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夫妻情深,信笺话别(一更)
180夫妻情深,信笺话别(一更)
“半夏——半夏——”刘东山从梦中醒来,在梦中,他梦见李半夏趁着他睡着的时候离开了。
他吓得醒了过来,伸手想要去抓住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床边已经空了。
“娘——娘——”刘东山飞快拿过旁边的拐杖,不等拐稳,就扑通下得床来。
“哎呀!东山,你这是……”
“娘,半夏呢,你看见半夏没有?”刘东山急切地抓住他娘的胳膊,目中满是焦急和迫切。
“你媳妇儿她不是去碓米去了?”马氏是刚回来,一块地没挖完,她非要坚持把她挖完,这不刚刚才回来呢。
中午李半夏经过马氏和刘申姜房间的时候,就知道里面只有刘申姜在。其他人都在睡,李半夏就怕碰着赶回来的马氏,所以从家里走的时候也是匆匆忙忙。否则要是拿着包袱碰上马氏,要走恐怕就不容易了。
“她早就回来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在这呢。她还和我一起到竹林里坐了坐,陪我回了房里,我睡了她也睡了,咋这一醒过来就不见她人呢?”
“东山你先别着急,你媳妇儿这么大个人,难道还会弄丢了不成?她肯定出去有事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不会的不会的,娘,半夏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了。”刘东山烦躁地摇头,越过马氏,冲到了屋外,“半夏——半夏——”
刘东山尽顾着找人,也没注意脚下的路,在过门槛的时候,着实给绊了一跤。马氏见状。忙上去扶他,“东山啊,我的儿,你先别着急,你媳妇儿是不会走的。娘这就去替你找她,把她找回来啊~~”
马氏一连跑遍了邻里大小人家,众人都说没看见李半夏。等马氏跑回来的时候,看见刘东山正盯着桌子上的那一封信。
一封信笺,静静地摆放在桌上,刘东山坐在门槛上。没有过来拿。
前一刻,还好好的他,短短时间变得有些落魄。
那封信意味着什么。不用看她也知道。
不一会儿,全家都惊动了,也都知道李半夏留书出走的事情。
马氏看儿子迟迟没动,自个儿上前,拿出那封信。掏出里面的纸张,缓缓念出来:
“爹,娘,东山,小姑,西山。山香,甜甜,当归。欢子,写给家里的每一个人。”
李半夏单是信前的名字,就罗列了一大串。
“东山,对不起,你一觉醒来可能就发现我已经走了。我和你说过。我要去边城,去找张神医。寻找给你治腿的法子。我知道你不同意我的做法,这些日子你也意识到了,所以有意无意地注意着我的行踪,就是怕我会一个人悄悄的走。”
“我很不想走,我舍不得离开家,舍不得你,舍不得离开家里的每一个人。但是,我是你的妻子,我不能看着我的丈夫下半生都靠着拄拐杖度过。所以我即便知道你会生气,我还是走了。这一去,我一定会找到张神医,让他教我摸骨续骨之法。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尽快回来。我回来之日,就是你的腿重新站起来之时!”
刘东山低着头,眼睛里的感情复杂莫名。
李半夏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别人听不出来,他还能听不明白吗?
“我回来之日,就是你的腿重新站起来之时。”
这句话也可以说成是如果没有找到治愈他腿的办法,她就不会回来。去一趟边城他就格外的担心,更遑论她还要找到身在军营的张神医,让他教她医家秘技摸骨续骨之法。
漫漫边城路,归期无所知。她甚至能不能安全回来,都还是一个问题。一个男人上路,尚且还会碰到这样那样的意外。她一个女儿家,如何能到达千里之外的边城?
刘东山每次一想到这里,一颗心都会揪起来。恨恨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都是它惹的祸!
如果不是它,半夏就不会因为他的事如此烦恼。如果不是因为它,半夏也不用去那动荡不安的边城,如果不是因为它,他现在就可以冲出去,去把她人给追回来。
马氏还没读完,整个人也是怔住了。
“半夏这丫头,去……去去边城了……?这还得了!那打仗的地方呢,是她想去就能去的吗?”马氏也急得团团转,转头对刘西山道:“西山哪,你赶快沿着小路去追回你嫂子,可别让她乱来~~你这个嫂子,真是想一出就做一出,也不想想自己一个姑娘家,孤身上路会有多危险~~”
“娘,嫂子走了不是一会半会儿了,这会儿肯定是追不上了。再说,从下屋下去,有好几条路呢,我追哪一条——”
古代农村虽然经济不发达,交通也不便利,但是枝杈小路的还真不少。有的时候,不需要走平路,还可以走山路。三绕四不绕的,照样可以到达目的地,而且距离可能还比平路近。
李半夏既然决定要走,就一定不会让家里人给追上,她走的路自然也就与人们平时惯走的不一致。这样,让刘西山怎么去追人?
“不管是哪一条,也得把你嫂子追回来。实在不行,就随便走一条,碰碰运气,反正不能就这么由着你嫂子去边城。那边在打仗,刀剑可不长眼睛,你嫂子又没个熟人的,吃的住的都没有着落,让娘咋放得下心哪~~”
刘西山知道这事后又是感叹又是着急,感叹嫂子对大哥真是一往情深,着急的是她一个女儿家上路,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半道上。
一听马氏这么说,忙应了声,披上一件褂子就追出去了。
李半夏走路不慢,家里几个人,也只有刘西山有可能追上她。剩下这些个人,不是有身孕就是年纪大了或太小,追上去也没用。
一直没吭声的甜甜,看马氏拿着信纸,等了许久也没见她继续往下念,便道:“奶奶,她还说了些什么,你倒是把它看完啊,说不定这信里面还说了其他的东西呢?”
马氏顿了顿,心道也是,这毕竟是媳妇儿留下来的,写了好几页,肯定还说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也幸亏马氏小的时候跟在她姐后面认识了不少字,否则读这封信还真的困难。马氏将信翻了一业,继续读道:
“东山,你不要挂念我,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要你明白,如果你在家不好好照顾自己,我即使在与你很远的地方,也会很担心的。”
“……”
一时间,屋里的每个人都有些沉默。刘银杏叹了口气,现在她明白为什么李半夏将那药方交给她了,她早就想好了要去边城。等到今天才走,可能是因为大哥看得太紧了。
大哥对大嫂一片真心,大嫂对大哥又何尝不是情深一片?毕竟,有多少个女人,能够为了自己的丈夫,有勇气前往那处在战火纷飞中的边城?
刘东山缓缓抬起了头,脑海里反复回想着李半夏对他说的那几句话。
“东山,你不要挂念我,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要你明白,如果你在家不好好照顾自己,我即使在与你很远的地方,也会很担心的。”
她大概知道她走后,他一定会很不开心,所以才在信中千叮万嘱,就是不要他为她担心。
她对他,真可以说是挂碍之至,即使孤身一人在外,她自始至终最担心的都不是她自己,而是他。
如果他不听她的,还是为了她走的事闷闷不乐,不好好照顾自己,那他对得住她对自己的一片心吗?
这一瞬间,刘东山仿佛获得了重生一般,一下子就想通了。她能找到法子最好,等她回来,不管腿能不能治好,他对她好一辈子。如果她真的因此有什么不测,那他会记她一辈子、念她一辈子。他会照她说的,好好照顾自己。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儿子,是一个父亲,还是一个丈夫。无论哪一点,他肩头上的担子都太重了,由不得他在这里自暴自弃、颓废神伤。他不能让爹娘为他担心,让三个孩子为他难受,也不想她在外面还要为了他担心。
刘东山从门槛上站了起来,甩开那根拐杖,扶着墙壁和桌子一瘸一拐地来到了马氏的面前。
从她手中接过那张信笺,细细地抚摸着,一个字一个字看着。每当他凝注着那些字的时候,就仿佛凝视着他最珍惜的爱人——
信的内容还有许多,刘东山却定在那几行里,他想象着李半夏写这封信时候的样子。那一刻,她的心里是否也是难舍的、艰难的。
他不知道,现在李半夏到了什么地方,不管她到了什么地方,他只想告诉她:
半夏,不要为我担心,我在家一切都好,会好好照顾自己。倒是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多留点心。外面可不像是村子里这么太平,你别傻傻地对谁都热心,没啥心眼,这样很容易吃亏的知道吗?至于我,我答应你,我会照顾好自己,因为我要等你回来——
181 思念如影随形
181思念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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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东山看罢,剩下的几个人也都一一看了。
这些信,是李半夏花了几个晚上写的,这些晚上,她表面上是在看医书,实际上都是在写这些信。写写画画,她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还是不晓得什么样的言语才能表达她那时的心情。
写完刘东山的,就写到了马氏和刘申姜,信的原文是这样——
刘东山已看过许多遍,他反复的看,李半夏信中的内容,他每一个字都印在了心上、刻在了脑海里。
对爹跟娘,李半夏先是表明自己身为儿媳妇不能在他们两老面前尽孝,还要他们为了她担心,实为不孝。
她知道爹娘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太好,便在走之前就给两位开好了治风湿和头痛、风骨痛的药方。嘱咐他们一定要按照自己说的定期服下,身体有什么不对的就让赵郎中帮忙看看。年纪大了就不要下田下地,农活真做不完就雇两个工,不要太累着自个儿。
此外,李半夏又道: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小姑和银杏又情况特殊,家里伙食不妨弄好一点,有些事情不该省的就别省。她不放心家里,给马氏留了两锭银子,好添置家用、管一家老小的生活。钱她就放在娘房间装衣服的大衣橱里,马氏看见了信可以去把它取出来。
这些事情李半夏本不该在信中说,但是她又怕之前说起这个事,会引起马氏和刘东山的怀疑,也只得在这提一下了。
马氏听她说起银子的事。忙回到房中,按着信中的指点拿出了她留下的两锭银子。
看到那些银子,马氏长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是更发愁了。
这个傻孩子,身上总共就那么一点钱,还留那么多给家里,这让她在外面花什么?这可不是开玩笑,到边城有千里之遥,没有钱,就没有饭吃。到时候可是会饿死的——
别人都夸,她家东山娶了个能干又孝顺公婆的好媳妇儿。这话可真是一点都不假,半夏为了这个家可真是尽心尽力。对他们也真是好得没话说。
她马黄莲能有这么一个好媳妇儿,可真是祖宗保佑~~
最让李半夏不放心的,除了刘东山,就数刘银杏了。刘银杏经历了上一次的事,身子骨一直不太好。这些日子都是靠着医药调理。李半夏之前曾单独对其嘱咐过,信中也不便提太多,那件事始终是一家人心里的隐痛,能不提就尽量不提。
只是嘱咐她要按照她的嘱咐,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不要做的事也千万不要做。身体有什么不对的。要及时与家里人说,让弟妹帮忙去向赵郎中问问,可别一个人揣着。
至于夏山香。她的胎儿还算健康,不过李半夏主要是担心她的性子太烈,又喜欢乱动,这样很容易有所闪失。当然,这些话李半夏在信中没有明说。只是说夏山香胎儿到了后期,行事走路一定要小心。心态要平和,也让西山平时多让着她一点,别惹她生气。
三个孩子麽,就是要乖,要听话,灵芝不要那么调皮、当归要好好读书,甜甜要多帮奶奶的忙。到了后来,李半夏就成了一个“唠叨婆”,长篇大论就说叨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让人听了是哭笑不得。
欢子接过那张信纸,咬着手指头,过了半天,忽然道:“大舌头的字真丑,就跟小狗尿尿一样~~”
刘当归闷闷地把它拿过来,憋了许久,也来了一句:“是很丑。”比他写的字丑多了,他不明白,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咋写出来的字就这么丑嘞!
甜甜也一本正经地接过,瞅了几眼,道:“嗯!丑,非常丑!”
“奶奶,爹,大舌头一会儿还能回来吗?”刘灵芝眨着眼睛问。在他心里,走的概念依然像往常一样,早上出去,傍晚回来。
马氏一阵黯然,抱着刘灵芝道:“孙儿乖,你娘她这次要走好久,还不晓得啥时能回来呢~~”
“好久有多久?”刘灵芝更糊涂了,“是不是我把这一只手的手指头数完,她就回来了?好吧,时间是长了点儿,只要大舌头回来给我带吃的就行。”
马氏没有作声。
李半夏这一只手,别说一只手的手指头,只怕是十只二十只手的手指头数完,东山她媳妇儿恐怕还不能回来。
刘银翘揉着手上的信笺,眉目低垂,心中突然觉得有点空落落的。她不在,这个家都感觉像少了点什么。
她没走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人刚一走,就立刻觉察出不对来。
刘当归也忍不住往门口瞧了瞧,这一刻,他暗暗希望她能突然从那门口进来,告诉他们这一切只不过是她的一个恶作剧。完了,她就回来了。
刘西山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他找了好几条路,沿路遇上了许多人,都说没有看见他嫂子打路上经过。
眼看着天快黑了,嫂子走了已经有两个时辰了,他再怎么追也追不上了,家里人又都在等着他的消息,刘西山想了想,还是先赶了回来。
他也想把人找回来,只不过这时候嫂子已经走远了,他知道,家里人也知道,她暂时是不会回来了。
…………
五天以后的傍晚,老刘家。
刘灵芝坐在门槛上,手上抓着一块破瓦片,在地上写写画画。
“一,二,三,四,五。”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在屋外,刘灵芝撑着脑袋,望着地上的五根竖杠,一遍一遍数着。
刘当归刚从后山背完书回来,明天上课的内容,他花了小半个时辰就背完了。这是李半夏之前和他说过的,说放声朗诵有利于背诵和记忆,还有助于理解,他试过了,效果果然不错。
刚从后山回来,就看见自家的小弟跑了过来,“哥,已经五天了,大舌头咋还不回来?”
