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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哭     肥田仁医傻包子txt下载     肥田仁医傻包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25 怒火之下吐真相

    225怒火之下吐真相

    “这样,小兄弟,今儿这边还要办法会,大师还有大家伙儿都在这。咱们先继续,等把法会给办完了,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头再说,你看这样可好?”

    赵暮山这样说也算是合乎情理,而且对于在场人而言,人家赵老爷已经够大度了,老刘家的西山反而是有些理亏。

    他骂也骂了,还把人家赵少爷给打了,赵老爷都没有说他什么。他倒好,不只老是冲撞赵老爷不说,还破坏人家的大事。

    于是,旁边几个看着西山长大的叔叔婶婶就开始帮着劝了。

    “西山哪,你这孩子今着是咋啦,咋这么不讲理嘞?人家赵老爷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可得见好就收,不能再在这闹啦~~”

    “是啊,西山,你就听你婶的,快些回家去吧,这个地方不是你瞎胡闹的地方~~”

    “西山,你在这闹你娘可晓得,你爹可晓得?甭一会儿给你娘晓得了,把你给揪回去——”

    “可不是,西山,赶快回去,今儿这事情可算是闹大了。人家赵老爷都说不追究了,你可得识好歹,马上跟人家赵老爷赔个不是,然后回家啊~~”

    刘西山耳听着你一句我一句,这些平时看着他长大的叔叔婶婶一个个都被这对伪善的父子给骗过了,心中简直就被气炸了。

    “花婶,东叔,六哥,田婶,你们知道这姓赵的都是些什么人吗?你们还帮他说话?你们知不知道,银……”

    刘西山话到嘴边,硬生生地给止住了。他不能说出来。说出来银杏就完了,可是他不说,就由得这姓赵的在这充好人,反而成了他刘西山、他们刘家的人不讲理。刘西山的心里就憋着一股天雷火,恨不得这火真的能变成一道天雷,将那丧尽天良的赵晨宗给劈死!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肚子里的话随时都有可能脱口而出,要不是他的双手被那些家丁给按着,他会给自己一巴掌,不让自己乱说话。不。他要给他们几巴掌,他为何要打自己,该打的应该是他们!

    刘西山虽然被气急了。可并未发傻,看到他被一群人劝说,另外两个一身轻松又在那里充好人的刘家父子,刘西山怒极反笑。

    当然,刘西山说的人其实只是赵暮山一个人。在他看来。赵晨宗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花公子,可不是他爹那只老狐狸,他那乖张跋扈的性子,要不是他爹拦着,早就在这个地方和他动上手来。哪还会有他爹,那般的心思?

    “赵老爷。你刚刚不还是急着问我到底是咋了,与你儿子又有啥纠葛吗?咋这会儿又心急火燎地把我给打发走,是不是怕我这一不小心说出你们啥家丑来?”

    还别说。这刘西山眼睛还真利,一眼就看出了赵暮山的顾虑。

    不过也是,刘西山从小就聪明,不仅爱玩,脑筋动得也快。他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之人。当然知道像赵暮山这种在本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最担心的是什么。

    赵暮山也有些讶异。这个看起来有些莽撞的小伙子,居然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一时,竟无语以对。

    赵晨宗可沉不住气了,“臭小子,你从刚才就在嚷嚷,我拿你怎么怎么样了?你现在不好好地站在这儿麽?我拿你怎么着,你要在这儿撒野?还有你啥妹妹,你妹妹又是哪个,就你这种粗人的妹妹,恐怕也是贫贱的粗俗东西,送给本少爷本少爷都不稀罕!”

    “你说啥?!”这下子还得了,赵晨宗的话无疑在刘西山的火头上泼下了一桶油。火头蔓延,渐渐有燃烧整个庙堂的趋势。

    “晨宗,你给我闭嘴!”这个不孝子,在家里丢人也就罢了,居然还丢到这儿来了。大师和许多人都看着,听听这浑小子讲的都是些什么屁话!

    “爹!你干嘛老是帮着一个外人,是这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在诋毁爹和我们赵家的名誉。我们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否则别人还真的以为我们做了什么亏心事!”

    “赵晨宗,你tnd也好意思说出这种话——”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他这么无耻的。刘西山真替他妹妹感到痛心,竟然被这么个世间杂碎给侮辱了,想想真tnd的窝火。

    “我不好意思?我咋不好意思了?又是你那啥妹妹,有本事让你妹妹站出来啊,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说,我赵晨宗到底做了啥对不起你妹妹的事,要你在我们赵家的法会上像个疯娘们一样耍泼撒野?”

    “晨宗,你少说两句。”

    “爹——”

    “你是不是连你爹我的话都不听了?”还不等赵暮山对儿子发威,憋了半天的火没憋住的刘西山,突然挣开了家丁按住他的手,飞身扑倒了赵晨宗。

    “赵晨宗——!你这个畜生,你欺侮了我妹妹,你还让她怀上了你的孩子,你现在居然还说让她站出来?你还说她粗俗,你早干啥去了,你要碰我妹妹干啥啊?你知道你把一个姑娘害得有多惨麽你?!”

    “我们一家都是傻子,我们就该让银杏站出来,好让天下人知道你赵晨宗是个什么糟心无耻的东西,现在还居然好意思说你无辜?”

    刘西山边骂的同时,对赵晨宗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庙堂里的人全都傻了眼了,赵暮山的身体晃了一下,尔后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地上被打得像个猪头的儿子。

    “哦弥陀佛——”大师双手合什,沉沉念了一句哦弥陀佛,那头半天都没有抬起来。出家人听到这种事,总觉得是一种罪过。

    这村里村外的其他人,都没话说了,也不知道这西山讲的是真是假。

    八成是真的,谁大白天闲着没事干,诬赖别人欺负了他妹妹?这不是给自己家里找羞的麽?

    况且西山这个小伙子,许多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性子虽然莽撞了点儿,但小伙子人不错,又孝顺心又善。对兄长好,对妹妹好,对媳妇儿也好。

    赶成他今儿一天脾气臭成这样,对赵家两父子的态度就跟吃了火药似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也是也是,谁欺负了他宝贝妹妹,他不跟他拼命就已经算轻的了,还能忍到现在还真是希奇得很。

    那这么说,银杏那丫头……

    现在庙里人的态度完全颠倒了过来,全部都指向赵晨宗,说他太缺德了,又说他怎么一肚子都是坏水,这么欺负人家黄花大姑娘。还有的说他们赵家的人不是个东西,欺负了人家的姑娘,都不负责任,还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更无耻的是,都欺负了人,还嫌弃人家,这人也忒坏了他!

    当然也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互相打了个眼色,这种眼色,只有好说长道短的人才明白其中的意味。

    这大杨村好久都没啥值得说叨的东西了,上一次,就是说东山他媳妇儿跟野男人跑了那一次之后,许多人都不信,这事情传了两天就没什么影儿了。

    都说什么人家小李大夫可是个好人,自打嫁到这大杨村之后,没少帮过人。就说上次全村的人大多数病倒,人家可是救了不少的人。

    还有啥人家和东山的感情他们都看在眼里,人家小李大夫对他可是一片真心,你没看见小李大夫但凡有点工夫都在为她男人的事情打主意吗?这说话要凭个良心,就算想搬石乱飞也不能这么个搬法,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有些个话直的男人,一听到又是这几个妇人在那说人是非,还有的跑到自己家里,挤眉弄眼地跟自己的女人说,当即就发了火,把这些个婆娘轰了出去。

    这村子三不五时的发生一点事,都是这几个臭嘴婆娘在那兴风起浪。还让女人少与这些人来往,看着就让人来气。

    那几个最爱说长道短的婆娘这下子没说头了,只得松了口,重新寻找下一个能拿来说叨说叨的事情。

    好了,这下子发生了刘银杏的事情,还真是赶巧啊。看这姑嫂两个,你一出我一出的,这事情才刚抖落出来呢,她们一声叹息之后,很快就有了这种“奇妙”的联想。

    不是她们不同情刘银杏的遭遇,只不过像这种事嘛,他们可不相信刘银杏是完全清白无辜的。没准是银杏那丫头看着人家赵少爷有钱,长得又一表人才的,巴巴地赖上了人家。

    而且这种事,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赵少爷也是有身份的人,对她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还用得着用强的?

    八成是这银杏,赔了身子,没了清白,人家赵少爷又不说娶她,这才让家里人来闹。

    也不知那丫头是怎么和马氏还有她爹说的,没准他们一家子都知道,只是装着不知道罢了。看不出来这老刘家一家人竟是这种人,平时看着还挺老实的一户人家,哎!真是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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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 丢尽颜面

    226丢尽颜面

    “我呸!你妹妹谁啊?”

    赵晨宗这辈子都没今儿这么倒霉,这么会儿的工夫,被人揍了这么多拳头。现在更是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还指着他的脑袋骂,他还没这么窝囊过。

    “你还敢问我妹妹是谁,你还敢问我妹妹是谁?!”刘西山一记重拳下去,赵晨宗脑袋眩晕了下,鼻子中鲜血喷出。

    “快别打了,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把他们给我拉开!”赵暮山还没把他儿子弄大人家黄花大闺女的肚子这事消化掉,眼看着要是刘西山再打下去,晨宗就得被他给打死,顾不得上想这件事情,还是先把人给拉开。

    也不知道,这都闹的是些什么事!

    赵家的脸面,真是彻底地被这个不孝子给丢尽了!他赵暮山,还真丢不起这个人。但气归气,失望归失望,毕竟还是自己的儿子,哪能真的不理会他的死活?

    刘西山再一次被他们的人给拉开了,赵晨宗这一次别说站起来了,就连张嘴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放开!你们都放开我!姓赵的,我们刘家这辈子跟你没完——”

    这该听的不该听的,大伙儿是都听见了。赵暮山的脸上就跟结了霜似的,但如果事情真如这小伙子所说,那理亏的毕竟还是他们赵家,对方是个姑娘家。碰上这种事,也难怪他这个做哥哥的在这大闹不休。

    说到底,都是那个不孝子不好,若不是他,何曾惹出这些个乌七八糟的事?

    赵暮山再是不悦,也不好发作。那刘西山虽是闹事的,却也是苦主。这事就是摊在他头上,他说不定也会这么做。

    只不过,现在事情都还没搞明白,到底是咋回事总得说清楚,否则还真让人说他赵暮山纵容儿子胡作非为。这种事情抖落出去可是非同小可,一个弄不好,赵暮山拧着眉往被打得半死的赵晨宗方向瞥了一眼,算了,那个不孝的东西,死了就让他死了。他也省心!

    赵暮山这不过是气话罢了,从心底出发,哪个父母会不在乎自己儿子的前途和将来的?

    “小伙子。你先别发火,我赵暮山不说一句假话,这浑小子在外面做了什么我也真的完全不知情。但我跟你保证,他若真干出什么浑事来,我一定给你们做主!给你们家一个说法。”

    赵暮山虽是一个生意人。却是一个耿直的人。他名下的大通钱庄,信誉也一直不错。他老赵在这一方的为人,许多人也都是清楚的。他也常常因为性情耿直、处事公正,被朋友或生意场上的人拉来做居中调节人,也常常扮演和事佬的角色。可以说,赵暮山在这一块的口碑是很不错的。

    若是没有赵晨宗欺负刘银杏这件事情。刘西山也觉得姓赵的是一个有良心的有钱人,至少,他为一方乡里也做过不少的好事。布衣施药。赈济贫苦百姓,他从来没有小气过,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一方大善人了。

    只不过,赵晨宗和刘银杏的事情。彻底地否决了刘西山以前的想法。这赵暮山要真的是个大好人,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畜生儿子?就算他真的不知情。他也得负教子不严的罪责!

    他刘西山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他打人,他骂人,那都是有他的立场。他才不像赵晨宗那个无耻的东西,敢做不敢认!

    “给我们一个说法?哈哈!真好笑,赵老头,你还真能忽悠,我长得就像个傻子是不?那个死杂碎是你的儿子,你还能把他怎么着,啊?你能把你的儿子怎么着?是当着我的面,随便说他几句?还是意思意思把他关在家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嘴上却说着是叫面壁、闭门思过?行了!你们都是一个德行,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不信你们,知道吗?我根本就不信你们!”

    “那你想怎么做?这位小兄弟,纵使我的儿子做错了什么,你有话也可以好好说,有问题咱们好商量,慢慢想办法解决……”

    “商量什么商量,人都被欺负了,还怎么个解决法?!我妹妹之前差些死了,现在更是躲在家里,每天都不敢出来见人。可瞧瞧你们,前呼后拥,吃香喝辣,还在这逞威风,办啥法会,呵呵!你们赵家还真行啊?”

    “赵老头,你知道你们赵家这次为什么要办这劳什子法会麽,那是因为你们赵家的亏心事做多了,连鬼都看不过去了,不放过你们!”

    刘西山重如闷雷的声音响在庙堂,惊得赵暮山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人群也都安静了下来,望着庙堂门口的刘西山。他的悲愤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刘家若不是真的吃了亏,被人家欺负到极点,西山也不至于把事情整成这个样子。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会想到这其中的问题。

    听刘西山的意思,银杏出事有些时日了。这些日子,大家伙儿虽然都住在一个村子里,可是这个事儿可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而且,人家西山刚才也说了,银杏这会儿正怀着那赵晨宗的孩子,躲在家里不敢见人呢。

    老刘家的闺女,被赵家的少爷给欺负了,什么动静都没有,反而躲在家里,想来是不想给旁人知道这件事情。

    这也就是说,人家老刘家本来就不想给这姓赵的知晓,不管是为了他们家闺女的名节也好,还是为了不给人家看笑话,至少能够说明西山这次在这闹事,并不是要姓赵的负责。银杏巴着赵晨宗,想嫁进赵家的说法也就不攻自破了。

    如果刘银杏真的像大家想的那样,在事情一发生之后,老刘家的人还不赶快闹到赵家门上去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躲在家里不敢见人?

    一个姑娘家,被人欺负了,本来就是一件苦得不能再苦的事情。即便苟活下来,这心里的阴影怕是得跟上一辈子。而银杏,真是个苦命的丫头啊,还怀上了孩子,单是想想,庙里的妇人们就忍不住直摇头。

    将心比心,她们也是女人,这些个事,就是想想,都让人受不了。何况,这里面的许多人,都是看着刘银杏长大的,许多人都是她的婶婶姨娘,小时候还抱过她、亲过她呢。

    银杏那丫头,从小就机灵,人又活泼伶俐。再加上这丫头又贪玩,喜欢到处跑,她们家也去过不少。以前到她们家,可是每隔个一两天,就会走一趟,亲亲热热地叫着她们婶婶姨娘,想着就得人疼。

    她们前些日子还在说,银杏丫头有好些日子没到她们家串门了,没想到发生了这档子的事。哎!这丫头,也真是命苦。

    在这个时候,还在看笑话、喜欢说长道短的毕竟就那几个,大多数的人还是十分同情刘银杏的遭遇的。

    从今天这个大少爷说话处事来看,这个大少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银杏是她们看着长大的,这个孩子是什么性子她们再清楚不过,像那种巴着人,攀上枝头想做凤凰的事情她哪能干得出来?

