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明末之虎TXT下载明末之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明末之虎全文阅读

作者:遥远之矢     明末之虎txt下载     明末之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雄心

    李啸等8名哨骑总共清理了三天,才算把整个不归墩清理干净。

    挖出的垃圾统一被堆放在南面的下风口三百米远的地方,堆成了一座小山。那濠沟也都疏通了渠道,铲除了原来的脏水污物,然后从附近山溪中重新接了活水过来填满。最后李啸等人以盆装水,将整个不归墩里里外外全部清洗了一遍。

    各人忙了这几天,心下皆是烦闷。只是现在看着现在焕然一新的不归墩,看着重新挂起了大红灯笼的墩台望厅上,插上了两面簇新的明军日月军旗,正在早秋的凉风中猎猎飞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莫名的喜悦。

    李啸随即定下制度,从现在开始,不归墩每天都要打扫,每隔三天便需用水内外清洗一次,同时每人每天都要坚持打水洗澡,以确保从环境到个人,均保持卫生整洁。

    这样看上去颇为琐碎的细节与制度,让一众哨骑心下颇为抵触,暗道这位百户大人未免管得也太细太杂了些。不过李啸强令执行,众人却也不敢不听。

    李啸等人来到不归墩的第五天,受伤的哨骑王义守业已恢复,他返回广宁中屯所后,主动向把总高朴提出要去李啸那边,高朴欣然同意。

    见到这位与自已并肩作战的队友来到不归墩,李啸大喜,热烈欢迎不提。

    王义守回来后,李啸突然想到,也许自已该去拜访一个朋友了。

    这位朋友,便是居住在杏山驿的原东江镇攒典吴亮。

    这些天,李啸心中隐约有了个计划,他暗想,当过攒典,熟悉军务的吴亮,若能来这不归墩与自已共事,应该会给自已带来很大的帮助。

    杏山驿就在不归墩西面不远,在安排田威与王义守带队训练后,李啸独自一人出发前往杏山驿,根据当日吴亮留下的地址,顺利地找到了吴亮的居所。

    正一个人在家中闭口读书的吴亮,见得竟是身穿一身正六品武官常服的李啸进来,不禁又惊又喜,连忙迎入房内,然后两人分宾主坐下。

    吴亮给李啸奉上茶水,两人寒暄了一阵,在听完李啸讲述自已升为百户的经历后,吴亮连忙起身向李啸道贺,被李啸笑着止住。

    李啸笑吟吟说道:“当日锦州海边一别,到如今已有月半,一直未得有空来探访先生,倒是李某的疏忽。”

    吴亮连忙摆手:“李百户何出此言,吴亮当日能死地逃生,皆赖大人之力。大人现在荣升百户,定然事务繁多,今日抽空造访****,学生何其幸矣。”

    李啸笑了起来,然后脸上显出郑重之色,对吴亮说道:“吴先生,李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先生能答应。”

    “大人但请明言。”

    “吴先生,李某现外派不归墩,虽地处荒僻,相比广宁中屯所来说,却是无甚管束,倒是可为一番事业。”李啸停了下,看到吴亮正仔细听自已说话,便接着说道:“吴先生曾在东江镇任过攒典,对军中诸事定然颇为熟悉,李某在想,若能得吴先生襄助,李某定可将不归墩管理得更好。”

    吴亮沉吟不语,半晌方道:“学生素无功名,为人愚鲁,学识浅薄,恐有负李百户重托。”

    “先生,李啸真心相邀,实是钦佩先生是读书之人,又知书明理,熟悉军务。现在国家危难,鞑虏侵边,匪贼烽起,正是读书之人出来一展才学抱负之际,先生安可再这般穷庐苦读不问世事乎?”李啸言语恳切地继续说道。

    吴亮眼中有光芒在跳动,李啸知道,自已这番话,说到了吴亮心坎上了。

    读书之人,可能会不贪富贵钱财,淡泊名利。但是,没有哪个读书人愿只是皓首穷经,终老无闻,虽说现在的吴亮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前任攒典,但若得一展所学,济世利民,亦是他心中所愿!

    吴亮起身,郑重地向李啸长揖道:“在下不才,得蒙百户大人赏识,既感且愧。若大人认为在下微技可用,学生愿尽力而效,不敢稍辞。”

    李啸大笑道:“好,好,有先生助我,如凭添一臂矣。却不知先生何时愿意过来?”

    吴亮站起身来,朗声回道:“学生现在孤身一人,有何牵挂,今日便可与百户同去。”

    李啸大喜,待吴亮收拾一番后,两人便一同出门而去。

    吴亮用一种留恋的目光看着自已那狭小的房屋,好一阵后,方跨上马匹,与李啸一同离去。

    两人返回不归墩,李啸亲自给吴亮选了一间较好的房间,帮助他安顿下来。

    当天晚上,李啸摆席邀请一众哨骑,算是为吴亮接风洗尘,众人欢宴至深夜。

    宴后,李啸留下了吴亮、王义守、田威三人,一同登上墩台的望厅处,商议不归墩今后的发展。

    月色溶溶,凉风习习,深蓝澄静的夜空中,高悬着一****如银盘的明月,柔和明亮的月辉温柔映照着望厅上一张张神采奕奕的脸庞。

    吴亮、王义守、田威三人内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与欣喜,尤其是曾与李啸作对的田威。

    因为能与李百户一起这般议事,说明百户大人没有把自已当外人,而是让自已成为百户大人核心圈子中的一员。

    李啸环视众人一番,然后把自已的想法对众人说了出来。

    那就是,在现有这些哨骑基础上,将总人数扩为三十人,其中,二十人为重骑,十人为轻骑。

    听完李啸的语气平静的提议,每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惊讶之色。

    原先广宁中屯所的哨骑才不过25人,这李副队驻守不归墩,竟然要把手下队伍扩充为30人,百户大人这般雄心壮志,实实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王义守率先问道:“却不知大人所要招的重骑与轻骑,却是为何物?”

    李啸解释,他所招的这两种骑兵,轻骑与夜不收哨骑差不多,用来哨探、追击、袭扰。而重骑则是人与马俱披铁甲的重型骑兵,用来冲锋、破阵、突击。

    吴亮在一旁脸带忧色地说道:“大人,您这番壮志可嘉,只是若要这般扩充人数,我等无钱无粮,如何扩充?”

    李啸微笑了一下:“先生勿忧,钱粮李某自有办法筹集,诸位还有何意见,皆可对本队直说。”

    王义守插话道:“副队,您可知要招募一名夜不收哨骑兵的话,要花费多少银子么?”

    “义守,愿闻其详。”

    “副队,以在下看来,以招一名哨骑来举例,那么肯定需要以下物件,如马匹,鞍鞯,盔甲,骑刀骑枪等物,再加上一些诸如夜不收所用的飞斧,标枪,短矛,勾索,短弩,弯刀,药包,水壶,骑枪,镗钯等物,花费却是不菲。”王义守面带忧色地说道。

    李啸沉吟不语,一旁的田威又急急说道:“李大人,您对这些军物的价格可能尚不了解,俺田威便来与您说说,现在辽西与蒙古诸部交界处,有走私马市,卖价比屯所与镇城的马市要便宜得多,但一匹买下也需近50两,另外鞍鞯的价格是18两,接下来是盔甲,却是甚贵,按中屯所武器铺的价格,一件棉甲便需40多两,一副普通铁甲则需近百两。最后,骑刀与骑枪每件也皆需15两,加上飞斧标枪等物件,就加算个10多两吧,这样一来,一名哨骑最便宜的装备花费,也要近150两银子呢,田某还请副队三思。”

    田威说完,一脸恳切地看着李啸。

    李啸心下一凛,这骑兵,着实是个奢侈品啊。这个等同于哨骑的轻骑花费便如此高昂,那人马俱披甲的重骑花费,绝对会让人瞠目。

    只不过,李啸心下,对这些事情,已有了大致的考虑。有了那笔私藏的银两黄金,李啸对成立这只三十人的小部队,有充足的信心。

    “你二人意见说得很好,本队说过,成立这30人的骑兵队伍,银两不是问题。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吗?”李啸再次强调以打消众人的顾虑。

    “那么大人,学生在想,现在我这不归墩地处荒僻,纵然打出征兵旗令来,想要扩招骑兵,却是不易。”吴亮在一旁小声说道。

    李啸淡淡地笑道:“这个问题,我亦想过,我在想,如果能从辽西各地的流民中招募,应该是可以的?”

    李啸说完,田威立刻摇头反对:“副队,辽西各城镇流民虽多,但我等所招者,皆是要弓马娴熟之辈,在这些流民中,怕是难找。”

    李啸叹了一声,对田威说道:“田威,若要直接从这些流民中招到弓马娴熟之辈,确是困难。但这却是没办法之举,想当日,高把总在广宁中屯所这等大型军堡招兵多日,尚难于招满人员,我这等荒僻边墩,若要招人,自是更难。以本队之意,只在其中选中身体健壮,且会骑马者便可,待招来后,再强化训练一段时日,这些新兵也可以勉强胜任了。”

    田威听完,没有吭声,旁边的王义守又说道:“大人,若是这般招揽,倒是亦可。只是这些流民多是拖家带口,若招一个,其家口自然也要跟来。这样一来,每日里伙食开销定是甚大,我不归墩内的房屋,亦怕是不够安顿。”

    王义守说完,李啸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安顿新兵家口,自是我等本份之责。毕竟选择权在我,依我看,可尽管先挑些家口少的流民吧。另外,我会从锦州城中等处招些泥水匠来,再于不归墩马圈围墙内,再多修一些房间,这样不但流民家口可以安置,你们也将自已家口接来,每个家庭可单独居住一间房。”

    田威王义守一听,脸上均不觉露出喜色。

    因广宁中屯所房屋紧缺,他们现在的家口,均还留在在山海关的屯堡之中。如果现在这不归墩内修好了房间,他们便均可把家属接过来,一家人便可好好团聚。

    李啸见众人再无甚意见,接下来便开始安排各人要做的工作。

    修建不归墩内房间一事,由吴亮负责,从锦州各城镇招些泥水匠过来修建,预计修建25间,李啸要求在一个月内要全部建好,以保证天寒之时可以入住。

    招募流民一事,由王义守与田威共同负责,现在除了李啸,已有8名哨骑,故再招22人便可。李啸要求他们尽快在一周之内招好人员,带到不归墩。

    至于新兵的马匹盔甲武器之类,李啸等人商量后决定,等新兵训练了一段时间后,再买不迟,不然提先买了也是浪费,还需多费豆料喂马。

    众人离去后,李啸犹然独自在望厅上站了许久,他仰望着天上高悬的明月,双眼之中,满是希冀之色。

    (本文已获历史频道栏目一周推荐,还请各位多多推荐收藏,此谢!)