“弟,谁跟你说她过五天就回来的?”刘灵芝没听明白,他难道还不明白?大舌头这是一个人前往边城,他虽不知道边城在哪里,也知道那儿离家很远很远。远得难以想象,五天,别说打一个来回了,恐怕她连一小半的路程都没有走到。
“我……哥,我想大舌头了,她啥时候才能回来啊……”
“……”
“哎!这大舌头,在家的时候比奶奶还要唠叨,还喜欢捉弄我,拧我的脸,挺烦人的。可这几天不在吧,我反倒是希望大舌头能唠叨唠叨,陪我玩了~~”
“……”
“大舌头,你就快点回来吧。你要是快些回来,我以后就不欺负你,不老吵着你要你给我打尖尖了。”
…………
风声滔滔,竹叶飞飞。
一颗碗口粗的翠竹下,放着一把躺椅,躺椅上躺着一个人,他的腿上披着一件大衣。在他的身旁,一根拐杖靠在竹子上。
刘东山已经坐在这里很久了,从半下午到天黑,他都一直坐在这里。
天黑了,风起了,马氏怕他着凉,送了一件大衣过来披在他的腿上。
他的手上,握着一块木头,另一只手上,持着一把小刀。现在,他正倾身,专注地用小刀在那块木头上刻着。
那块木头并不大,木头上的形状还未成形,隐隐看着像是一个姑娘家的发髻。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专注,每当他凝注着那块木头的时候,目中就流露出一丝温柔。
他本是一个粗人,尽管他长得一点都不粗糙,却喜欢以粗人自居。令人讶异的是,他这样一个“粗人”,却也有这样柔和的眸子。
五天,她已经走了五天了。
这五天里,他渐渐适应了没有她的生活,尽管做梦都梦见他一醒就看到她坐在床头,像无数次他醒过来时候的样子,看着他微笑。每次梦醒,总是许久许久的惆怅,接着就是无边无际的担心和牵挂。
也不知她到了哪里,在外面好不好——
每次想到这个问题,他的心情总是无法平静,无法安定下来。到最后,他只有不让自己往这方面想,他尽量让自己往好的方面想。他应该相信她,她一定能够好好的回来,因为她一定知道,家里的人都在等她回来。
思念和担忧的日子总是难熬的,刘东山深知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要找点事情来做。否则他怕自己真的无法做到答应她的,在家要好好的,不要让外面的她还要为他担心。
他喜欢编东西,箩箩筐筐的,他都喜欢。还喜欢扯一把草,编些蚂蚱蜻蜓之类的小玩意儿。
最近,他又喜欢上刻木头。大大小小的木头,刻的永远是一个人的形象。或许是他刻的时日尚短,总是难以成形。
他一连花了三天,才终于刻出一个稍微显点模样的人出来。
刘东山抬起手,微风轻拂下,一个咧着嘴角的木头人,在竹叶飞飞中,仿佛响起了她盈盈的笑语声——
182 亲人无处不在
182亲人无处不在
路边的一间茶寮。
李半夏和车夫下了骡车,将马缰系在茶寮的桩上,让伙计给两人上了一大壶茶。
小二搭着肩布飞快地抹了两把桌子,把两人请了进来,又飞快地退后几步,给两人拎了一壶温热的茶来。
“客官,茶来了,你们请——”
“大爷,这茶我敬你,谢谢你载我一程。”李半夏离家已经五天了,出了大杨村,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了最近的小镇上。
身上盘缠不多,本想雇辆马车,但花销实在是太大。这也难怪,这儿去边城太远,雇马车打个来回至少得两三个月,还别说事情能不能这么快办完。谁都不愿意雇马车给你,除非你自己掏钱买一辆还差不多。
自己身上这点钱,别说买马车了,就是雇马车都是一个问题。
在路上走了两天一夜,晚上找着一处农宅,麻烦一位大娘让自己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又开始动身。还有一天,天黑的时候正在野外,实在没住的地方,在大树桩底下凑合了一宿。
李半夏这辈子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那一晚过得真是胆战心惊。就怕遇到山上的野兽或者是坏人什么的,好在自己太倦,不容自己害怕,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一早醒来,不由惊得一身的汗,却也在暗自庆幸幸亏睡得早,否则夜深人静的让她一个人可如何是好?当然,她也庆幸这座小山并未有什么野兽出没,天黑以后,也没有别人经过。
醒了就开始上路,李半夏在来之前早把进城的路给摸熟了,更何况她上次还走过一次。也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城,头一个就是想着雇辆马车。谁知那租马车的随口喊了一个数,就把李半夏吓了一跳。
蔫蔫地从马场回来,李半夏的心顿时凉了一截。还说做足了准备,人一出来,才知道情况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不过她早也想到,一个人只身上路,身上又没有多少盘缠,肯定多有不便。她早已有这个觉悟了,只是这种事情突然发生的时候。李半夏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这身子早就乏了,喉咙也渴得冒烟,当下一思量。还是先弄点吃的,再从长计议。
从个小馆子里出来,李半夏向老板问清了到边城的去路,老板是个热心人,给她指得很仔细。
没有马车。还是得靠自己这两条腿。李半夏不敢耽搁,即便知道这样不是个办法,在两条腿的驱使下,还是按照着老板指的方向走去。
在她累得眼睛快睁不开的时候,脑子里不禁回想着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情节。如果这个时候,真的像电视上演的。有个大爷赶车经过,正巧与她也顺路,载她一程该有多好?
显然。她是没有这样好运气的,一连走了三天,鞋子都快磨破了,还是没有看到与她顺路的老大爷,哎!
这三天。她白天赶路,晚上在便宜的客栈住下。准备好一天的口粮。然后第二天等曙光照到客栈的时候,她便继续赶路。
这三天的疲惫,已经让她对与她顺路的赶车老大爷不抱有幻想了,心想着还是靠着这一双腿走吧——
古代就是这样,条件就摆在哪里,哪敢要求什么马车啊!就像以前戏里面演的,谁谁谁千里寻夫,某某某迢迢找爹的,马车自打开幕到闭幕,就没看见它上场过。这世上最可靠也是最普遍随时随用的交通工具——两条腿!
境遇糟糕,身体疲惫,李半夏难得还有这么好的精神头儿,在那儿想这想那。这或许就是她的优点,越是累越是觉得前途漫漫的时候,她就尽可能地放宽自己的胸怀。反正以前跟爷爷上山采草药的时候,什么高山陡峰都攀爬过,如今走的这些路,与那时比起来,倒也算不了什么了。
唯一令李半夏感觉痛苦的事,像这么个赶法,她不知何年才能走到千里之外的边城,更遑论学习那神奇的摸骨续骨之术,回去见东山。
路虽不难走,也不是特别崎岖,奈何这一天到晚的走,脚下没个歇的,就是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了。
后来实在支持不住,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了,就坐在路边,用着自己风尘滚滚的衣角给自己扇着风。一边扇风一边咳嗽,然后从行囊里掏出快把牙硌掉的硬馒头,撕咬起来。那情景可真叫一个凄惨,要不是李半夏向来不喜欢哭,认为哭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她真想捂着脸哗啦大哭几场。
休息了一阵,李半夏认命地站了起来,继续赶路。就在她站起的当口,一辆黑棕色的骡子摇头摆脑地朝她这边嘀嗒嘀嗒地走了过来,边走还打几个响鼻,脑袋不断往前蹭着,那模样倒是有几分惬意悠闲。
骡子后面连着板车,一位白胡子大爷坐在骡子后面,拉着缰绳,缓缓行进着。
不用赶路扛重物的骡子,确实怪悠闲的。
那一刻,李半夏就觉着是见到了亲人~~
亲人哪亲人!但是为啥她眼巴巴地期望着有这么个东西出现的时候,它啥动静都没有。就在她想都懒得想的时候,它又以这么可爱的姿态出现了馁?
不过,出现了好啊,起码有一点点希望不是。大不了麻烦这位大爷送她一程,到点了之后她会付该给的报酬的。
这么一想,李半夏就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朝她悠哉着行过来的驴子。那眼神,好像下一刻要将整只骡子吞下肚一般。
以前觉着骡子兄弟很可爱,傻头傻脑的,这下子就觉得它更加可爱了。
白胡子大爷瞅到路边这一幕,心里不禁直发怵。当时他看到的就是一个姑娘站在路边,汗湿的头发变成一绺一绺的,看着他家的骡子舔了舔嘴巴。又看她,两只眼睛瞪着他家的骡子直泛光,她该是有多饿,才至于盯着一头骡子流露出这么想巴巴的样子?
白胡子大爷一拽缰绳,把骡子停了下来。
“姑娘,你赶路呢?”
“……”李半夏在一瞬间的愣神后,忙点了点头,就怕到嘴的机会就这么飞走似的,“嗯嗯!”
“你这是上哪儿?若是顺路,我就载你一程——”这姑娘,肯定是累坏了。看她的衣裳上,沾满了沙尘,走得满头大汗的,倒不是因为饿,是累着了。
李半夏一听这话,陡然乐了,忙问:“大爷,你这是上哪儿?”
“我回家,我家在翼城——”
“顺路顺路,大爷,我顺路。”李半夏就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积极地举起手,就像她一不留神大爷和骡子就会溜走一般,身子一哧溜就蹭了过去。
这个时候,李半夏顾不得什么客套、矜持了,只要能早点赶到边城就好了。
“大爷,我要去边城,边城可是要经过翼城?”
“去边城?我说姑娘,你一个女娃娃,好好的去边城干啥?那边可正在打仗,跑回来尚且不及,哪有这个当口还往那赶着去送死的?”
这大爷话虽说得直白,却也是真心话。战事一开始,许多边关的老百姓就往关内涌了,不能回来的也是闭门不出,生怕有个好歹的。看这姑娘,脑子也没啥问题,咋就偏偏进了水呢?
李半夏想了想,只得道:“不瞒大爷你说,我这次到边城是去为我丈夫找神医治病的。他病得很厉害,如果找不到神医,只怕是……”
李半夏倒没想着要跟大爷说谎,只是她这么含糊其辞的,停又停在了这个地方,让那白胡子大爷顿时以为她丈夫病得很重,没有请到神医就会眼一闭腿一蹬。当即叹了口气,“原来姑娘你是为了救自个儿的丈夫,这般情重,就连小老儿都感动了。姑娘,快上来,咱们不多说,我这就送你一程——”
李半夏一听老大爷这么说,有点傻眼,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上了车,与大爷一同往翼城的方向而去——
在路上,李半夏才知道这位老大爷是到这镇上来卖货的,这条路上,他来来回回已经有好多个年头了。
老大爷有两个儿子,一个儿子在战场上战死了,还有一个,得罪了当地的地头蛇,被活活给打死了。可怜他两度白发人送黑发人,家里就剩下他这个不中用的老头子,本想跟着儿子一块走,却因为想为儿子讨一个公道一直苟活到今天。
幸好遇着了一青天大老爷,不仅给他儿子讨回了公道,还拿了一笔银两给他,好让他能度过晚年。
李半夏也为大爷的不幸感到难过,这个世上,活得辛苦的人大有人在,真正能够轻松的着实不多。
大爷一再向李半夏提及那个青天大老爷,说他真真是百姓心目中的父母官,翼城里清如镜、明如水的青天。翼城也因为有他的治理,做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到后来,连一心赶路的李半夏,都不禁对那位与包青天堪媲美的青天大老爷,生出了一丝景仰和兴趣来——
183 巾帼不让须眉
183巾帼不让须眉
行了两天,两人终于抵达了翼城。
李半夏向老大爷道谢,目送他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才打量起身处的环境。
她旁边就是一家酒楼,人声鼎沸,看起来很热闹。
人多的地方,消息自然就通畅,尤其是酒楼这种地方。她到里面去坐坐,正好打听打听边城那边的消息。
别到时候,她千辛万苦地赶到边城,张神医却已走了,那她只怕哭都哭不出来了。
正好,身上的干粮和水也都快用完了,到里面添置添置。
这么想着,李半夏便举步朝旁边那家酒楼而去。
此时正值正午,酒楼里坐满了人。这个时候,酒楼里坐满了人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些客人都一身江湖打扮,表面上是在吃吃喝喝,眼神却很锐利,似乎在戒备着什么。
不时还朝大门口的方向睇了几眼,待没动静之后,便又和身旁的人笑着喝将起来。
观察仔细的人,还会发现在他们坐的桌子下方,搭着一把又一把发着寒光的大刀。
李半夏一走进来,就觉得情况不对。
喧闹的人声一下子安静下来,每个人的手都摸到了桌底下的刀柄,等到发觉来人并不是他们要等的那个人,又把手偷偷收了回去。
不一会儿,楼里重新恢复了热闹。
李半夏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感觉得到里面刀光剑影、剑拔弩张的气势了。下意识地就想打退堂鼓,换一家酒楼去打听。
李半夏不是个傻子,相反,她还很聪明,也很了解自己所处的形势。这些人,一看就是江湖人物。不是刀头舔血的亡命途,就是涉及到了门派纷争,抑或是等候在这里,对付一个“大人物”。
从她进来他们戒备的状况就能看出来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一不会武功,二不是江湖中人。刀剑不长眼,她可不想就这么白白的将自己的小命给送掉。
而且,她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容不得她随便冒险。
李半夏转了个身。就想走出楼去,却不成想,她刚一转身。就被一个大汉给拖了进来。
“都进来了,还走个啥,进来陪我家主子喝杯酒好了——”
李半夏刚想说自己不甚酒力,下一刻就被那八尺大汉拎到了一张桌子前。李半夏没有任何武功基础,哪经得住他这又是拎又是甩的。顿时有些头晕转向。
等眼前恢复清明,才发现在她的对面正斜坐着一个人。那个人一脚跷在板凳上,一手举着一个大碗,正在往嘴里灌着酒——
令李半夏瞪大眼眶的是,对面那个人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她打扮得很剽悍。一身红色劲装,蓝色头巾,眼神顾盼间尽显飒爽英姿。每当她喝完一碗酒。就有一个属下举着酒坛给她蓄满,然后她头一仰,一饮而尽。
李半夏咽了口口水,不禁有些发愣。打从她坐在这儿半点的工夫,这个姑娘已经喝了三大碗了。
那可是酒啊。不是啤酒不是饮料而是正宗的白酒啊!李半夏见过能喝的,没见过她这么能喝的。
以前。过年的时候看到那些婶娘阿姨的,一晚上能喝下几瓶啤酒,就觉得是极限了。没想到这位姑娘,三大碗下去,居然能面不改色。
而且,这还是在她来这之后,之前那么长时间,也不知她喝了多少酒下肚了。
“嗯——你喝!”那个女人嗯一声,终于转过头来,端着一碗酒递到了李半夏的面前。
方才是从侧面看这姑娘,自然有些看不真切。她这一转过来,不由让李半夏一怔,眼里闪过一丝赞叹。
心道,这个姑娘可真是漂亮!眉目间英气尽敛,光彩照人。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当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她大约十**岁的年纪,腰插一把精致的匕首,长辫垂肩,一身红色布衣,道罢女儿好巾帼!
李半夏神色微闪,注意到了她端过来的那一碗满得快要溢出来的酒,还没喝,一股辛辣的味道就传进了鼻中,让李半夏差点没打出一个喷嚏来。
“抱歉,姑娘,我不喝酒。”李半夏也学着江湖人的样子拱拱手,算是谢过她的好意了。
那位姑娘凝视了她半天,确定她不是在故意推辞之后,才缓缓收回手去。一仰头,一碗酒顷刻间又见了底。
“姑娘是哪里人,打哪里来,又往何处去?”那人从属下手中拿过酒坛,径自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边倒酒边问道。
李半夏皱皱眉,听那位姑娘的口气,似乎有些不善。转念一想,江湖女子直来直去惯了,又终日和一群大男人打交道,说话直了点也属正常。
“姑娘,我乃江阳人,从家里来,欲往边城去——”
李半夏来自大杨村,这个村子知道的人自是不多,故在外之人报家门多半都是报大杨村所属的州县。
江阳或许不是很有名,但江阳的砚台却很有名,尤其是血砚,江阳更是有“血砚之乡”的美誉。
“哦?边城,你要往边城去干嘛?”那姑娘眼睛紧紧鄙视着她,似乎在观察她话的可信度。
“是为了一点私事,非得走这一趟。”李半夏可不想把自己的事老是对一个陌生人提及,而且她一直觉得面前的这个姑娘打量着她的眼光很是奇怪,眼神里面也透出着怀疑。
“你是杀手西施包子华的什么人?”那位姑娘看久久套不出她的话来,再加上李半夏的回答滴水不漏,她找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干脆直接问了出来。逼视着她,连连咄问:“你是不是她的手下,还是她打发过来了解情况的探子?说!”
顿时,酒楼里其他的人也都静下来了,望着李半夏的眼里尽是愤怒。
李半夏却渐渐地明白了,她说她打一进来就觉着情况不对呢,听他们话的意思,他们等在这里是在等一个叫做杀手西施包子华的人。
而这个姑娘对她的质问,却是怀疑她是包子华的手下或探子,这才对她留难。
想到这儿,李半夏不仅没有感觉到紧张,反而淡淡的笑了。
一见她笑,对面那人眉头拧得能夹死个苍蝇,怒斥道:“你笑什么?”
“我笑,姑娘你误会我了,我并不认识一个叫包子华的人,也不是她的探子或手下。事实上,我这是第一次来到翼城,就在刚才才下了一位老大爷的骡车。”
李半夏答得坦诚,眼里满是真诚,那姑娘瞅了半天,也没看出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你说的是真的?”