    这丫头,看着机灵,这方面脑袋可木了,别说让她做了,就是让她想想,她也想不出这些个劳什子的东西!

    而且,以前她们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风声,这个赵家的大少爷为人不咋滴,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只不过,人家是有钱人,平时又没跟他打过交道,哪里真清楚他的事?

    再说了,她们自己家的事每天都忙不完,哪有时间管别人家里的那些个事儿。顶多就是谈闲的时候,说叨说叨邻里的这一点鸡毛蒜皮的事。

    赵暮山几次张了张嘴,也没说出啥话来。

    眼看着四周的人,对他们一家上下都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赵暮山头大如牛。

    他这一生碰见过许许多多的棘手的事情,每一次,都被他给解决了。他是赵家的当家人,赵家的基业就是他一手打下来的。他赵暮山说一句话,那绝对是作得数的,但凡赵家的人,哪个敢质疑他说的话?

    但今天的情况不同,对面这个人,不是他的手下,不是他的儿子,更不是赵家的人。他把平时在家里和儿子下人说话的那一套,用在他身上可以说是一点作用都不起。

    刘西山才不管他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敢伤害他的家人,他刘西山就敢跟他杠上!

    面对着刘西山的理智气壮,气势汹汹,向来很“老爷”的老爷,也发不起威来了。他对外人,总不是对家里人那般严厉。

    再者,赵暮山打从刘西山嘴里听到他妹妹的事情以后,这心里就发虚。不是他这个做爹的不信任自己的儿子。正是因为他是做父亲的,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他也不是一点都不清楚。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以为这个逆子就是贪图享乐,没什么本事,没想到,他还敢做出这等胆大妄为的事情!

227 赵晨宗——我就是一坏蛋!

    227赵晨宗——我就是一坏蛋!

    “逆子,还不给我死过来!——”

    赵老爷突然一声厉喝,刚被家丁扶起来的赵晨宗身体抖了两抖,竟是被吓得不轻。

    他本来最怕的、唯一怕的人就是他爹,他爹一生起气来,就更加害怕了。不只是害怕,简直可以说是怕得要命~~

    “……爹……”

    赵晨宗之前的乖戾嚣张尽皆不见,有的只是满脸的恐惧。以爹的脾气,他真的很有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来对他动真格的。

    他曾经因为一怒之下烧了家里的牵华楼,而被爹关在禅房里,一连三天三夜,爹都不许他喝一口水、吃一口饭。

    爹他真的是来真格的,娘因为心疼他,怕他的身体吃不消,偷偷地端来一碗水给他喝,被爹给撞见了,连带着娘都狠狠训斥了一句。

    爹向来都不凶娘的,而那一次,就为了那栋小楼,跟娘闹僵了。

    他之所以烧那栋楼,是因为他注意到,每次娘看到那栋小楼的时候,都会显得很难过、很奇怪、很反常。那栋小楼就像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又像是她身上的某种隐痛,每当温柔的娘亲望着那栋楼,她温婉的目光总会变得格外的复杂,变得让他害怕——

    在别的时候,他还没有见过娘流露出那样复杂莫名的眼神。一种哀怨,一种淡淡的愤恨和嫉妒,这些都是后来他慢慢才体会出来的。当时他太小了,小得根本就看不出来那种眼神背后代表着些什么~~

    他不喜欢这样的娘,也不想看到娘这个样子。所以他跑了进去,用点燃的蜡烛烧着了帷帐,然后看着火势慢慢蔓延。

    他害怕了,火光迅速朝四周扯了过去。他站在房子中间,只觉得自己快要被那张扬的大火给吞噬。

    一双大手袭来,将他抱了出去,还没等他站稳,一个巴掌扇来,将他扇倒在地上。就在那一刻,他看到爹因为愤怒近乎狰狞的眼神。

    他失神地望着那座在大火中的牵华楼,久久不曾移动。爹不动,旁人也不敢动,他不知道何时被娘从地上抱了起来。只知道娘望着那栋被火烧得快要倒塌的牵华楼,满眼都是痛快的笑意。

    笑得,满脸是泪——

    一直到那栋小楼倒塌。成为一片焦土,爹都没有离开。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身体就跟钉了钉子一样,不知如何移动,也不知往哪儿移动。

    就好像。他烧毁的不是一栋小楼,而是他的青春、他的心血,还有他全部的生命和心魂——

    小小的赵晨宗从未看见过他爹这个样子,在他的眼里,爹虽然严厉,却也是慈祥的。只要他不犯错。爹还是跟娘一样,很疼他的。

    爹会抱着他,满院子的跑着、跳着。心情好的时候。爹还会让他爬上他的背,扯他的头发,摸他刚刚才长起来的胡茬。

    然而,自那以后,爹再也没有抱过他。

    他一直在想。爹的心里,其实是在怪着他的。

    父母永远都不会恨自己的儿女。这句话,在爹的身上,就未必适用。至少,赵晨宗是这么认为的。

    从那件事后,不知怎么的,他和爹的关系就生疏了不少。他对他,多了一层害怕,少了一份亲昵。变化是如此的猝不及防而又自然,自然得就跟两个人事先约好似的,父子之间,何时就变成了这样?

    过去,赵晨宗还会偶尔想一想这个问题。但你需得承认,时间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它可以让一个人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极少数的深夜,赵晨宗还会想起自己小时候,想起他烧掉的牵华楼。也许当初他没有那样做,许多事情或许就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但他总是很快的就忘掉了这个问题,因为这些问题现在对他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只知道自己一日是赵家的大少爷,那他就拥有他想要的一切,这些就够了。

    这见鬼的人生,想那么多干嘛,还是及时行乐的好,他赵晨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才不会为了那劳什子的过去黯然伤神。

    老头子对他好也罢,对他不好也罢,都改变不了他是赵家大少爷的事实。他只要巩固好自己的地位,就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

    他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没有爹就不能活、活不好的人了。他要让他知道,即便他对他不好,他也可以比谁都活得更快乐、更自在。没有人管着,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的生活岂不是更自在?

    一开始或许尚是有意识的扮演一个纨绔子的角色,但是他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一个人把一张面具戴久了,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想摘下面具、忘记摘下面具了。

    如果现在有人去跟赵晨宗说,让他摘下纨绔子的面具,那他一定会觉得很可笑。因为他已经与那张面具融为了一体,他确确实实就是一个纨绔子,没有半点值得同情的地方。

    过多的说辞,不过是为他自己辩解罢了。

    这一生,他做过许许多多的糊涂事。他从不记得自己做过一件什么好事,啊!算是有一件,他记得那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娘带着他上街,一个老乞婆拿着破碗向他和娘走了过来。

    她的手黑漆漆的,他怕那老乞婆弄脏了他的衣服,他最怕的就是脏了,便随手扔给那个老乞婆一锭银子。那老乞婆跪在他面前,感激涕零,还说他小小年纪心肠就这么好,将来一定会有福报。

    那件事他一直记得,或许这是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唯一做过的一件好事,又或许那是唯一一个人,希望他以后有福报。

    呵呵!如果那老乞婆知道他给她银子,不是因为他好心,而是他怕她那双脏水,她会怎么想?

    他赵晨宗,生来就是一个坏人,坏得连骨头都是黑的了,怎么洗都洗不白了。而他,也没想过洗白,坏就坏吧,反正他这辈子恐怕就这样了。吃喝享乐,还专门干些缺德阴损的事儿,让爹娘失望,让别人耻笑,他活着恐怕也就这点作用了。

    今日那叫啥刘西山的穷小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他,说他欺负了他妹妹?

    老实说,他欺负的人还真不少,虽然当时大多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看中他是赵家大少爷这个身份,想巴上他的女人还真不少。

    但他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女人了,他赵晨宗虽然喜欢女人,家里也有几个长得标致的妾侍,却不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往家里带。

    或许每一个男人,哪怕这个男人是个坏男人,内心都有一个奇怪的情结。希望自己的结发妻子能够与众不同一点,坏人不应该奢侈别人的真心,因为他自己就没什么真心,但他就还想着,至少要娶一个不是奔着他钱来的女人。

    他不喜欢老头老是把自己当成皇上的口气,他是他的儿子,不是他的下人,更不是他的奴才。

    没错,他是很怕他,但是骨子里又十分的想要反抗,反抗这种他厌恶到极点的父子关系。更应该说,是那种无奈的相处模式。

    所以,只要是老头看中的儿媳妇儿,他都不喜欢,也不会娶她们。与其说这是一种叛逆,倒不如说这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这也是为何,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娶妻。

    至于刘西山的妹妹,不好意思,他真的不知道是哪一个。姓刘的姑娘,呵呵!他和许多姑娘都有关系,但别说她们的名字了,连她们的长相都不记得了。也许,她们曾经在他耳边说过自己的名字,但这些对他重要吗?

    他的脑子,不是拿来记这些东西的。

    再说了,以后都不会再见,又没什么关系,记得她们的名字干嘛?

    就像许多人说的,在这方面,吃亏的是她们女人,又不是他,他怕什么?

    若勉强说有哪个是不一样的,赵晨宗狠狠地想了想,认真地想了想,脑子里还真蹦出一个人来。

    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他是真忘了,只记得那天娘让他到庙里去还愿,说是之前他跟人打架,闹到了县衙门,家里花了一番大力气才把他从里面捞出来。

    这过程中,娘因为担心,就到白马寺去拜菩萨。还说这次他要是能逃过一劫,三个月后就到庙里来还愿,送上一千两香油钱。

    庙里那个苦地方,吃饭都是吃斋的,赵晨宗当然不愿意来。

    但这是娘叫的,若说赵暮山是他害怕的人,因为害怕所以听他的话,那么他娘程氏,则是他由心地在乎与亲近的人了。这个家,那么多人,只有娘对他是最真心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赵晨宗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加倍的好。谁要是对他不好,那他一百倍一千倍的对那人不好。看谁好得过谁?又看谁能更加过分、更加心狠!

    更何况,程氏还是他娘。他再坏,再糊涂,也知道老娘生了他、养了他,没有爹娘就没有他赵晨宗。

    娘叫他去,那他就去吧,后来想想,当时他还是不去的好——

228 不堪的内幕

    228不堪的内幕

    娘让他到庙里还愿,为了显示诚意,还要求他必须亲自过去。

    真是麻烦!

    但他自问还是一个很听话的儿子,去就去吧,当即叫几个随从收拾好行囊,陪他一块儿上山。

    听说那白马寺路途还有点远,又都是山路,不可能骑马或者坐车,只得靠两只脚走路。

    走走也好,就当是到野外踏青了。好在听说那白马寺的风景还不错,尤其是白马寺后面的那个树林,这树林可清幽得很,而且颇有来历。

    树林的不远处,就是一片小溪,小溪的尽头,是一块绝壁。

    相传一百年前,天下第一剑客龙秋风与武当的枯木道人在这里展开了一天一夜的激战,最后龙秋风以一招风卷流云大败武当的枯木道人,更将自己的宝剑插在了树林背后的那块绝壁之上。

    到现在,游客们还能在那块绝壁之上看到昔日他们留下的剑痕,瞻仰天下第一剑客和枯木道人的风采。

    赵晨宗之前就听好武的友人提过那个地方,这次去还愿,可以趁机去看看。

    想到这儿,赵晨宗也没有多么反感要走这一遭的。虽然他打心眼里,根本就不相信有什么神明。

    就像他一次醉酒之后大声嚷嚷地一句话: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像他这样的坏蛋,早就该被雷给劈死了,他这会儿还不好好活着呢麽?

    所以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才是正理!

    出发的时候,让随从备上了好酒好菜,他可没兴趣陪一帮秃驴吃斋。这些事他当然不会给娘看见。娘最信菩萨,要知道他对菩萨这般不敬,没准得狠狠说他一顿。他倒不是怕娘说他,只是不想为了这么一点事让娘不高兴。娘为了爹的事,这些日子正心烦,没必要他再给她招烦。

    临出门的时候,娘特意送出门,对他千叮咛万嘱咐,最菩萨要敬重,要虔诚。他胡乱地答应了。

    这会儿想想。如果娘知道他那天没有虔诚地拜菩萨,反而还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会不会当场就给他吐出一口血来——

    呵呵!果然。他真的不是一个好东西!

    他敢保证,娘充其量就相信他在菩萨前沾点荤腥,喝喝小酒,却绝不会相信他还敢对女人来强的。

    他自己也没想到,他虽然有过不少的女人。但他却从不会勉强她们。他刚刚所说的,若有点与众不同的,那么就在这里。原因正是因为这个,唯一的一次,不是那个女人自愿的。

    这种事,单是听听就觉得很恶心。但他是赵晨宗啊。他是一个坏蛋,这种事情他说起来就跟今天上哪儿吃饭一样的习惯、一样的自然。

    赶了一上午的路,和几个碰着的年轻姑娘调了会儿情。看到她们通红着脸,他大笑着上山了。

    到了白马寺,什么拜神之类的,他还真做不来。他赵大少爷,才不会对着一樽无生命的佛像跪拜呢。让他弯下这个腿,再磕几个响头。他不乐意!

    这东西,本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信者,看到他这个样子,肯定会上来教训他一番,很有可能还会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说菩萨会惩罚他的。而不信者,自然就会对他的做法见怪不怪了。

    他没阻止别人去信菩萨,但别人也休想来管他。在老方丈有些不淡定的目光中,他扔下香油钱,头都没回一下就跑了。

    一路打听之下,带着随从来到了相传是一百年前龙秋风与枯木道人大战的地方,他今日要在这里好好游玩一番!

    走了一会儿,这附近的景致看着着实不错,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晌午也到了,走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得叽里咕噜在叫了。吩咐随从备好吃的,他席地而坐,一手执着酒壶,一手夹着菜,大吃大喝起来。

    这情形要是看在别人眼里,定会说他们一句放浪形骸,毫无形状。不过他倒觉得,这样吃酒还真不错。吹着风,欣赏着美景,喝着小酒,真是痛快!

