散的人,举止异于常人,形如痴傻,在别人看来就像是一个疯子。”李半夏接过洪瑛的话头子,对还在一眼疑惑的黑衣人道。

    “这种颠笑散取辰砂、知母、杠板、泽兰、南藤、大戟、广角入药,以雀胆做药引,经过三七二十一天炼制而成。而服下这种颠笑散的后果,就如洪老前辈现在一样。”

    “再加上,我一直都不太相信包前辈会随意用毒害人,而且害的还是一早受伤昏迷的病人。她杀一个人,只是举手之间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下毒。下毒于她,本就是一件多此一举的事情,不但没杀了人,还给自己惹上如此多的麻烦。”

    “镇上的酒楼里,当姐姐问及包子华有没有下毒的时候。她神色坦荡,眼神倨傲,嘴角带着一丝轻嘲的笑,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这不是一个下毒之人该有的反应……”

    “更何况,以她的脾性,真要是她下的毒,她没必要不承认、也不会不承认。当我又问及是否她的毒药被人所盗走之时,她几乎想都没想就昂昂头,一时间,霸气外漏,大概是在想,能从她杏花宫宫主手上盗走毒药的人,还没有出生吧——”

    李半夏话说得不疾不徐,条理清晰,旁边的洪瑛不断点着头。

    心道,以妹妹的机智和聪慧,绝非池中之物。只是,这样的人,此事一了就要和她分别了,她们姐妹俩还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194 云消雨歇,快意恩仇

    194云消雨歇,快意恩仇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洪老头中的是颠笑散,而不是清风醉的?”还是那句话,她对清风醉并不了解,就算她知道颠笑散,也不能这么快就做出决定。最重要的是,她自打上山以后,他就一直在派人监视着她,门下的禀告中,并没有说及她为洪老头诊断过。

    “你忘了,在我和姐姐送伯父回房的过程中,我无意中摸到了伯父的脉搏。当时我就发现,伯父的脉象非常的奇怪。正巧我在毒经上见过此毒,因为此毒甚是狠辣,所以给我的印象非常的深刻。我几乎可以断定伯父中的就是颠笑散,只因为我对清风醉不了解,故一时也不敢肯定。”

    李半夏还记得当时摸到洪天脉搏时的惊愕,一瞬间,她仿佛想到了很多事。今天一天中,发生的许许多多的奇怪的事,无形中被一根线串联了起来。

    “在姐姐送我回房的时候,我曾问过她一些伯父中毒的情况,也向她详细地了解了清风醉这种毒。于是我发现,颠笑散虽然与清风醉很相似,却还是有所不同。中了清风醉的,不但内力全失,还形如痴傻。而中了颠笑散的,虽然言行疯癫,痴痴傻傻,并不会化去内力。”

    “想必姐姐回寨的时候,门下的来报你也听见了。在姐姐打算问及罪责的时候,那些门下曾言道老寨主武功太高,他们想拦都拦不住。凭这一点,我验证了我的诊断,伯父中的只是颠笑散,而并非杏花宫宫主的清风醉——”

    黑衣人眼神一阵闪烁,大概是他也没想到他千算万算,居然在这个地方出了纰漏吧?本以为一个疯子。不会使用武功,谁知那洪老头竟然还能跟看着他的人打起来。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李半夏的突然到来。如果不是她上了山,那他的计划仍是天衣无缝的。

    “不错,妹妹将她的发现立即告诉了我,我深感山寨内部一定有人有异心。也想起了你在酒楼里,千方百计地想要阻止妹妹上山。你为什么要阻止?是否怕她发现了什么?这些年,虽然不断有人提醒我,你可能有二心。但因为没有证据,你又是我的叔叔,是山寨的老前辈。我一直都不愿怀疑你。直到今日,我仍然都不敢相信你——这个曾经与我爹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有一日会置他于死地。”

    “但是,所有的证据最后都指到了你的身后,我和妹妹商量。准备来演一出戏。一出引君入瓮、瓮中捉鳖的好戏。我知道这一天都有人在背后注意我们的行踪,我故意不让妹妹给爹爹把脉,还让她一办好事就回房休息,明日再过来把脉。我这些话你的人很快就传入你的耳中,以你这种谨慎小心的性子,一定不愿冒这个险。妹妹要看不出来什么倒也罢。她要是看出了爹爹所中之毒并不是清风醉,那你这么长时间的苦心可就白费了——”

    “所以你料定我今晚会来?”