“是。”
“既是如此,那刚才就是我洪瑛冒犯了。来,这一杯我敬你,算是为刚才的事情抱歉了。”洪瑛说着,又给自己蓄满了一大碗酒,与李半夏道了个请字,便率先饮下了。
端端是爽快!
李半夏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比爷们还豪爽的姑娘,她活了这么些年头,还是头一次碰上这等直爽的女子。
“哦,哪里,姑娘客气了。我叫李半夏,初到贵地,若有叨扰之处,还请见谅。”李半夏嘴中的叨扰,无非是方才贸贸然地闯进来。经过这一出,她算是明白了,今日这家酒楼是被他们的人给包下来了,包下这家酒楼就是为了等那个杀手西施包子华的。
但凡在翼城呆得久了的人,就知道这儿酒楼的规矩。
翼城的酒楼,有分民家的和官家的。官家的不过只有两间,是那些大人宴请同僚或者是重要人士之所。而民家的又分为普通百姓开的,和江湖中人开的。
江湖中人开的酒楼,有其特有的规矩。不但可以用来召开类似英雄会议、商讨重要的事宜,还能够用来处理江湖中的纠纷。
但凡是江湖人开的酒楼,酒楼外面放有一块牌子,正面刷着红色的油漆,是“迎客”的意思。反面则是蓝色的油漆,意思是“勿进”。当红色的那一面对外,酒楼里就可随便进,会得到好招待。
而当蓝色的那一面对外,酒楼就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了,只有事先约好的人,才敢走进去。
李半夏初来乍到,根本就不了解这里的规矩,适才走了进来。
而洪瑛,想来也是明白这一点,才知道李半夏不是说假的。毕竟,若真是杀手西施的手下,决不会连这个规矩都不了解,这样大大咧咧地走进来,不是让自己活成了他们的靶子吗?
“原来是李姑娘。”洪瑛点头笑了笑,“我叫洪瑛,是翼城三山十二寨的寨主,集结兄弟在此,是为了对付一个很厉害的对头。刀剑不长眼,姑娘既然是贸然闯入此地,还是速速离去。否则一会儿杀手西施来了,动起手来,我也兼顾不到姑娘——”
洪瑛说完,便站起身,让一个兄弟送李半夏出去。
不等李半夏说完,那个把她拎过来的大汉手往外请了请,李半夏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跟着他出去。
然而,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张狂又妖娆的笑声——
184 杀手西施(三更)
184杀手西施(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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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还有一更,总共四更,有一更是补昨天的。暂时一天三更,有改动会通知大家,妹纸们记住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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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听笑声,每个人都愣住了。不只是发愣,更多的是惊恐。除了李半夏,就连方才镇定自若的洪瑛,目中也泛出一丝无言的惊慌。
尽管这抹慌乱很淡很淡,李半夏还是瞧见了。
她很奇怪,是什么样的笑声能够让洪瑛这样一个坚强的女子流露出惊慌的情绪。她甚至怀疑,这样的神情是否真的在她眼底出现过。
如果李半夏知道来的是什么人,那她就不觉得这件事奇怪了。
伴随着笑声,酒楼里突然卷来一片乌云,乌云散尽,赫然在门口处站了一个人。
那女人言笑晏晏,妖娆外千,一双水蛇般的杨柳细腰娇俏地舞动着,随便动上一动,摇上一摇,也快要将里面一干男人的魂给勾走了——
她穿着也是一袭红色,与洪瑛的劲装不同,她穿的是滑腻如稠的丝绸,如水丝滑般从肩头处延伸下来,没有任何褶皱。
一缕发丝轻轻捏在她的指尖,流光顾盼间,有暗光流动。
她长得也是极美的,与洪瑛的美丽不同,若说洪瑛的美透着英气,那这个女人就是张扬的妩媚了。但这种妩媚又与李半夏以前所了解的意义上的妩媚不同,她的妩媚带着一种致命的危险。
就像是一株罂粟,静静绽放在你面前,你渴望采摘,但采摘的代价却是你万万受不起的。
这个女人,给李半夏的第一感觉正是如此。
洪瑛环顾一下自己的四周。发现她的手下都被这女人迷惑了心智,一碗砸下去,“嘭”一声,底下的那些大汉总算是醒了过来。一个个来到洪瑛的身后,严阵以待!
“杀手西施?”洪瑛蹙眉,望向来人,不确定地问道。
“小丫头,你摆下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为了等我来。现在奶奶来了,要说要动手。直接请吧——”
小丫头?奶奶?
李半夏看看洪瑛,又看看杀手西施,不禁有些好笑。那个杀手西施说话可真是有趣。看她的年纪,比起洪瑛只怕还要小上个两岁,却张口喊她小丫头称呼自己为奶奶,真真是让李半夏有些哭笑不得。
但出乎李半夏预料的是,她本以为杀手西施这番称呼。尤其还是当着洪瑛门下的面前,定会激怒她。没想到洪瑛只是敛了敛神色,什么都没有说。
李半夏可能还不知道,她面前的这位二八芳华的杀手西施,保守估计至少有四十多岁了。四十多岁的前辈,叫洪瑛一句小丫头。她也并不吃亏。
洪瑛神情肃然,上前两步,正色道:“包子华。我三山十二寨横亘白头山多年,向来与你杏花宫井水不犯河水,也自问没什么对不起你的,你为何要暗算我爹他老人家?”
面对洪瑛和门下的义愤填膺,杀手西施包子华自始至终连眉头都没皱过。
“你爹。洪天洪老头?”
“正是我爹!”
“洪老头与我,在二十年前交过一次手后侥幸逃脱。我本想取他性命,怎奈他这般无用,在与人交手过程中又断了一只手臂。奶奶我向来杀人不眨眼,却还不屑取个残废的命——”
“你!”洪瑛暴怒,她怎可允许别人这般诋毁她的爹爹。但她毕竟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包子华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我爹中毒不是你下的毒手?”
包子华没有答腔,以她的傲气,她一句话不想说第二遍,也懒得与她解释。
李半夏却着实不解了,听包子华话中所透露的消息来看,她二十年前曾与洪瑛的爹交过手,而且还把他爹打败了。以她的年岁,只怕二十年前还没有出生吧?怎么说得自己好像一把年岁的老婆婆一样?
洪瑛犹豫了片刻,也明白包子华没有必要对她说谎,但……
“可是我爹明明是中了你的清风醉,你有何话说?”清风醉是杀手西施包子华的独门毒药,中了这种毒的,不但内力全失,还形如痴傻。想她爹堂堂三山十二寨的老寨主,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铁游侠,现在竟然变成了一个傻子,岂不是比让他死还要难受?
杀手西施在听到“清风醉”三个字时,微微愣了愣,却转而笑了,“小丫头,奶奶没话说~~”
意思就是想动手就动手,不用再和她废话了。
“既如此,快把清风醉的解药交出来!”
包子华傲然挺挺胸,想从她手里要解药,还得看看她老人家高兴不高兴了。她要是跪谢,恭敬地对她磕几个响头,她说不定一满意就把解药给她了。可她老人家脾气不太好,她硬与她讨要,她还就不给了!
如果给外人知道,她就这么把解药给了她,不被江湖同道认为她杏花宫可欺?
“老太婆,快把解药交出来,我等还能饶你一命。若是你不识时务,就别怪我等心狠手辣,对你动粗了——”
洪瑛背后一个被门下称为三当家的中年人跳出来,冲着门口的杀手西施喊道。
李半夏有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看了那三当家一眼。哎!她不明白,这个三当家,对着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是怎么把那“老太婆”三个字给喊出来的。
“呵呵!老太婆?”杀手西施包子华面色一寒,仰头又是一阵大笑,那笑声,让李半夏心里生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接着,那笑声陡然停住了,手指一弹,酒楼里就传来一阵哀呼。
只见刚才还声势滔滔的三当家,痛苦地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哀叫着。
“三当家,三当家,你——对三当家做了什么?”
“奶奶我不过教他懂点规矩——”活了一大把年岁了,连尊老敬老的规矩都不懂,这种人难道不该教训?
了解杀手西施的人都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说老了,尽管她自己奶奶奶奶的说着,别人若是犯了她的忌讳,那可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不是一个坏人,也不是一个好人,硬要说,只能说她是一个怪脾气的老婆子。不同的是,她这个老婆子比许多姑娘家还要年轻。
钟情是个大夫,看到有人躺在地上,明知道可能会惹怒包子华,还是奔了过去。蹲到地上帮三当家查看起伤势来。
“洪姑娘,我是个大夫,懂点岐黄之术,不妨让我先给三当家看一看。”
洪瑛一看是李半夏,又看她对病人关心的样子,感激地道:“如此,麻烦李姑娘了。”
洪瑛给李半夏让开位子,李半夏忙将三当家翻过来,尽量让他放松身体。三当家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看来,他应该是伤在嘴巴上了。
李半夏用了点力气,将三当家的手给拉了下来,不禁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
三当家嘴唇红肿,因为疼痛而抽搐着,嘴里嗤嗤呜呜着,好不难受。
李半夏一惊,该不会是……
洪瑛眼见着自己的手下被杀手西施伤成这般,大怒,当下指着包子华大喊:“好你个包子华,竟敢暗中伤人,让我来会会你——”
李半夏拧眉,眼看着这酒楼里就要来一场恶斗,本不想搀和门派之间的纠纷。但现在,她不想搀和也搀和进来了,还是救人要紧。
好在这儿离她们打斗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不会影响她救人。
视线再转向场中,包子华听罢洪瑛的话,呵呵一笑,“小丫头,着了道就说别人是暗中伤人,好没道理。一个毛头小丫头,就这般狂妄,也罢,就让奶奶也教教你与老人家说话的规矩——”
边说着,边接过洪瑛打过来的一拳,一双秀拳轻轻一送,看似轻飘飘的,却将洪瑛远远冲了去。
打了一个回合,待到站定,杀手西施还保持着婀娜的风姿。
她年轻的时候是以杀手起家,谁也不知道她有多大的年纪,只知道早在二十年前,杀手西施的名号就传遍了整个江湖。
传闻中,杀手西施诡计多端,妖娆妩媚,凡是见过她的男子都不禁为她的容貌着迷。此人虽然成名多年,真实的年纪又不可预测,却生得一张永葆青春的脸。这张脸,不管过了多年,都比十六岁的少女还要娇嫩。
有人说,这是因为她练玉女功和绵冰掌的缘故,玉女功至柔,绵冰掌又至阴,至柔至阴的属性,造成了她身体机能的变化。所以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依然如此的年轻。
杀手西施驰骋江湖多年,这些年虽然弃了杀手的行当,武林中人却还是习惯叫她杀手西施。有需要的话,一年之中也会做一两笔大买卖。虽没什么好名声,却也不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徒。唯一的,就是她的脾气太过古怪了些,凡得罪过她的,纵使不死,也得吃上许多的苦头。
换句话说,这个杀手西施就是难缠,出了名的难缠!
185 和事佬,罢兵戈(四更)
185和事佬,罢兵戈(四更)
换句话说,这个杀手西施就是难缠,出了名的难缠!
所以她的杏花宫,在江湖上虽然比不上少林武当,却也没什么人敢轻易开罪。
玉女功和绵冰掌,这一至阴至柔的武功,需得以极深厚的内力为基础。内力越高,发挥的威力也就越大。
与洪瑛刚才的那一交手,包子华只用了三分的力道,却生生将洪瑛给扔了出去。由此可见,这个杀手西施的武功该有多高。
然而洪瑛,不到二十岁便稳坐三山十二寨的寨主之位,手下的本事也不是盖的,就在身体快撞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借力,又稳稳地落了下来。
再次看向包子华的时候,眼里有着惊愕。
大概是她,这辈子还没遇见过武功这么高的人吧。
就在她被扔出去的一刹那,她的身体仿佛不能动弹,任她驱使。全身的力道就像使在棉花上一般,毫无着落。若不是她临时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再加上手上的一个借力,这会儿不死也会重伤了。
包子华看她这一扔竟被她化解开了,眼里也闪过一抹赞扬。
“小丫头,年纪轻轻,便有这等功力,已属不错。也罢,这次,饶你去吧——”包子华一甩手袖,旋转两圈,就坐到了洪瑛刚就坐的那张桌子上。
而围在桌旁的大汉,也纷纷地退开。
与这个威震武林的女魔头站得这么近,可不是谁都有这个勇气的。
杀手西施悠然坐在洪瑛刚坐的位子上,笑着觑向与她换了个地儿的洪瑛,遥遥对她举了举杯,就像是存心气她似的,很畅快地饮下了一大碗酒。
洪瑛愤愤地跺跺脚。都怪自己没用,这么快就落败了,也实在是太丢脸了。以她的脾气,就算是一死,她也不会这么快认输。可就那简简单单的一招,已让她认识到了她们的差距。
别说她一个人了,就是这儿所有的兄弟加起来,也斗不过这个老妖婆。
虽然,在来之前,她就知道这个老妖婆不好对付。没想到,比她想的还要难对付,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站在她面前。她居然都不知道自己的拳头要怎么挥下去。就像现在,她悠然自得地坐在凳子上,就只是随随便便地坐在那里,但却好像一个武林高手,已摆出了最严密的防守姿势。全身上下连一点破绽都没有。
洪瑛泄气地垂下头,望着自己的拳头。
他们洪家,最厉害的就是这一双铁拳。她一向知道自己的拳头有多硬、有多快,然而打在她身上,就跟泥入大海一般。
现在,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移到了李半夏身上。
这个面对刚才的打斗。依然不动声色,全神贯注为三当家看病的大夫。
就连见惯了各色人物的杀手西施,也不禁对李半夏多睇了两眼。
李半夏看到三当家肿得老高的嘴唇。一开始以为是中毒,仔细查看之下松了一口气,并未中毒。
又看三当家嗤嗤呜呜了半天,只能哼哼,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刚松了一口气的心神又提了上来。
扳开三当家的牙关,向他的舌头看去。还好。舌头没断,只是舌头上有一个红点,想来是被杀手西施那一弹指给弹中了。
李半夏又细细观察了他的口腔,没发现什么异物,心里不禁疑惑。
照她的观察,这三当家应该被类似黄豆大小的弹丸打中,引起舌头的麻痹,一时无法出声。弹丸从嘴唇擦过去,极大的内力促使三当家的嘴巴红肿起来,以至于三当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疑惑的是,她在三当家的嘴里,并未找到类似弹丸的东西。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三当家伤成这样还算是幸运的了,她无法想象,凭着那一指的功力,若是弹丸径直从口腔打过去,三当家现下会成为什么样子。
由此可见,那位杀手西施出手虽然狠,还是有分寸的,并不是想要他的命。
李半夏想着,从随身小布包里摸出一瓶药,这个药是消肿止痛的,是她以十多种药材提炼而成,在这一块很有疗效。
当即倒出两粒,让三当家吞了下去,然后又让洪瑛门下那些人将三当家扶起来,让他到后面去休息。
“李姑娘,三当家的伤怎么样?”看到李半夏站了起来,洪瑛也顾不得杀手西施还在附近,就走了过来问道。
她看准了以杀手西施的身份,定不会对他们下黑手。她要真是想对他们不利,那么刚才就可以动手了。
李半夏看了一眼对面的杀手西施,包子华也正好这时冲李半夏看过来,眼里满是无所谓的高傲,李半夏转过头来,对着洪瑛摇摇头:“洪姑娘不用担心,三当家的伤并无大碍。只是嘴巴红肿,舌头有点麻痹,短时间不能开口说话罢了。等舌头上的麻痹之感消失,也就无碍了。”
“就是这样?”洪瑛有点难以相信的看看钟情,又看看对面的杀手西施。
她可不会相信,杀手西施会这么好心轻易放过三当家。
李半夏摊摊手,无奈地笑笑,“正是如此。”想了想,李半夏接着又道:“洪姑娘,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姑娘请说——”洪瑛忙道,且不说她与李半夏也算是一见如故,就是她刚才愿意当着杀手西施的面帮三当家治伤,这一点就够她另眼看待了。
“是这样,从三当家的伤来看,包姑娘下手虽然有些重,却很有分寸,也没想过真的要三当家怎么样。想来是三当家方才的无心之言,惹恼了包姑娘,这才对他动了手。包姑娘盛怒之下,尚且为别人留有余地,我想,令尊洪老前辈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李半夏说完,酒楼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洪瑛听罢李半夏的话,侧过头,目中若有所思。
杀手西施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在安静的酒楼里,不免显得突兀。李半夏见状,暗自想着是不是那位包姑娘在笑她多管闲事,滥做好人,抑或是认为她是在趁机讨好她?