    唯一美中不足的,要是这个时候有个小美人要给他捏捏酸疼的腰和大腿,那滋味就更美了。

    一人喝不过瘾,让那帮随从都坐下来,陪他喝上个几杯,助助兴。若是平时,这些人是下人,没有那个资格和他一桌喝酒。今日是在野外,连张桌子都没有,他就不跟他们讲这些规矩了。

    几人喝酒,就是比一个人痛快。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倒也欢畅。到最后,看酒水不多了,就给他一人喝了。正当他打算乘着酒兴来游个湖的时候,小三子告诉他:“少爷,你喝醉了,这儿没有湖,只有一弯小溪。别说上面飘只船了,就是个酒壶都载不住~~”

    “那你去给少爷我叫个姑娘,少爷困了,我要她抱着我睡~~”

    他从小就有一种头痛症,很罕见的怪症,看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后来他也就放弃了。

    好在,这种头痛症发作得并不频密。只是每次醉酒,他就会头痛。小时候,每当他头痛的时候,娘就喜欢抱着他入睡。

    他喜欢枕在娘大腿上的那种感觉,很温暖、很有安全感。他一面入睡,一面听娘给自己哼着家乡的民谣,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而忘记了头痛。

    后来,他渐渐地长大了,可不好意思再让娘抱着他了。他也曾想过枕在其她女人的腿上入睡,但无一例外的,都没有他想要的那种安心的感觉。

    只是习惯性地,每次醉酒后的头痛,他都嚷嚷着要叫姑娘。如果说,他逛青楼,叫来许多姑娘,更多时候什么都没做,就是让她们抱着他睡上一觉,别人会不会怀疑……额,他的能力?

    “少爷,这深山野外的,哪来的姑娘?”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叫你去你就去!”

    “少爷,这里是寺庙,寺庙里面哪来的姑娘?少爷,要不你再等等,我们这就下山~~”看这少爷要求提的,寺庙乃出家人的清修之地,又不是青楼馆子,哪来的姑娘?总不能让他光天化日之下,去抢一个进香的黄花大姑娘来吧?

    赵晨宗甩甩已经晕了的脑袋,突然看到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姑娘,眼睛陡然一亮,给了小三子一记小馒头,“谁说没有姑娘来着,那边那个小美人儿不就是姑娘?”

    刘银杏刚打发了几个喋喋不休老是叫她快回去的姐妹,正打算到这来看看传说中的名胜,打死她都没想到,她一从林子里冒出头,就被赵晨宗给盯上了。

    “诶诶诶~~你们干什么~~你们快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冷不丁地,从一旁窜出几个男人,抓着她的手就要带走她。

    刘银杏吓得不轻,连忙大叫。

    “姑娘你别叫,我们少爷只不过是想请姑娘过去,陪他说说话而已。”

    “说话?”哪有这样请人过去说话的,刘银杏才不会相信呢。况且,男女授受不亲,被几个大男人抓着,要是给别人看到了,该把她说成啥样子?

    “我告诉你们,快把本姑娘放了,否则我大哥二哥晓得了,你们就完了!”刘银杏从小惹了事,都是她两个哥哥帮忙出头。这会儿被吓到了,习惯性地又把她两个哥哥给抬出来了。

    “哟~~姑娘,你两个哥哥是谁啊?”赵三打趣的问。

    他们都是少爷的人,跟在少爷身后这么久,只有别人怕少爷的份,除了老爷,还没看到少爷怕其他的什么人。

    “我哥哥就是……”刘银杏眨眨眼,她忘了,他们可能根本就不认识她的哥哥。这样,自然就吓退不了他们了。

    “行了,姑娘,你也别在这儿瞎编了,我们赶快过去,不然我家少爷该等急了~~”

    “喂~~你们放开,男女授受不亲啊~~你们这群混蛋,快把本姑娘给放了!”刘银杏直到这会儿还在大叫着,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之后会面临什么事情。

    她毕竟还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不知道人心险恶——

    一开始,赵晨宗的确只想抱着刘银杏睡上一觉。他的头痛死了,可没那么好的兴致,真的和她发生什么。

    不过,一个清白大姑娘,谁愿意被一个陌生男人抱着睡觉呢?有才奇了怪了!

    刘银杏吓得大叫,又是踢又是踹的,赵晨宗本来就醉了酒,被刘银杏这么一闹,事情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

    而他的那些手下,也是喝高了,就在一块儿瞎起哄。有的还上去帮忙,帮赵晨宗按住她的胳膊和双腿,不让她乱动。

    闹到最后,所有的人都红了眼了,完全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堪的事情。

    等刘银杏没了力气,绝望了,放弃抵抗了,赵晨宗才急忙忙地将那一帮子手下都给撵走了。

    从思绪里回过神来,赵晨宗看到了面前怒气冲冲、恨不得将他掐死的刘西山。回想着他方才说的那些话,还有上一次在药庐的门前第二次碰见的那个姑娘,眼睛陡然一眯。

    莫非她就是……他的妹妹?

229 慈母多败儿

    229慈母多败儿

    “老爷——”

    由丫鬟扶着刚走进来的大夫人,因为身体不适,来到这里后,就一直在庙中客房内休息。

    听到丫鬟来报,说是大少爷给人打了,而且老爷也发了好大的火,这才拖着病重的身体赶紧过来看看。

    赵暮山对妻子有几分情暂且不说,对于自己的妻子,他向来是体贴的。见到程氏出来,脸上的黑色也淡了几分,过去搀着她,柔声道:“夫人,你身子不好,不在内室好好歇着,出来干什么?”

    “老爷,宗儿他……”

    “这个逆子的事,夫人你不要管,为夫自有主张!”一说起赵晨宗,赵暮山刚好看一点的脸色立即又冷了下来。

    “老爷,宗儿是我们的儿子,他的事我这个做娘的怎么能不管呢~~咳咳咳~~咳咳咳咳~~”刚说了几句话,夫人就抚着胸口咳起来。

    夫人本来是受了惊,被吓着了,这两日夜里风大,又着了凉,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卧病在床。本来今儿这事,他不打算让夫人过来,只是这次家里办法事,主要也就是为了夫人的事,她不在场,大师也无法进行最后一项。

    这才让家丁备好软轿,将夫人抬到了这里。一下来,便让她在庙内客房休息,以为此间的事她不知道,没想到还是给她知道了。

    夫人向来娇惯晨宗,被她得知晨宗闯的祸事,也不知身子受不受得住。

    “夫人,你看你,身子都这样了,再这样下去又得加重不可。来人哪,快把夫人送回去歇着——”

    “是。老爷。”黄聪从拐角里走出来,应声道。

    夫人扫了黄聪一眼,那人立马就乖乖地退下等待吩咐,不敢近身。

    “老爷,宗儿的事我刚才在路上也听翠儿说了,宗儿是我生的,他是什么性子的孩子我这个当娘的清楚。要说他吃喝玩乐,逛逛烟花之地打打架我信,要说他敢欺负人家姑娘,我是万万不信的……”

    刘西山看这一家三口一唱一和的好不热闹。本来看那妇人病怏怏的,他不和她多计较。但听她口口声声都说她儿子咋样咋样的,刘西山这可忍不了了。

    “我说夫人。你是啥意思,啥意思啊?你的意思是说我好端端的闲着没事,跑这来故意诬赖你儿子是不?”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说。”夫人看都不看刘西山一眼,侧着身子道。

    那高傲的样子。就好像她的身份有多尊贵,而像刘西山这样的贫贱小子根本就不配和她说话一样。

    这要是平时,那些有钱的夫人理不理他刘西山根本就不在乎,反正他一不想她的钱,二不想从她那儿捞什么好处,干啥要对她热脸相迎?况且。他们有钱人有他们有钱人的活法,他们穷人也有他们穷人的活法,他们这些穷人拥有的乐趣不见得就比那些富人少。很有可能比他们活得还要轻松自在。

    但是这个女人,凭啥在他面前拽?以为自己的身份有多尊贵,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她能耐,怎么生出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

    她这个时候越表现得高不可攀,就越是显得她可笑。儿子闹出这样的事。她居然还好意思在这儿跟他摆谱。那赵暮山虽然是个爱装腔作势、说的比唱的都还好听的家伙,人家在外面好歹晓得给自己弄一块遮羞布。把好人给做足了。

    这个女人倒好,怎么,一上来就想给他杀个下马威?好让他自惭形秽,认清到自己刘家与她赵家的差距,根本就斗不过她?还是想说,以她赵家的地位,压根就不会找上他妹妹?

    刘西山越是气恼,脑袋就越冷静。

    他不是个有钱人,但某些有钱人的想法他却很清楚。他见过不少仗着家里有钱就欺负人的人,也清楚她们大多都喜欢以钱压人。这个女人的嘴脸并不新鲜,与那些喜欢趾高气昂的妇人一个样。

    刘西山嗤笑,“果然哪,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爹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还纳闷,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畜生,原来有个趾高气昂、装腔作势的——”

    “你!——咳咳咳咳~~咳咳咳~~”程氏变了脸色,正要发作,又是一顿咳嗽。

    “夫人,你这是何苦呢?”

    在夫人刚出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赵暮山就心道,坏了。夫人这一招对别的人或许还作用,但这姓刘的小伙子,脾气那可是倔得很,软硬都不吃,势要给他妹妹争出个道理。

    夫人表现得越高傲,这小伙子就越是生气。你要是态度好点儿,他说不定还不会那么生气。你要越是跟他来硬的,他都敢跟你拼命。哎!正因为碰上了这样的人,赵暮山才觉得今日这里的事是难以善了了。

    夫人素来温婉,在家里,对下人也没表现出这一面,陡然看她这个样子,赵暮山还真有些诧异。但想来,这也是夫人太过在意宗儿了,只要事关宗儿的事,夫人总是特别的紧张。

    就算是他想要管教宗儿,夫人都不太乐意。赵暮山这个当儿,又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真是慈母多败儿啊!宗儿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得怪夫人太过纵容那个逆子了——

    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这会儿最重要的不是问责,而是要解决眼前实际遇到的问题。

    反正他们赵家是把人家给彻底得罪了,出来一个那小伙子就骂一个,这个时候,谁跳出来都得被他骂个满头包。

    “老爷,你就能容忍别人这么辱骂你的儿子、你的妻子?我和宗儿被他说得这么不堪,老爷你都不替我们做主,给我们要个说法?”

    赵暮山实在没有想到,他的夫人这个时候又会把问题丢给他。尤其是她一连声的反问,更是让赵暮山冷了颜色。

    夫人向来识大体,怎么今日这么反常,倒显得有些斤斤计较和小家子气了?

    她之前说翠儿已经把这厢的事情都告诉了她,那她也该明白,若是那小伙子说的事情是真的,今日理亏的就是宗儿,是他们赵家。她怎么反倒让他为他们做主,要个说法?

    这样,让他如何在这么多人面前下得来台?又如何能堵住悠悠之口,说他们赵家贼喊捉贼,做了缺德事还好意思说别人的不是?

    最重要的是,夫人这样说,又给那小伙子落了口实了。

    赵暮山心思电转间,刘西山果然仰天大笑了几声:“好啊,我本来以为你儿子已经够无耻够畜生的了,没想到,你这个做娘的比你那个儿子还要无耻,还更像个畜生!你居然跟我讨说法?好,那咱们今儿个就彻底算算,到底是谁该给谁一个说法!这个问题咱们不说完,今日你们就别想离开这里!”

    程氏冰冷的眼里有着一丝轻蔑。

    他就一个人,而他们这边有许多人,他们若是真要走,就凭他一个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小伙子,不管你信不信,但凡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赵暮山说话向来说一不二。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个说法,只是这里说话实在不方便……大师,还有一帮亲朋都在这儿,把这事闹开了,对令妹的名誉也不好。不如这样,我们约一个时间,再来谈论这个问题,你看如何?”

    赵暮山不愧是这么多年生意场上走下来的人,到这个时候了,依然还能这么冷静,说话的口气仍然这么和善。

    坐在旁边的人,都不由感叹这个赵老爷子还真是一个大善人。只可惜,这个大善人,养了一个没出息的儿子,否则也不至于让赵老爷子在一干亲朋面前这么丢人——

    “老爷?!”程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能够这么说呢?你这话,不就是摆明承认了我们宗儿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妹的事,你这样让宗儿以后如何在外面做人?”

    程氏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赵暮山就来气了。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惯坏了他,他何至今日闯出这么大的祸来?夫人,咱们儿子变成今日这样,你这个做娘的也有责任。为夫也有错,错在对宗儿管教得太少,才让他变得如此的胡作非为,胆大包天!这个逆子,再不好好管教,他日还不得翻了天,咱们赵家的基业也迟早毁在这个不孝子的手上!”

    程氏看老爷动了怒,不敢再说,只是心中一口郁气难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娘——娘——是宗儿的错,是宗儿不孝,娘你别生气,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赵晨宗一看程氏咳得满面涨红,身体颤颤巍巍的,好像一阵风一吹就倒一般,忙跪着跑过来劝道。

    “哎呀!夫人哪,你这是何苦?瞧你都病成这样了,还非得出来。这儿的事,有为夫,你就放宽心歇着。来人来人,快把夫人送到内堂休息,再去请个大夫过来~~”

230 各管各家,各找各爹

    230各管各家,各找各爹

    程氏在赵暮山的强烈要求下,被人搀着回房了。

    刘西山冷眼看着面前的这一出出,一幕幕,心尖发凉。之前说他们赵家没一个好东西,那多少带着生气的成分。

    却不成想,这赵家的一个个,还真是同类。那赵晨宗自不必说,小王八羔子一个。那赵夫人,表面上看着弱不禁风,风一吹就倒,说话却句句如刀,还拽得跟只大头虾似的。

    至于那赵老爷,尽在那里站着说话不腰疼,冷静点?回头找个时间再慢慢商量?如果被欺负的人是他老婆,是他的女儿,他还能在这……慢慢商量?

    刘西山还想再说,门外一阵喧哗,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刘西山一怔。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爹刘申姜。

    刘申姜一路大跑着过来,刚一跑到庙外,就听到了庙里面发生的事情。

    说是一小伙子大闹赵老爷家的法会,还打了人家赵少爷,现在法会都停下来了。还说那小伙子大声嚷嚷赵少爷欺负了他妹妹,还让他妹妹怀上了他的孩子。刘申姜差点背过气去,“这个浑小子,真不安生,他妹妹这回可是被他害惨了!”

    说这些已是无用,刘申姜撞开挡在身前的人,抓起庙里的刘西山就走。

    “爹——”

    刘西山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一股大力给拉住了,就跟一只铁夹子似的,疼得他生生打了一寒战。

    “还不回去!”这还是第一次,刘西山看到自个儿老爹这样可怕的样子。爹向来不问事,家里什么事情都是娘在打理,就是管教几个孩子,也都是娘在办。比起娘。爹更加的温和,所以他大多时候,更怕的是娘,而不是爹。

    他本以为,爹是个没有脾气的男人,没有想到,他发起脾气来比娘要可怕多了。如果娘在这里,他恐怕会认不出来,面前的这个人竟是和她在一起生活几十年的丈夫!

    “诶你们……”赵暮山看着这对奇怪的父子,想要追上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却想到今儿是个什么场合。这件事情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绝对不能任其发展下去,那个小伙子的爹将人拉走也好。否则今日之事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只是,宗儿的事……罢了,回头他再跑一趟,如果那个小伙子说的话是真的,那个姑娘真的怀了宗儿的骨肉。这件事他可就得好好想想了。

    赵家辛苦建立起来的名声,可不能毁在那个不孝子手上。

    而且他赵暮山的儿子,也不能永远背着欺负人家黄花大姑娘的恶名,那个不孝子再不争气,也好歹是他的儿子。

    做父母的,哪有真的不为自己的子女打算的?