    “不错!”洪瑛忽然叹息了一声,话中不无感情的道:“孙叔叔。你是我爹的好朋友,从小也就很疼我,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

    洪瑛不相信,难道一个寨主之位真的可以让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都不顾吗?之前的十一叔是这样,今日的四叔又是这样。也不知她今后坐在这个位置上,还要面临多少这样的事情?

    洪瑛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抛下寨主之位,抛下一切的包袱,像个最寻常的江湖女子一般,行侠仗义,仗剑走江湖。如果那样,她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的烦恼和抉择了。

    不过,她俨然已经是三山十二寨的寨主,许多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再难的抉择她也要决定,再沉重的包袱她也必须要背负。因为,这是她答应过爹爹的,这也是她的使命和职责。

    黑衣人哈哈仰天笑了两声,“事已至此,你就不必再在这里装腔作势,假仁假义了,我孙耀正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孙叔叔,只要你及时收手,甘心认错,看在你这些年为了三山十二寨也算尽心尽力的份上,我愿意让三位长老对你从轻发落——”

    终究还是不忍啊,自从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是四当家所为,洪瑛的心里就没有一刻平静过。

    她爹爹被那人害得这般惨,就算将那人碎尸万段也毫不为过。

    但是,一想到四叔会死在自己面前,她的脑海里又不禁想起十一叔被自己打残废的样子。那彻骨的哀嚎,午夜梦回的时候,萦绕在她的脑海,像梦魇一样缠着她,挥之不去……

    “不必了!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孙耀正行走江湖、刀头舔血一辈子,没想到今日栽在你们两个黄毛丫头手上……也罢也罢,反正难逃一死,我就不劳你们动手了,我自己给自己一个了断……”

    “断”字一落,孙耀正一抬手中的匕首,往自己的脖子抹去。

    鲜血溅出,身体“嘭”地倒在地上,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李半夏连忙冲过去,探了探孙耀正的鼻息,随即对洪瑛摇了摇头。

    门外来人,将尸首抬下去好好安葬。不管他生前做过什么,人死百恨消,就让他入土为安吧!

    李半夏眼看着一个大活人,转瞬间死在自己的眼前,心里翻腾倒海有点难受,却还是忍住了。

    生命总是这样易逝,上一刻还鲜活地生活在你我眼前,下一刻可能就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不留遗憾的方式,就是努力活好每一天,不让自己生活在愁云惨雾之中。

    “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里是不是很难受?”洪瑛停在门口,拍着李半夏的肩膀问。

    “……”

    “你不用瞒我,我刚刚就看出来了。你从未涉足武林纷争,面对这样的事肯定手足无措。哎!是姐姐连累你了~~”

    “姐姐,瞧你说的,就当我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似的。我虽不是江湖人。却也是个大夫,大夫生生死死的也见过不少,不是你想的那般胆小的。”

    洪瑛一想也是,遂点着头笑了。

    “之前为了抓真凶的事,也没来得及陪你多说说话,看看这山寨的风景。妹妹要是还不累,我就让厨子备两个小酒小菜,咱们边吃边聊。”

    山寨的事快解决了,妹妹也要下山了,自己得和她多抓紧聊聊。否则下次见面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

    李半夏知道洪瑛的意思,四当家虽然是罪有应得,但她的死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这个时候。她当然没有心情吃得下去,而洪瑛在这个时候要提出与她聊聊天,也是希望她心里好受些罢了。

    洪瑛的闺阁里,两个姐妹打算秉烛夜谈,李半夏要是累了。可以就在洪瑛这儿歇着。

    用洪瑛的话说,李半夏刚才才经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放着她一人在房间里她可能会做噩梦的。在她这里那就不一样了,有她这个女豪杰在此,鬼神见了都得让道的。

    “妹妹,我爹的毒你真的有把握?”

    “姐姐莫非信不过我?”李半夏笑着反问。洪瑛今天可是第六次问这个问题了。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因为洪瑛抖听到她爹很快就能恢复如初,太过激动的缘故。

    “呵呵!你看我~~”洪瑛不好意思地笑笑。若不是在这陪着李半夏,这会儿她定片刻不离地守在她爹的旁边。

    “姐姐的心情我明白,伯父能够恢复,我也很替姐姐高兴。”若真是清风醉,那可就麻烦了。那既然是包子华包前辈的独门毒药。毒自然不是那么好解的。也幸亏孙耀正没弄个独门毒药出来,毒药的配方在毒经上一早就有记载。而解毒之法李半夏也早已烂熟于心。

    在给洪天用药之前,她曾细细比对过那些药,确认了可以解除洪天体内的毒才给他配了药服下。然后再让洪瑛用内力在一旁协助,为洪天推宫过血,疏通他的血脉。洪瑛的内力与洪天的相冲,激发了洪天潜在的内力,毒素在内外夹击之下,被逼到了指头处。接着再给洪天放血,体内的毒素也就顺着那些血液留下来了。