尽管最后一个理由压根说不通,却不保证别人不会这么想。
李半夏却心怀坦荡,她说她自己觉得应该说的话,至于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
若是说这话出于什么目的,她只是不希望这两方真的发生争斗。不管怎么样,打架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打架过程中,总会有人死、有人受伤。
杀手西施还在笑,那笑声虽然并不难听,也可以说是很好听,然而听久了还是让李半夏觉得毛毛的。即便自己认为没有说错话,也觉得可能有哪里说错了。
“小姑娘,我老婆子没听错吧,你叫我什么……包姑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凡知道她真实身份和真实年纪的人,还没有一个人喊她姑娘。
呵呵!包姑娘~~
她底下的那些人,清一色的都是姑娘家。年方二八二九的小姑娘,这些人通通喊她为奶奶。并非是大户人家丫头喊当家主母的奶奶,而是叫一个老太婆的称呼。
她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她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是老太婆,却不允许别人拿这个称呼对她不敬。
所以方才三当家那一声“老太婆”,可是让她大为光火来着。
李半夏满脸的疑惑,从刚才开始,她就对此很纳闷了。
不但是杀手西施包子华自己,就连洪瑛和她的那一帮属下,听到李半夏的称呼,也有被她雷得走不动路的感觉。
李半夏看向洪瑛,她相信只有她能为她解开她心里的疑惑。
洪瑛一早的颓丧和怒气一扫而空,听到李半夏的话,此时再看到李半夏一脸茫然的样子,也好笑地笑了起来。
不过,这也不奇怪,李姑娘一看就不是江湖中人,不知道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那老太婆看起来比她还要年轻个两岁,也不怪李半夏会喊她包姑娘了。
“咳咳咳!李姑娘,是这样~~”洪瑛指了指对面的包子华,看她正看着自己,没敢指她,悻悻地又把手指头给收了回来。压低声音,对李半夏说道:“在你对面的那个人,年纪少说也有四五十岁了,说不定都快七八十了,所以……呵呵!”
“啊?——”李半夏惊呼。这是真的还是假的,难道她看见现实版的天山童姥了?记得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就对这种返老还童、青春永驻的事情觉得很不可思议,从她做大夫的角度来看,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你不得不感叹,造物者的神奇,它造出了人,也造出了许多奇奇怪怪不可思议的东西。许多用常理说不通的东西,并不代表就不会发生。
洪瑛瞧她吓的那小样,又想到这样会不会激怒到对面的包子华,不禁有点担心。朝包子华偷偷瞥去一眼,不成想,令她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186 玲珑心,热了柔肠
186玲珑心,热了柔肠
包子华没有发怒,也没有任何的不悦,反而看着李半夏的眼里,有着点点的笑意——
这不同于之前的冷笑和篾笑,而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笑。
洪瑛不由多看了两眼,她也知道,像这种事情不是常常都能看见的。
李半夏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大了些,投给包子华一个抱歉的笑容。
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对包子华道:“包……前辈,晚辈心中有一疑惑,不知前辈能否帮忙解答?”
有的时候,你还真得相信那第一眼的缘分。第一眼对了对方的胃口,投缘了,那对方对你的态度也自然就和善些。倘若你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很不好,或者让对方很讨厌,那再想要挽救可得花费更多的工夫了。
李半夏本就是个面善的人,她人很温和、很无害,让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不自觉地就对她少了提防。尤其对于这些江湖中人来说,一个从不涉足江湖的农家女子,相处起来就自然少了一股敌意、一股戒备。
而李半夏,因为“无知”,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有多么可怕,和她说起话来也不似洪瑛那般,多少带着一点惧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坦坦荡荡,直直白白,这所有的一切,无疑让杀手西施包子华生出了好感。
包子华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腔,傲然抬头,凝视着前方。
这一动作,被李半夏自动解读为她已经默许了她的提问。
“敢问前辈,方才是以何物创伤了三当家的舌头?我仔细找过了,并未看见他嘴中有任何异物。尤其是,这种东西用力很巧妙。在内力的驱使下,不会对人造成很大的创伤,又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李半夏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却也敢笃定,若是那异物真的是石子或者弹丸之类的东西,那三当家的伤也不是现下这个样子,可能要严重得多。
因为就算是内力再炉火纯青的人,石子一旦弹出,到了人嘴里,力道还是会受到影响的。可能因为被伤之人太过紧张和恐惧。将石子不小心吞下去都有可能。而从三当家的情况来看,并没有吞下什么难咽难消化之物。
这话一问出,不只是旁边的洪瑛。还有她的那些门下,都抱着同情的态度看看李半夏。
以包子华那高傲的性格,是不会回答她的问题的。李姑娘这么和颜悦色,注定要热脸贴着冷屁股了。
包子华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望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忽然扬起手,冲着李半夏的面前打去——
“李姑娘,小心!”洪瑛反应很快,一个轻跃,将李半夏带到了带离了她原先站着的地方。这一跃,与之前的地方足有几丈的距离。若不是这个酒楼有限。只怕洪瑛还带她飞得更远。
到底这杀手西施出手有多高端,直让洪瑛这个也算得上巾帼不让须眉的一寨之主戒备成这个样子?
洪瑛的那些门下在包子华出手的时候,有的人已经忍不住紧闭起了眼睛。心中替李半夏哀呼。早就想到那李姑娘要吃冷脸,却不成想杀手西施这般狠,人家不过是问一个问题,还是很虚心的请教,她竟然要杀了她。
洪瑛怒瞪着包子华。大声喊道:“包子华,我敬你是前辈。对你礼让三分。偏偏你这前辈,没个前辈的样子,李姑娘不过是向你请教问题,你不回答也便罢了,为何要对她下这般狠手?”
李半夏起初也没回过神来,待看到包子华一击之下结成冰块的木凳,若有所悟,上前一步,朝着包子华深施一礼:“多谢前辈赐教!”
洪瑛不解,上前拉住李半夏,“喂~~她要杀你啊,你还谢她干什么?还是你怕她?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定会护你周全!”
洪瑛看李半夏这般态度,很自然地想到李半夏是怕了包子华。想想也是,李姑娘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姑娘家,不似她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惯了,顿时看到这种场面,很难不被吓到的。若是她是她,说不定也会像她这么做。
毕竟,有几个人,会为了争一口气,真的不要自己的性命?
李半夏感激地冲洪瑛笑笑,她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她虽然帮她救下了她的属下,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她却愿意为了她,犯难包子华,让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情势又剑拔弩张起来,还许下有她就会护她周全的承诺。怪不得人们都说江湖女儿重情义,果然,豪情非同一般!
“洪姑娘,你误会包前辈了,她并不是要对我不利,而是告诉我她的答案。”
包子华太过骄傲,以她的性子,定不会一句一句地给李半夏解释。随手击出一掌,既是回答了李半夏的问题,也想趁机看看这个女子的眼力。
她如果能明白她的用意,自然不枉她的另眼相待。
虽然她自己不太愿意承认,事实上,这个见面不过一刻钟的小丫头,她已经很厚待她了。至少,对于其他人,她可没这么好的耐性!
洪瑛满面不解。
李半夏指着那张木凳,问:“洪姑娘可知,包前辈擅长什么武功?”
洪瑛不知道李半夏为何问她这个问题,却还是答道:“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杀手西施包子华最擅长两门功夫。分别是玉女功和绵冰掌,一阴一柔,威力极大,非同小可。”
“这就是了,想来正是绵冰掌的缘故。”李半夏点点头,接着道:“三当家被包前辈击中,看起来很可怖,情况却并不严重。”
说着,李半夏又将头转向了在后面休息,这个时候已经由门下掺着走过来的三当家。
“三当家,这会儿你口中是否还有麻痹感?”
三当家对着李半夏拱了拱手,“谢姑娘相助,洪某已经无碍了。”李半夏给的药很有效果,服下不出片刻工夫,嘴中的疼痛就去了大半。而一早红肿的嘴唇,也渐渐消了肿,只是还有些微红。
“三当家客气了,你嘴巴之所以恢复得这么快,并非是我一人之功。”说着李半夏将眼神投向了包子华。
她本想说三当家之所以能恢复得这么快,应得益于包子华手下留情。但李半夏想想,又觉得这么说实在是不妥。
就算包子华真的手下留情了,三当家毕竟是伤在她的手上,在门下面前也丢了面子,这会儿说不定还在生包子华的气。若再听到还得感谢她之类的话,估计他会不淡定了。
从刚才的事情来看,三当家本来就是一个脾气火爆的人,李半夏这么想也并不奇怪。
这会儿,她虽没有明说,可大家伙儿也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洪瑛一连往包子华脸上投去了好几眼,以前她还没在江湖上走动的时候,就听叔叔伯伯说,杀手西施包子华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人。律下极严,为人刻薄,得罪了她的从没好下场。
但是从今天的情形来看,这个包子华似乎并非像传说中的那般。
尤其是李半夏,从她查探过三当家的伤势之后,就能断定名满武林的杀手西施也不过是一个面硬心软的人罢了——
否则,以三当家对她的辱骂,她不取他性命,也会割了他的舌头。虽然李半夏一直很反感这样的事,但在她的记忆中,那些“女魔头”向来是这般“不讲理”的。
“可是,李姑娘,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洪瑛还是不明白。
“我发现,在三当家的舌头处有一红点,似是被异物击中过。三当家之所以一时不能发声,嘴唇红肿,都是因为这一异物造成的。异物击中舌头,造成舌头短暂麻痹,所以不能出声。在异物弹进口腔之时,又被极高的内力擦过去,所以嘴巴才会肿起来。然而我看过三当家的嘴巴,并没有发现这一异物。直到包前辈打出这一掌,我才知道那个异物是什么——”
“是什么?”
“是个类似黄豆大小的小冰珠。”李半夏看到被冰冻住的木凳之后,脑中灵机一闪,就想到了三当家嘴巴的红肿和舌头的麻痹是怎么造成的了。
除了预热即化的冰珠,又有什么东西能够莫名其妙地在三当家嘴里消失无踪呢?
“洪姑娘,绵冰掌的武功是否可以将内力化为寒气,且能将寒气凝成冰?”
“不错。绵冰掌是一门至阴至寒的武功,是一股冷入骨髓的寒气。散发出来的寒气比冰雪还要寒冷,初时使人全身战栗,牙关震得格格作响,最后全身冻结为冰。绵冰掌修炼到后期,不但可以将人冻结成冰,还能以冰做刃,重创对手于不察之下。”
这些都是她的爹爹洪天告诉她的,她爹二十年前曾与杀手西施包子华交过手。洪天每次一想起那一战,神色都很可怕。因为被冰冻住全身,死亡一步步临近的感受,谁都会害怕。
但他也在庆幸,二十年前的包子华,绵冰掌还没练到最后一层,否则他恐怕就回不来了——
187 舍己救人,身陷险境
187舍己救人,身陷险境
“这就是了,想必前辈方才用的正是绵冰掌。”李半夏眼里含着赞叹,“前辈的绵冰掌已然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仅能以冰为刃,还能将冰化为细小的冰珠。我虽不懂武功,却也知道,以冰做刃尚不是最难的,难的是能将冰随心所用,换句话说,是越小越难。”
“这正如剑客使剑,在别人的印象之中,重剑难以驾驭。却不知,越轻的剑越难以施展。能使重剑的人很多,能使轻剑的却很少。当然,能将轻的剑使得好的,那就更少了。”
这些道理还是以前李半夏从武侠小说上看来的,没想到,这一套理论还当真有用。
杀手西施看了她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中的神色,却清楚地表明了李半夏说的很有道理。
洪瑛没有出声,只是看着李半夏,凝眉思索着什么。
大概是她没有想到,一个从未涉入江湖的女子,会明白这些许多江湖人都并不明白的大道理吧。
“李姑娘,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这并不能否认包子华下毒害我爹。清风醉是包子华的独门毒药,除了她,江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拥有,难道我还会以此诬赖她不成?”
洪瑛也不想相信包子华就是下毒害她爹的人,若真是包子华干的,三山十二寨与杏花宫势必要发生一场恶战,那到时候将会是两败皆伤的下场。但父亲被害之仇,不共戴天,又岂容她退缩?
李半夏皱皱眉,“清风醉……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偷了包前辈的毒药呢?”
“偷药?这不……不可能,也不想想,杀手西施是什么人。她的东西是别人想偷就能偷的吗?”别说偷她的毒药了,就连她的身都不是一般人敢接近的,不要命了!
但洪瑛也承认,李半夏在提出这个假设的时候,她也曾一刹那的想过这个原因。只是,一想到对方是杀手西施包子华,又很快地否认了。
若是别人,那还有可能。包子华麽,谁都知道杏花宫宫主律下极严,能拿她毒药的定然不是外人。唯一可能的就是那些门人。然而那些门人,又有谁敢冒着被她发现的危险,冒险去盗取毒药呢?
李半夏看向包子华。这个打从进来就没说几句话的杏花宫宫主,不管她们说到了什么,她都是一副傲然的样子。就好像她们说的一切,与她无关,她也不在意。
她想。就算是别人真的冤枉了她,以她的性子,她也不屑于狡辩和辩驳。
包子华仰头轻轻笑了笑,果真没有辩驳。洪瑛喊下那些话,无非就是想让包子华给一个说法,偏偏她一点表示都没有。
“那好。你不说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包子华,马上把清风醉的解药交出来,否则今日这帮兄弟。可就跟你血战到底了!”
洪瑛一声令下,站在她身后的兄弟们一个个都抽出了随身的佩刀,一脸的视死如归。
李半夏深知这种事不是她能够管的,也是她管不了的,在他们动手之前。还是忍不住想说一句:“洪姑娘——”
“李姑娘,我知道你心善。但有些事是你管不了的。你往后面站着些,刀剑不长眼,别误伤了你~~”
“不是,洪姑娘,你能否再听我一言。”李半夏不等她答应,忙道:“我不知道清风醉是一种什么样的毒药,但我想,以包前辈的傲气,要真是她下的手,她绝对不会否认。”
洪瑛拿刀的手顿了顿,慢慢转过头。
“你想,如果你是包前辈,你要真下毒害了人,你会不认吗?相反,如果不是她做的,面对别人的逼问,你会跟人解释你没有做吗?”
江湖上总是不乏这样的人,宁愿让误会无休无止,也不愿多说一个字。这或许是天性使然,也可能是因为她明白即使她说了,别人也未必相信。既然别人不信,她又为何说呢?