第三十章 规划

    不归墩内的空旷地上,堆满了条石,砖头,泥灰,木料、沙子等建筑物料。

    吴亮一边指挥一众泥水匠在不归墩内挖地基,砌新屋,一边对李啸谈论建屋的要领事项。

    “李百户,现在辽东之地,普通居民建屋一般在20两左右。现在我等在不归墩内修建新房,因皆为单间,且规格统一,故可简省得多。一间屋子,从挖地基,放条石,砌墙,立柱,加门窗,架梁,搭房顶,粉刷等事项一并算下来,最多不过12两银子,这样一来,修建这25间房子,只需300两银子足矣。”

    吴亮的精细规划,让李啸十分满意。

    “先生计算得细致,甚好!从现在开始,我不归墩内一切开销应支,也由先生负责。待所招兵员及其家属来齐,再作个详细规划出来。”

    “学生谨遵百户大人之令。”

    只过了四天,正带着一众哨骑练习骑射的李啸,遥遥地看到王义守、田威两人,带着一大众衣衫褴褛鸠形鹄面的流民,来到了不归墩。

    “禀百户,现在流民兵员已招齐,共招了25名合格兵员,比您的计划多了3人。这些人,俺与义守二人,可是在锦州各处精挑细选所得,皆是身材强壮且会骑马之人,当场试过的,其中还有5人懂得射箭呢。另外有家口68人,现在均已一并带到。”田威抹了把脸上的尘灰与汗水,喜孜孜地连声说道。

    “禀副队,这些家口,共包括老汉16人,老妇13人,壮妇22人,幼男9人,幼女8人。大人您不知道,他们吃了俺们给的面馍,又听俺们说了到这边不归墩,管吃管住,兵员每月还有月饷,好么,前来应试之人,那叫一个人潮踊跃!推都推不开,嘿嘿。”王义守赶紧在一旁补充道。

    王义守一脸回味的笑容,然后他掉转头,对一众神色麻木的流民喝道:“尔等还不速速拜见百户大人。若非百户大人施此仁手,只怕你等现在还在四处流浪。”

    “。。。。。拜见百户大人,。。。。。叩谢百户大人活命之恩。”

    一众流民纷纷下跪,感谢之声杂七杂八地响起。

    李啸让众人起身,用一种关切的眼神环视了众人一圈,然后大声说道:“我李啸,欢迎各位来到我不归墩。在这里,你们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你们不再是到处流浪衣食无着的流民,而是会成为一名大明官军的战兵和战兵家属!我希望你们都能跟着我好好干,一起搏个好出路,好前程!”

    李啸说完,下面又是杂乱的叩谢之声纷纷响起。

    李啸热切地望着下面的这些流民,从这些流民的表情中,可以清楚地看到知道,原先几乎人人一样的麻木眼神里,开始有希望的火焰,在闪闪地跳动。

    接下来,李啸让王义守带着流民去附近的山溪处洗澡。

    按李啸要求,王义守把流民分成男女两拔人,在溪流内一头一尾处,互相隔开彼此看不见的距离洗澡。

    保持个人的清洁卫生,可能是一种最不花钱的防止疾病与瘟疫的好方法。

    在明末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一旦因卫生问题爆发了瘟疫,那李啸所规划的一切宏图伟业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他甚至在想,不久之后,他还要设立公共澡堂,让手下的每个人都养成干净整洁的好习惯。

    在流民们前去洗澡之际,李啸让田威继续带队训练,他则与吴亮二人,商讨流民到来后的规划。

    民以食为天,军以粮为本,讨论的重点,便是伙食问题。

    “大人,不知道我处扩招这些兵员,上面可会提供粮饷?”

    吴亮轻轻的一句问话,让李啸陷入沉默。

    他几乎可以肯定,现在王道奇这般下决心要惩制哨骑队长高朴与自已,自已与另外7名在编哨骑,能不能再来再从他手里领到粮草都是难说。那些自已擅自扩招的兵员,更不用想从此人手里领得哪怕一粒米粮。

    “先生,若粮草全部自给,却是需要多少?”李啸以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问道。

    “百户大人,若这般,待我与你详说一番。”吴亮顿了顿,然后一脸思索状地说道:“学生当日在东江镇时,曾计算过,一个战兵,若要保证每日出操训练,则至少要吃一斤半米粮,同时还得吃几两肉食。战兵每日训练,若无肉食补充,极易尿血,体乏无力,乃至晕厥,这人便是无用了。”

    “却不知现在粮价几何?肉食贵否?”

    “禀百户,现在鞑子侵边,物价腾贵。锦州城中,一石米粮价为3两左右,另外肉食价格为,猪肉:每斤3钱5分银子。羊肉:每斤4钱2分银子。牛肉:每斤5钱4分银子。这些还是瘦肉价格,如是肥肉,每斤加2分银子。。。。。。”

    吴亮犹自滔滔言说,李啸却陷入了沉思。

    李啸前世看过一些明史,《松江府志》中曾记载当时在万历年间,一两银子就能买两石米面。而现在这辽西之地,竟要三两银子才能买得一石米粮,短短几十年,价格竟涨了六倍!这飞涨的速度,着实让人咋舌。

    对比现在这年兵荒马乱物价飞涨的年代,那个历来被历史学家垢病的荒政怠政的万历时代,却是让这些在乱世中苦苦挣扎的普通百姓多么向往啊。

    当然,相对米粮之类的主食价格与万历年间相比翻了六倍外,属于副食品的肉食涨幅稍小,与万历中期相比,相对的只涨了三倍多些。

    有读者可能会不理解,为什么肉食的价格上涨幅度比主食要小,因为在古代社会里,普通百姓吃肉食很少,一般只有富户方经常有此类消费,所以在明末乱世中,主食的上涨幅度会远超肉类,但即使如此,这肉类价格与万历年间相比,也实在是高得可怕了。

    李啸沉吟了一会,对吴亮说道:“战兵训练辛苦,不吃肉确实吃不消,这样吧,每名战兵每人定额为每天三两猪肉,两斤米粮。”

    吴亮怔了一下,这位百户大人倒是爽快,对于战兵的伙食投入却是舍得。

    只是他知道,李啸这笔投入绝对可观。

    算笔细帐,一个战兵每天两斤米粮,三两猪肉,那么,一斗米约可吃4天,按一石米粮为十斗来算,则一个月一人战兵要吃7斗半米粮,一个月30天,那么不归墩内总共的35名战兵每月共要吃将近27石米粮,也就是每月要消耗80多两银子的主食价格。

    另外加上肉食花费,不归墩内战兵,每月又要销耗120多两银子用于吃肉。

    这样一来,光是战兵的伙食开销,每月就达到了200两。

    其实,这笔费用还纯数字的理想状态,如果到时要与敌兵作战的话,还要让战兵吃得更好,这样到时只会花钱更多。

    “百户大人,为节约银钱,那些战兵家属,可以暂时仅给稀粥或野菜糊糊活命即可,这却也比他们流落街头要强得多。学生计算过,若这样的话,他们可不必提供肉食,每个人所消耗的粮食也仅会有战兵的三分之一,这样的话,每个月大概是不到80两银子的花费。”吴亮继续说道。

    “很好,就按你所说的办吧。”

    “大人,将来若是买了马匹,这每个月的精豆料花费亦是不少,以学生当日在东江镇之经验来看,按一匹马每天四斤料,八斤草来算,每匹马每天约需消耗八分银子的豆草料钱,这样一来我们这边若按40匹马来算,一个月的银子花费,却是需将要近百两呢。”

    李啸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很多事情,听上去简单,但真要做起来,才知道其中的种种艰难。

    明史中记载,孙传庭曾在奏折中说:“马一千三百二十八匹,每匹日支料草银八分,骡五十四头,每头日支料草银五分。”养马开销如此大,一个骑兵的开销约等于五个精锐步兵的开销,将来骑兵队中还必须配备铁匠,木匠和兽医等专业人员,这几者的花费同样不小。

    现在算个总数,在不打仗的情况下,李啸要维持这批人马正常运作,每个月光伙食花费,便要380多两。

    李啸现在还不了解具体的马匹披甲的价格,他在心中猜测,若按田威所说,每名哨骑的组建花费约150两的话,很可能人马俱披铁甲的重骑兵的组建价格要翻上一倍,就算各方面再俭省,怎么也得每名重骑兵270两才能购置齐全所需物件。

    现在李啸打算,按现有人数规划的话,20名重骑兵人数保持不变,轻骑兵则改成15名,那么从头组建价格总共约为7650多两!

    再算具体些,李啸等九名哨骑,每个人已俱有马匹,武器亦皆有,其中五人已有盔甲,那么可把这些人的组建费用再刨去,每个人平摊费用算130两的话,可节约1170两。

    这样的话,可大约算出,要完成整个骑兵队的组建,总共花费约为6480两。

    另外,每个战兵每个月的月饷,李啸也打算保持为中屯所的待遇,即每人每月2.两5钱,这样的话,每个月又要花上近90两银子。

    而李啸手头上,那赏赐的4匹绸缎已被李啸按每匹15两的价格折给了绸缎店,获银60两,另外朝廷赏银只剩200多两,加上那4000两银子与300多两黄金。李啸所有银子总数约为8000多两罢了。

    现在可以看到,李啸手头上的银子,仅够组建完队伍,再开销三个多月伙食和月饷,便全部花费完了。

    吴亮担忧的眼神向李啸投来,李啸看得懂,他眼神中的真实含义。

    “先生你放心吧,这骑兵队一旦组建,我李啸,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它顺利运行下去。”李啸坚定地说道。

第三十一章 训练

    “起来,起来,别睡了!都快起来!”