    哎——

    赵老爷常常叹了口气。不过现在还不是他为那件事发愁的时候,面前的难题才是当前第一个需要解决的。

    “大师——”赵老爷面有愧色,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还都给大师听了进去,赵老爷只觉得这一生都没有如此尴尬丢脸过。

    “赵施主,我佛慈悲,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一切皆有因缘果报。祖上积了三世福音,故得我佛保佑。方有今日的善果。令郎一步行差踏错,种下了恶因,赵施主若想家宅清吉,佛祖庇佑,还得行善举,结善缘,化恶因,修善果才是。哦弥陀佛——”

    赵暮山一怔,想起自家祖上三代,确实做了不少的好事。祖父、曾祖和高祖虽然没有什么钱,却也为相邻做过不少的好事。曾祖曾经为了救两个小孩子,被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砸中,伤重垂危。高祖居住在山上,与动物同居,与野兽同食。他为小鸟安窝,给被猎人射中的小狐狸包扎治伤。在他的手上,曾救过无数的生灵。

    这些事父亲在他小的时候曾和他说过,还说曾经有个大师为他们赵家批命,说是他们赵家只要积上三世的福音,就能家宅祥和,步步荣华。

    赵家的后人若将这种福音传递下去,就能光耀赵家的门楣,享受善果。如果赵家的后人为富不仁,欺压百姓,做出背德之事,那这种福音就会蒙尘,赵家也不会再得到佛祖的庇佑。

    这些事听起来有些玄乎其玄的,不信者,就当那老和尚在扯淡。信者,就自当好好谨记,谨言慎行,将这种福音传递下去。

    无疑,赵暮山属于后者。他亲眼见证赵家在他这一代兴起,虽然他自认这与他本人的本事密切相关,却也不否认这些年他们赵家的运气确实不错。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情能不能成,还得看老天的意思。

    他们赵家这些年壮大得很快,大通钱庄发展势头也越来越看好,他五位妻妾相处和睦,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矛盾。几个孩子也算听话,打理起生意来也都有一套。赵家的一切都很不错,唯独……

    赵老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儿子,一股无奈浮上心头,偏偏自己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却最最不争气。

    然这依然不可否认,赵家这些年的确得到了祖上很大的荫庇,福气连连。这也就是为什么赵老爷家里一出点什么事,就喜欢请菩萨办法会之类的原因。不管办这些事有没有效果,就当是他赵家的钱太多,花钱买个心安就是了。

    而面前的这位大师,如果他没有记错,他曾言道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江阳。现如今,却一语道出这些外人无法得知的事情,实在不能不令赵老爷子为之心惊。

    很快的,就有解释了。

    这宝光大师不愧为修为精深的得道高僧,能洞察天机,知因果循环,真是名不虚传。看来他真是请对人了,有大师为赵家祈福,赵家一定能得到佛祖的庇佑。

    但转念一想,大师方才说起,赵家需得行善举,结善缘,化恶因,修善果。适才这不孝子刚闹出这等丑事,种出了恶因,令赵家的福音蒙尘,他得赶快想办法弥补,化解这恶因才是。

    “多谢大师点化,暮山知道怎么办了~~”赵暮山双手合什,也道了声:“哦弥陀佛——”

    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思管什么法会了。本来那些卯着劲敲锣打鼓吹喇叭的,一个个都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想怎么提起劲都不在状态。

    坐在四周的那些人,似乎更对赵少爷和刘家闺女的事情感兴趣,这热闹的法会,此时对他们而言已经不叫热闹了。

    还有些人,人留在这,心却飞走了。都在想着,老刘家这会儿也不晓得怎么样了,申姜拉着儿子走的时候气得不轻,这西山回去后少不得一顿打。

    更多的人,都在感叹,这老刘家今年真是流年不利。东山几个月前莫名其妙的就被发现在一个山坡下,被抬回来的时候一双腿废了。紧接着,那老小的媳妇儿又闹着分家,一个好好的家分成了两个。

    不过分就分了吧,分了也好,分了清静。像东山那个情况,这个家不分迟早也要闹出乱子,分了就清静了。

    后来听说那东山的媳妇儿又跟人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这事还不靠谱,他们也就甭乱说了。

    谁知,东山媳妇儿的事刚平息,这边又闹出刘家的闺女被人家赵家大少爷欺侮了的事情。这刘家,一出接着一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今年犯冲,触犯了灾星!

    这么一想,那些嘴碎的人又开始联想了,这刘家平静了这么多年,怎么就这一年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于是,大家都想到了,今年,不正是东山他媳妇儿进门的这一年麽。东山他媳妇儿刚一进门,这刘家就接二连三地发生这么多事情,这个女人不会是什么扫把星转世吧?

    这一个人提起,许多人越听就越觉得像是那么回事。

    也对啊,不然这个事怎么解释?你说那东山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就在他媳妇儿嫁过来后出事。还有,那银杏年纪也不小了,早不被人欺负晚不被人欺负,偏偏在她嫂子进门之后。

    这个事,真是越想越耐人寻味。

    那半夏,不会真的是扫把星转世吧?

    马氏乍听此言,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跟那个说得吐沫横飞的妇人大吵了一架,还放出这样一句话: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我们刘家的事,你以后少插嘴!

    前面两句话用在这里其实并不合适,但马氏就这么用了,而且还颇具力道。把那个说李半夏是个扫把星的妇人,堵得两眼一瞪说不出话来。

    “各管各家,各找各爹,刘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来置喙了?半夏是我儿媳妇儿,我都不说,你们凭啥在这嘴多多的?”

    但凡以后再有个说长道短的,马氏就用这句话抵着她们。一副你再说下去,咱们刘家你以后也甭过来走动了的架势,谁还敢在那啰嗦?

    半夏是他们刘家的媳妇儿,那就是他们刘家的一份子,别人说她儿媳妇儿那就是打她马黄莲的脸!

    …………

231 两个生日愿望

    231两个生日愿望

    这么大的人还罚跪,说出去一定给人笑话。

    但刘西山就罚跪了,而且在外面整整跪了一夜——

    这是马氏从小教育孩子的方式,哪个孩子做错了,便在外面罚跪。刘银杏、刘西山小的时候经常在外面罚跪,有的时候是半个时辰,有的时候是一个时辰,有的干脆就忘了时辰。

    就连从小就很懂事的刘东山,也被马氏罚跪过。

    马氏是个说话算得数的女人,很硬气,几个孩子记事时起,这个家便是马氏在当家了。

    她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她要是认真起来,几个孩子都怕她。

    在刘西山的记忆里,马氏年轻的时候,在大杨村也是一号人物。她虽是个女人,但做起事来比男人还要卖力,村里要是办什么事情,马氏从没有缺席过。别人家只用把一个劳力,而他们刘家,一般都把两个。

    刘申姜去了,马氏也去。别看她一个女人,力气可不小,像是抬什么大石头,搬什么重物,或是挑沙挑石子啥的,她从没落过人家下风。

    人家问她一个女人干啥要来这个地方?马氏每次都说,在家闲着无事,还不如到这儿来帮衬帮衬。

    其实知道的人都晓得马氏的心思,谁叫她的丈夫是个不问事的?她一个女人既然要当家,那就要有个当家的派头。

    在这村里,是很太平,不过有些人还是看人说话的。你家要是太软弱了,别人也不把你家当回事,都当你家好欺负呢。平时不怎么表现出来,等到有好处的时候,那就能窥出一二来了。

    马氏处处不比人差。再加上老刘家还是有几个男人在,所以在这一块,也没人敢把刘家给小瞧了。

    等到刘东山刘西山都长大的时候,刘家在这一块也算得上大户人家了。单单壮劳力,都有好几个,这可不是家家都有的。

    刘东山和刘西山,这兄弟俩,十分的和气,干活做事也很务实。说起村里的好小伙子,刘家的这两个儿子算是首当其冲了。

    这俩孩子这么懂事。在大家看来,可都是马氏教育有方。

    可以说,在马氏身上。既有母亲慈爱的一面,也有父亲严厉的一面。所以她会因为刘东山刘银杏的不幸哭断肠,也会因为别人骂她的儿媳妇儿而声色俱厉,言辞冷锐。

    得知刘西山大闹赵家的法会,还把他妹妹刘银杏的事情抖落了出来。马氏气得当场撅了过去。

    不等马氏开口,刘西山就自动跪在了娘亲的门外。

    他高大的身躯跪得笔直笔直的,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一个多时辰了,腿脚早已麻木得没有知觉,但他还是会继续跪下去。

    不只是因为娘没有原谅他,也是因为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刘西山从庙堂出来。一股冷风吹来,他被怒火灼烧的脑子总算是清楚了一点、恢复了神智。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冲动。说错了些什么。

    他,把银杏给害惨了。

    现在,整个村子,肯定都知道了银杏被赵晨宗给欺负的事情。银杏她,再也无法在这个村里立足了。

    之前。他们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好不容易想到了解决问题的法子。眼看着银杏一日日从过去的阴影里慢慢走出来。也开始接受外面的世界,他这个做哥哥的,却在这个时候,断了她的生路——

    事情一传到家中,刘银杏凄苦的脸,无措的苦笑,还印在他的脑海。那难以置信又濒临崩溃的样子,刘西山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

    马氏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自己心疼的女儿,就撅了过去。往日最镇定的大哥,也愁眉深锁,说他这次实在是太冲动了……

    天已经黑了,老刘家没有点灯。

    整栋屋子,都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厨房一侧的桌子旁,只有刘申姜的烟锅子偶尔有几个光点在闪动,每次亮了一会儿,又暗淡了下去。

    刘西山就跪在不远处,黑暗压得他的心沉甸甸的。但他想,他这时的丁点痛苦沉闷算不了什么,最痛苦的莫过于娘和银杏。

    他无法想像,银杏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她还有没有勇气从自己的那间小屋里走出来。他甚至不敢肯定,银杏是否还有勇气活下去——

    他在害怕,一颗心因为恐惧而紧紧地缩在一起。

    在黑夜里,恐惧肆无忌惮地蔓延着,将他周身密不透风地环绕。这个时候,再多的抱歉和愧疚都是多余的,银杏也不会听得进去,她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跪在娘的门外——

    银杏的房间,就在爹和娘房间的隔壁。他跪在这个地方,可以很清楚地听见银杏房中的动静。

    刘西山放轻着呼吸,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连呼吸都是如此的小心翼翼。他安静地听着,连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不放过。

    或许是因为他害怕,害怕银杏会做出傻事。

    三个孩子也知道家里发生了事情,不吵不闹,乖乖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有最小的刘灵芝,几次跟他哥哥姐姐嚷着自个儿肚子饿。

    刘银翘抱着自个儿的弟弟,哄他入睡。

    可能是白天玩累了,又或许在姐姐怀里很安心,小鬼刘灵芝虽是不甘心饿着肚子睡觉,却也很快地睡熟了~~

    还是小孩子好,小孩子没有烦恼。

    刘银翘不觉得自己是小孩子,刘当归也不这么觉得。他们就算是孩子,也已经算是一个大孩子,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他们现在就有烦恼、很烦恼。

    刘银翘每日都在家中,帮着奶奶收拾家务,准备一日三餐。小姑也会帮忙,不过她身体反应有点大,还喜欢犯恶心,娘便让她多回屋歇着。

    刘银翘快十一岁了,这么大的姑娘已经懂得一些她小姑发生的那些事是怎么回事了。小婶那些反应,小姑也有,小姑不久后会跟小婶一样,她们都会生下小娃娃。听奶奶说,这些小娃娃就跟娘生她一个样,是从娘肚子里面生下来的。

    小婶的肚子已经隆起了,按照大舌头的话,这就叫显怀。

    不同的是,小婶显怀的时候,每天巴不得多在外面走走,由小叔搀着,顺便支使小叔做这做那。

    也不知是大舌头说的,还是小婶自个儿说的。说一个人要想让一个男人心甘情愿为她做这做那,那最好就趁着怀小娃娃的时候。这个时候,女人说句话,那男人多半都是有求必应,随叫随到。

    不过这些也不见得对所有人都适用,古代许多男人出轨也多半都是在女人怀孕的时候。

    刘银翘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这些话自然也不是李半夏告诉她的。李半夏很少对孩子说一些少儿不宜的话题,至于是谁说的,连刘银翘自个儿都忘了了。

    小姑与小婶就不一样了,小婶天天数着星星盼着月亮,就是希望自己肚子赶快大起来。她肚子还瘪瘪的时候,就已经习惯性地把手放在自个儿的肚子上,就好像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很大的娃娃一样。

    小姑最害怕的就是别人说她肚子比以前大了一些,有的时候,几个玩得比较好的姐妹来找刘银杏,看到她的肚子,笑颜她这段时间吃多了,长胖了,连肚子都变大了的时候,刘银杏的脸色总会变得很难看、也很奇怪。

    有几个喜欢调侃的,胆大一些的姑娘,开玩笑说刘银杏的肚子里该不会是有小娃娃的时候,自那事发生后,很少发脾气的刘银杏会莫名地发起火来。把那些好姐妹吓得是一愣一愣的,还奇怪她这么较真干什么,不就是一个玩笑麽。

    而现在,知道了真相的她们,也不知该如何回过头来看待这件事情——

    随着小姑的肚子慢慢凸起,她穿的衣服是一件比一件厚,本来还想勒紧腰带,但奶奶不许,说这样对身子不好,小姑也就只有照奶奶的意思办了。

    这些日子,小姑更是很少出屋,生怕撞上什么人,被别人给看出来。

    刘银翘想到这儿,小小年纪却也学着大人的模样唉声叹气起来。曾几何时,小姑还会陪他们玩,而且玩得比谁都疯。可一转眼,小姑竟似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现在的小姑,看着让她的心里酸酸的。

    虽然以前小姑还有点小欺负她,老是把自己名下的事情叫她来做,还喜欢以长辈自居,一本正经地教训自己。

    不过跟现在比起来,她还是觉得以前的小姑好。这样的小姑,爹不放心她,小叔小婶不放心她,大舌头不放心她,爷爷奶奶也不放心她。就连她,也好像不自觉地对小姑的事格外留意,生怕有个不对的。

    六天前,是她的生日。奶奶给她打了三个鸡蛋吃,还给她做了长寿面。

    大舌头说过,这一天,小寿星许的生日愿望,是会成真的。

    她今年有两个生日愿望:

    小姑早日好起来;

    大舌头赶快回家——

    …………

232 柔情缱绻

    232柔情缱绻

    李半夏走之前,给家里留了不少的银两。

    一家子现在倒不担心花销开支问题,吃喝家里都有,也不需要花啥子钱。再加上马氏,有事没事还喜欢摘些园里的菜,送到镇上去卖,也能帮贴补贴补家用,挣点油盐钱。

    俗话说,一回生,两回熟。还别说,这马氏跑镇上回数多了之后,也认识了几家酒楼饭馆的老板。这些老板看她园里种的菜好,每次她去都会买上一些。有的还特意和她说好了,叫她下次直接送她那里去。