洪瑛思索着接下来的事要怎么办,却听后面一个兄弟道:“寨主,老寨主还等着解药救命,咱们不能就这样放包子华走——”
洪瑛振了振精神,用一股巧力将李半夏推到他们的身后,道:“李姑娘,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不过这是我们三山十二寨和杏花宫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了。”转而傲然抬头,对对面的包子华扬了扬兵刃:“包子华,动手吧,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呵呵呵~~小丫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闯进来,既然你们想找死,我就成全你!”作为杏花宫的宫主,她就算是再怎么面硬心软,却也不允许别人一再冒犯她的威严。更何况,早在二十年前,她就跟那洪老头说过了,以后他的人见到她都得退开,这个小丫头却一再触及她的底线,不好好教训她,还当她真是好欺不成?
下一刻,包子华就和洪瑛这边交上了手。李半夏站在后面干着急,却也知道她已经尽力了,接下来的事就不是她能够预料到的了。
“嘭——嘭——嘭——”但见洪瑛这边,人一个接一个地被包子华丢过来。包子华的内力浑厚,受了她一掌,不死也重伤,在地上动弹了两下,就昏过去了。
李半夏自然不能眼看着别人死在她面前,但凡有人受伤,就立刻想要去救人。奈何包子华一脚一个,门下像雨点一样一个个朝李半夏所在的地方砸过来,别说救人了,动作稍微慢一点,就得被人活活砸死。
其实,也不是包子华非要将人往这边踢。实在是李半夏心急救人,擅自跑到了交战的圈子里,这才差点成了标靶,不断地被那些雨点似的“沙包”砸。
倒在地上的人无一例外地吐了一大口血,然后倒在血泊中,洪瑛看到门下一个个倒下,也打红了眼。举起双拳,运气于拳上,不要命地朝包子华身上攻去。
只听咔嚓几声,洪瑛的一双拳头被包子华捏得咔咔的响,最后一个重踢,将洪瑛踢飞了出去。
眼看着洪瑛就要撞到墙上,一命呜呼,李半夏瞪大了眼,当即不及细想,整个人就挡在了洪瑛面前。
背后的空间有限,李半夏就靠在墙上,洪瑛一砸过来,在洪瑛极大的冲力之下,即便侥幸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洪瑛手臂被包子华差点捏碎了,双手毫无劲道地垂在下面,以为这次死定了,却在见到挡在前面的李半夏时蓦然睁大了眼眶。
“李姑娘,你快躲开——快躲开!”这话已经来不及说了,千钧一发的时刻,洪瑛只觉得眼睛都热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墙上撞去,想要将李半夏推开都不可能。
这个笨蛋,这个傻蛋,又不会武功,别人打架她来搀和什么啊!知不知道,这样会死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洪瑛气得想骂娘,打从她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笨的姑娘,哪会为了第一次见面的人就不要性命!
李半夏也很害怕,害怕得一双腿都不能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冲过来了,只是也许是身为大夫的天职吧,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在她的面前。
一想到前一刻还活生生和她说话喝酒的姑娘,下一刻就得撞到墙上,脑浆迸出,李半夏就不寒而栗。心中一动,就挡了过去,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这样过去会有什么后果。
即便知道了后果,也许她还会冲过去。
别人可能会以为她很傻,她也觉得是。然而,就算是傻,她还是要做。
只是……
就在洪瑛离她越来越近,下一刻就会俯冲到她身上时,李半夏脑海里飞快地跃过一个人的影像——
对不起,东山,我可能回不去了——
…………
老刘家的竹林里。
正躺在躺椅上安睡的刘东山,陡然睁开了眼睛,从梦中惊醒过来。
“半夏——半夏——”
刘东山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在哪里,整个人还停留在自己刚才的梦境里,双手不可抑止的轻颤着。
“东山,你这是咋啦?”马氏正在草棚里堆放柴火,听到刘东山的动静,忙过来问。
“娘,我梦见半夏了,我梦见她出了意外,被人活活给……砸死了……”他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只知道那个地方有很多人,不知为什么那些人就打了起来,半夏因为急着救人完全没注意到身边存在的危险。最后,不知道什么东西砸过来,惊醒的前一刻,他看到半夏豁然睁大的眼眶——
马氏常常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拍着儿子的背:“傻孩子,你这是太想你媳妇儿了,自己吓自己。梦都是反的,你媳妇儿不会有事的,啊?”
“娘,半夏走了几天了?”
“十天了……”一转眼,东山她媳妇儿就走了十天了。真是个傻孩子啊,一个姑娘家,受这种罪,大老远地往边城赶。
马氏虽然嘴上劝着刘东山,其实心里对李半夏的安危也十分放不下。
一个姑娘上路,难保会有这样那样的危险。
刘东山轻叹:“十天了,已经有十天了……”
188 风波初歇,妙手救人(三更)
188风波初歇,妙手救人(三更)
就在洪瑛痛心不已,李半夏认为必死的时候,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朝两人卷了过来——
以极快的身份卸了洪瑛的俯冲之势,又五指作抓,将李半夏从所站之地带了出来。整套动作完成只用了一秒钟,快的令人咂舌。
洪瑛倒地,双手垂在地上,额头上因为疼痛和惊惧爬满了细密的汗,却还不忘关心李半夏的情况。
李半夏整个人吓得不轻,被包子华带出来的时候腿已经软了,打了几下哆嗦,勉强才没有倒下去。
“多谢……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李半夏虽然觉得包子华对洪瑛等人出手太重了,却也知道这是他们的江湖恩怨,自己插不上嘴。而且这边那么多人,那边就她一个,她出手不狠吃亏的还是自己。何况,包子华完全没有必要出手救她的,她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别人救了她,这份恩情,她自当感激。
“迂腐!”包子华看着李半夏,半天才吐出这么两个字。
李半夏一怔,转而轻轻地笑了。
她知道包子华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在说她刚才不应该就这么冲上去,为了一个刚认识还算得上是陌生人的人,丢掉性命是一种很迂腐的行为。
“是挺迂腐的~~”李半夏淡笑着,身体有点虚,是刚才被吓的。
她没有什么面对危险依然镇定自若的气场和能力,也无法向那些大英雄一样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还能“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她很怕,被吓得不轻,若不是嫌倒下去实在太过丢脸,她真想在地上坐上一坐。
李半夏也是这时候才明白,想要舍己救人是一件多么困难多么有勇气的事情。
“迂腐还要这样做?”
包子华摇着头。她行走江湖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笨的丫头。
谁家的丫头,就这样让她在外面闯,她家人一定很担心。
李半夏笑笑,她无话可说。
洪瑛双腿跪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爬起来,艰难地来到李半夏的身边。
“李姑娘,你没事吧?”
“洪姑娘,我没事,倒是你。伤得不轻。”李半夏也顾不得腿软,看着洪瑛垂下来的手,便要过去给她看伤。
洪瑛往后退了一步。以一种很复杂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李半夏,那目光中尽是无奈和不解。
“李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么做会有多危险?”洪瑛从小就被她爹当个男孩子来养,因为她从小就知道,这三山十二寨的责任迟早会落在自己肩上。所以。她只能不断地让自己变强,守护着她的兄弟和寨子,一直以来,都是她给予别人保护,为别人带来安全感。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危急关头,竟是一个不会一点武功的弱女子跳出来以身相护。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她的心里。却总觉得比别的女人要厉害些。她看不惯那些娇弱弱的女子需要父母兄长保护,也看不惯为了一点小伤、小委屈便哭哭啼啼的女人。
即使是李半夏,在打斗开始的时候,她都想着是自己要保护她,护住她的安全。结果到头来。竟然完全倒了个个儿。
洪瑛无法言说,她心里的冲击有多大。她甚至不知道。李半夏冲过去的那一刻到底有着多大的勇气——
“我知道。”李半夏垂下了眼睛。“但若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并不是说她人有多么伟大,她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面对危险会害怕,直觉的想要逃跑。逃过一劫的时候也会庆幸,也会因为刚才的事后怕不已,吓得腿软。也许再有一次,她会想上一想,但是还是不会阻碍她会这么做。
如果因为自己的胆小,只顾虑自己的安危,而让一个人活生生死在李半夏面前,她想,她或许会内疚一生。更何况,她冲过去了,她未必会死。但她若不冲过去,洪瑛就一定会死。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不是?
“你知道,那你还这样做?”洪瑛提高了音调。
“我不这样做,你就会死。”李半夏有点无奈,“洪姑娘,我们还是先别讨论这个问题了,我为你治伤要紧。”
“那你呢,你难道不怕?”洪瑛就像没听到她的后面一句话似的,径直问着心里的疑问。要不弄个清楚,她是不会安心的。
“呵呵~~怕,我当然怕了,不信你看看,我的腿直到现在还在打哆嗦呢~~”李半夏笑着朝她眨眨眼,谁说她不怕了?她怕的要死好不好,可别把她真想得那么厉害,视死如归啥的。
洪瑛沉默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半夏,似乎不了解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半夏已来到了洪瑛的面前,举起了她的胳膊,想要为她瞧瞧。
洪瑛方才还不觉得,被她这么一抬,抽了一口冷气,连脸都变得酱紫起来。但不管怎么痛,洪瑛都紧咬着唇,没让自己叫出来。
她本来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面对别的敌人也从来没服过软,却不想遭遇到杏花宫宫主,在她手上她就像个小绵羊似的。还没过几招就被她打得这般凄惨,洪瑛看包子华就像看着鬼一样。
在她看来,只有鬼,才有那般鬼魅的身法和凌厉的招式。和她在空中交手,她击出的每一拳都被她挡了回来,刚猛的铁拳平时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然而每次拳头还没击出,下一刻就诡谲地被她擒住了。咔嚓咔嚓声响个不停,那是她手臂上的骨头错位的声音。
最后的一击,她一脚踢出,看似轻飘飘毫无力道的一脚,却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后面跌去。
洪瑛看了看李半夏,要不是她突然冲出来,她想,她现在已经死了——
“洪姑娘,还好你的手臂只是错位了,只要重新接上就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儿。”李半夏把洪瑛扶到最近的位子上,让她坐下,边查看着伤势边对她道。
洪瑛点点头。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手能接上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在听到那一声声响声的时候,她心里就咯噔一声,心想着,这下子她是真的完了。
李半夏眼色一凝,伴随着几声“咔嚓咔嚓”声,洪瑛被包子华捏得错位的骨头重新接上了。
另一只手也一样,速度飞快的,在洪瑛还来不及咬牙忍痛的当口,就已经接好了。像接骨这种事情,必须要快、要准,越磨蹭,病人也就会受更多的苦。
李半夏之所以说还好,是因为洪瑛的胳膊只是错位,并不是真的断了。很多大夫能治疗错位的伤,却无法治疗断伤。再加上古代的医疗条件,所以纵使李半夏有点门道,对刘东山的情况也是无能为力。
一开始,听到洪瑛在和包子华交手过程中,手不断传来响声。再加上她看包子华出手那样凶狠,也为洪瑛捏了一把冷汗。
因为对于会武功的人来说,想要摧毁一个人的胳膊那实在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一个江湖人物,可以凭借一只手将一个人的骨头捏得粉碎,若真是如此,就算是有再高明的医术,恐怕也无能为力。
“多谢李姑娘,我感觉……好多了……”方才,她的手就像被无数跟针不断地扎着一样,骨头一接上,那种撕心挠肺的苦痛也减轻了不少。
“洪姑娘,你的手暂时还不能乱动,得敷十天半个月的草药,才会彻底恢复。这些日子,你可不能再动武了。”洪瑛最厉害的就是拳头,她一拳挥出,用上了全身的力量。试想一想,她若再挥出一拳,她刚接上的骨头又会面临怎样的压力。如果再乱动,牵动了筋骨,那可就麻烦了。
给洪瑛看完伤,李半夏又赶过去帮那些倒在地上的门人检查伤势。
很意外的,原本看到他们吐了那么多血,以为伤得不轻,却不成想只是受了一些内伤。
练武之人受了点内伤也正常,但李半夏想不通,如果只是受了一点内伤,他们又怎么会倒地之后无法爬起来?
很快的,李半夏就找到了答案。
这些人受伤的地方,无一例外的,都是心口上。心口上有一穴道,为华盖穴。华盖穴,属心经,直拳打重,人事不省,血迷心窍,不治必死。此乃伤胃气,致心胃气血不能行走。
击中华盖穴者,宜用枳壳三钱、良姜一钱,加前十三味方内同煎服。又加七厘二分五厘,行走心胃中淤血。瘀血走动,泄泻三五次,即瘥。泻不止,用冷粥止之。又用夺命丹二服,全愈。如不断根,三十六个月而死。
想来,包子华正是击中了这些人心口上的华盖穴,才让这些人倒地不起。
这样的伤势,虽然不至于立即致人死命,却也阴毒了些。许多华盖穴遭受到重创的人,一时会觉得没事,便放松了治疗,或者干脆就没有治疗。结果三十六个月后,就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189 义结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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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洪瑛说,包子华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李半夏却不愿意相信。如果她真的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对三当家手下留情,方才又为什么要救她和洪瑛脱险?然而,她若不是这样的人,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
李半夏盯着包子华看了半天,也没从她脸上看出一点门道来。
“李姑娘,他们的伤势如何?”
李半夏看了一眼包子华,把方才得到的结论与洪瑛说了。暗暗省下了这些人如不断了病根,三十六个月之后便会死去这一节。
两方矛盾已经很激烈了,她实不能再做火上添油之事。而且以包子华的武功来看,洪瑛他们想要跟她动手,只怕也是自讨苦吃。
她看得出来,洪瑛的武功很不错,算得上是高手了。尤其是那一双铁拳,威力不同小可,比男人还要厉害。
但包子华的武功,可以称得上是出神入化的水平了。用他们的话说,人家虽形如少艾,却是活了几十岁有可能上百岁的女魔头,功力哪是他们受得住的?
至于包子华这样一个人物,为何今日会在这酒楼里出现,李半夏就不得而知了。至少在她看来,这样名满武林的大人物,再加上她本身所练的武功还有年纪,应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才对。
洪瑛听到李半夏的话,立即吩咐下去,让未受伤的门下或者受了一点轻伤的,赶紧去买药材,好让李半夏为这些人熬药治伤。
李半夏却像是没有听到洪瑛的吩咐似的。注视着包子华不语。
这件事发展到这一地步,该如何收场?
三山十二寨这边惨败,短时间内自然无法再对她发起进攻。若包子华真有心除掉他们,这个时候便是最好的机会。
包子华却没有这样做。
淡淡瞥了李半夏一眼,好似知道她心中的疑问似的,却没有回答她。
老神在在地让伙计给她擦了凳子,抹了桌子,又给她上了一壶好酒,才将人挥退了下去。
接着,她就一边喝一边看着李半夏为那些人治伤。
外伤很快就被包扎好。派去买药的伙计也回来了,李半夏麻烦小二将药煎好,一边等着药好。一边为门下众人查看是否有其他不适的地方。
三山十二寨的人虽然伤得很重,却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只要能站起来的,都围绕在他们的寨主身边,脸上满是视死如归、忠心护主的气概。
由此也可见,洪瑛虽然年纪轻轻。又是个姑娘家,却颇得他们的敬重。唯独一个人,李半夏觉得很奇怪。
就是方才在洪瑛犹豫要不要和包子华动手时,大声喊话的那个人。李半夏好像记得洪瑛叫他什么四当家,他的伤势看起来很重,倒在地上都爬不起来。但是李半夏给他把脉时却发现。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受伤。
李半夏又一想,可能这个人虽然没有受内伤,皮肉伤可能伤得不轻。然而看他衣服整齐。没有破损的迹象,胸口处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她一按就疼,所以她百思不得其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她皱眉的时候,眼角余光不期然地注意到他投过来的危险的目光。李半夏心下一紧。当即敛起心里的疑问,跟其他人一样嘱咐了他几句。便去看下一个病人。
遇到这种事,李半夏自然不会傻到就这样将他指出来,且不说他未必就有问题。即使他真的有问题,有可能只是想在门下心中树立一个好形象,又或者是不想别人说叨,他怕了杏花宫宫主,如此作为李半夏虽不赞成,却也能理解。
药熬好了,由着伙计送了上来,李半夏让受了内伤的人尽皆服一碗,也好断了病根。
服完药后,相护搀着,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当然,有个女煞星坐在这里,他们即使坐着也是如坐针毡。事实上,他们都不明白,包子华为何到现在都还没有动作。是走是留,是罢手还是动手,总该有个表示才对,难道她喜欢这么多人大眼瞪小眼,压着恐惧看她喝酒吗?