    田威与王义守两人喝叫着,手中的铜锣敲得咣咣响,走入流民们暂且栖身的草围子中,催促他们快点起身。

    此时,差不多是卯时中刻(凌晨6点),遥远的天边翻滚着一丝若隐若现的鱼肚白,晨光熹微,整个辽西大地,依稀显露出轮廓。

    在两人催喝下,流民们赶紧起身,穿衣着鞋,然后一齐来到墩外一块平缓的空地上。

    挤挤挨挨排成几排的流民,用一种迷惑而畏惧的眼神,看着他们面前的小土坡上,站得笔直挺立,却表情肃然的李啸。

    吴亮向李啸走了过来,低语了几声,李啸便点点头,让他去宣布具体安排。

    吴亮脸上带着一种郑重而严肃的神情,面向流民,大声地宣布了今后墩内所有人所必须遵守的各条规定。

    这是李啸昨夜和吴亮、田威、王义守三人商量后,粗粗拟定的几条规矩,要求墩内所有人员务必遵守。

    1、各人皆要卯时中刻起床,戌时中刻睡觉。(早晨6点起床,晚上8点入睡)

    2、各人皆要自律,要努力训练,积极做事,严禁不听指挥,严禁偷工耍懒。

    3、各人行为务必端正,不得偷盗,不得斗殴。

    4、各人如有任何纠纷,务必向李啸或吴亮等人汇报,由上官裁处解决,严禁恃强凌弱,严禁口舌纷争。

    吴亮说完以上这几条,又加重语气强调道:“以上各条,墩内各人务必遵守,如有人犯,严惩不怠。现告之尔等,勿谓言之不预也。”

    看到面前的流民脸上都不觉都露出敬畏而怯然的神色时,吴亮感觉心下颇为适意。

    其实,昨天他还在心里对李啸立刻就制定墩内生活规定有些疑问,感觉会不会太早了点。但现在吴亮认为,李啸的做法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如果一开始就放松了对这些习惯了散漫生活的流民的管理,那以后肯定会问题多多,更加难管了。

    本来这些规定,昨天便要对这些流民说,只因他们长途行路,皆已疲惫不堪,故李啸决定,在今天早上才正式向他们宣布。

    同时在昨晚,李啸也初步确定了各领导人的职责,吴亮任军前赞画一职,田威任重骑队长,王义守任轻骑队长,每人的月饷亦皆翻一倍,为5两银子。

    吴亮退到一边,田威走到正中处,继续向流民喊道:“下面,除了我念到名字的战兵留下外,其余人等,跟随吴赞画入墩内,接受相关安排。”

    很快,空地上只有那25名流民战兵留了下来,其他的流民家属都跟随吴亮进入墩内。

    按昨天商量好的计划,吴亮把22名壮妇分成两队,每队11人,从中各选了一名健妇为头领,其中一队负责每天的厨房伙食,另一队负责不归墩内外的清洁打扫、杂物收拾之类。

    田威等人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每天自已去搞卫生打扫了。但尽管如此,李啸还是要求各名战兵皆要自已清洗衣物之类事宜,哪怕有家眷也不能代洗。这个习惯,李啸决意要强化并保持,毕竟,将来部队若外出作战,不可能带家属随行,保持良好个人卫生习惯是非常重要的。

    余下的老弱,则由吴亮安排,看看是配合正在修建房屋的泥水匠做做小工,还是与配合清洗打扫队搞搞卫生。

    很明显,现在这些战兵家属的工作量是很轻松的,因为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来做事。但李啸不想让他们白白地闲着,那怕是暂时没有更多的工作安排,也要让他们通过做事来养成自力更生的习惯。在他手下,绝不允许出现无所事事的闲人,除非是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的人,否则,李啸那些宝贵的粮食,是不会让人白吃的。

    不多时,厨房里的馒头和面饼蒸好,李啸给每个战兵家属各发了一个黑面饼当早餐,而每个战兵则发了两个带肉馅的大白馍。

    每个战兵拿到了两个又大又厚,里面夹了香味四溢的新鲜猪肉的白面肉夹馍时,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了惊喜到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们竟然有肉吃了!

    没想到,来到这个虽然荒僻的不归墩后,竟还有吃上肉这样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吃肉,对于这些流民战兵来说,不异于是一个遥远而缥缈的传说。

    但现在,馍馍中那鲜香美味淌汁流油的猪肉明确告诉自已,这不是做梦,而是真实的现实。

    很多战兵默默地流下了眼泪,甚至有些人哭得涕泪横流,几乎难以自控。

    每个战兵都在心下发狠,李百户大人对我们这般恩重如山,咱这条贱命,就卖给李大人了!

    受人如此恩惠而不知报,岂非如同猪狗!

    李啸微笑着迎接每个战兵望向自已那感激涕零的目光,然后,回送给他们信任与鼓励的眼神。

    早饭吃毕,训练正式开始。

    李啸让包括田威王义守在内的8名哨骑,与那25名流民混合组队。并告诉他们,从现在开始,要按李啸自已的方法重新开始训练。

    田威等人心下有些嘀咕,但看到李啸严肃的表情,这些从中屯所跟随李啸来的老资格哨骑们,没有人敢有异议。

    望着前面沉默站立的33名战兵人选,腰插军棍挺胸而立的李啸,脸上浮现激情昂扬的神色,他向着战兵们大声高喊:“各位,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我李啸军中的一员了!我李啸要求各位,不怕吃苦,好好训练,练出一身扎实本领。现在世道不太平,你们练好了,一能保护家人,二能护卫百姓,更能为国家立战功,为自已搏功名!今后阵战,若有缴获,我李啸绝不吝于重赏!但是,若有人畏战不前,触犯军法,我李啸绝对会从重处罚,本人斩首,家属流放!”

    李啸这番恩威并重的话语,让每个战兵在憧憬未来的战功时,又不觉在心里打了个寒噤。

    对于战兵,李啸有对他们更严厉的要求和纪律约束,只是现在万事初创,军法军律都未制定齐全,李啸这番开场讲话,多少能让这些由散漫流民所组成的战兵们有所警醒和收敛吧。

    接下来,李啸首先开始最基本的站军姿训练。

    李啸让战兵们排成两排,战兵们从未接受过这样的训练,两排人站得歪歪扭扭,松紧不一。不少战兵的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他们自已也感觉站得有些乱七八糟。不过还好,李啸现在并未对他们呵斥训叱。

    前世的李啸在大学时接受过军训,对当时的教官的教导还记忆犹新,他记得当初这些大学生们也是一样,队伍站得极乱,但教官就是有办法,他并不刻意要求他们立刻就要排出多好的阵型与阵列,而是让他们每个人从站军姿开始着手训练。

    李啸记得当时教官对站姿的具体要求,回想起来,那个教官的呼喊命令还有如在面前一般。

    “所有人注意了,两脚跟并拢靠齐,脚尖分开约半步。两腿挺直,小腹微收,上体正直,稍向前倾。两臂下垂,自然伸直。拇指贴于食指第二节,中指贴裤缝。头要正,颈要直,下颌微收,眼睛平视前方。对,就是这样。”

    李啸以自身做了个示范,站了个标准的军姿。

    具体动作要求,李啸以尽量简略易懂的言语对战兵们加以说明,当然,他没有象那名教官那样说得具体,因为当时的教官教的是一群大学生,而他面对的,是一群标准的文盲。

    战兵们努力模仿他的动作,但效果还是惨不忍睹。包括田威王义守等老哨骑在内,表现均是不如人意。

    路过的清洁打扫队的妇人们见到他们这幅滑稽可笑的样子,一个个忍不住掩嘴窃笑。

    作为教官李啸并未露出烦躁之色,他神情专注,一个个细心纠正。

    “你站直了,腿别抖,眼看前方!”

    “不要挺肚,要挺胸,对,就这样。”

    “头不能歪,保持平直。”

    “手放好,贴裤边处,对,要记住。”

    有些人反应实在是迟缓,李啸反复教了几遍都没站好,他就毫不客气地用军棍对此人猛敲几下,让这些人在痛楚中长点记性。

    说来也是奇怪,被他这般打过后,被打的人站的军姿似乎立刻有改善。对自己被打,那些战兵的反应都是一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露出自嘲的笑容,然后努力改正。

    其实,在明军的训练中,各种惩罚措施是很严酷的,比如在精锐的戚家军中,如果军士训练不好,那些残酷可怕的惩罚招数,诸如割耳、割鼻、插箭游营之类,可不是开玩笑的。

    只不过现在卫所内的明军训练都是应付了事,戚家军的这些严酷的训练方式当然也就早以废弛。

    李啸取消了这些残酷不人道的惩处办法,他在想,以后训练人数扩大了,一定要订立规则,惩戒时,最多只可用打军棍的方式加以训导,而不能采用传统明军那些残害战兵身体的惩处方法。

    鉴于这些战兵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李啸每半小时让这些战兵停止站军姿,休息了十来分钟后,再开始重新站立。

    空旷的场地上,李啸默然凝望面前这些同样默默站立的战兵,他的脸上,渐渐露出微不可察的微笑。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啸宣布上午的训练结束。

    这次训练的强度,对于这些还处于恢复阶段的流民战兵来说,确实非常大。很多战兵已是累得两腿僵直,面色苍白。每个战兵都发现自已的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根本不听使唤。还有几个人抖嗦着想迈开双腿走步之际,却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李啸默默地看在眼里,却没有要降低训练强度的打算。

    因为时不我待,李啸有太多的敌人要去征战,无论是北边的女真鞑子,还是将来要遇到的内地流寇,都不会给他太多的自由发展时间,在这样强敌林立的环境中,李啸没有任何松懈安缓的理由。

    再者,如果一个战兵连最普通的站军姿都扛不住,上阵杀敌之事,也就彻底别谈了。

    当然,战兵的辛苦训练,可以可用高出旁人一头的良好伙食来弥补。

    中午时分,战兵们的伙食是一大碗喷香滚热的肉酱煮面条,每个战兵都是胃口极好,迅速地一扫而空。

    下午的训练,李啸发现战兵们无论是专注程度,还是刻苦程度,较上午多了不少。

    李啸感叹,恩威并施,有辛苦就有奖励的训练方式,到底还是更能收服人心。

    很快,到了下午训练结束时,各人的军姿已经比上午好了很多。

    很多战兵脸上开始浮现自信的神色,他们完全可以感受到自已的真实进步。而田威王义守等有军事基础的老哨骑,表现则又要比这些流民战兵要好得多。

    李啸心下暗喜:这样再训练几天,这些战兵就绝对可以站出标准的军姿。

    傍晚时分,一天的训练计划完成了。

    战兵们排着队,由田威王义守带领着去河溪中洗澡。洗澡后,又按训练时的队阵位置,分别坐于空地上,等着吃饭。

    李啸刻意营造一种随时随地都要保持集体行动的习惯,希望在潜移默化中将集体主义思想移植到每个战兵内心深处,再无动摇。毕间到了战场上,与个人武力相比,集体的协作与团结,才是真正的力量与胜负关键。

    这顿晚饭,每个战兵们同样得到了与上午一样的肉夹馍,只是里面的肉减了许多,毕竟晚上只是休息,没有体力消耗。

    李啸兑现了让每个战兵每天吃三两肉,两斤米粮的承诺。

    到了戌时中刻,又是一阵铜锣声“当当”响起后,流民们暂住的草围子内,已是一片安寂。

    月朗星稀,李啸独自一人站在望厅上,极目四望,莽莽苍苍,远山、村庄,田野,以及更远处仿佛在天边一线的海岸,都有如渺小而遥远的存在。凉风拂面,月晖依依,让人有种身清气爽,神极八荒的感觉。

    也许,再过几天,等这些流民习惯了墩中生活后,自已就该去拜访一个人了。

    李啸确信,此人应该会自已一些切实的帮助。

    这个人,便是参将祖大弼。

第三十二章 拜访

    三天后,经过反复思虑的李啸,让田威与王义守二人指挥战兵训练,然后独自一人骑马来到了祖大弼的军营。

    此时,祖大弼正独自在营中沙场上练习武艺,一套刚猛的长拳打得虎虎生风。

    “李啸你这贼厮,如何还兀地在那死站!俺已瞅见你了,快快滚过来,跟俺战个痛快!”