    城里人吃东西,讲求的就是原汁原味和滋补。听人说,乡下的老母鸡都是家养的,还不似那些养鸡场的鸡吃起来没味道,乡下的鸡吃起来真是滋补极了。

    一个酒楼的老板与马氏说了一下自己的意思,马氏过了几天,就真把家里一只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给人家捉过去了。

    马氏是个眼光长远的人,虽然家里吃喝用度方面很是节俭,但不代表她为人处事就是一副小家子气。

    那老板看马氏二话不说就把家里养了几年的老母鸡给她抓过去了,连夸这个妇人会做人。当天,又是布料又是烤鸭的,还给了一锭银子,塞给了马氏。还让马氏下次过来的时候再给她带一只鸡,最好的是帮她打听打听,这村里有没有人家要卖老母鸡的。如果有,就多给她弄些过去,她家那些亲戚和朋友可都想吃吃这乡下正宗的老母鸡呢。

    马氏一回村,就立即帮忙打听这个事,好在村里别的不多,**鸭鸭的家家户户几乎都有。就单是老刘家,这**鸭鸭的加在一起,也有个十几只。

    这第二次。马氏给那酒楼老板捎了三只老母鸡过去,还很客气的给人家捎过去一篮子鸡蛋。那老板感激得不行,看着地上活蹦乱跳的老母鸡,还有那一篮子洗得干干净净的鸡蛋,热情得非要留马氏在那里吃午饭。

    听马氏说,这人家对她可客气了,一口一句马姐马姐,打从心眼里把她当姐了。这本来麽,人家还打算留她在那里住一晚,只不过她不放心家里。硬是要回来。人家那老板还给她叫了马车,送她到了大杨村外。

    而马氏,也是直夸那老板人好。不仅不显老。长得好看,还很有本事。一个女人,把一家偌大的酒楼打理得有声有色。

    她叫她马大姐,马氏的心里,也是把她当成自个儿的妹妹看的。上次在她回来的时候。还说改天有空,要到乡下来看看她——

    那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姓曹,比马氏小上个好几岁,叫她一声姐姐也正常。

    那曹老板是个可怜的女人,日子过得也不容易。

    她是一个孤儿。一次家乡发大水,冲走了她家的房子,猪啊牛啊。也带走了她的爹娘。那个时候,她因为在外婆家,所以才侥幸逃过一劫。不过一日之内失去双亲,对于小孩子的曹心知而言,倒不如与她的爹娘一起去——

    自此。曹心知就和她的外婆住在一块儿。她的外婆是个很善良的老人,即使自己老迈得都动不了了。还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呵护着曹心知的成长。

    在她外婆自知时日无多的时候,为她说了一门亲事。她外婆只希望她的外孙女这辈子都能衣食无忧,有个地方可以遮风挡雨,顺顺遂遂地过完下半生。

    她就这样嫁到了邓家,邓家的儿子自小就体弱多病,不过人还不错。邓家家境殷实,是开酒楼的。

    曹心知入门后,与邓家的少爷倒也是琴瑟和谐,相敬如宾。她一点都不介意对方有一副病弱的身体,因为就是这副病弱的身体,陪伴她走过了二十个春秋。一次次,用他因为生病而瘦弱的肩膀支持着她走下来,在她劳累的时候,让她轻轻依偎着、依靠着。

    到最后,她甚至都爱上了他身上的草药味。以前有姑娘拒绝他,嫌他是个药罐子,但在一日日的相处中,曹心知就是爱上了这个每日都得喝药的药罐子。

    邓少爷自己没有想到,他那副病弱的身体居然可以支撑这么久,邓老爷邓夫人也都没有想到。他们都相信,这是曹心知的功劳。

    因为有她的陪伴,邓少爷不想死,也舍不得死——

    邓少爷在一个秋夜,静静地睡过去了。他临走的时候,还紧紧地搂着曹心知。一度,曹心知都不相信他真的就这么走了,还以为等第二天太阳升起,他会照例像往常那样醒过来。

    然后让她坐在铜镜前,他轻轻地为她挽发,梳着发髻。

    邓少爷梳的发髻并不好看,但曹心知每日都还是让他帮忙梳发,并且爱不释手。邓少爷去世之后,曹心知再也没有梳过与之相同的发髻。

    那个发髻,就像是她最珍贵的记忆,被她深深地留在心底——

    邓少爷去世后,公公婆婆两年内也相继去世,家里就只剩下曹心知一个人。

    虽然邓少爷给她留了一家不小的酒楼,也有许多银子,但毕竟家里没了那个人,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邓少爷,因为身体一直不太好,两人也就没有孩子。邓少爷去后,酒楼里大大小小的事就曹老板一个人撑着。

    她本想和他一块儿去,许是邓少爷一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想留下她。所以他曾郑重地让曹心知答应他,即使有一天他真的不在了,她也要好好活着,替他打理他的酒楼。

    那是他一生的心血!

    他想要留下她,用那座酒楼留下她,他知道曹心知会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她绝对不会让他失望,让他走得不安心——

    邓少爷故去,曹心知一下子就变成了孤身一个人。她就这样孤独地活着,形单影只,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成双,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

    但另一方面,她心中又并不孤独,因为有过那样一段温暖的记忆,足以支撑着她走过以后的路。

    况且,她还有他留给她的那间酒楼——那是他托着病弱的身体,耗尽了心血才打拼来的。她要守护那间酒楼,就像守护他们曾经共同拥有的美好记忆一样。

    那个酒楼,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知心酒楼。

    一开始,那个酒楼并不叫这个名字,是后来他坚持要改过来的。知心知心,曹心知,这一生,但愿你心似我心——

    也有人,曾劝曹心知趁着年纪还不是太老时再找一个,毕竟,女人总归要一个依靠。曹心知笑着摇摇头,这一生,除了那位邓少爷,又有谁能成为她曹心知的依靠?

    她宁愿一个人生活,她还有许多值得缅怀的东西,她不是一个人。

    后来,那些人看她是铁了心想自个儿过一辈子,也就由她了。她和邓少爷的感情,他们都看在眼里。

    女人,是很死心眼的。当她们喜欢上一个人后,不管那人生、那人死,一颗心都在那个人身上。也会因为她爱人的一句话,愿意生、愿意死。

    邓少爷故去有些年头了,曹心知依然是一个人。她是一个寡妇,又是开酒楼的,为了不想别人说闲话,她在某些事情上总是很忌讳。她白天虽然在酒楼,却很少抛头露面,尤其是和男客人说笑。

    这个女人,待人热情,却不让人觉得有一丝一毫的轻浮。因为她只对女客人热情,还是极少数的女客人热情,对于男客人,她总是不假辞色、不苟言笑的。

    这个的人,本不适合开酒楼。但她就是有本事,将邓少爷留给她的酒楼打理得井井有条、有声有色。

    她喜欢简单的生活,也喜欢和简单质朴的人相处、打交道。

    马氏正是这样的人。

    一个从乡下来的亲切的马大姐,曹心知曾这样对她已去的邓少爷道。

    邓少爷离开后,她的生活还维持着原貌。每次吃饭,定要抽上两副筷子,摆上两个碗。然后在吃饭的时候,把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大大小小,事无巨细,都对邓少爷说上一遍。

    马氏前两次来卖菜的时候,曹心知还没有留意。直到有一次,她在路上遇见了她,向她买了一些马铃薯。

    快到自家酒楼的时候,耳听着后面有人喊她。一回头,就看见刚才买菜的那位大姐正气喘吁吁地朝她跑过来,说是她方才记错了,马铃薯今日减了价,按斤两应该多给她两个马铃薯。

    曹心知当时就愣住了。这个卖菜的大姐追了她两条街,就是为了告诉她,她少给了她两个马铃薯?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从她卖菜的地方,到她家的酒楼,有小半个时辰的脚程。跑这么多的路,就仅仅是为了她要再给她两个马铃薯。

    不管别人怎么理解,曹心知反正是被马氏的做法给震撼到了。

    她伸出手,慢慢接下了那两个马铃薯,转过身,就要进楼。

    在踏过门槛的时候,她想了想,还是回过头对那位买菜的大姐说:“大姐,你的菜我很喜欢,下次你要是再过来,也给我酒楼里送上一些——”

    …………

234 吃一堑,长一智

    234吃一堑,长一智

    马氏和曹心知就这样成为了好朋友,还以姐妹相称。

    马氏每次到镇上卖菜,总要到曹心知的酒楼坐上一坐,给曹心知带些喜欢的农村土特产。而曹心知,酒楼里有了啥好吃的,总会包一些让马氏带回来,给家里的孩子们吃。

    曹心知认识许多酒楼的老板,需要许多的菜,只要马氏园里有,再多销路都不成问题。

    正巧他们酒楼里也需要,马氏想了想,反正家里还有些余钱,就在村里做起了小买卖,从其他人家那里收购了蔬菜豆角土豆啥的。

    大致算了算,那些酒楼需要多少,她就收多少,这样也不至于多了卖不出去,还要麻烦人家曹妹子。

    到后来,马氏慢慢上了手,这小生意做得还不错,银子也没跟着少赚。

    马氏自个儿都没想到,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居然还做上了生意,而且还挣了银子,可把马氏乐得……

    老刘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如果一家人身体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那不也是一桩美事?偏偏刘家这一年来风波不断,几个孩子相继出事,真是让马氏操碎了心。

    家里日子不难过,对于孩子们终归是一件好事。

    至少刘当归,不必再担心学堂去不成的问题,可以每日安安心心地去上学。还记得他爹刚出事那会儿,这么小的孩子都得跟着爷爷奶奶到田里去割稻子,一连半个多月,都没有去学堂。

    刘当归自从升到第二级之后,每日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更多了。每天早上,马氏起来的时候他便起来了。也不用帮忙,就搬着小凳子到了后山。或者站在高山之上,大声地背诵着文章。

    傍晚回来的时候,也不急着玩,总是会先完成夫子所布置的功课,然后预习明日夫子课上要讲的内容。剩下来的时间,才会陪弟弟刘灵芝玩一会儿。

    刘当归虽有些自闭,在他爹出事之后,却喜欢黏着他爹刘东山。

    黏他,不代表非要和他说些什么,也没有每日向他爹报备学堂发生的事情。而只是在他爹房里。陪他爹坐上一会儿。

    刘当归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他喜欢听、喜欢看,唯独不喜欢说。

    刘东山也是一个话少的人。所以父子俩个在一块儿,常常是自己忙自己的,没有啥话说。

    “今日夫子讲的课,当归可听得懂?”

    “嗯。我事先都有预习,夫子讲课虽然快。我还能跟得上。”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刘东山正在专心刻着手中的木雕,刚才那会儿工夫,木雕的最后一刀也已完毕。

    刘东山端详着那个木雕,看得很久很久,不时拿起刻刀在上面小修一下,一盏茶过后。才满意地笑了笑。

    放下手中的刻刀,吹掉木雕上的木屑,刘东山把它举得高高的。对准着夕阳洒进来的余晖。这个小小的木雕,仿佛都有了光辉。

    刘东山轻轻地咧开了嘴角,看着那个木雕,眼里有着令人心惊的温柔。

    刘当归怔怔地看着刘东山嘴角的笑意、温柔的目光,他何曾看见过爹爹这个样子?

    爹手中的木雕。不用看他也知道刻的是什么。

    那个木雕,爹已经刻了很多个。在爹房间的小柜子里。放了一排同样的木雕。这些木雕,有的大、有的小,但所刻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人。

    是她!

    自她离开家的那天,爹爹就开始刻起了木雕。她走了多少天,在爹爹的那个柜子中,便有多少个木雕像。

    这个木雕像,爹爹已经刻了许多次。刘当归甚至认为,爹爹即使闭上眼睛,也能准确地雕刻出她的形状。

    因为她的人,已经完全印在了爹的脑海里、他的心里——

    他知道,爹爹现在一定在想她。虽然爹爹没有说,但他就是能够感觉得到。

    “今日几号了?”刘东山突然又问。

    “8号。”

    “十七天了,已经十七天了……”

    这话听着没头没尾,若是旁人,一定听不明白。刘当归却很明白,不只是因为他知道爹爹心里在想她,因为他自己也在记着日子。

    大舌头,一转眼就已经走了十七天了——

    而这十七天,可能连三股一的路程都没有走到。这是奶奶告诉他的,若是顺利倒还好,若是不顺利,大舌头这一路,会很凶险。

    他不喜欢她,却也不怎么讨厌她了。况且爹爹喜欢她,看在爹爹的面子上,他会希望她早些回来,甭在外面出什么事。

    刘当归看看坐在椅中的刘东山,别扭地想着。

    “爹——”

    “嗯?”

    “我回房了,还有书要看。”

    “嗯。”

    “……”

    “起风了,晚上多穿点衣裳,别冻着~~”

    “哦。”

    …………

    刘西山已经在马氏的门外跪了两个时辰,他的脸已经变得煞白,身体也颤颤歪歪的,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来。

    夏山香已经过来了几次,想把家里男人拉回去,然而这个刘西山,今日还真犟上了。不管她怎么拉,就硬是不回去。

    即便她装着身子不适,想把刘西山骗回去,刘西山也没有像往日一般,关心她的身体,照着她的话做。

    马氏已经醒过来了,一个人靠在床上,心中烦闷,恨不得将外面那死小子给狠狠打一顿。

    孩子已经大了,若不是真的犯了大错,她也不会随便对孩子动手。只是这一次,西山这孩子,犯的错太大了,银杏可是被他给害苦了。

    本来麽,东山他媳妇儿想的办法还真不错,这件事可能真的就这么糊弄过去,银杏还能给个婆家,度过这一生。

    现在倒好,不但那姓赵的知道了,村里每家每户都知道了。这死小子,哪里不能说,非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让他妹还怎么活?怎么在村里立足?

    马氏一想到这儿,又开始喘粗气了,差点没又厥过去。

    另外一点,倒不是气刘西山,而是担心自个儿的女儿。马氏醒来的第一件事,就要去看刘银杏,想劝她放宽心。怎奈刘银杏连门都不愿意给她这个娘开,让她一肚子的话就是没有机会对那孩子说。

    不过这些话,等见了那丫头,恐怕又都说不出来了。因为在这个时候,无论和刘银杏说什么,她的心里都不会好过半分!