李半夏诊断完毕,包子华终于有了动作。
“下次我若要伤人,必先制住你——”
“……”李半夏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否则我伤一个,你救一个,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包子华话说得严肃,李半夏还是在她的眼里捕捉到了一丝轻不可察地笑意。
脑海中念头一闪,李半夏恍然大悟,方才一直困扰她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前辈,我明白了!”
包子华出人意料地对她点了点头,下一刻,如一阵轻烟般飘离了这家酒楼,走得毫无痕迹。
在场的人看到这一幕,眼里是又钦佩又恐惧。就凭这一手,包子华不愧扬名江湖几十年。
尤其是洪瑛,她现在才知道,自己和她动手,简直就只有找死这一条路。
李半夏的目中也满是敬佩,不仅仅是因为她那牛得不得了的武功,而是因为她最后的那一个点头和淡淡的笑容。
从那里面,李半夏联想到了许多。
如果说包子华留在这里这么久,就是为了让她明白这件事,那许多人一定会说李半夏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然而事实确实是如此,包子华就这样走了,走得悄无声息,但她给这里每个人留下的痕迹,却永远都抹不去——
洪瑛本不想就这么让她走的,她爹的毒还没有解,自己这个做女儿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该为他老人家要出解药。
但她心里也明白,自己要是再缠下去,不只是她,就是她这帮兄弟,也不能活着回去。
为了救她爹,她可以死去,但是这些兄弟们,有室有家,她怎能忍心看着他们为了她就这样丢了性命?
她是寨主,寨主的责任就是要护好自己的兄弟们,而不是让他们为自己犯险。这些人,都是她亲如手足的好兄弟,她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他们有一点意外!
更何况,包子华走得太快了,她就算是想留,又能留得住她吗?
人,能留得住。轻烟,又如何留得住?
门下一干人服下药后,一个个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三当家是个火爆脾气,对老寨主却是忠心耿耿:“寨主,不能就这样让老妖婆走,我们逮不住她,就打到杏花宫去,无论如何,一定要逼老妖婆交出解药!”
“不用了~~”
“寨主!——”
“三当家,我们在外面耽搁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了。否则,爹爹会担心的。”洪瑛温温说了一句,许多话她虽没有说出,兄弟们却已然了解。
若不是真的悬殊那么大,这一帮热血的汉子们,又岂肯就这么认了熊?
“李妹子,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个事。”洪瑛突然就改了口,改得很自然,一点也不觉着突兀。
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后,再叫“李姑娘”这个陌生的称呼,她还真没办法接受。
而且,江湖儿女,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也用不着那般别别扭扭的。
李半夏笑了,笑得很开怀,“洪姐姐,有事尽管吩咐。”
洪瑛比李半夏的年纪要大上个两岁,这一声姐姐却也没叫错。
洪瑛听到李半夏的一声“姐姐”,也很激动,“姐姐我上无兄姐,下无弟妹,一直就是一个人。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洪瑛的妹子,亲妹子!”
随即,洪瑛一回头,对身后的兄弟们喊道:“大家听到了麽,从现在开始,李姑娘就是我洪瑛的妹子,你们要像尊敬我一样尊敬她,知道了吗?”
后面传来阵阵的吆喝和欢呼声,大家都在想,这位李姑娘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也不会武功,却有一手高明的岐黄之术,方才更是不遗余力地为他们治伤。而且,在寨主出事的时候,更是不顾自身的安危,冲上去救她,单凭这份勇气和豪气,又有几个男人能比得上?
就凭这一点,这位李姑娘就能够得到他们这帮兄弟们尊重了!
听到众位兄弟的欢呼声,洪瑛扬着灿烂的笑,若不是因为手伤不便,她可真想捶李半夏两个,再和她来个歃血为盟,义结金兰。
洪瑛没有兄弟姐妹,李半夏又何尝不是如此?
且不说前世,在父母去世之后,自己就爷爷一个亲人。到这异世来之后,自己就更是孑然一身。虽然她现在有了家庭,有了东山,却一直觉得少了什么。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是一个朋友、一个姐妹、一个知己——
虽然经历了方才一连串的变故,李半夏还是很庆幸,因为若不是方才的事,她也不会多了一个姐姐。
洪瑛是个豪爽的女子,待兄弟如手足,对朋友又够义气,能和这样的女子结为姐妹,是她的荣幸。
而洪瑛也在想,她洪瑛孤独了二十多年,如今有了一个这么有血性、有人情味的好妹子,真是她洪瑛几世修来的福气!
190 软硬兼施
190软硬兼施
“李妹子,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个事。”
“洪姐姐,有事尽管吩咐。”
“姐姐我看你刚才为我还有一干兄弟们治伤,颇有些手段,想必医术也甚是高明。最难得的是,你对毒药似乎也有涉猎,所以姐姐希望你能跟我回去一趟,看望一下我爹他老人家的病情。”
若说洪瑛是真相信李半夏的医术也好,是病急乱投医也罢,总不会白白放过这个希望。
“这……”
“妹妹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伯父有事,妹妹我自不敢推辞,只不过……”李半夏也不知道要如何和她开口,一时有点犹豫。
“记得妹妹方才说起要前往边城,行程很赶,所以不能耽搁?”
这固然是一个方面,却也不是最重要的。
李半夏叹了一口气,“不瞒姐姐说,我对伯父所中之毒也没有把握。武林中用毒本来就千奇百怪,有名家所配置的,还有用毒之人私下自个儿配置的,种类繁多。尤其是姐姐口中所说的清风醉,更是包前辈的独门毒药,那解毒之法肯定不容易。贸然答应下来,只怕会让姐姐失望——”
“妹妹言重了,不管我爹的毒能不能解,我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让妹妹过去一趟,也是姐姐希望能为我爹他老人家敬一点孝心罢了。”看着他老人家受苦,她这个做女儿的什么都不能做,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李半夏不吱声了,终于点了点头。
姐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还能说什么。且不说这是她的一片孝心,就算是她这个做妹妹的。看到姐姐为她爹的事如此烦心,她也得尽点力才是。人都没看,就说不去,那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只是,此去三山十二寨,想必还有一段路程,来回往返,又得耽搁不少天。李半夏虽然觉得不应该这么想,但一想到家中的刘东山,还等着她回去。心里也不免有些心乱如麻。
然她既然决定走这一遭,那就不该存有这种想法。因为这种想法,对于病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寨主。三山十二寨门规甚严,李姑娘说到底还是外人,就这样带她回寨似乎有点不妥吧?”
“四当家?”洪瑛看了一眼李半夏,又盯着四当家,面色不悦。
“寨主。三山十二寨总坛是寨主和十二位当家所居之所,平日门下觐见或是有事禀报,都得得到寨主的允可,手持火龙令方可上山。李姑娘初到此地,身份背景也都不清楚,让她上总坛只怕众弟兄有微词~~”
“四当家。你说错了。你口中的李姑娘不仅是我的客人,还是我义结金兰的妹妹。还是你说,你忘了我方才对你们说过的话?”
“属下不敢。”四当家虽然低着头告罪。脸上却还是有所不服。
“再者,爹爹中毒越深,危险也就越大。李姑娘是我请去给爹爹看病的,你现在加以阻拦,是不是不想爹爹的病能够治好?”
“寨主。你冤枉属下了,属下万万不敢有此心~~”四当家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洪瑛虽然待兄弟如手足,却也是赏罚分明,令出如山,她决定的事还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年纪轻轻就稳坐三山十二寨寨主之位,还没有什么人随便对她不敬的原因。除了她本事不小,这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
洪瑛看着跪在地上的四当家,话锋一转,身体前倾,扶着四当家起来。
“四当家快快请起,是侄女将话说重了。四当家是我们山寨的老前辈,对我们三山十二寨,更是忠心耿耿,尽忠职守,我又怎么会怀疑你有异心呢。更何况,四当家方才这般说,也确实是为了我、为了三山十二寨着想,你的苦心,我是明白的。”
“只不过四当家也该知道,我洪瑛说话向来算话。李姑娘现在是我的妹妹,我信任她就如信任你们这帮兄弟一样。她既已是我的妹妹,那就是自家人,自家人反而不能回家,这又是何道理?”
这一招软硬兼施,使得也算是不错的了。四当家是个聪明人,也知道今日和寨主再争论下去,也讨不得半点好。当下对着洪瑛深深施了施礼,“寨主说得是,属下冒犯了。”
洪瑛点点头,让四当家乖乖退下了。
洪瑛转过头看向李半夏,经历了方才这一出,李半夏脸上倒是很平静。
这并不是说李半夏心中一点都不为洪瑛担心,而是她知道,这些问题洪瑛一定能够解决。
至于那个四当家,李半夏的视线往他的方向瞟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方才为四当家把脉开始,她就觉得这个人有些怪怪的。但具体是哪里怪,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事情都这样说好了,一行人也没有耽搁,直接往三山十二寨的总坛赶去。
这些人,来的时候是骑马,李半夏不会骑马,照着洪瑛的意思,是想给李半夏找辆马车。李半夏嫌马车太耽误大家伙儿的时间,最后洪瑛就让她这位新认的妹子和她同承一骑,虽然挤了点儿,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李半夏坐在马背上,抱着洪瑛的腰,看着她不停地抽着马鞭,马儿扬着矫健的步伐,在路上留下一个个辉煌的脚印。周边的树木飞快地朝身后退去,翻山越岭,马踏飞燕,端端是英姿飒爽,快意无匹!
李半夏心中一动,想她之前还在为了无法尽快赶到边城而烦恼,赶了几天的路,脚都起泡了,行程却十分的缓慢。
马车雇不起,马儿骡子不会骑,顺风车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搭,再加上想搭也搭不着,李半夏心中真是苦恼万分、疲惫得近乎虚脱。
“姐姐,回头有空的时候,你教我骑马好吗?”
“好啊!”洪瑛在马背上回过头,神采飞扬地冲她笑笑,然后一甩马鞭,马儿跑得更快了。
二三十匹马飞快地在山道上驶过,洪瑛一马当先,向山寨总坛而去。她的身后,二三十个兄弟也是踏马扬鞭,声音震得山谷都在回荡。
当然,还有许多伤得不轻的兄弟,虽然服了李半夏的药,好了不少,却还是不宜骑马这种算是剧烈的活动。这些人暂时还留在底下的客栈中,再过不久,就会有专人下山接他们回来。
洪瑛心急她爹的伤势,这才带着兄弟飞快地赶回到了山上。
在马上行了二个多时辰,李半夏刚开始时还有些新奇,到了后来,就觉得连骨头都不是自个儿的了,完全散了架一般。
再加上一连几天的奔波,身体更是吃不消,最后头一歪,干脆在洪瑛的背上呼呼大睡起来。虽然睡得不安稳,却比时时感受着自己颠簸的强。
洪瑛渐渐觉得自己背上重了,似乎压着个脑袋。一回头,发现李半夏的脑袋正贴在她的背上,睡熟了。
洪瑛一愣,随即扬起嘴角呵呵地笑了,下意识地,马儿的速度也放慢了些。
她这个妹妹,可不似她这般铜皮铁骨,这么折腾下来,她可受不住。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已经到了山寨脚下了。
兄弟到山里禀报,“寨主回来了——寨主回来了——”
山寨百斤重的大铁门缓缓升了起来,洪瑛像一支通身发红的羽箭,带着李半夏冲进了山寨里。
李半夏早在山下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山里的兄弟看到洪瑛回来,都等候在山道两侧。
洪瑛下了马,将她后面的李半夏也给抱了下来。呵呵!不怪洪瑛用抱的,对于李半夏这种连骡子都没有骑过的人,坐在高头大马上,还真不知道要怎么下来。
洪瑛也不等李半夏说,一手像拎小鸡似的就将她带了下来。李半夏不禁恶寒,同是女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洪瑛和李半夏下马后,有属下过来,将洪瑛的马拉到了寨主专属的马厩。洪瑛招来一个手下,问:“我走的这段时间,山寨里可曾发生什么事情?”
“回寨主,没有。”
洪瑛点点头,“我爹呢,他还在豪园里?”
那个属下微微抬头,瞅了洪瑛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去,眼里带着恐惧。
“嗯?”洪瑛察觉到下属脸色不对,冷着脸嗯了一声,那个属下打了一个寒颤,立马便禀道:“老寨主上午的时候想要找寨主,寨主不在山上,所以……寨主就一个人跑到了杰园……不过老寨主没什么事,就是一个人坐在地上……玩蚂蚁捉蚯蚓呢……”
洪瑛脸色更冷了,“我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不要让老寨主出豪园,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本寨主的话你们敢不听?”
那属下慌了手脚,忙不迭地跪下,“寨主恕罪,属下该死。只是,老寨主武功太高了,他要真想出来,我们根本就……拦不住……”
老寨主虽然人傻了,手上的功夫可一点都没落下。真要是把他逼得急了,他会直接打出来。且不说他是老寨主,就是他手上的功夫,又有几个人是老寨主的对手?
…………
191 巾帼柔情(三更)
191巾帼柔情(三更)
洪瑛当下带着李半夏立即赶往老寨主洪天所在的杰园。
杰园是一处独立的院落,这里已经废弃好久了,杂草丛生,在山寨里也算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相传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大战,寨中人的血和寨外人的血几乎将这片土地给染红了,也许是那场大战太过触目惊心,从那以后,这个院子就没落了下来。寨中的人,也鲜少来到这个地方。
那场大战过去十几年了,可那里的血腥味却直到今天都没有消散殆尽。
久而久之,这里就变成了了今天李半夏所看到的样子。
从大门进去,中间是一块青石板路,只不过这时候的青石板上也长满了茂盛的杂草,但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青石板铺就成的路。青石板两边,比之这上面就更加的夸张了,杂草差点比人还要长,想必要是一个人跌入这里,不出声的话还真的很难有人找得到。
李半夏甚至暗暗在想,若是刘灵芝发现这么个地方,一定很欢喜。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和他的那群小伙伴们在这里面躲猫猫了。
洪瑛不是刘灵芝,面对面前的环境,生不出半点的欢喜。
“来人哪——”
洪瑛对外喊一声,就有一批训练有素的门下冲了进来。
“寨主!”动作整齐划一,声如洪钟,精神面貌也都不错,看得出来洪瑛平时训练门人是很有效果的。
“老寨主就在里面?”
一个门人走出一步,“回寨主,老寨主是在里面。”
“还不赶快将人给我找出来——”
“是!”那些人听到洪瑛的命令,就分为几拨,按不同的方向寻找着老寨主洪天的行踪。
这个院子这么大,也不知道她爹躲在什么地方。晚一刻找到,就多一分危险。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害爹爹,但爹爹受伤在前,中毒在后,一个不留神,脱离了别人的保护很有可能就会遭遇不测。
洪瑛不敢想象这个后果,若是之前,爹爹神智正常的时候,她当然不用为他担心。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爹爹现在就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完全没有一点辨清善恶的能力。
再加上,这一段时间,山寨里颇不宁静。虽然她还没有找出那个人是谁,但她深深感觉到有一场阴谋在她身边悄然拉开了。这个时候,她绝不能让爹爹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一点意外!