    一个粗豪的声音在李啸耳边炸响,让在门口正准备进去通报的家丁队长焦安国一脸尴尬。

    “将爷既已吩咐,你就进去吧。”焦安国干笑道。

    李啸同样笑了起来,他扭过头去,正好可以透过营地栅栏看到,一身精赤条条,只穿着一条犊鼻短裤的祖大弼,正高举着那沙钵大的粗黑拳头,向自已威吓地挥动。

    “好!今天,在下陪参将大人战个痛快!”

    李啸快步入场,身着紧身武服的他,显得精干而强悍。他一边紧盯着对面有如一座黑铁塔般强壮的祖大弼,一边下意识地紧了紧了自已手上的护腕。

    “狗入的李啸,吃俺一拳!”祖大弼大喝一声,一身腱子肉更是明显贲起,他硕大的右拳带起一股强劲的拳风,狠狠地向李啸面门砸来。

    李啸目光如电,觑得真切,待祖大弼右拳几乎冲到面门之际,方沉身一蹲,让祖大弼的右拳擦着他的头顶扫过。

    躲开了祖大弼这势大力沉的一击时,李啸左臂迅疾一屈,左肘便凶狠地向祖大弼腹部击去!

    见李啸缩身躲过自已的右拳后,祖大弼心下便暗叹不好,闪避已是不及,祖大弼一咬牙,腹部一用劲,双腿扎稳,只听一声沉闷的击中之声,他竟是硬生生地接下了李啸这凌厉一击。

    李啸发力极重,祖大弼虽已有备,到底站不住脚,他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几乎跌倒,好在最终站稳了脚步。

    祖大弼咳嗽了一声,一丝鲜血便从嘴边渗出。他用力地抹去了嘴上血渍,脸上闪了一丝狰狞的笑容,又是一声有如炸雷的高声大喝,再度向李啸冲去。

    李啸同样怒喝一声,侧身欺进,向祖大弼对冲而去。

    两人立刻战成一团,拳打脚踢,喝哈连声,搅得一片沙土飞扬,让外面惊心观战的焦安国再难看清。

    两人约战了五十多个回合,李啸心下暗想,陪战到此时,给祖大弼的面子亦是足了,便卖了个破绽,右手抵住祖大弼猛烈下击的拳头之时,故意做出力气不支站立不稳之态。

    祖大弼战至此时,亦是气喘吁吁,眼见得李啸终于招架不住,祖大弼心下大喜,立即大喝一声,左腿飞起,便向李啸胸口猛踢而来!

    来得好!李啸暗道。

    他狼腰一拧,身形疾速侧避,堪堪躲过这凶狠一击。迎着祖大弼疾掠的脚风,李啸沉喝一声,右腿猛地一扫,狠狠地磕在祖大弼正单腿支撑的左脚踝上!

    几乎可以听到一声细微的骨裂之声,祖大弼一声惨叫,仰面重重地摔倒在沙地上,溅起沙尘飞扬。

    “祖参将,承让了。”

    李啸一敛衣摆,向犹正躺地喘息的祖大弼拱手致礼。

    此时,栅栏外观战的焦安国,嘴巴几乎张成o型。

    怎么可能,当日能与女真第一勇士鳌拜大战百余回合不分胜负的辽东第一勇将祖大弼,竟然在五十多回合后,就被这名不见经传的李啸放倒在地!

    “李啸侥幸,在将军面前露此拙手,惭愧。”李啸一脸歉意地笑道,快步走到祖大弼身旁,便欲搀他起来。

    祖大弼一甩手,将李啸欲要搀扶的手打开。

    “狗入的李啸,少来这般虚套,俺自已起来!”祖大弼挣扎着从地上坐起,“噗”地吐出一颗摔脱的带血牙齿,然后望着敛肃行礼的李啸连声苦笑。

    “狗入的,没想到今天竟败于你手,唉,莫非是俺老了不成。”

    “将军切莫自抑,李啸不过一时侥幸,真在战场上厮杀,如何是将军对手。”李啸平静地笑着说道。

    祖大弼咧口笑了笑,知道李啸是给自已台阶下。随后祖大弼从地上弹地坐起,拍着双手,对栅栏外目瞪口呆的焦安国大声喝道。:“来人!摆酒,待俺与李啸好好喝个痛快!”

    焦安国点头不迭,飞奔而去安排。

    军营中一间偏房内,一张厚实的木桌上,被分置在桌子两侧两个巨大的黑陶酒瓮,酒香扑鼻,一只正冒着滋滋作响的油泡,让人闻之馋涎的硕大烤全羊,则被摆在桌子正中。

    “李啸,跟俺吃酒,不需那些酸不拉几的礼数,想喝酒还是吃肉,自已动手!”祖大弼将一把小刀朝李啸面前一丢,便急不可耐地用另一把小刀割下了一只羊腿,大口嚼着,嘴里叭叭有声。

    “将军豪气,李啸也不客气了。”李啸大笑道,提起酒瓮灌了一大口后,也用小刀大块割羊肉吃。

    人一喝酒,话就多了。李啸知道,祖大弼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当年与鳌拜的那场闻名辽东的单挑之战。于是,他有意把话题往上面引,那祖大弼果然立刻便是满脸豪气飞扬,大声地向李啸讲述了当年与鳌拜对战之事。

    “想当日,俺率军兵前去救援被鞑子围困在滦县的总兵马世龙,因是夜间到达,那厮被鞑子围怕了,竟不肯开城门。俺在外门外大喝道,马世龙,你这厮如何这般胆小,俺们到这来救你,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速开城门,不然,俺一斧砍开城门而入,你却担贷不起!马世龙这厮闻得俺的言语,方开门让俺们进城,被俺劈面一顿好骂。”

    祖大弼仰脖灌了一口酒,抹抹了酒水滴嗒的下巴,继续说道:“入城后,全军吃饭。马世龙这厮,却是小气,俺饭量向来要大,此人竟只给俺送来五斤熟牛肉和两壶水酒。俺几口便吃了个杯盏干净,犹是肚饿不已,这厮却再未派人送来酒食,可把俺气坏了。俺便大喝道,马世龙,你这厮恁小气,些须酒食如何得够,快弄条大狗来给俺下酒!”

    李啸听到这里,心下忍不住窃笑,只是表面还作出一副一本正经在听的样子。

    “那马世龙听了俺这般喝骂,一脸愤恨却是无奈,便派军士寻得一条大狗杀了,放于锅中炖煮。那煮狗的军士也是个****的,恁不晓事,一条狗弄了半天竟还未熟。俺心急了,一把冲到厨房,一脚将这煮狗的军士踢飞,从锅中将那半熟之狗捞出,就在灶台上用短剑切开,连骨带血囫囵吃了。如是这般,俺才总算吃饱,倒把那一众在场的军士,惊得个个目瞪口呆。”祖大弼粗声大气地说着,想到当时情景,他嘿嘿大笑起来。

    “这时,总兵马世龙这厮,过来假惺惺地对俺说什么,诸位远来辛苦,请早点休息。俺便对这厮说道,休息啥啊,俺刚吃饱,得消消食,马上安排俺出城与鞑子厮杀。那马世龙大惊,忙说道,现在天色已晚,且待明日再厮杀不迟。听得这厮恁的咶噪,俺不耐烦了,骂道,等个屁,俺不消消食,这晚上如何睡得着!休要多言,待俺自家一人去便是了,说罢,俺撇下马世龙这厮,喝令打开城门,单枪匹马独闯敌营去也!”

    祖大弼说完这段话,抹须大笑,脸上颇有得色。李啸忙道:“将军这般豪勇,着实令在下敬佩!”

    祖大弼哈哈大笑,继续说道:“俺纵马来到鞑子营前,厉声大骂,狗入的鞑子,认得你祖爷爷么,哪个有卵子的家伙,敢出来与你爷爷过个三百招!那些女真鞑子,被俺这一喝,竟吓呆住了,半晌方有人跑入营中向其主帅多尔衮报告。那多尔衮不由得恼羞成怒,便立刻派出其麾下号称女真第一勇士的鳌拜出营前来与我厮杀。当下营外点起火把,一派通明,俺与鳌拜那厮,你来我往,好一通厮杀,一连战了一百多个回合,那鳌拜人马俱乏,便欲脱逃,俺大喝道:“你这贼厮哪里去!且休逃,今日定要与你战个死活!”不料那鳌拜闻言,却是逃奔愈疾。俺正欲纵马追赶,敌营处乱箭射来,阻俺前进,不得已,俺只得休战回城去了。唉,于今想来,逃了鳌拜那厮,却是可惜。”

    祖大弼说完,脸上却是神采飞扬,他举起酒瓮,又咕嘟咕嘟地灌了一气。

    “将军勇战鞑将,大挫敌军声威,长扬我军志气,真是我辽东第一猛将也。听完将军之叙,李啸唯有叹服而已。”李啸一脸敬意,向祖大弼拱了拱手。

    李啸这些恭唯的话语,让祖大弼颇为受用,他跷着二郎腿,朝嘴里扔了一大块烤羊肉,然后斜着眼对李啸低语说道:“李啸,闲话不叙,你今天前来,怕不单是只为和俺切磋武艺吧。”

    李啸一怔,心下暗叹,想不到这祖大弼外表粗直豪爽,却也还颇有心思。

    他快速思考了一下,便拱手向祖大弼说道:“将军目光如炬,洞烛人心。李啸今日来,一是确是想拜访将军,另外,也是有件公事想求参将大人。”