    在另一个房间里,刘东山静静坐在椅子上,与整个黑夜融化成一体。

    越是在这个时候,他就越是想念此时身在远方的李半夏。

    如果她在他身边,他们夫妻还可以打个商量,她那聪明的小脑袋,或许能想出什么可行的办法。

    上一次,银杏也深陷绝境,不知要怎么才能活下去。还是她提出,把孩子算在她名下,等时过境迁,一切重新开始。

    就连银杏,也因为她的那个办法看到了希望。

    在他完全没有办法的时候,她不在他的身边。而他还一点都不知道,她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若是现在,能够让李半夏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愿意拿任何东西来交换。

    刘东山很后悔,明明知道她可能要走,他却没有加以阻拦。这或许与他本人的性格有关,没有和她明说,只是日夜看着她,不给她离开的机会,以为这样可以让她慢慢打消去边城的心思,安心地呆在家里。

    不成想,她比他想象的还要坚持。她本就是一个坚定的人,只要她认为一件事非做不可,那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刘东山叹了一口气,看看外面的天色,估摸着大致的时间。

    西山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那双腿可能都要断了。这个小子,固执起来,与她有得一拼。

    拿起靠在墙上的拐杖,刘东山一瘸一拐地出得房去。

    屋里没有点灯,看不见路,也不知道前面有些什么。但这是他的家,这里的布置他再清楚不过。

    径直来到刘西山身后,刘东山沉吟半晌,开口道:“西山,差不多了,先起来吧~~”

    刘东山人都有些晕眩了,本以为又是山香过来拉他回去,就闭紧了眼没有理会。一听到刘东山的声音,耳朵动了动,微微侧过头:“大哥?”

    “已经够了,你跪在这里再久也无济于事。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该说的也都说了,还是起来,想想接下来这事要怎么办。”

    “不……已经晚了……没有办法了……哥……我……”刘西山自责得想撞墙,他怎么就说了呢,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声嚷嚷,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

    “西山,你振作点,你这样,银杏只会更加不安。”刘东山很能理解刘西山此时的心情,知道他这么做绝非他所愿。若是再来一次,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会把这事说出来。

    但刘西山就是这样一个人,冲动、莽撞,生起气来就口不择言,肚子里藏不住话。他若不说,那他恐怕就不是刘西山了——

    吃一堑,长一智。他只是希望,西山真的能从这件事上得到教训。下次要做一件事之前,不要再这么冲动,要细细想一想。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235 人马同行,欢乐多多

    235人马同行,欢乐多多

    刘东山知道刘西山这会儿是不会起来的,他又走到了刘银杏的门边。银杏不开口,别说是西山,就是娘,只怕今晚都睡不着了。

    敲了敲刘银杏的房门,等了会儿,里面没有出声。

    “银杏,我是大哥——”

    听到刘东山的声音,裹在被子里无声流泪的刘银杏动了动,虽然还是没有开口,却不自禁地听着外面的刘东山想要说什么。

    刘银杏和刘西山一样,打小就敬重他们的大哥。

    大哥说的话,他们两个都听。而自打刘东山出事后,这两个人,更是十分在意刘东山说的话,还有他的心情。

    一般而言,刘东山让他们做什么,他们绝对不会不去做。

    “银杏,大哥知道你这个时候什么都听不进去,大哥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是大哥最喜爱的妹妹。大哥,二哥,还有爹娘、你嫂子,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刘东山的声音里有着悲痛,这种悲痛,甚至超过了自己出事的时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门打开了。

    刘银杏出现在门口,眼睛通红,一下子投进了刘东山的怀里:“哥——”

    刘东山无声地安慰着她,声音里有着化不开的烦恼。

    刘西山看到刘银杏出来了,心急着站起来。然跪了两个时辰的腿,早已麻木不堪,只是动一动,就摔倒在地。

    “二哥,你看你……”刘银杏破涕为笑,家人。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不知为什么,有大哥方才那一席话,刘银杏只觉得,有任何的难关,她也不是那么的害怕了。

    她既然能活到现在,足以证明她其实是个很有勇气的人。至少,她很想要活下去,并不想死去。只要有这一点,刘银杏,迟早会从阴霾中走出。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当你遭遇上的时候,你就觉得这一关肯定过不去了。但只要你咬咬牙,坚持下去。就会发现要想过这一关并非你想象的那么艰难。当一切云消雾散,你再回首看这件事的时候,可能会付之一笑,纳闷就这么一点事,自己当初怎么就会觉得过不去呢?

    …………

    雪芒山。

    五日后。李半夏来到了一个叫雪芒山的地方。听当地的百姓说,过了这座雪芒山,离边城重镇也就不远了。

    越接近边城,气温也越来越低,李半夏已将包袱里的棉衣给找了出来,给自己紧紧裹上了一层。

    雪芒山上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积雪。昨晚入夜时分,这里下了第一场雪。

    李半夏当时就住在不远处的客栈之中,望着雪芒山的那一场小雪。想起了楚人昔日思归之句。

    自己离家已经有不少的时日了,她离去的时候稻田里的庄稼才刚刚收割,而今,已经开始下起雪来了。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杨村,是否也快要下雪了?

    不过。这里是边城,苦寒之地。入冬总是要比大杨村早些。

    听说等到了真正的边城,那里将会更冷。寒冷刺骨的朔风,刮得人耳朵都要掉下来。李半夏本就是个怕冷的人,雪芒山的一点微寒已经让她颇不适应,也不知到了那等苦寒之地,又得遭受多少的罪。

    雪,是一风雅之物,许多人都喜欢雪,也喜欢赏雪。然等你真的走在雪山上时,你就没有一点赏雪的心思了。

    李半夏双手包在棉套里,脚上也穿着厚重的皮靴,这些东西,是她在山下的镇上置备的。

    若想到边城,这些东西必不可少,李半夏可不想冻死在半路上。

    李半夏全身上下都包得严严实实,牵着笑愁在雪山上艰难行进着。比起她,笑愁可就可怜了。它是马,即使李半夏想给它弄一身装备,也不知道要如何的弄。不过她以前听人说过,马儿有保护自己的方法,你要是弄得多了,还有可能弄巧成拙。也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李半夏也只有拿来安慰安慰自己了。

    雪山之上,行路难,李半夏也不肯苦了马,这才拉着马缰和它一起翻过雪山。

    好在这雪芒山并非那种真正的茫茫大雪山,否则凭着李半夏这细胳膊细腿的,要想走过去也不知要费多少的工夫。可能脚下一滑,就这么连人带马,呜呼哀哉了!

    走了大约大半天的时间,李半夏终于翻过了雪芒山,到了山下的小镇。

    到了镇上,气温又回暖了不少,这个小镇,就像是沙漠里的绿洲,给途中的旅人带来了希望和温暖。

    疲惫了数天,李半夏实在没有精神再继续走下去,身上的干粮和水也都快用完了,她也需要停下来,添置一些东西。况且,笑愁之前受了伤,伤没好透,又急着赶路,这一路,它想来撑得很辛苦。

    看这儿环境不错,很适合他们一人一马休养生息,李半夏当即决定在这里留上一天。

    一觉从头天晚上睡到第二天中午,几天的睡眠不足一下子就给补充回来了,一觉醒来,李半夏也觉得精神舒爽,疲累尽消。

    笑愁被带到了客栈后院的马槽,马槽的环境不错,至少还挺暖和。李半夏让店家帮忙准备了马料,又陪笑愁说了会儿话,才回到房中睡下。

    若说这笑愁,以前她认为笑愁像个姑娘家,而且是个重色轻友的姑娘家,瞧它对莫邵兰那么热乎就能看出来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又觉得笑愁真的像个小孩子。为什么这么说呢?这当然是有根据的。

    譬如,笑愁走累了的时候,就会两只前蹄弯曲,蹲到地上,不管李半夏怎么拉它它就是不走。但这时候,如果李半夏很轻柔地给它顺顺马毛,说声笑愁乖,拍拍它的马屁,笑愁就会得意洋洋的站起来,甩着尾巴,继续赶路。

    在过镇的时候,笑愁一闻到好吃的食物,四只蹄子就迈不动了。它想吃什么,就停在某个摊子旁。李半夏若是不配合,不买给它吃,那抱歉,它就不走了!

    有的时候,李半夏身上没有零钱,就想着和它打个商量。笑愁看起来很好说话,但要真是耍起脾气来,顺马毛,拍马屁这些招都没啥用,还得来一记狠招。

    笑愁最怕的就是别人挠它痒痒,偏偏李半夏是个大夫,不但对人身上的穴道有研究。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把马身上的穴道也了解了一个大概。笑愁一和她耍赖皮,而且怎么哄都不听的时候,李半夏就挠它的痒穴,笑愁总是四蹄乱颤着要躲开,又不能踢李半夏,最后只好举蹄投降了——

    又譬如说,他们每到一处休息,笑愁就跟怕生似的,总是要留她陪它待上一会儿,最好陪它说会儿话,等它睡意袭来,她才能回去。

    李半夏是这么理解的,笑愁可就不这么认为了。它的看法,与李半夏的完全相反。

    在它看来,它这个新主子特别的胆小,每到一个地方,总是要和它挤在一块儿,借由它来给她自己壮胆。还常常一说就忘了时辰,要不是它喷响鼻赶她,她可能还不走,就赖在这里枕着它的马肚子睡呢!

    幸好她还是回去了,否则它可就惨了,觉都睡不安生。

    也不管是李半夏黏着笑愁也好,还是笑愁黏着李半夏也好,反正这一人一马,相处得倒十分的默契融洽。

    笑愁的那句话没有说错,李半夏借由笑愁壮胆,这个说法虽然有些欠妥,却还是有些个道理的。

    这雪山茫茫的,一眼看不到头,若是只有李半夏一人,光看着那座大山恐怕就觉得这一路很难走。即使没什么危险,这旅途肯定也充满了寂寞和孤独。但是有了笑愁就不一样了,虽然它不能开口,却很能明白李半夏说的话。有的时候,还能做一些简单的回应呢。

    李半夏睡了饱饱的一觉,笑愁可是睡了五六觉都醒了。这会儿正趴在马槽外的栅栏上,等着李半夏过来带它出去溜达溜达呢。

    三等四等的,等得它快要睡着了,李半夏还是没有出现。

    笑愁在心里腹诽,表示这种状况它早已经预料到了,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它这位新主子睡起觉来可比它有一次在路边农户家看见的那只大猪还要能睡,那只大猪睡觉,那可是天昏地暗都不知道醒来的。

    他带着新主子得得得地打它旁边经过的时候,它那眼睛动都没动,就上面黑溜溜的几根小毛动了动,它还怀疑是它自己的脚步太过有力,身形过于矫捷所致——

    在笑愁为了忍睡,辛苦地瞪大着眼睛的时候,李半夏终于边打着呵欠边朝它的方向过来了。

    “笑愁,你已经醒啦!”

    拜托,它早就醒了好吗?以为每个人,额,不,每匹马都像她那么能睡?

    笑愁在马槽里转了一圈,最后拿屁股对着李半夏。

    李半夏霎时就囧了。凭她对笑愁的了解,她知道当笑愁以屁股对着她的时候,只有一个意思。

    说明她家的笑愁,鄙视她了,哎!——

    …………

236 这姑娘真胆大

    236这姑娘真胆大

    下午时分,李半夏带着笑愁在这小镇上转了一圈,添置了自己需要的一应物事,又买了一些路上可能需要的东西,才牵着笑愁回到了客栈。

    第二天一早,休息够了的李半夏,骑着笑愁上路了。

    这接下来的路,都不太好走,边关正在打仗,这通往边关的几个重镇也不平静。

    一路赶路,趁着天气还不错的时候加紧赶路,眼看边城在即,李半夏赶路也赶得很起劲。

    这一路走来,真的很不容易。

    这半个月以来,虽然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的事情,但总的来说也还算顺利,这些日子,可以说一天都没有耽搁。

    如果之前的那些日子,也如这半个月一般顺利,这个时候她恐怕已经赶到边城了。

    “姑娘——姑娘——”

    李半夏回过头,正是刚才自己问路的那位老大爷。

    那位老大爷挑着一担柴,从他身边经过。李半夏对这一块不熟悉,见有位大爷,忙向他问了问这里的情况。

    只是,这位大爷又追上来喊他干什么?

    “大爷,你这是……?”

    “姑娘,刚才老汉忘了跟你说了,这前面那条路可不平静,昨晚上还发生了几桩命案,几个人死在路边,也不晓得是谁干的。姑娘,不是老汉我多嘴,你一个姑娘家,走这条路也太不安全了,你要是没有要紧事,就甭过去了~~”

    李半夏怔了怔,命案?前面的路上发生了命案?!

    “哎呀姑娘,那些个人死得可惨了,血流了满地,身上的口子裂开一道一道的。太可怕了~~哎哟喂~~姑娘,老汉我不说了,再说下去我可得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姑娘,你就听我一句,千万别打那条路上过~~”

    李半夏是个姑娘家,胆子也没有多大,一听这里有杀人命案,而且还是好几宗,心里也有些发怵。

    “那请问大爷,从这里去隔壁的青咸镇。除了这条路,还没有别的路能到那边?”若是有别的路,李半夏不介意换一条。

    她不是个喜欢逞一时之勇的人。也没这种多余的勇气可逞。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某些地方还是能避则避,总比明知那个地方不太平还去找晦气的强。

    那老大爷想了想,又问:“姑娘你是要到那边的青咸镇?”

    “是啊。大爷。”

    “老汉我也经常到那边去卖柴,那边的青咸镇可是一个大镇,给的价格也要高,比这边卖的要多好几文钱呢~~”

    “呵呵!那大爷,你每次去卖柴走的可都是这条路?”

    “啊。”

    “那这边发生了命案,你岂不是不敢走这条路到那边去卖柴了?”李半夏看这位大爷半天没说上正题。也只好自己把话题往这上面引了。

    “可不是嘛,这条路是最近的,其他的路。得弯个三四天呢。老汉我就卖一点柴禾,要是担个三四天,还不如就在这边卖,有时间多砍几担柴禾呢。”

    李半夏点头称是,一边在寻思着这位大爷刚刚说的话。

    除了这条路。其他的路都得弯个三四天,本来小半天的路程。便成了三四天,李半夏是如何都不肯绕的。

    若是走上个大半天一天啥的,李半夏还可以考虑考虑。三四天,那可就在李半夏能够接受的范围外了。

    “哎!”李半夏叹了口气,看来她还是得走这条发生命案的路。虽然她也不想走,但是她更不想为了绕路而耽搁那么多的时间。两厢一取舍,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了!

    “大爷,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到那边去有急事,实在没法不走这条路。时候不早了,我也该上路了。大爷,我就先告辞了,你老也早些回家吧~~”

    “姑娘你真的要过?”那老汉吓得不轻,自打昨晚那事发生后,就算是村里最胆大的大小伙子都不敢走这条路。这个姑娘,真的要打这儿过去?