“姐姐,我也去帮忙~~”看到洪瑛这般焦急,李半夏无法为她做别的。也只得帮着出份力。
洪瑛摇摇头,“妹妹对这山寨并不熟,还是把这事交给他们来做吧——”
李半夏想想也是,点点头,遂笑道:“姐姐说得不错,如此。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妹妹说什么傻话,你能这么说也是为我着急,你的一片心意我这个当姐姐的又岂会不明白?”洪瑛握了握李半夏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心中不无感叹,半夏和她认识还没有一天,对她这个姐姐真是好得没话说,感觉就像相处了十几年的亲姐妹一样。
洪瑛注意到李半夏布满风霜和疲惫的脸,心生歉意:“妹妹赶了这么久的路。定是累了,还劳烦你与我上山。姐姐心里真的挺过意不去的。”
李半夏摇头,“姐姐若是真把我当妹子,就别说这种见外的话了。”
“好,不说~~”洪瑛笑着,将李半夏的手握得更紧了。
随即又吩咐下去,让厨子准备好酒宴,她晚上要为她的妹妹接风洗尘。
这厢一吩咐完,找人那边也有结果了,只听一个门下赶回来报告:“禀寨主,老寨主已经找到了,就在那儿——”
门下指着远处的一个草丛里,草丛中似乎传出不少的动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洪瑛得到门下的禀报,连忙带着李半夏赶到她爹所在的地点。
围在老寨主洪天身边的几个门下看见他们的寨主过来,忙让开了一条道路。
洪瑛看到面前的情景,声音转瞬间就哽咽了,叫了一声“爹——”,就朝老寨主洪天扑了过去。
李半夏也是一惊,虽然早就听洪瑛说起她爹爹因为中毒成了傻子,但亲耳听到与亲眼见到是两回事。
但见那草丛中,洪天满头杂草趴在草丛中,他的裤子不知何时已经脱了下来,只剩下一条里裤。裤子有些个湿答答的,从大腿一直湿到小腿。而他却恍如未觉,逮着一只蚯蚓到处去吓他旁边的那些门下。
李半夏似乎能够理解,洪瑛每次说起她爹的时候,语气里那种悲哀和悲愤。她爹,本来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一个人物,更是凭一己之力,统一三山十二寨,成为了他们的寨主,开创了三山十二寨在绿林两道的传奇。而如今,竟然变成这副样子,连最基本的生活都难以自理——
李半夏心里也觉得难受,既是为洪瑛,也是为人事的不可臆测。洪天自己又何曾想到过,有一日他会人如痴傻,在那些对他尊敬有嘉的门下面前露出这等他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样子?
怕若是他有一日真的恢复了,知道了这些事情,他恐怕也没办法继续留在这人间。
毕竟,他们这些人,可以死去,却绝不可以失去自己的尊严——
洪瑛一向是个坚强的女子,见到这一幕,心中再坚强的建设也一层层地倒塌。之前因为有她的照料,她无时无刻不在照顾着她爹,所以没让她爹做出什么太惊人的事情出来。然而今天,是她和包子华约好谈判的日子,她不能不把她爹丢在山上,带着兄弟们下山。
没想到,她只出山这么一会儿,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洪瑛哭着给她爹披上了衣服,又让他把手里的蚯蚓给扔掉,最后不假人之手运起轻功将她爹背回了洪天的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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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天的门外,跪了一地的人。
这些人,都是负责照顾洪天的人,深知自己没有照顾好老寨主,甘愿在门外领受责罚。
等李半夏再次见到洪天和洪瑛的时候,洪天已经由门下伺候,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了。这会儿正由洪瑛看着,在院子里追着蜻蜓跑~~
洪瑛就站在走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爹。经历了白天发生的事情,洪瑛是不敢让她爹离开她一丝一毫的视线。她爹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姐姐——”李半夏此刻也是一身清爽,厨子给她弄了吃的,丫鬟带她去洗了澡,脸上疲惫的神色总算是好了点儿。
只是,这些日子因为赶路,她都没怎么睡好。吃饱喝足之后,眼睛就直打架。李半夏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想着休息的事情,在确认洪瑛那边没事之前,只得强压着睡意和累意,到这边来陪陪她说说话。
有些时候,谈话的确可以让一个人心里好受一点儿。
就算没什么效果,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洪瑛听到动静,晃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李半夏,又转过头盯着她爹。
“来啦——”
“嗯。”
只是一句来啦,彼此就什么都不必说了。洪瑛没有再开口,李半夏也没有开口,就只是站在她旁边,陪她静静地站着。
不远处的草地上,洪天挥舞着手中的竹枝,朝空中盘旋的蜻蜓甩去。
从刚才到现在,他还没有打着一只蜻蜓。低空盘旋的蜻蜓,因为感受到来自人类的威胁,越飞越高。蜻蜒非得越高,洪天就跳得越高,这个时候,他不懂武功,也不是一个大人,只不过是一个一心想要抓一只蜻蜓,好等晚上帮他吃蚊子的小孩子而已。
“我爹是个很严肃的人,从很小时候开始,她就把我当男孩子训练,我几乎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诸如笑容之类的东西——”
李半夏在听着。
“他虽然对我很严厉,但我知道,他其实很疼我。”洪瑛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
“我娘在我九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她受不了爹爹的心中只有他的武林,他的兄弟,所以在一个深秋浓雾的早晨,她离开了~~”
“我娘走了,但是我一点都不怪她。外面许多人都很敬重我爹爹,认为他是一个英雄、一个好汉,甚至愿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予我爹爹。但只有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在他身边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洪瑛低哑地声线响在傍晚的走廊里,听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和落寞。
“因为他把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还有所有的感情都给了他的那帮兄弟,他的山寨。我看到他与兄弟们把酒畅饮,一碗接着一大碗,好不快哉!看到他救下的陌生人对他磕头道谢,他温和地将他们扶起来,也看到他曾为了一个兄弟受了三处刀伤,至今都留下着不可抹去的伤疤。但我从来没有看见,他为了娘、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做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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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父女情深
192父女情深
李半夏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却很明白洪瑛此时此刻的心情。想必,在听到别人对她爹歌功颂德、说他是个好人、是个大英雄的时候,她的嘴角会不自觉地挂着讽笑吧?
每个人活着,都有他的不得已、他的无奈——
“直到我十六岁那一年,那是我第一次管事。爹爹得到消息,十一当家秘密联络两个山寨,要将他们的山寨从总坛中独立出去。”
“爹爹知道此事后,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将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因为她知道,他已经老了,三山十二寨在他手上也早已不复昔日的威名,他想要借助这个机会,让我正式走到人前——”
“爹爹的这一决定遭到了寨中许多人的反对,也正好落了别人口实。毕竟,一个没有任何经验、没有立过任何功绩的小丫头,还没有资格在他们这一帮前辈面前指手画脚。”
“我初生牛犊,手段也是极其的强硬,那十一当家在我面前很是嚣张,完全不将我这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不过我倒能理解,若我换成他,也会不服爹爹所做的决定。”
“而且我也正想借这个机会,给爹爹找点难堪。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他要把寨主的位置留给我,可我讨厌这个位置,也讨厌他所做的决定。因为正是这个寨主的位置,才让娘离开了我。我不想和他一样,坐上了那个位置就要身不由己,过我完全不想过的生活。”
“现如今想起这些话,觉着好没道理。但那时候的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李半夏点点头。
相信不只是洪瑛,许多孩子在遭受了那些事后。都会像她这般想。
“所以,我不顾爹暂时安抚住他们的意愿,而是年轻气盛地与他们选择了刀剑相向。我一铁拳打断了十一当家几根肋骨,最后还乘胜追击,让他下半生都摊在床上。那一拳,满载着这些年我对我爹爹的所有怨气和恨意,全部都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从那一战后,寨中的人再也不敢轻易小瞧我。正当我意气风发,觉得至少能够扬眉吐气一下的时候,爹爹出现了。用力地给了我一巴掌。那一次,我看到他眼底对我满满的失望……”
“那一刻,我难受极了。我成功地激怒了他,让他脸色黑到谷底,我本以为我心里会很痛快,结果却发现,只不过越发的难受罢了。”
“而且。我一回想起十一当家被我伤成残废时的哀嚎,我的心里就阵阵地打着寒战。别说十一当家有没有想要叛变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是他真的叛变了,我也不该对他下这等重手。我还是一个孩子,我却生生将一个小时候还抱过我的叔叔打成了残废,你知道我那时的心情吗?”
“爹爹没有再追究十一当家的事。那件事到后来就不了了之了。但是爹爹并没有放下这件事,直到现在,一提到十一叔的名字。他的眼里都是无尽的血雨和歉意。那个时候,门人并不知道十一叔可能叛变的事情,得到消息后,集体让爹爹将我交出来,给他们一个说法。”
“打伤同门者。上至寨主,下至门下。需得承受刀刑。刀刑是一种很可怕的刑罚,一刀一洞,三山十二寨的十二位当家,一人一刀,刀刀见筋骨。”说到这里,洪瑛目中不自觉地带着一抹凌厉,仿佛回想到当日可怕的情景。
“那……你爹爹把你交出来了吗?”李半夏刚一问完,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傻。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因为天下间没有哪一个父亲,会让自己的女儿面对那样的境况,更不会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
即便有些父母大义灭亲,这种情况,也是极少的、万般无奈的。因为做出这样的决定,可能比不站出来还要痛苦。
“爹爹将我关在房间里思过,外面发生的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等我的丫鬟焦急地跑进来告诉我,我爹爹伤得快不行的时候,我才知道爹爹为我的过错承受着什么样的代价!”
“那一次,我爹在病床上躺了好几个月,尽管他是寨主,在行刑方面没有一个人敢手软。手软,就是对寨规的不敬,况且他们也暗恼爹爹为了维护我这个不懂事的女儿,竟置他们这些好兄弟的心情于不顾,更是纵容我伤人。即便他们不记恨爹爹,但心里还是有些闷气的~~”
“那后来怎么样了?”李半夏忍不住问。
“后来,我看到爹爹伤得那么重,十分地害怕。一天晚上,我趁着爹爹刚服完药睡着的时候,偷偷地去看他。没想到,爹爹却醒了,我以为他会骂我,会被我气得伤势加重,但是他没有……”
李半夏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她爹也开始意识到,之前那个管教女儿的办法并不行吧,再那样下去,只会让他们父女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
“那一夜,爹爹和我说了很多。说了他和娘相识,说他得知娘肚子里有了我时的心情,说他对我寄予厚望,说他在娘走后曾经有想过去找她,却深知娘回到他身边只会过得更不快乐,就打断了这个念头。说我是她最大的骄傲,也是所有的希望,不管我犯下了多大的错,他都相信我是唯一一个能给三山十二寨再次带来光明和希望的人——”
“我很激动,我从未听到爹爹对我说这些,十一叔的事过后,我以为爹爹已经对我失望透顶,再也不肯相信我了——这是我以前最希望的,却在真的有可能失去的时候才那般不舍。还好爹爹他没有,他没有对我失去信心,他还相信我是……我是唯一一个能给三山十二寨再次带来光明和希望的人——”
洪瑛回想到这儿,激动得话都差点说不出来。
李半夏也笑了,洪天最后的那一句话,足够激励她的女儿,为了三山十二寨的未来付出全部的心血和努力——
这期间,或许会牺牲很多的东西,却因为这是她爹的衷心所愿,所以再怎么样都不会后悔。
“这之后,我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寨中的事务上。因为十一叔的事情,寨中长老和前辈对我都不看好,我吸取上一次的教训,绝对不能再贸然行事,否则就真的辜负我爹对我的期望了~~”
“五年中,我为寨中立下四件大功,以寨中的名义做了一百件好事,他们才开始接受我这个寨主。”
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洪瑛真是唏嘘不已。
但凡一步走岔,她今日的人生就会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洪瑛的故事,现在她已然和她爹一样,在她的心中,有的是寨中的兄弟,和三山十二寨的未来。同时也有家,唯独没有他们自己——
洪天回来了,他终于还是抓着了蜻蜓。
竹枝半天没有打下蜻蜓,后来他弃了竹枝改用手抓了,结果,在他蹲了半天的点后,还真给他抓着了一只。
抓着蜻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心地揣好蜻蜓,飞快地跑了回来。呵呵笑着将那只蜻蜓放在了他让洪瑛张开的手中,放好后,盖上洪瑛的另一只手,注意着不将蜻蜓压死,又不会把它给放跑了——
李半夏还是头一次在一个大人的脸上看到这样孩子的笑容,虽然洪天青春早已不再,两鬓也飞上了白霜,但他笑起来却格外的灿烂、格外的明媚。
“爹,玩累了,我扶你回去好不好?”
心智宛如幼子的洪天,呵呵笑着摇着头,挣扎着自己还要再去玩、再去抓蜻蜓。
洪瑛不答应,洪天就蹲在地上拽着她的胳膊:“瑛儿乖,瑛儿要陪我去抓蜻蜓,还要去逮蚂蚁……”
洪瑛按住洪天不断挣扎的手,道:“爹,今天就到这里了,瑛儿明天再陪你出来玩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麽,我要现在就去玩儿~~”
洪瑛软的不行,就尝试着来硬的。
“爹,你要是再不回去,瑛儿可就生气了,我生气可就不理你了,以后都不陪你玩了~~”
洪天变成这个样子,已经有些时日了。洪瑛已经渐渐摸索出一套和他爹相处的方法,而终归是血浓于水,父子的本能和天性的趋势,洪天即使傻了也是对他的女儿再好。
这或许也是因为,他傻了以后,洪瑛经常陪在他身边,和他一块玩的缘故。
洪天果然没有再作声了,只是望望刚才玩过的地方,眼巴巴的,还想再回去玩个痛快的样子。
洪瑛见状,耐下心,声音尽可能地轻柔,打算再下一剂药,先把她爹弄回去休息。“爹,不要玩了,一会儿天黑了,天黑了之后妖怪就要出来抓小孩子了~~”
洪天一听到这一句,立马就不敢动了,往洪瑛这边靠了靠,还紧张地环视着四周。
“好了,爹,我们现在回去了,晚上吃完饭洗过澡后就要好好睡觉哦,不能随便跑出来知道吗?”
…………
193 水落石出
193水落石出
终于让他爹安静下来了,洪瑛擦擦汗,从她爹房间里走了出来。
李半夏正等在门外,她想知道,什么时候为她爹把脉。
“你累了一天,我爹病的事明日再说,今晚就先好好休息。”接着,洪瑛亲自带李半夏去了她的客房,把她安置好了才回到自己的房中。
李半夏躺在床上,回想着离家后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不由叹息一声。没多久,就沉入了梦乡。
月色下,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手执匕首,快速地从廊檐穿过去,避过山寨门下的巡逻,一个翻身跳跃,就出现在了李半夏的房间门外。
匕首发着寒光,在月色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幽冷,门闩在匕首的作用下,慢慢被推开了。
那人就地一滚,就滚到了房中,看到床榻上裹在被子里的人,匕首毫不留情地朝被子里的人刺了出去——
他本以为这一击可以得手,但匕首一刺下去,他才发觉哪里不对。
死死地盯着那床被子,执着匕首渐渐逼近,一把甩掉那床被子,床上早已没有了人。
“不好!”那人心里暗惊,正准备撤退,却在下一刻,这个房间突然亮了。
门外的阴影里,朦胧不清的脸渐渐来到光亮中,在灯光下越发清晰。
来人正是洪瑛,跟在她身后的是三当家和其他三位当家。
这三位当家分别是五当家、六当家、七当家。这三位当家都是耿直之人,对老寨主洪天忠心耿耿,对现任寨主洪瑛也是全力拥戴,最重要的是,这三人司山寨的刑罚,为人最是公正。之后的事情,还要交给他们来做。
李半夏也从屋里的一角走了出来。自觉来到洪瑛的身后,站在那位黑衣人的对面,默视他不语。
“现在,可以揭开你的面罩,让我们看看你是谁了~~”洪瑛双手背在身后,虽然年纪轻轻,又是个女子,目中却一点也不少一寨之主的威严和气势。
“你早已知道我要来?”那人眼睛如鹰鹫一般锐利,射出的满是恶毒。
“早在几个月前,我爹受伤的那一次。我就感觉到我身边的不寻常来。照理说以我爹的武功,平常人很难得手,尤其还是在这山寨之中。有哪个不怕死的刺客胆敢来到三山十二寨来刺杀我爹?”