    “嘿嘿!你这点小心思,俺看得出来。说吧,什么公事,说给俺听听。”祖大弼粗声笑道。

    李啸也笑了,便把自已被派驻不归墩,然后扩招了些骑兵之事,对祖大弼一五一十地说了。

    “大人,现在我等在不归墩,粮饷银钱俱缺。但最让在下担心之事,还是盔甲与武器不全,倘有匪盗袭来,这些新招之兵,本就缺乏训练,又无盔甲武器,如何可与之战。所以在下来此,不得不腆颜向参将大人请求援助些盔甲武器。”李啸忧心忡忡地说道。

    “哦,这样啊,那李啸你为何不向你的上官王道奇守备求助,却来我处做甚?”祖大弼眨着眼说道,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

第三十三章 求人

    “参将大人,我李啸,不到实在为难之际,绝不求人。那守备王道奇,每月给哨骑队的粮饷尚难发足,若还要去求他下拔盔甲武器,岂非自找难堪。在下在这锦州之处,无人脉无凭依,实是举步唯艰。我思来想去,只道将军为人豪爽侠义,尚可一求,又因有当日切磋武艺之约,故在下今天方斗胆前来,求将军纾危解困矣。”

    李啸快速说完这一段话,又向祖大弼郑重致礼。

    “李啸啊,现在辽镇各州堡,均是散漫度日,你有这份为国效力之心,本将倒是欣赏。”祖大弼目光深沉地看着李啸,然后长叹一声说道:“只是你这事情,却是难办。实话对你说罢,现在每年的辽饷皆是愈来愈不足,锦州之处,也是严重缺乏军器盔甲,总兵祖大帅已经派人到京师催办,却是不知何日方可送来。”

    李啸心中陡地一沉:“大人,难道,连这几十人的盔甲武器也难于置办么?”

    祖大弼看着李啸这般严肃之神情,突然抚掌大笑起来,李啸被他笑得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何故如此发笑?”

    “李啸啊,这辽东之处,虽然军械粮饷皆为不足,若是连几十人的盔甲都不能置办,却也未免太可笑了些。罢了,待俺写个条子,着焦安国带你去卫仓领吧,能领多少,却看你本事。他日你若立得功劳,莫忘了俺的相助之恩便成。”

    祖大弼说完这句话,意味深长地望向李啸。

    “大人今天这般帮我李啸,实实感激不尽。他日若再有斩获,在下愿将首功送于大人。”李啸目光炯炯,压低声音对祖大弼说道。

    “哈哈,甚好甚好!李啸你颇晓事,俺心里舒服。来,喝完些须残酒,俺就给你写个条子。”祖大弼粗声大笑,提着酒瓮向李啸致意后,便仰脖咕嘟咕嘟饮尽。

    李啸同样将酒瓮中之残酒喝光,心中却是莫名感慨。

    这世道,没有规定谁是一定要帮谁的。

    别人愿意帮你,最根本一点,还是因为你能给别人带来更多的利益。

    这祖大弼之所以愿意给自已出据条陈去领取盔甲,很重要的一点,便是看重了自已将来可能还有更大斩获,从而可以分润军功。

    从这一点来说,外表粗豪内心精细的祖大弼,相当于是利用权力,给自已做了一次收益极大的远期投资,何乐而不为。

    祖大弼写了条据后,便让家丁队长焦安国领着李啸去卫仓领取盔甲武器。

    家丁队长焦安国,方才已见了祖大弼对李啸这般热络,心下虽极惊讶为何参将祖大弼会极看重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小百户,但很快他便想明白了,定是这个李啸颇有过人之处,才这般受祖大弼的青睐。这么说来,这个李啸将来怕是能大有可为,那么自已却需与此人好好搞好关系了。

    焦安国原是个极善言谈之人,故这一路上,他对李啸的态度极为亲热,一路边走边说,将锦州城中各处官府情形,如何运作及相互关系等事说了不少,这些介绍对不通官事的李啸来说,极有帮助,待最终走到领取军物的聚敖仓时,李啸对焦安国已是印象颇佳,两人称兄道弟,言笑晏晏,宛如多年好友一般。

    与前锋营军营不同,这些存放军械盔甲辎重的卫仓,却是设在锦州城中。

    这样的好处时,敌军若来袭掠,这重要的后勤物资可以凭坚城之守而得以保全,不致于在野战中损失。

    两人从西门入得锦州城来,穿过主街,又过了一条建着高上帝庙、学宫、娘娘庙和关帝庙的丁字型街巷,然后便转到衙门街道,在这里,巡抚衙门,总兵衙门和其他各道官署衙门纷立两旁,各有执枪佩刀的军士肃立站岗。这条街路上行人少了许多,来往者多是官府公务人员,整条街道上,却是凭添了许多官府的权势与威压感。

    两人继续前走,过了衙门街,前面不远处便是司狱司,知事署,经历司等散落官署,再走过来福寺和分巡道,便是锦州城中最大的军械辎重卫仓,聚敖仓。

    “李啸,你且到仓内官厅等等,管库的胡都司一般上午皆在此处,下午一般无事就不来了。”进得聚敖仓来,焦安国指指一处官厅,压低声音说道:“贤弟,你需知,胡都司最爱黄白之物,若无银钱过手,恐事情难办。”

    “哦,多谢焦兄提点。”

    见已带人至此,焦安国便要离去,却被李啸拉住。

    “焦兄一路辛苦,这二两银子,却且拿去。”李啸从怀里摸出一点散银,笑着递给焦安国。

    焦安国略一推却,李啸强自要给,他便笑着收入怀中,脸上笑容更见和悦。

    “改日贤弟再来我营中,愚兄请你吃酒。”焦安国又熟络地拍了拍李啸的肩膀。

    “嗯,到时与焦兄不醉不归。”

    入得官厅后,李啸向一名办事军卒递上祖大弼写的条陈。他只在官厅是等了一小会儿,里面内房便有人唤他进去。

    进得内房,李啸瞥见,前面的长桌上,正端坐着一个穿从四品武官常服的白胖官员,正在仔细地看祖大弼给自已写的条陈。

    李啸略一思索,便半跪于地,拱手致礼。

    “在下广宁中屯所百户李啸,拜见胡都司。”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李啸啊。”

    管库都司胡荃捋着下颏一绺清须,语气平缓而上扬,在李啸听来,似有一丝揶揄的味道。

    “正是卑职。”

    “听闻你当日斩获6颗鞑虏首级,在这锦州之地,倒是颇有声名。”

    胡荃那尖细的声音,让李啸心下极不舒服,不过他还是不卑不亢地说道:“侥幸所获,何足都司挂齿。”

    胡荃冷笑一声,便唤李啸起身,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身材高大沉稳站立的李啸,却是越看此人越不顺眼。

    这个李啸,听闻出身相当卑贱,不过是一个金州的乡下猎户,侥幸获得了鞑子首级,现在竟也升了百户,挂了百总之职,现在倒也是这般人模狗样。

    可恨自已管库多年,一直想打通关系,调任到南方去,以图个安稳自在,不似在这锦州前线这般担惊受怕。可惜自已银钱不够,关系亦是不足,一直不能打通巡抚或兵备道一级的实权人物,才让自已郁郁屈沉至此。这人与人相比,真真气死人也。

    这个李啸,听闻拿了朝廷300两赏银和4匹绸缎,现在倒是阔绰得很。哼,今天你既撞到本官手里,岂能轻易放过你这只送上门的肥羊!

    胡荃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又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祖大弼的支领条陈,便咳嗽两声说道:“这祖参将的支领条陈,本官已看过了。只是现在仓中军械盔甲皆是极缺,李啸你要领这些盔甲武器,却是难办。”

    李啸笑了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包,向胡荃递了过去。

    “小小心意,胡都司办事辛苦,还请笑纳。”

    胡荃嗯了一声,从李啸手中接过,用手掂了一掂,不过是十七八两重的一个小包。顿时脸上一沉,立刻怒喝道:“李啸,你当本官是乞丐么!这么点银两,便要来领三十人的盔甲武器,岂非笑谈!”

    “大人莫要生气,但请打开一观。”

    胡荃哼了一声,冷冷地斜了犹是微笑的李啸一眼,随手解开了小包上的扎绳,里面闪现的一片金光,让他不觉心中一颤。

    原来,李啸所送的,竟是上好的黄金足赤,这样的十七八两黄金,足抵200两银子了。

    这个李啸,出手倒是阔绰。

    只是,这李啸哪里来的黄金,朝廷不是只赏了银子给他么?

    仿佛是看穿的胡荃疑虑一般,李啸平静地笑道:“胡大人,这些黄金,乃是当日辽东巡抚方大人的另行嘉赏,现在,全部献给胡大人了。”

    胡荃闻言,心下又是一惊,好么,这个李啸,当日已被总兵祖大寿树为典型,竟然还又得到了巡抚方一藻大人的赏识。

    莫非,此人是在骗我?

    胡荃凝神一思,觉得不象,毕竟李啸拿出的可是实打实的黄金,若非是高官赏赐,他能从何处得来?而且,这祖大弼身为参将,却也愿意为这样一个小小百户出具支领条陈,看来此人,倒确是倍受辽东这些高官们的厚爱与赏识。

    这么说来,这个李啸,倒是值得好好结交了。。。。。。

    李啸直盯着胡荃乱动的眼神,心下暗乐,自已可是连方一藻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呢。看来,他这扯大旗作虎皮的做法,让这位管库的胡都司开始心思活动了。

    内房之中,陷入一阵奇怪的沉默。

    胡荃干咳了两声,脸上便浮起了亲热的笑容:“李啸啊,这本是方大人给你的赏金,本官却如何好收。。。。。。”

    “胡都司勿需客气,你办事辛苦,这些黄金亦是略表在下心意。当然,李啸今日承情,他日李啸得见方大人,定会为都司好好美言一番。”

    李啸这恭敬的话语,说得胡荃一身爽快,他微笑着将这个黄金小包揣入怀中。

    这个李啸,倒是颇会察颜观色之徒,如果将来此人真能在方大人这边为自已说上一些好话,自已想调到南方去,却是机会大增啊。。。。。。

    “李啸,你既这般说,本官倒是却之不恭了。这聚敖仓中,军械盔甲虽是不足,但本官方才细想了一番,记起这仓中却是还有三十多件铁鳞甲,和骑马骑枪之类武器,本欲到时分给诸位将帅的家丁用,现在就先拔给你吧。”