    李半夏笑笑,没有再说什么,拉着笑愁毅然决然地上路了。

    既然都已下定决心走这条路了,那么害怕已是无用。想得过多,只是越发不敢走下去。

    “姑娘——姑娘——”那位老大爷还在后面追着大叫,想把她喊回来。李半夏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算是谢过他的好意了。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还没听过,一个姑娘家,胆子这么大,敢往死人堆里跑~~”老大爷走了老远还在嘀咕,看她下定心思了,也劝不回来,只得由着她了。

    李半夏拉着笑愁,翻过一座小山冈,就下了一块平地。

    刚一下平地,李半夏就闻出了一丝异样。

    山风吹过,隐隐有着血腥气。

    早上,县衙门的捕快已经将那几具尸体带回县衙去了,那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衙门还要追查。不过这桩杀人命案官府会不会调查,还是一个未知数。

    尸体被带走了,地上的血迹也清理干净了,被杀之人都穿着夜行衣,被怀疑是江湖仇杀。看他们对命案现场的处理方法,也就知道官府是不想过问这件事了。

    这里是野外,变数太多,命案现场也不是想封就封得住的。再加上,这里几乎是前往青咸镇及几个边关重镇的要道,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打这儿通过,官府还不想为了一桩江湖仇杀,而花费这分力气。

    所以,李半夏一路行来,倒也没看过身穿公服之人。

    前面地上隐隐可见打斗的痕迹,还有几丝未清理干净的血迹,想来这里就是他们的被害现场。

    从现场打斗痕迹来看,不用想也知道这次战斗有多么的激烈了。

    一股冷风嗖嗖嗖地从李半夏的背脊窜上,吓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敢再耽搁,拉着笑愁快速地穿过。

    也许是太过紧张,又或许是山道本就狭窄,哪儿都可以是路,哪儿又都不像路。李半夏慌不择路,忽然“啊——”地一声就朝地上倒去。

    她分明感觉到有个东西绊了自己一跤,一回头,惊见一人倒在血泊中,没有了知觉——

237 怎一个强悍了得!

    237怎一个强悍了得!

    ——***——

    多谢赖皮虾子(2个)、硝烟猫咪、fsd、非常懒的鱼、、上树东湖、八面间谍(2个)、妹纸的钱袋子,还有、硝烟猫咪、小古董55、stillia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

    ——***——

    山冈的背坡,一个小沟里,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这个地方极是隐蔽,若不是李半夏慌不择路被他绊倒了一跤,她也不可能会注意到躺在小沟里的他。

    李半夏第一直觉是这个人死了,爬起来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她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不论是谁,总不愿和一个死人单独呆在一块的。

    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离开,走了几步,想想还是觉得这样走不行。如若那人不是死了,而是受伤了,她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断了他的生机?

    李半夏无奈地折返,要让她看都不看一眼,就这么逃了,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确定了他人已死,再走也不迟。

    李半夏犹豫地又往回走了几步,还不等她蹲下身来看,一只手就爬上了她的腿,扯住了她的裙角。

    “啊——”李半夏被吓得不轻,刚想要大叫,就听到地上传来一串低低地呻吟声。

    “唔唔……唔唔……”

    显然,她还真猜着了,地上的人还没有死。

    李半夏再不耽搁,忙蹲下身,去帮那人检查伤势。

    直到这时,李半夏才看清面前男人的样子。他大约二三十岁,脸上血迹斑斑。看不清他的相貌。但从其轮廓来看,也知他一定是一个坚毅的人。

    他的身上有六处刀伤,这些刀伤都很深,但幸好都没有伤在要害。想来这人武功很高,每一次都堪堪躲过对手的致命攻击,以致身受这么多处刀伤还能活下来。

    他的身上血已经止住了,应该是他在昏迷之前点住了自己的穴道,为自己止血。这六处刀伤,最严重的还是腹部的这一刀,伤口深且狭长。若不是闪避得及,那一刀很有可能趁势刺出,洞穿了他的腹部。

    看到这满身的伤口。李半夏不禁有些触目惊心。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一个人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最难得的是,躺在地上的这个人,伤得这么重,却紧咬着唇。哼都不哼一声。

    想来方才那一串的呻吟,是为了想要引起她的注意,让她知道他还活着。察觉到她留了下来,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喂~~喂~~”李半夏拍拍那人的脸,他刚才还有些意识,这会儿彻底昏迷了。

    李半夏看看附近。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总不能就在这里救他吧?

    这里是山上,地上又这么凉。他已经受了重伤,可是万万受不得寒的。还有这人的伤,已十分的紧急,也是拖不得。为今之计,也只有先将就将就了。

    李半夏想到这儿。再不犹豫,从自己随身包袱里取出一件棉衣。放在地上铺好。然后小心地不碰到那人的伤口,让他躺在棉衣之上。

    身上的药材是在前一个小镇上补给的,还很充足。这一点,倒让李半夏很欣慰,治他的伤,最重要的还是药材,没有药材,那都是白搭。

    时间紧迫,必定没有时间让她现采草药。这身上药粉药丸都还有,尤其是治疗刀伤剑伤的上好金创药,她随身小布包里就有很多。

    褪下那人的衣衫,让他袒露在外,心急救人,也顾不得这男女之防了。

    却不知,李半夏不介意,这个男人倒还介意起来了。

    李半夏手刚一触碰到他的衣衫,那昏迷中的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抓住她的手,让她不能乱动。

    别看他伤得这么重,抓住她的手就跟铁钳一样,李半夏痛得狠狠抽了一口气。

    “这位大哥,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要给你看看伤势,你先松开手好吗?”

    “……”那人没有吭声,抓住她的那只手却没有松开一丁点儿。

    李半夏见状,只得又道:“你完全可以信任我,我是一个大夫,你的伤势很重,不能再拖了~~”

    “……”

    李半夏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样子不行。这个人的防备实在是太深了,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

    看看躺在地上的人,又想到刚才经过的那片杀人现场,还有那位老大爷说的话。莫非那些人是来杀他的?

    李半夏一阵愕然,仔细看过这人的装束,似乎是军中之人打扮,就像是李半夏前世在电视上看见的送信的怿卒。在不远处,李半夏找到了那人的帽子,蓝色尖顶帽,帽檐是红色的,帽带是黑色的。虽然不知道这顶帽子的来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戴的,李半夏大致上还是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像他这种装扮的人,不是军中的,应该就是公门之人,反正不会是一般的平头百姓。

    而据那位老大爷说,被抬走的几个人,死状极惨,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那些人,黑衣蒙面,定是行那不欲人知之事。

    两厢一联系起来,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这里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大哥,你不要担心,那些人都已经死了,他们不会伤害你了~~”

    那个人的手松动了一下,李半夏心中一喜,看来是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

    “你的伤势很重,我恰巧懂点岐黄之术,你虽事先点住了穴道,阻止伤口流血。但无奈伤势过重,身上的这几刀,伤及肺脉,若不及早处理,恐怕性命堪虞。”李半夏想让他意识到他伤势的严重性,他再这样戒备着她,到最后吃苦头的恐怕还是他自己。

    那人听了她的话,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

    阳光下,一个女人躬着身子和他打着商量,劝他接受她的帮助。她的头发垂下来,长长的发梢覆在他的衣衫上,轻柔、飞扬。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关心和焦急,眼里透着真诚。

    楚尽香望着面前那张柔和的眉眼,嘴唇阖动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放开了抓住她的手的手。

    这个动作,说明他已经消除了对她的戒备,愿意让她医治了。

    “给你擦洗伤口还有上药的时候,会有点痛,你忍着点儿~~”说话的同时,李半夏已经打开了随身的小布包,将需要用到的药都拿了出来。

    楚尽香缓缓点了点头。

    他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痛没有熬过?这点小痛,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沙场杀敌,多少次险象环生、命悬一线,他都挺过来了。他楚尽香不会这么容易死,这一次,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想到昨晚那些蒙面杀手,楚尽香眼中利光一闪,那些人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又招招致命。那么凌厉的攻击方式,还真是前所未见。

    越战下去,心里就越吃惊,知道再不采用非常手段,他今日可能就要葬身于此。无奈之下,他只有采取了伤敌一千,自伤五百的打法。

    他先后故意卖出六处破绽,那些人以为有机可趁,趁势攻过来。他也确实被他们伤到了,用一处伤口来换他们一条命。

    就是这样,他最终杀尽了那些蒙面人,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却不成想,他刚走出一段路,就支持不住昏倒在地。

    从那些蒙面人的身手来看,应该是来自卞西以南的高手。卞西以南,一个叫基厥山的小岛上,生活着一个部族。相传这个部族的男子擅长使用快刀,这些快刀刀法练到极致,能够削皮剔骨。

    曾有人亲眼看见过,那些人用一把快刀,将一群活人活活剔成白骨。血肉横飞,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除了快刀,那个基厥山小岛上还藏有一批神秘人世,这些神秘人世多是不显于世的武林高手。他们还会许多很邪门的玩意儿,如摄魂铃、勾魂手等等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些人大多身负武林秘技,杀人从来没有留过活口,却不轻易出山。除非那买凶之人能够出得起他们要的价码,而请得起他们杀人的,必定是非富即贵。

    但这群人虽然厉害,应该还不是基厥山小岛上最厉害的杀手。楚尽香也不敢肯定,虽然他受了六处刀伤,

    边城告急,派去搬救兵的怿卒接连毙命,没有一个活着回来。无奈之下,楚尽香只得穿上怿卒的衣服,引开那批暗藏人马的视线。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便装前往,他们两个人,只要一个人能搬来救兵,那他们的牺牲就是值得的。

    李半夏动作很娴熟,从随身水壶里倒出水,沾在手帕之上,轻轻地为其清洗着伤口。

    尔后拿出金创药,洒在这些伤口之上,从包袱里拿出一早备好的布带。因为之前每次包扎伤口,都得撕衣服啥的,李半夏着实没有那么多的衣服可以撕。这次从镇上过来,干脆就备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将伤口包扎完毕,李半夏望着躺在地上的人,那感觉,可真叫一个震撼。

    这个人,真的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吗?

    …………

    妹纸们,抱歉,昨晚吃错了东西,疑似有食物中毒的迹象(轻微)。今日一天都没什么精神,码字也没力气,能更多少就更多少了,少更的明日会补上。。。

    …………

238 神秘人物

    238神秘人物

    李半夏这一圈治疗下来,这个男人不仅哼都不哼一声,几乎可以说是纹丝不动。

    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有点反应。

    然而面前的这个人,此刻就是一块石头。

    李半夏也算见过不少的奇人怪事,但像他这么奇怪的人,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已经好了~~”

    “有劳姑娘。”那人躺在地上微微点了点头,举止有礼,倒不像是个普通人。尤其是在其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如此镇定,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已经让李半夏惊叹连连了。

    “你的伤虽然已经上过药了,但伤势过重,这些日子你行动千万小心,否则伤口崩裂,再想治就麻烦了。”李半夏本想多嘱咐几句,但看这男人如此的强悍,她这话还真不好说出来了。

    而且以他这般性子,让他卧床修养,不宜多动,他恐怕也做不到。像他这种习武之人,对这种刀伤剑伤肯定不陌生,自己的身体情况也很清楚,有可能比她还要清楚,她啰啰嗦嗦地,反倒让他听不进去。

    就在刚才,她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看到他身上还有几处已经结痂的伤口。从那些伤口来看,可以想见他当时受的伤都很重,有些,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楚尽香听到李半夏的嘱咐,微微颔首,表示这些他都知道了。

    “这些,是我自制的清香丸,对你这样的刀伤效果应该还不错。你下次动武之后,不妨吃上两颗,对你的伤想来会有帮助。”李半夏也看出来了,这个人之所以遭人追杀,一定肩负重要的任务。

    他刚才褪下他的衣衫的时候。看到他胸口的一块类似虎符的东西。看到她盯着那块虎符看,他很凶恶地就将那块虎符抓在手中。一直到现在,都没将它暴露出来过。

    看到那样的虎符,很容易联想到这是一块用来调兵遣将的信物。李半夏虽然待在乡村,却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相反,她在给人看病的时候,常常听村里村外的人谈论许多关于卞国的事情。

    而卞国目前最热门的,无疑是边关的战事了。将士打仗,就是通过虎符来调兵遣将。虎符,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形状很好辨认,一只张嘴的猛虎,惟妙惟肖。而在中国历史上。譬如秦朝,就有虎符的存在。李半夏在书本和电视上都看见过,在这儿看到的虎符虽与书本和电视上的不同,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时,她在这样一个陌生人身上发现了虎符。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人,即便不是肩负重要的任务,也是一个十分关键的人物。单单他身上的那枚虎符,也不知是多少人争相抢夺的对象了。

    像他这样的人,必然时刻遭人追杀堵截,就像昨晚上的一样。要他不动武,难道是让他等死吗?

    楚尽香怔了一下,凝视着她递过来的药瓶。眉头微蹙。

    李半夏还以为他是不放心她的药,以为她的药有问题,便道:“你尽管可以放心,如果我要真的想害你,方才趁你昏迷的时候便可以动手了。也不用等到现在,不是吗?”

    楚尽香摇摇头。“姑娘多心了,楚某并未怀疑姑娘。只是好奇姑娘为何要给我这样一瓶药,莫非是算准我接下来还会有连番的恶斗?”

    李半夏但笑不语,看他实在是想知道,遂道:“我方才为你治伤,你一开始并不相信我。等我说及昨日那些追杀你的人已经全死了,你才渐渐放下心防。可见,我的说法是正确的,那些死去的人的确是来追杀你的,这些伤也是他们造成的,而他们最终却死在你的手下——”

    “不错。”楚尽香很爽快地承认了,这事也不需要隐瞒。是那些人先找上他的,刀口舔血的人,有朝一日死在别人的刀下,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那么,那些人死在了这里,他们的主子或者背后的买家没有等到他们回去,自然就知道他们的任务失败了。我方才经过你们昨日的打斗现场,从这段的树枝还有草叶,就能想见昨夜的那一战有多么的激烈了。试问,他们花那么多的心思,处心积虑想要杀了你,又怎么会就这样放过你呢。”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譬如那枚虎符,只是李半夏知道这种事是个秘密,不能多说。她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某些事还是不要多嘴的好,免得给自己招来麻烦,还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楚尽香目中露出一丝欣赏,大概没想到,面前的这位女大夫思绪竟然如此清晰。凭着几个片段,就推断出了事情的前因始末。而且这过程中,她还在为自己看伤。

    “姑娘分析得有理,那么接下来这一路,楚某得小心了。”楚尽香嘴上说着紧张,然而脸上却没有一丝担心的意思。

    李半夏这次不奇怪了,像他这种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脑袋随时都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是不会被这么点事给吓倒的。从他身上的那些伤疤,还有她方才给他治伤时他的冷静,这一切已非常人能够做到。

    李半夏怀疑,自己还有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楚公子?”她方才听到他数次提到楚某,故称呼他为楚公子,应该不会有问题。

    “哦,在下楚尽香,敢问姑娘高姓大名?”说了这么久,还没问她的名姓,是他失礼了。

    “楚公子客气了,我叫李半夏。”李半夏本想加上一句:你不用姑娘姑娘的叫我,叫我半夏便好。但想想,他们初次相逢,便让他叫她半夏,也确实不太好。也不知为什么,在这里待久了,一个称呼而已,倒让李半夏开始纠结了。

    但李半夏的顾虑也不无道理,毕竟“半夏”这个名字,还是显得过于熟稔与亲切了。而且李半夏相信,即使她这样说了,他也未必叫得出来。

    “原来是李姑娘。”楚尽香躺在地上,朝李半夏拱了拱手。

    这个人,还真是多礼,伤成了这样,都还没有一个伤患的自觉。李半夏叹道。

239 心细如发,温柔如水

    239心细如发,温柔如水

    李半夏看看时辰,也不早了,再不赶路,恐怕会错过了投宿。

    但现在这么个情况,她怎么好意思一个人走,将他一个病人丢在这种荒郊野外?