那人在听着,他很想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唯一的可能,就是刺伤我爹的是寨中之人,而且与我爹还很熟。我见过我爹的伤口,受伤的位置在背后。我爹的武功就算不是那个刺客的对手,凭他老人家的本事,怎么也不会将自己的背后卖给敌人。伤口很深,形状很平整,这说明我爹根本就来不及挣扎和反击,就倒下了。综合以上这些。我只能认定我爹是被他熟悉的人给暗伤了。”
洪瑛一想到是自己寨中的人对她爹下手,眼中黯淡了几分。无论是谁,知道自己曾视作好兄弟的人。一心要对她下杀手,没有人会好受的。
“你既然已经怀疑,为何不彻查下去?”
“你一击不中,虽没能如你所愿杀了我爹,但是他老人家却陷入了昏迷。一时也不可能指出伤他的人是谁,你暂时还没有危险。但你始终是怕夜长梦多。因为我爹一醒,你就完了。就在你不知要如何做的时候,你脑中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妙计。”
这个妙计她之前还没想到,但经过今晚上的事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
“你对我爹下毒,让我误以为我爹中的是杏花宫宫主包子华的清风醉,从而勾起我和包子华的矛盾,想借她的手杀掉我。而另外一方面,我一死,我爹又中毒成了神志不清之人,这山寨之中你的呼声最高,扫除了两个障碍,你自然就能成为三山十二寨的寨主了。”
“我自认我的计划是天衣无缝,你是怎么知道的?”转而,他又将如鹰一般的眼眸投向了李半夏,能知道他下毒的人不多,知道他下的是什么毒的人就更加少了。
“至于这一点,还得感谢我有一个好妹妹。”洪瑛将目光看向了李半夏,又回到了那个黑衣人身上,看到他目中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才接着道:“你下的毒虽然很巧妙,看过的人都说是中了包子华的清风醉。但是我妹妹却告诉我,她虽然不知道清风醉是一味什么样的毒药,却清楚地知道我爹中的是颠笑散。”
“颠笑散,又叫疯人散,顾名思义,中了颠笑散的人,举止异于常人,形如痴傻,在别人看来就像是一个疯子。”李半夏接过洪瑛的话头子,对还在一眼疑惑的黑衣人道。
“这种颠笑散取辰砂、知母、杠板、泽兰、南藤、大戟、广角入药,以雀胆做药引,经过三七二十一天炼制而成。而服下这种颠笑散的后果,就如洪老前辈现在一样。”
“再加上,我一直都不太相信包前辈会随意用毒害人,而且害的还是一早受伤昏迷的病人。她杀一个人,只是举手之间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下毒。下毒于她,本就是一件多此一举的事情,不但没杀了人,还给自己惹上如此多的麻烦。”
“镇上的酒楼里,当姐姐问及包子华有没有下毒的时候。她神色坦荡,眼神倨傲,嘴角带着一丝轻嘲的笑,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这不是一个下毒之人该有的反应……”
“更何况,以她的脾性,真要是她下的毒,她没必要不承认、也不会不承认。当我又问及是否她的毒药被人所盗走之时,她几乎想都没想就昂昂头,一时间,霸气外漏,大概是在想,能从她杏花宫宫主手上盗走毒药的人,还没有出生吧——”
李半夏话说得不疾不徐,条理清晰,旁边的洪瑛不断点着头。
心道,以妹妹的机智和聪慧,绝非池中之物。只是,这样的人,此事一了就要和她分别了,她们姐妹俩还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194 云消雨歇,快意恩仇
194云消雨歇,快意恩仇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洪老头中的是颠笑散,而不是清风醉的?”还是那句话,她对清风醉并不了解,就算她知道颠笑散,也不能这么快就做出决定。最重要的是,她自打上山以后,他就一直在派人监视着她,门下的禀告中,并没有说及她为洪老头诊断过。
“你忘了,在我和姐姐送伯父回房的过程中,我无意中摸到了伯父的脉搏。当时我就发现,伯父的脉象非常的奇怪。正巧我在毒经上见过此毒,因为此毒甚是狠辣,所以给我的印象非常的深刻。我几乎可以断定伯父中的就是颠笑散,只因为我对清风醉不了解,故一时也不敢肯定。”
李半夏还记得当时摸到洪天脉搏时的惊愕,一瞬间,她仿佛想到了很多事。今天一天中,发生的许许多多的奇怪的事,无形中被一根线串联了起来。
“在姐姐送我回房的时候,我曾问过她一些伯父中毒的情况,也向她详细地了解了清风醉这种毒。于是我发现,颠笑散虽然与清风醉很相似,却还是有所不同。中了清风醉的,不但内力全失,还形如痴傻。而中了颠笑散的,虽然言行疯癫,痴痴傻傻,并不会化去内力。”
“想必姐姐回寨的时候,门下的来报你也听见了。在姐姐打算问及罪责的时候,那些门下曾言道老寨主武功太高,他们想拦都拦不住。凭这一点,我验证了我的诊断,伯父中的只是颠笑散,而并非杏花宫宫主的清风醉——”
黑衣人眼神一阵闪烁,大概是他也没想到他千算万算,居然在这个地方出了纰漏吧?本以为一个疯子。不会使用武功,谁知那洪老头竟然还能跟看着他的人打起来。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李半夏的突然到来。如果不是她上了山,那他的计划仍是天衣无缝的。
“不错,妹妹将她的发现立即告诉了我,我深感山寨内部一定有人有异心。也想起了你在酒楼里,千方百计地想要阻止妹妹上山。你为什么要阻止?是否怕她发现了什么?这些年,虽然不断有人提醒我,你可能有二心。但因为没有证据,你又是我的叔叔,是山寨的老前辈。我一直都不愿怀疑你。直到今日,我仍然都不敢相信你——这个曾经与我爹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有一日会置他于死地。”
“但是,所有的证据最后都指到了你的身后,我和妹妹商量。准备来演一出戏。一出引君入瓮、瓮中捉鳖的好戏。我知道这一天都有人在背后注意我们的行踪,我故意不让妹妹给爹爹把脉,还让她一办好事就回房休息,明日再过来把脉。我这些话你的人很快就传入你的耳中,以你这种谨慎小心的性子,一定不愿冒这个险。妹妹要看不出来什么倒也罢。她要是看出了爹爹所中之毒并不是清风醉,那你这么长时间的苦心可就白费了——”
“所以你料定我今晚会来?”
“不错!”洪瑛忽然叹息了一声,话中不无感情的道:“孙叔叔。你是我爹的好朋友,从小也就很疼我,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
洪瑛不相信,难道一个寨主之位真的可以让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都不顾吗?之前的十一叔是这样,今日的四叔又是这样。也不知她今后坐在这个位置上,还要面临多少这样的事情?
洪瑛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抛下寨主之位,抛下一切的包袱,像个最寻常的江湖女子一般,行侠仗义,仗剑走江湖。如果那样,她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的烦恼和抉择了。
不过,她俨然已经是三山十二寨的寨主,许多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再难的抉择她也要决定,再沉重的包袱她也必须要背负。因为,这是她答应过爹爹的,这也是她的使命和职责。
黑衣人哈哈仰天笑了两声,“事已至此,你就不必再在这里装腔作势,假仁假义了,我孙耀正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孙叔叔,只要你及时收手,甘心认错,看在你这些年为了三山十二寨也算尽心尽力的份上,我愿意让三位长老对你从轻发落——”
终究还是不忍啊,自从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是四当家所为,洪瑛的心里就没有一刻平静过。
她爹爹被那人害得这般惨,就算将那人碎尸万段也毫不为过。
但是,一想到四叔会死在自己面前,她的脑海里又不禁想起十一叔被自己打残废的样子。那彻骨的哀嚎,午夜梦回的时候,萦绕在她的脑海,像梦魇一样缠着她,挥之不去……
“不必了!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孙耀正行走江湖、刀头舔血一辈子,没想到今日栽在你们两个黄毛丫头手上……也罢也罢,反正难逃一死,我就不劳你们动手了,我自己给自己一个了断……”
“断”字一落,孙耀正一抬手中的匕首,往自己的脖子抹去。
鲜血溅出,身体“嘭”地倒在地上,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李半夏连忙冲过去,探了探孙耀正的鼻息,随即对洪瑛摇了摇头。
门外来人,将尸首抬下去好好安葬。不管他生前做过什么,人死百恨消,就让他入土为安吧!
李半夏眼看着一个大活人,转瞬间死在自己的眼前,心里翻腾倒海有点难受,却还是忍住了。
生命总是这样易逝,上一刻还鲜活地生活在你我眼前,下一刻可能就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不留遗憾的方式,就是努力活好每一天,不让自己生活在愁云惨雾之中。
“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里是不是很难受?”洪瑛停在门口,拍着李半夏的肩膀问。
“……”
“你不用瞒我,我刚刚就看出来了。你从未涉足武林纷争,面对这样的事肯定手足无措。哎!是姐姐连累你了~~”
“姐姐,瞧你说的,就当我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似的。我虽不是江湖人。却也是个大夫,大夫生生死死的也见过不少,不是你想的那般胆小的。”
洪瑛一想也是,遂点着头笑了。
“之前为了抓真凶的事,也没来得及陪你多说说话,看看这山寨的风景。妹妹要是还不累,我就让厨子备两个小酒小菜,咱们边吃边聊。”
山寨的事快解决了,妹妹也要下山了,自己得和她多抓紧聊聊。否则下次见面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
李半夏知道洪瑛的意思,四当家虽然是罪有应得,但她的死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这个时候。她当然没有心情吃得下去,而洪瑛在这个时候要提出与她聊聊天,也是希望她心里好受些罢了。
洪瑛的闺阁里,两个姐妹打算秉烛夜谈,李半夏要是累了。可以就在洪瑛这儿歇着。
用洪瑛的话说,李半夏刚才才经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放着她一人在房间里她可能会做噩梦的。在她这里那就不一样了,有她这个女豪杰在此,鬼神见了都得让道的。
“妹妹,我爹的毒你真的有把握?”
“姐姐莫非信不过我?”李半夏笑着反问。洪瑛今天可是第六次问这个问题了。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因为洪瑛抖听到她爹很快就能恢复如初,太过激动的缘故。
“呵呵!你看我~~”洪瑛不好意思地笑笑。若不是在这陪着李半夏,这会儿她定片刻不离地守在她爹的旁边。
“姐姐的心情我明白,伯父能够恢复,我也很替姐姐高兴。”若真是清风醉,那可就麻烦了。那既然是包子华包前辈的独门毒药。毒自然不是那么好解的。也幸亏孙耀正没弄个独门毒药出来,毒药的配方在毒经上一早就有记载。而解毒之法李半夏也早已烂熟于心。
在给洪天用药之前,她曾细细比对过那些药,确认了可以解除洪天体内的毒才给他配了药服下。然后再让洪瑛用内力在一旁协助,为洪天推宫过血,疏通他的血脉。洪瑛的内力与洪天的相冲,激发了洪天潜在的内力,毒素在内外夹击之下,被逼到了指头处。接着再给洪天放血,体内的毒素也就顺着那些血液留下来了。
李半夏不了解武功,之前也没想过要用这个法子,顶多就是在一些电视电影上看见过。
洪瑛见她在为这个事发愁,又听李半夏说过她的想法,便道这个法子可行。于是,两个人就照着洪瑛的法子做了,结果还真顺利地解了洪瑛的毒素。
本来,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也可以化解颠笑散的毒,只不过要受不少的苦,在时间上也要花很长的一段时间。
洪瑛想到她爹很快就能痊愈了,嘴角便止不住地扬起笑容。虽然就在刚才还发生过不开心的事情,但这并不会妨碍想到这件事时的好心情。
“妹妹,这一切姐姐都得谢谢你~~”若是没有李半夏及早地发现她爹所中之毒,她很有可能就中了四当家的计。若是没有她,将她心中的怀疑和想法告知她,她也不会这么快地洞穿四当家的阴谋。要不然这一次,三山十二寨的安危可就难说了。
毕竟,杏花宫的实力有目共睹,就是武林的泰山北斗,要和杏花宫斗法都得好好掂量掂量。三山十二寨虽然势力不小,却也不及杏花宫树大根深。更何况,就算能侥幸得胜,那三山十二寨遭受的损失也将是灭顶的。
李半夏最怕别人这么谢她了,当即也陪着洪瑛喝了一小杯,让她莫再提什么谢不谢的事情了。
认识了这么久,洪瑛对她这位妹妹,除了她是大夫这一点,可什么都还不了解。
好不容易得了空,自然少不了过问一番。
当得知李半夏已经成家之后,不由张大了嘴惊叹了一声。李半夏也不知她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反应,她成亲了,这件事有那么奇怪吗?
当然,如果李半夏知道洪瑛心里打过什么小算盘,那她就不会奇怪洪瑛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
本还想着,在自个儿那帮兄弟中,挑一个文武双全,长得俊的。由她这个做姐姐的,帮李半夏和他说合说合,那样妹妹就能永远都留在山上,以后她们姐妹俩也可以时常谈心、在一起相处,谁知她都已经成亲了,这真是!
又从李半夏得知她丈夫发生的一连串意外,这次她离乡,千里迢迢为他到边关就是为了求取治他丈夫的法子,洪瑛也不由为李半夏的这一腔挚情所感动。
甭以为只有江湖女子才有那般豪情大义,许多身在草莽、目不识丁或者弱不禁风的女人,往往也能够做出让人尊敬沸腾的事情。
这些事情并不是取决于做这件事的人,而在于事情的本身。
洪瑛也知道李半夏这一路前往边关,单靠自己的一双腿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走到边城,很有可能就这么永远倒在半路上。
当即就说要派几个兄弟护送她过去,被李半夏拒绝了。
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事情,就如此麻烦别人?
至于洪瑛别的帮助,诸如盘缠和加凉的衣物,还有一路上可能要用的药材,李半夏很爽快地接受了。
她把她当妹妹,她是她的姐姐,姐妹之间,太见外了也不是好事。更何况她自己的处境她也清楚,盘缠本就不够,这个时候死要面子那就是活受罪。
且不说在洪瑛面前,她不需要太在意什么脸面的事情。就是她不接,洪瑛恐怕还会跟她急,说她不把她当姐姐看。到时候,她还真没有什么好说辞。
洪天的毒虽然解了,还要再观察观察,是否中毒之后有什么其他的后遗症。李半夏也没敢就这么快走,却也无法多呆,打算在山寨里再留上个一两天,好跟进一下洪天的病情。
而这期间,李半夏旧事重提,让洪瑛教她骑马。
看来骑马这一事,李半夏还真就惦记上了。
只不过,想要在一两天内学会骑马,可有这么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