    胡荃这番和颜悦色的话语说完,脸上的笑容更见亲切。

    “李啸承大人之厚情,实实感激不尽。”李啸满脸的感激之色,连连拱手致礼。

    胡大荃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唤来几名士卒,低语一番,这些人便一齐下去库仓,去取李啸所需之盔甲武器。

    不多时,这几名士卒将盔甲与武器取来,堆在李啸面前,竟叠得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犹自站立的李啸,瞥了一眼那些搬出来的铁鳞甲,不由得心花怒放。

    李啸看过明史,知道这东西却是比一般的普通铁甲要贵上许多。一副铁鳞甲制成要耗费工匠数月时间,每块小长方形的铁叶中,上下两处均有小圆孔,一个个的铁叶用牛筋整合穿成,配合六瓣铁盔,护肩护胫护腕护掌之类,全套相加价值约得一百五六十两,非得大将之类的亲兵家丁,都难得有资格穿这么好的盔甲,若是普通军士,便是想都别想。

    李啸走了过去,拎起一件铁鳞甲细看。他欣喜地看到,这铁鳞甲做工极精致,铁叶厚实,用料极多,随手一拎就感觉十分沉重,约有五十多斤。而一般的棉甲最重不过三十斤,用铁不过十斤,只能勉强挡挡弓箭的伤害,与这厚实精良的铁鳞甲相比,实在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李啸再看了一下那三十多件骑马与骑枪,也皆是保养得极好,刀背厚重,刃口锋利,实为上品之武器。

    “李啸,总共33件铁鳞甲,35把骑枪,33把骑刀,弓箭20把,皆已足额给你了,”胡荃笑着对李啸说道,眼光之中,满是深意。

    “多谢都司厚恩,来日如何做,却不消都司吩咐。”李啸一脸喜悦笑容,复向其拱手致礼,同时回给他一个满是暗示的眼神。

    两人抚掌大笑,气氛顿时融洽无比。

第三十四章 雏形

    当天黄昏时节,由李啸领头带路,几名车夫,拉着几辆堆满了盔甲与武器的马车,随他一同回到不归墩。

    迎接李啸的,是一阵阵热烈的欢呼。

    看到那精良的铁鳞甲与上好的骑枪骑刀,墩内的每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震惊与欢喜,田威与王义守两人更是一脸笑得稀烂。

    只有上过战场的骑兵,才会明白,拥有这样精良的盔甲与良好的武器,对于作战是多么地重要。

    “李百户,恁的好甲,实实让人欢喜得紧,亏得您有法子弄来!”田威兴奋得直搓手。

    “那是,咱们李副队是什么人,人中英杰也!哼,俺对李百户,可是心服口服!”王义守连声补充。

    李啸脸上带着微笑,随即下令,开始给各人分发盔甲,每个战兵领一件铁鳞甲,田威王义守等人原有的四件棉甲,则被统一收回,暂存于库房之中。

    “从现在起,全部战兵皆穿铁鳞甲开始着甲训练。这铁鳞甲制作精良,且来之不易,各位务必好生爱惜,不可轻易损坏,各位听明白了么?”望着一众喜孜孜地穿上了崭新的黑色铁鳞甲的新兵们,李啸昂然喊道。

    “明白了,多谢百户大人!”下面兴奋的叫喊声,有如掀起一阵狂雷。

    赞画吴亮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意气昂扬的李啸,脸上满是敬佩之色。

    能成功弄来这些盔甲武器,吴亮知道,李啸又节约了多大的一笔开支。

    一件这样制作精良的铁鳞甲,市面价至少160两,33件便是5280两,那些骑枪骑刀每把按15两算,总共亦有近千两银子。再加上每把算10两银子的弓箭,李啸这趟求人之行,只不过花了十多两黄金打通关节,却总共为不归墩获得了差不多6500两的盔甲与武器!

    这实在是一个惊人的成就。

    这个李百户,非但武艺了得,这搞关系的本事,却也着实不可小瞧啊。

    现在,李啸还需的军备为购买23匹战马和20匹马所需的披甲,若按每匹马价格为50两,全马披甲为150两还计算,总共只需花费为4150两。

    李啸手头还有近8000两银子,除去这些费用,还有3800多两银子可用于日常开销,按每个月预计粮饷开支约为480两的前提,李啸现有的银钱,足可供应约8个月的的日常开支!这样一来,李啸所承担的运作压力,却是小了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李啸安排田威与王义守二人,带上两名从中屯所带出来的哨骑陈立,段时棨两人,一同前往辽西与蒙古诸部交界处,购买走私马匹。

    这二人,已经李啸多日观察,皆是人品端正,反应敏捷之年轻哨骑,故这次买马行动,李啸让两人与田威与王义守一同随行。

    陈立与段时棨两人,见自已这般被李啸看重,心下惊喜莫名,皆连连向李啸保证,此行定要顺利完成任务。

    田威等人出发后,现在每天的战兵训练,便由李啸重新接手。

    时间似乎从这一天开始,进入了快行道。

    严格而重复的训练生活确实没有太多的亮色,只有战兵们一天天的进步,让李啸暗自高兴而振奋。

    三天后,战兵能开始能排成均匀的直线站立。

    五天后,战兵们能开始做向左转和向右转,并能开始集体保持队型慢跑。与此同时,李啸派吴亮去锦州城中订制的旗帜和金鼓皆已完成。并同时从锦州城中买得25座鞍鞯回来,以每个16两的价格,总共花费了400两银子。

    从第六天开始,李啸立刻开始训练士兵听懂旗语,以及击鼓而进,鸣金而退的作战常识。

    其实,李啸到现在为止,训练的内容,都是些看起来极基础的军事常识,但这些看起来总是强调集体行动,并且颇是枯燥而无味的训练手段,却是成就一支精锐军队的精髓所在。虽然李啸培养的都是骑兵,但这些基础训练,对他们日后的成长壮大却是极为重要。

    只有通过这样看似无趣,却能逐渐改变战兵身心的训练,才能真正提高部队的齐整度,团结性和凝聚力。李啸相信,自已这样训练出的的队伍,实际作战效果肯定比此时还是纯粹古代意义上的明军,却要强出极多。

    八天后的中午,田威王义守等人带着一大批马匹顺利回返。

    一大群个头高大躯身健壮的马匹,白、黑、青、红、花什么颜色都有,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小跑着向不归墩奔来,不断有马儿嘶鸣跳跃,让整个马群充满了勃勃生气。

    “禀副队,这些天,我等去了大福堡外边墙处,到了那设在女儿河边的走私马市,却是那蒙古喀喇沁部的交易地,经一番讨价还价,以每匹45两购得合适战马25匹,皆是儿壮之马,且新钉了马掌,但比原先安排的多了2匹,这也是防备马匹生病或死亡,可以及时替换。”田威率先跑到李啸面前,一口气说完这一段话,然后拧开水壶咕嘟咕嘟地猛灌了几口水。

    “副队,那卖马的蒙古人见我等皆是现银交易,心中欢喜,被那段时棨与陈立这两个兔崽子窜掇,竟又以每匹10两的价格,半卖半送地将两匹普通驮马卖给我们,如此,这次买马,总共花了1145两银子。另外路上来回开销约为15两,剩余银两在此,请副队过目。”王义守一脸笑容地接过话头,说完后,从马背上取出剩余银两,交还给李啸。

    看着王义守与田威等人明显黑瘦的面容,李啸收了银子,欣慰地看着这四名部下,然后说道:“各位辛苦,可将马匹赶回马厩后,本队安排酒席,给你们接风洗尘。”

    四人闻言,脸上皆是欢喜之情,立刻赶马入厩不提。

    不多时,一桌简单却实在的宴席排开,李啸安排吴亮,田威,王义守,陈立,段时棨五人一同入席。

    几人入席后,李啸亲自给他们倒酒,让各人颇有受宠若惊之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啸接下来,对他们说出了自已接下来对骑兵队的打算与安排。

    “各位,现在本官欲建之骑兵队已初具雏形,各名战兵基础训练业已完成,接下来这几天,田威与义守二人,可以开始训练这些战兵骑马作战,这些战兵皆会骑马,只是战技缺乏,希望你们加紧训练,最迟在二个月内,要让各人均要熟悉马上作战之要领。”李啸对二人吩咐道。

    田威与王义守两人眼中皆是一亮,这大半个月过去,总算可以进入真正的骑兵训练了。两人随即站立,一齐拱手大声说道:“在下谨遵副队之令。”

    李啸笑了笑,示意他们坐下,然后对一旁坐着的陈立与段时棨两人说道:“你二人近来表现不错,这样吧,本队任命陈立为重骑队副队长,段时棨为轻骑队副队长,每人每月薪俸定为3两5钱,分别协助田队长与王队长。”

    陈立段时棨两人大喜起身:“我等多谢大人栽培。”

    一旁的田威插过话来:“大人,却不知何时去订重骑兵的马匹披甲?”

    李啸闻言,忙问道:“田威,你这般问,可是对这马匹披甲如何制作有所知晓?”

    田威笑着挠挠头:“某在尤世威大人军中时,当时营中有少数重甲骑兵,马匹亦有披甲,故在下了解一二。这些骑兵皆是小全装披甲,分为甲身,搭尾,荡胸,鸡项,面帘等部分,可自由组装,倒是方便得很。”

    李啸一边听田威诉说,一边心下却在沉吟。

    李啸看过史书,记得这小全装披甲,乃是宋朝时就有的重骑兵装束,是属于大全装披甲的改良版本。实际上,在中国古代,最有名的还是大全装披甲,这种装束下,马头的面帘,颈部的鸡项,马身上的甲身,胸前的荡胸,马屁股的搭后连成一片,密不透风,一点都不比西方重甲骑兵逊色。其中大全装典型代表的便是,便是辽朝的鹰军,西夏的铁鹞子,和金朝的铁浮屠。

    只是后来在战斗中发现,这种连成的一体的大全装,远不如可以分开组合的小全装适用。这种小全装最大的优点便是,同样给于马匹足够的防护之时,可以随意根据战况的需要,添减所需的马甲部分,从而更适合复杂地形和实际战场的机动需求。

    “很好,我军重骑兵所用的马匹盔甲,一样可定为这种小全装。”李啸开口说道。

    “李副队,听您说我军这重骑,将是用来冲阵之用,在下倒有个建议,就是如是这般骑兵密集冲阵,可把搭尾去掉,甲身亦缩减到马鞍处,其他地方甲叶可保留。毕竟重骑兵皆是冲击正面,两旁又有轻骑兵掩护侧翼与后部,这侧后面的后半部甲身与搭尾可不需要,哪此一来,马匹所需之披甲可减少很多,节省制作费用,并可节约马力,有利于马匹散汗,极大提高马匹冲阵快跑的速度,却不是甚好?”王义守眼中闪着光采,在一旁急急补充道。