    就算这个男人很强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的身子毕竟不是铁打的,现在若是再遇到什么袭击,或是野兽什么的,他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且不说敌人和野兽了,就是山间夜里的寒气,也够他受的了。

    “楚公子,我看你行动多有不便,身上的伤又需要调理。正好我有马匹,不如载你一程,有什么事到前面的镇上再说?”

    “如此甚好,麻烦姑娘了。”楚尽香倒不推辞。他很能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也知道什么样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那我扶着你,你慢慢起来,小心别碰到伤口~~”这些伤口,别说碰到一下了,即使是不小心牵动了一下,也够让他疼上一疼的。

    在这之前,李半夏唤来了笑愁。李半夏刚才摔了一跤,笑愁还在上面不远处,正向这边张望呢。

    看到李半夏的召唤,笑愁穿过林中的荆棘,到了下面的小沟来。

    笑愁可是个脾气不小的马儿,又是个很认主的人。除了它的几个主人,想让它扛着其他人,那它可是很不愿意的。

    但你要是客客气气的对它说,与他打打商量,最好的要是还能帮它挠挠痒、顺顺马毛,效果就更好了。

    和它相处了这么久,李半夏当然摸清了笑愁的脾气。不用它表示出来,李半夏就自动地为笑愁捋着脖子下面的毛发。

    笑愁最喜欢别人给它顺毛了,尤其是脖子下面这一块。

    顺够了马毛。李半夏拍了拍笑愁的马背,笑愁很听话地蹲了下来。

    李半夏搀着楚尽香,小心别触碰着伤口,花了不小的力气,才让他站了起来。

    楚尽香正要上马,看到地上铺着的棉衣,眼中闪过一抹异样,回头看着李半夏。

    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李半夏笑着道:“你伤得很重,不能淌到寒气。这里条件简陋,一时间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李半夏笑着,一手撑着他。一手收起地上的棉衣,揣进了随身的包袱里。

    “上去吧——”笑愁听话得又压低了一点儿,楚尽香提起一口气力,勉强站稳了点儿。他一个大男人,长得也很结实。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她撑得也累。他这一提气,李半夏顿时轻松了不少。只不过,从楚尽香旧汗未干、新汗又生的额头,可以看出他此时一定承受着不小的痛苦。

    只是,这个人。不管他痛还是不痛,身上有多痛,他都不表现出来。所以。旁人若不注意,也不知道他真实的感受到底是如何。

    终于扶他上了马背,李半夏又拍了两下笑愁的背,笑愁慢慢地站直了起来。

    山路难行,颠簸是难免的。李半夏只得牵着笑愁。放慢步伐,二人一马慢慢往下一个城镇青咸镇行去。

    楚尽香不愧是一个风里来火里去的硬汉。即使是这个时候,坐在马背上的他身体也挺得笔直,没有一丝痛苦之相。

    李半夏表示很无奈,她知道,这样的人一定活得很辛苦。却也知道,他能养成今天这种脾性,一定经历过许多的苦痛。否则,焉有如此的镇定自持,就像是一块无知觉的石头一样?

    但她明白,这种事情不是她该知道的,她也不必知道,所以便只字不提。萍水相逢,能帮则帮一把,帮过之后分道扬镳,下次相见打个招呼,有缘的话做个朋友,又何必追根究底,管一些自己不必要知道的事情?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别人的多管闲事——

    楚尽香身体不适,自然也没有多少力气说话。所以这一路上,不到必要的时候,李半夏也不会开口主动和他说话。

    但楚尽香还是感受到了前面那位姑娘的体贴。她牵马的步子总是很缓慢,遇到凹凸不平的地方,还会牵着马儿多绕一点路。看到他脸色有些不对劲,便会立即让那匹叫笑愁的马儿停下来,给他查看伤口是否裂开。心思之细腻,动作之轻柔,无不让楚尽香感到惊叹。

    在楚尽香的心目中,李半夏是一个温柔的女人。他常年征战沙场,看惯了边城性格豪放能骑善射的女子,碰到李半夏这样的,感觉倒不同于以往。

    不过,他却也知道,这不过是李半夏的一个方面罢了。

    李半夏对病人最是细心,也很有耐心,但她在生活中又着实算不得一个温柔的人。如果李半夏知道,在楚尽香眼里她是一个温柔细腻的女子,她会不会噗笑当场,笑他眼神不太好使?

    然这种事,重在当事人怎么想,即便是李半夏本人,也无法左右他人怎么想自己。

    楚尽香坐在马上,虽是闭着眼,但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心思,他都清楚。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觉得越发地弥足珍贵。

    这一段路并不长,半个时辰之后,青咸镇就已在望了。

    望着那近在咫尺的青咸镇,楚尽香揉搓着身下的马鞍。

    这条路,着实短了些,它本可以再长一点的……

    等到了镇上,安置好他以后,想必就是他们分别的时候了。

    这条路他昨晚走过,那个时候是深夜,他骑着马儿飞快地从山间小道上掠过。不成想,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了,杀死了他的马,想要把他劫杀在山道上。

    山道上,充斥着都是鲜血的味道。有他自己的,也有那些人的。

    战场上,再血腥的场面他也经历过,他生平遇到这么厉害的敌手,若不是他临时想出伤敌一千、自伤五百的打法,昨夜他很有可能葬生在那里。

    那些人,还不是最厉害的。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再碰上比他们更强的敌人,想来……

    楚尽香心思一动,看了看前面牵着马儿、欣喜地在张罗着住哪间客栈的女人。如果不想连累她,现在就该让她走——

240 铁人也该有喘气的时候

    240铁人也该有喘气的时候

    “就住这家吧,这家客栈比较清静,环境也不错~~”

    两人来到青咸镇后,看了两家客栈,终于选定了一家平安客栈。

    若是李半夏一个人,自然无需这么麻烦。关键是楚尽香,他身上有伤,又似是一个喜静之人,想来不喜欢住在繁华的街区。

    楚尽香低头,轻轻地笑了。

    “你笑什么?”

    “我想你之所以选择这家客栈,还有一个原因。”虽然刚认识,但楚尽香仿佛已经很能明白面前女子的心思。

    早先就说过,李半夏在他的心中,是一个心细如发、温柔如水的女人。尽管事实未必是这样,但你不能妨碍别人怎么想。

    李半夏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她的心思,还真一点都瞒不住他。

    没错,平安客栈,平安平安,她要的就是这个吉祥之意。楚尽香昨夜遭追杀,危在旦夕,目前于他最重要的,自然就是平安二字。

    这个店家倒是很会取名字,先不说这间客栈怎么样,冲着这个名字,许多人都愿意住在这儿。离家的旅人,漂泊在外的游子,家人心中最牵挂的,无非就是“平安”二字。

    二人进了客栈,要了两间客房,今日天色不早,李半夏即便是能上路,至少也得等到明天早上。

    只不过,楚尽香的伤……

    她这个时候走,他真的没有问题吗?

    夜晚,楼下大堂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小二为两人上了几个小菜,还来了两壶酒。

    楚尽香扬了扬手中的酒杯,“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李半夏摇摇头,“我很少喝酒。”出门在外,更是从不喝酒。当然。那一次和洪瑛例外。说到酒量,面前的这个男人一看就是海量,她相信在他身体好的时候,别说一壶两壶,就是一坛两坛甚至五六七八坛都不是一个问题。

    听到李半夏不喝酒,楚尽香也没有显示出半点的不悦或是扫兴,依然自得地举着酒杯,慢慢浅酌。

    “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喝酒。”

    “……”

    “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你一定不会听,但作为一个大夫,和你的朋友。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提醒你一下。”和楚尽香一样,李半夏虽然只认识了他半天的时间,对于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也已经很了解了。

    “谢谢。”楚尽香轻轻道谢。嘴中的那杯酒喝了一半,蓦地停住了。放下酒杯,将酒壶推远了些,还真就不喝了。

    李半夏有些诧异,大概是没有想到他还真的照她说的做了。

    或许……他是一个十分理智的人。知道现在对他喝酒没有好处,而且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就算他是一个再怎么奇怪的人,在这个时候也不会和自己过不去。李半夏如是想到。

    “你酒量应该很不错。”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他方才一直在小酌,但一杯酒下肚,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也没有如其他男人喝酒那般发出啧啧美味的响声。他喝酒很安静,有着一种静态的优雅,就像是喝着温水一样。

    即使这个时候。他还身负重伤。

    这不由让李半夏想起了之前给他擦洗伤口和上药时,他给她的感觉。

    一块石头,而且还是那种最坚固的花岗岩。看来,他还真是一个石头性子。

    想到这儿,李半夏不由低低地笑了。笑得好不欢快。

    “你笑什么?”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你……”李半夏暗叹自己太心直口快,好在停得及时。也不知他听到她说他像块石头,会不会不高兴。即便没有不高兴,想必也会很无奈。

    男人最怕女人说他像什么?

    大概有两种,一种是木头,一种是石头。

    不过这种男人,虽然性格不是特别讨大众女孩的喜欢,却也不乏有少数的女孩子,就是喜欢那种木头性格和石头性格的男子。

    譬如说刘东山,楚尽香总是让李半夏不自觉地想到刘东山。

    他们两人的性格并不像,如果真要说相像的地方,那就是他们两人的话都很少,喜欢把感情压在心底。楚尽香是石头,而刘东山,咳咳!虽然李半夏是刘东山的妻子,也很爱他,但她还是得说一句,刘东山很多时候真的很像一块木头。

    但刘东山这种木头,又不是不解风情那一类,相反,他很能明白别人的感情,也很会关心别人。虽然许多事他嘴上都不说,但他一直默默地在做,并且从一点一滴的小事之中,看到他的付出、他的关心。

    刘东山正是通过这种淡淡的、细水长流的关心和爱护,让李半夏的一颗心完全放在他的身上。这种感情,往往比那种轰轰烈烈、生死相许的感情还更持久、更令人迷醉。

    没有大起大悲,也没有朝不保夕的担心和顾虑,这样的感情,才更加符合生活。

    “我什么?”楚尽香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话说了一半,怎么不说了?

    “你不会想要知道的,还是别问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知道?”

    “额~~”

    “我很想知道,我什么?”

    “好吧。”既然他这么想知道,她再扭扭捏捏,反倒显得矫情了。更有可能,他以为她在说他什么坏话。这本来就不是一句多么难听的话,尽管也不是什么好话罢了。

    “打从我在山上碰见你,为你治伤时起,我就觉得你不是个普通人,嗯~~严格说,你更像一块石头!”

    “……”楚尽香瞪大了眼睛。

    “你看你啊,我给你洗伤口还有上药的时候,你一点都不怕痛,别说哼哼了,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要不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太不可思议,李半夏真怀疑楚尽香没有痛觉神经。“还有,你刚才喝酒的时候,一点表情都没有,这可是最烈的烧刀子诶,你怎么可以喝得面不改色呢?”

    李半夏发觉自己问得有些太过哀怨了,不知道还以为她在嫉妒他呢。若不因为此,她还真想加上一连串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

    当然,还有最奇怪的地方,譬如这个人受了这么多伤,却一点没有病人的自觉。不仅喝酒,还要喝最烈的酒。如果不是确信这个人精神正常,他真怀疑这个楚尽香有找虐的变态嗜好。

    不过,还好还好,这个人总算还听得进去别人的劝告,还不算不可救药。否则就算是他的身体底子再好,也经不住他这么折腾。

    李半夏本来想说:就算她的医术再高明,也经不住他这么折腾。

    但这话很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听起来会让别人笑话,说她不知羞,李半夏也只好换个说法,说成他的身体底子好了。

    但是说真的,楚尽香的身体底子还真是不错。受了那么多处刀伤,不但能够下地走路,喝起酒来还能面不改色,就算是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江湖中最牛的牛人,也没有他这么牛啊!

    李半夏很是怀疑,他长了一副铜皮铁骨!

    楚尽香无奈地苦笑,“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说我……嗯,像块石头。”他并非是不怕痛、不知痛,只是因为受过的痛苦太多,再多的痛和煎熬也承受过。这些于他而言,还算是轻的。

    如果硬是要形容他身上的痛苦,他只能说一句:你走到大街上,随便拉出八十个人、八百个人出来,把他们身上所受到的苦痛加起来,也没有他一个人经历得多!

    当然,楚尽香自己并不这么觉得。不只是因为他受的痛苦太多,他已经麻木了,也是因为他不觉得这些苦是苦。

    痛苦,你只要正视它的存在,甚至漠视它的存在,那它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没什么可怕的!

    人,向来只有被自己打倒的,没有被痛苦给打倒的。

    当痛苦像欢乐、笑容,还有吃饭喝酒一样成为你的习惯时,你就不觉得他有多么的可怕了。

    这些事,楚尽香自然不会和李半夏说。

    在他看来,这样的话不仅显得很可笑,还会让别人无端地感觉到害怕。又似乎是在昭示着自己的痛苦,博取别人的同情。作为一个真正的强者,从来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

    奇异的,李半夏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她从他一闪神的眼里,读懂了太多他没有说出口的事情。

    有些事情,只有你自己慢慢体会,问出来,感觉就完全不同了。更何况,你即使问出来,也得不到你想要知道的。

    过了半晌,楚尽香轻轻放下了筷子,看向对面的李半夏,郑重其事的道:“明早,我便要上路——”

    “明早?”李半夏下意识地就要反对,以他现在的伤势,别说明天,至少还得休息好几天的时间。

    而这个时间,还是因为他的身体底子好,若是旁人,别说几天,就是几个月,未必能下床活动。

    他就算是铁人,也得有喘气的时候。他难道还真的以为,凭着这样一副身体,他能成功上路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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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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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田仁医傻包子介绍:
中医世家第八代传人李半夏,重生在几百年前的一个小山村。 天生患有严重口臭,还是七里八村有名的长舌妇 见弃于人,被继母嫁去大杨村做了刘家老大的续弦 婆婆唠叨,公公深沉 小姑挑剔,弟妹吝啬,小叔又是一个“妻管严” 还有三个傻包子,一个玩自闭,一个事儿精,还有一个专以气她为乐 你看看,这日子可怎么过! 还好还好,有个实诚良善的相公 从此—— 他种田来我行医 夫妻双双把小日子过起来啊啊啊啊啊啊~~~肥田仁医傻包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肥田仁医傻包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肥田仁医傻包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