    李半夏不了解武功,之前也没想过要用这个法子,顶多就是在一些电视电影上看见过。

    洪瑛见她在为这个事发愁,又听李半夏说过她的想法,便道这个法子可行。于是,两个人就照着洪瑛的法子做了,结果还真顺利地解了洪瑛的毒素。

    本来,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也可以化解颠笑散的毒,只不过要受不少的苦,在时间上也要花很长的一段时间。

    洪瑛想到她爹很快就能痊愈了,嘴角便止不住地扬起笑容。虽然就在刚才还发生过不开心的事情,但这并不会妨碍想到这件事时的好心情。

    “妹妹,这一切姐姐都得谢谢你~~”若是没有李半夏及早地发现她爹所中之毒,她很有可能就中了四当家的计。若是没有她,将她心中的怀疑和想法告知她,她也不会这么快地洞穿四当家的阴谋。要不然这一次,三山十二寨的安危可就难说了。

    毕竟,杏花宫的实力有目共睹,就是武林的泰山北斗,要和杏花宫斗法都得好好掂量掂量。三山十二寨虽然势力不小,却也不及杏花宫树大根深。更何况,就算能侥幸得胜,那三山十二寨遭受的损失也将是灭顶的。

    李半夏最怕别人这么谢她了,当即也陪着洪瑛喝了一小杯,让她莫再提什么谢不谢的事情了。

    认识了这么久,洪瑛对她这位妹妹,除了她是大夫这一点,可什么都还不了解。

    好不容易得了空,自然少不了过问一番。

    当得知李半夏已经成家之后,不由张大了嘴惊叹了一声。李半夏也不知她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反应,她成亲了,这件事有那么奇怪吗?

    当然,如果李半夏知道洪瑛心里打过什么小算盘,那她就不会奇怪洪瑛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

    本还想着,在自个儿那帮兄弟中,挑一个文武双全,长得俊的。由她这个做姐姐的,帮李半夏和他说合说合,那样妹妹就能永远都留在山上,以后她们姐妹俩也可以时常谈心、在一起相处,谁知她都已经成亲了,这真是!

    又从李半夏得知她丈夫发生的一连串意外,这次她离乡,千里迢迢为他到边关就是为了求取治他丈夫的法子,洪瑛也不由为李半夏的这一腔挚情所感动。

    甭以为只有江湖女子才有那般豪情大义,许多身在草莽、目不识丁或者弱不禁风的女人,往往也能够做出让人尊敬沸腾的事情。

    这些事情并不是取决于做这件事的人,而在于事情的本身。

    洪瑛也知道李半夏这一路前往边关,单靠自己的一双腿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走到边城,很有可能就这么永远倒在半路上。

    当即就说要派几个兄弟护送她过去,被李半夏拒绝了。

    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事情,就如此麻烦别人?

    至于洪瑛别的帮助,诸如盘缠和加凉的衣物,还有一路上可能要用的药材,李半夏很爽快地接受了。

    她把她当妹妹,她是她的姐姐,姐妹之间,太见外了也不是好事。更何况她自己的处境她也清楚,盘缠本就不够,这个时候死要面子那就是活受罪。

    且不说在洪瑛面前,她不需要太在意什么脸面的事情。就是她不接,洪瑛恐怕还会跟她急,说她不把她当姐姐看。到时候,她还真没有什么好说辞。

    洪天的毒虽然解了,还要再观察观察,是否中毒之后有什么其他的后遗症。李半夏也没敢就这么快走,却也无法多呆,打算在山寨里再留上个一两天,好跟进一下洪天的病情。

    而这期间,李半夏旧事重提,让洪瑛教她骑马。

    看来骑马这一事,李半夏还真就惦记上了。

    只不过,想要在一两天内学会骑马,可有这么容易的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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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田仁医傻包子介绍:
中医世家第八代传人李半夏,重生在几百年前的一个小山村。 天生患有严重口臭,还是七里八村有名的长舌妇 见弃于人,被继母嫁去大杨村做了刘家老大的续弦 婆婆唠叨,公公深沉 小姑挑剔,弟妹吝啬,小叔又是一个“妻管严” 还有三个傻包子,一个玩自闭,一个事儿精,还有一个专以气她为乐 你看看,这日子可怎么过! 还好还好,有个实诚良善的相公 从此—— 他种田来我行医 夫妻双双把小日子过起来啊啊啊啊啊啊~~~肥田仁医傻包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肥田仁医傻包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肥田仁医傻包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