    李啸又陷入思考当中。

    他心下知道,王义守这个意见极有见地。如果能这样打造出一批重骑兵出来的话,绝对比现在女真鞑子所谓的重骑要强得多。

    因为现在的鞑子,比起他们自称的祖先金朝来说,虽然有所谓的重骑兵,但人马着装的程度,却是差得太多。现在的女真鞑子,除了白摆牙喇兵及拔什库领催等真正的精锐,能穿冷锻甲与铁鳞甲外,一般的重骑兵皆内穿锁子甲,外披棉甲,棉甲外缀铜钉,中敷铁叶,作战时还必须浇水让棉花吸水,增加防御枪弹弓箭的能力。而马匹披甲则最多只有面帘与鸡项两处,均是使用一层薄棉甲,极少数马匹方挂有荡胸,而甲身与搭尾部分,那是绝对没有的。饶是如此,这种重骑兵在清代的中前期风光无限,从辽东打到广东,从东北战到西北,几无敌手。具体战术便是,在重甲步兵步战摧锋后,这些所谓的重骑,从侧面或绕至背面冲击明军战阵,往往一冲即溃,堪称是手到擒来,绝无失手,破阵后,接下来往往便是一边倒的屠杀。明军之所以每战下来,极难有士卒逃脱,大部分皆是丧命于这些鞑子重骑或其他轻骑的的追杀之下。

    “两位意见甚好,这样吧,明天我便和吴先生同去锦州城,找到铁匠铺,让其先制作一套样式马甲出来,若确是使用方便,防御得力,再去定做余下的19匹马匹披甲。”李啸环视了众人一圈,最终下了定论。

第三十五章 心声

    “百户大人,你所要的这马甲样式,小的倒是能做出,就是麻烦了些,需费些时日。另外需耗费熟铁甚多,却要花银子不少。”

    站在李啸面前,是锦州城中开铁匠铺的匠户张铜柱,他身穿粗布黑衣,须发半白,黑红脸庞,脸上满是刀刻般的沧桑皱纹。此时,他那粗糙的手中,拿着一张画了李啸所需的马甲样式的牛皮纸,一脸犹豫地对李啸说道。

    “那制这样一件马甲,却需多少银子?”吴亮在一旁问道。

    “禀大人,现在辽西之地,物价腾贵,小的从铁行采购的一斤熟铁要花银子2钱5分,我看了大人这披甲用铁量,至少要65斤,加上制作损耗,却需近80斤熟铁方可制成,加上串铁甲的牛筋,涂漆,内衬等物件,再算上人工与制作费用,一件这样的马甲价格怎么着也得130两银子以上。”张铜柱低声说完,小心地看着李啸的反应。

    听完张铜柱这般诉说,其实李啸心下反而松了口气,这个张铜柱,看来还是在实在人,所报的价格,倒比自已预想的价格要少很多。

    “价钱你不用担心,本官自会足付,你等尽快制好,我军现在却是急用。”李啸平静说道。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尽快制好,二周之内,便可完成。”张铜柱连声说道。

    李啸眉头一皱,这个时间,在他看来,还是有些长了。不过现在是试制第一件样品,李啸也不想多说什么,就先让这张铁匠和他手下工匠尽量做好吧。

    李啸等人留下图样,又付了定金,便从铁匠铺离去,准备采买些货品,便返回不归墩。

    两人穿行在煕煕攘攘的锦州街道中,忽听得旁边有个熟悉的声音高喊起来:“哟,这不是李百户吗,没想到今日有缘,在此遇见。”

    李啸回过头,正看到那大光布行的张得贵掌柜,一脸灿烂笑容向自已走来。这张得贵旁边,便是上次抢他马匹的周奇等人。

    “哦,原来是张掌柜,却是多日不见。”

    “咳,李百户现在荣升高位,自是事务繁忙,张某纵有心求见,却亦不好多扰啊。”张得贵一脸笑容不减,随后却压低声音问道:“李百户,听闻你现在已被调至不归墩,却不知过得可还安好?”

    李啸心下一动,张得贵这言语,似隐隐有讽刺与挖苦在其中。

    他直视张得贵的笑脸,平静地说道:“李某在不归墩过得甚好,倒是多谢张掌柜记挂了。”

    “那就好,那就好。”张得贵一怔,然后搓着手笑道。

    “张掌柜,若无他事,李某告辞了。”李啸向张贵一拱手,便欲离去。

    “李百户,您果是忙人一个,在下也不便多扰了。对了,李百户,现在时近深秋,你墩内人口定需添置布料,以做冬服与厚被,可来我处购买,定会给百户大人您最大优惠。到时李百户可来我店中,与在下细谈。”见李啸欲走,张得贵急急说道。

    “多谢了,这事日后再说吧。”李啸与吴亮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去。

    看着两人渐渐走远,张得贵脸上笑容消失,代之以一种峻刻的神色。

    “掌柜的,方才你这般说他,那李啸估计快窘死了。现在他被发落至那荒僻的不归墩,没得粮饷发放,如何有银钱来定做冬衣棉被。”周奇在一旁冷笑起来。

    他话语一毕,一众人等皆大笑起来。

    “掌柜的,我看李啸这厮,脸上还一副虎死不倒架的模样,却是让人可气。”另有一名壮汉一旁冷哼一声说道。

    “哼,这人不过是在硬撑面子罢了。他现在还未尝到真正的苦头,待到辽东那苦寒的冬日到来,他手下兵员无饷无衣,皆来闹事之际,李啸才会知道,什么是走投无路,什么是悔不当初!到时,本掌柜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能耐再充大尾巴狼!”张得贵冷笑说完,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李啸吴亮二人返回后,正好看到田威他们正在训练骑兵们如何使用马匹。

    “你们这帮兔崽子注意了!下面跟老子学学骑兵最基础的内容,怎么护马和驯马。”田威的大嗓们吼声如雷,对面前正牵着马匹站成一排的骑兵们大声吼叫。

    每个骑兵脸上立刻显出凝重的神色,每个人都在竖起耳朵倾听田威的教导,李啸等人也停下脚步,颇有兴致的倾听。

    “听好了,咱们作为骑兵,如果只是会骑马,那不一定就是会用马。而要会用马,则必须先驯马。虽然马通人性,但毕竟是兽类。要想使它更好地接受我等意图,使战马之力更好为我所用,就应当以人为主,尽量沟通人马之间的关系,并需要对战马进行细致、耐心的调教,也就是要收得马心,识得马意,最终达到人马—体的最佳效果。”

    见下面的骑兵听得专注,田威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喊叫着说道:“兔崽子们,驯马并非轻而易举之事,尔等需得时刻对战马保持亲近与关爱。即使分得的战马性子烈,脾气犟,也要时时爱抚,要为其解痒,捉虱、提供洁净饮水,加草添料,并时常洗刷,从而解除其马的戒备之心,增加人马相亲之情。现在我军还没有兽医,你等更需细心爱护。”

    骑兵中响起了一阵笑声,有个调皮的骑兵怪笑着说道:“他娘的,侍侯这破马倒比个人还费事呢。”

    田威闻得此言,脸色一沉,手里的马鞭便刷地朝这名骑兵用力挥了过去:“入你娘!你可知道,包括鞍鞯缰绳在内,这可是价值六十多两银子一匹的战马,比你这臭小子可要值钱得多呢!这宝贵的战马将要与你同上战场,共历刀枪,供你来往驱驰,与你同生共死,真真有如兄弟一般,你竟敢这么说它!”

    那名骑兵挨鞭后不敢吭声,田威转过头来,深情地抚摸了下自已那匹雄壮的坐骑,然后缓缓说道:“当日大凌河之战,我军中了那鞑子的埋伏,那正红旗主代善之子贝勒岳托亲统精锐骑兵,沿路追杀我大明溃军,若不是此马得力,我田威岂能活到今天。”

    “队长,我们定会爱战马如兄弟的,你好好教我们吧。”那名挨打的骑兵高喊道。

    “好,下面我们先来做个简单的人马沟通,训练马匹卧倒。你们来看,我以自家坐骑为示范,牵动一侧缰绳,通过马镳、马衔的传导,会对马的齿龈、口角产生强烈压迫之感,如此,便可强制战马卧倒,卧倒后,要注意立即缓和缰绳,解除镳衔对口角、齿龈的压迫,若有可能,还须对马给于酬赏,包括食物与安抚等等。即如《马经》上所言:戢其耳目,无令惊骇。习其弛逐,闭其进止,人马相亲,然后可使。。。。。。”

    李啸面带微笑离开了骑兵训练场地,心中极是安慰。有田威与王义守这样优秀的骑兵教官,李啸确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三十多名骑兵都将会成为未来骑兵部队的杰出人才。

    李啸回到自已房中,还未安坐,忽有人前来通报,说是有名故人来见他。

    李啸心下大疑,自已一身廖落,如何还有什么故人。

    他一出门,见得一行人到来后,不禁怔住了。

    来的人,却是李啸日夜思念的祖婉儿。

    望着面前身穿浅粉色对襟褙子,腰间系着一条嫩绿丝绦束腰,形容有些拘谨,却愈发显得娉婷动人的祖婉儿,李啸感觉心跳加速了一倍。

    那名通报军士颇为机灵,连忙带着陪同祖婉儿到来的陈阿伯和另外几名祖大乐家的仆人离去,却一间偏房闲坐饮茶不提。

    祖婉儿与李啸四目相望,两个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限深情,却一时皆不知如何表达。

    一些路过的家属,看到他们这般凝情相望,皆掩嘴窃笑而过。

    “婉儿,你怎么来了?”李啸终于说出这句话打破沉默。

    祖婉儿却没回答他,然后走到旁边自已的马匹处,翻身上马。

    她嘴中喝驾,那马一声长嘶,掉头向东面的海边奔去。

    李啸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他随即跨上自已的踏雪马,向祖婉儿猛追而去。

    涛声连绵的海边,翻飞的马蹄将海滩的柔软的沙粒飞扬而起,有如一首合谐的奏曲。

    最终蹄声停止,两匹马并立在一处。两人无声下马。

    海天空旷,碧浪滔滔,两个人渐渐走近,终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婉儿的声音,有如微弱的虫鸣。

    李啸呼吸着婉儿一身少女的馨香,轻轻抚弄她消瘦颤栗的脊背,心潮澎湃难以抑制。

    “除非我死了,才会忘掉你。”

    祖婉儿轻声抽泣起来,她喃喃地对李啸说道:“李啸,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原本以为当日父亲会收你为亲随家丁,却没想到却因门第之见,竟闹得这般不欢而别。这些日子,我对你日夜思念,饮食难进,不知道哭了多次,可把父母家兄急坏了。后来听到你却是去了中屯所投军,还升了百户,我才略略放下心来。后来听陈阿伯说,你被安排驻守到了这不归墩,我连日苦求父母,让我去见见你。母亲捱不过我,这才让陈阿伯今天带我过来见你一次,还好,总算顺利见到你这家伙了。”

    祖婉儿嗔怪的话语,却让李啸心下更觉酸涩莫名,当日的一切,仿佛于瞬间映过脑海,让他又是一阵感慨。

    李啸捧起她白玉般的脸庞,回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说出了自已的心声。

    “婉儿,待我再立功名,晋官得爵时,定要娶你过来,那时,你父母也阻拦不得。”

    听到李啸这温暖有力的话语,祖婉儿脸上飞红,眼中却又欲落泪,她嘤地一声,一把将李啸拥抱得更紧。

    时间业已溶化,周围的一切似已静止虚无。只有一群海鸥在蔚蓝的天空中,高叫着盘旋,从天上默默围观这对忘情相拥的人儿。。。。。。

第三十六章 玄虎骑、飞鹞子

    一个多时辰后,李啸设宴款待祖婉儿一行人,然后送其返回。

    “以后若有空,我常来看你。”祖婉儿依依不舍,那双直视李啸的美丽而澄澈的双眸,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

    “李啸随时恭候婉儿到来。”李啸一脸微笑,朗声回道。

    将祖婉儿一行人送离不归墩后,李啸目视着他们消失在遥远的官道上。斜阳依依,将他凝眉深思的脸,染成温暖的金黄。

    十一天后,李啸在锦州城张铜柱处定做的马匹披甲制作完成,被装在李啸入城采购每日生活物资的马车上,一并送回。

    李啸看到,这套制好的马匹披甲,分了面帘,鸡项,荡胸与前甲身四部分,皆是由大小约3厘米见方,厚2毫米多的黑色小熟铁块,用牛筋串制而成,外面涂了清漆防锈,内面则衬着厚实的牛皮内衬,以防止铁片与马匹的皮肤直接摩擦以至溃烂。

    李啸先让人试验防御箭矢的效果。

    他取了前甲身来试验,将它挂在一个木桩上,然后让王义守从几十步外对其放箭。

    王义守掂弓搭箭,连射了几箭,只听得叮叮几声金属撞击的脆响,那些箭矢皆掉落于地,无一支能射透这密集的甲叶。

    这个试射结果让李啸相当满意,旁观各人也皆面露喜色。

    这意味着,即使敌军在正面设有弓箭手,也难于对着着铁鳞甲的重骑兵与披甲马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接下来,李啸开始试验马匹着装。

    田威在一旁已是按捺不住,他一把将所有的马甲都抱了过去,亲手给自已的坐骑全部装上扎好,然后自已全身披挂,拎起骑枪便翻身上马.。

    “驾!”田威一声大喝,纵马而去。

    他兜了一里多路,然后回转过来,从马上跳下,大笑着对李啸说道:“副队!此甲设计得甚好,马匹奔行无甚挂碍,速度虽然慢了些,却是冲力十足,并不碍滞。我看,这般马甲披上后,既可冲阵,又可短距之内追击敌军,实是不错!”

    李啸一脸微笑,他在心中估算了一下马匹的负重。马上的人披甲为50斤,人体重约为130斤,马甲约65斤,加上骑枪算15斤,那么总共马匹负重为260斤,也就是130公斤。加上蒙古马的重量400公斤,整个重骑兵人马合重为530公斤。

    李啸知道,在中世纪的法国重甲骑兵,马匹所负载的重量远过了这个负重,甲具全装的重骑兵,极限冲阵负重甚至可达半吨多。

    以15世纪的普通宪骑兵为例,一个宪骑兵包括板甲35公斤,马甲55公斤,长剑,钉头锤(或者斧子),匕首,骑枪,盾牌总重25公斤,另外洋人自身怎么也有70多公斤,马匹整体负重达185公斤。所骑的马是体高1.6-1.7米,体重500公斤左右的法国诺曼马,人马合重则可达685公斤!

    这样的欧洲骑兵作战的标准作战模式,通常是重骑兵操纵战马,从200米开始准备冲锋,先是漫步,然后是快步,借着小跑,最后50米时,放平骑枪,全速冲刺。在这样恐怖的冲击面前,除非极其训练有素的重甲步兵尚可勉力承受外,这种欧洲重骑兵几无敌手。而待敌军被冲溃后,重骑兵退后,由轻骑兵或步兵扫荡残局,追歼溃兵。

    现在李啸设定的重骑兵,人马合重有530公斤,也足以在这块东方大陆上傲视群雄,大展身手了。李啸确信,除非双方皆是重骑对冲,并且对面那些装甲薄弱的女真重骑人数占较大优势力,或者自已傻乎乎地冲击训练有素的长枪兵正面,那么,自已这样的精锐重骑,才有可能会被打败。

    而且自已这些骑兵,实际上并不是全甲具装,因为没有后甲身与搭尾,实际上是简化版的半甲具小全装,这样一来,比起那些笨重的欧洲重骑兵,却是要灵活得多,可以方便操纵,机动转向,还有余力在冲阵后,短距离追击敌军。

    当然,随着历史的进程,欧洲的重甲骑兵持长枪冲锋这种中世纪的主流战法,在十五世纪末时,开始渐渐地被训练良好的重装长枪步兵和日渐崛起的火枪兵所压制,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处于一种没落的境地。此时的欧洲,为了保证骑兵的使用价值,在诸如法国等传统骑兵强国中,开始出现了拿着火绳枪点射,机动邀击的骑兵,颇有点象后世的美国西部牛仔的作战方式。

    但是,到了现在李啸所处的这个十六世纪,一位猛人横空出世,重现了骑兵,尤其是重骑兵的尊严与荣耀。

    这个人,便是瑞典的国王,古斯塔夫二世。

    古斯塔夫?阿道夫(gustavus2adolphus),生于1594年,卒于1632年,瑞典国王(1611—1632年在位)。他是瑞典瓦萨王朝创立者古斯塔夫?瓦萨之孙。为了恢复瑞典的大国地位,年轻的国王古斯塔夫二世,于1612—1613年,发动了对丹麦的战争,结果却是一场大败,瑞典被迫割地求和。

    饱受耻辱的年轻国王,开始卧薪尝胆,发奋图强。他开始精简军队编制,改善武器装备,尤其是对重骑兵严格训练,使其成为讲究战术配合与团队做战的新式骑兵,并在战斗中使其与步兵、炮兵和后勤兵密切配合,最终古斯塔夫二世的这番改革取得了显著的效果。在接下来的1614—1617年间,他率军对俄国开战,取得了重大胜利,迫使俄国签订《斯托尔波沃》条约,确保了瑞典对波罗的海地区的占有,并获得了俄国在芬兰湾周围的大片土地。

    有了瑞典这个优秀榜样,接下来,普鲁士、法国、英国等强国皆开始如法炮制,纷纷成立强悍的重骑兵队伍,重骑兵的集团冲锋,又开始成为了克敌制胜的妙招。

    “此马甲却是甚好,合乎本队之要求。吴先生,可再按此制式,将其他的19副马匹披甲制作完成。”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的李啸,微笑着向吴亮下令。

    “学生谨遵百户大人之令。”吴亮笑着应诺。

    此时,田威等人又提出,现在既有实样,可拿此样品去锦州其他铁匠铺处,让其照做,甚至可以拿到宁远,山海关等处的铁匠铺中定做,以节省制作时间,尽快让重骑兵打造成型。

    李啸同意了他们的意见,让王义守将与吴亮一同前去各处铁匠铺定做这马匹披甲。因现在墩内房间也快修建完毕,顺便把田威、王义守、陈猴子等人的家属从山海关接过来。

    王义守与吴亮两人拿了样品,领命离去。

    过了几日,看到骑兵们对使用武器比较熟悉后,李啸与田威一起,开始训练骑兵的战阵配合。

    李啸重点演练的,是楔形战阵。

    李啸看过历史,知道这个楔形战阵,是当年威风凛凛的条顿骑士团,纵横欧洲的不传之秘。

    这种战阵的具体形式便是,以重装骑兵为先锋进行排头突击,后面步兵跟进,两翼和后方则由轻装骑兵保护及扩大战果。这种楔形阵是骑士团常用的战术,它的优点是突击能力强,能够迅速撕开对方防线,如果敌军的军事素养不高的话,很容易就被骑兵楔形战阵的楔尖切开,从一点突入,然后迅速地从这个基点将敌军撕成两半,从而最终造成敌军全线溃败的效果。

    当年条顿骑士团,就是靠这一招纵横欧洲几无敌手,在他强悍的武力压迫下,信仰原始宗教的立陶宛人不得不接受天主教,才使自已免了亡国的厄运。

    真正让条顿骑士团遭到挫败的,是1242年冬的楚德湖战役,由于在冰面上马蹄打滑,重甲骑兵无法顺利冲击,最终败给俄罗斯的重装步兵联军,这场战斗让一万多名身经百战的优秀骑士战死或被俘,随后条顿骑士团陷入了波兰、匈牙利、俄罗斯等诸国的共同攻击,在四面楚歌中,渐渐走向没落与灭亡,最终,条顿骑士团的残余人员,改名成立了德意志骑士团,总部设在奥地利维也纳,抛弃了杀戮与征伐,以慈善事业为主,一直存留至今。去年年中,德国总理默克尔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还专门接见了他们的代表人物。

    不归墩外,一处开阔平缓,野草萋萋的平地上,一众披甲着枪的骑兵开始按李啸的要求进行训练。

    此时,田威与王义守等人,在这些天的训练中,已分别拣选出20名重骑兵与14名轻骑兵的具体人选。拣选的原则也很简单,骑术更好,且懂得弓箭射术的人优先选为轻骑,余下的便是重骑兵人选。

    如果从天上看去,排好战阵阵形的骑兵是这般模样。

    最前面是排成30多度尖角的重骑兵,人人手持骑枪,呈金字塔型率先冲阵,以冲力与锋锐破敌。而这个金字塔的尾端,则是跟行的全队轻骑兵,他们掩护后翼,人人手持骑刀,懂箭术的还身背弓箭,准备在前面的重骑兵破阵后,这些轻骑兵立即挥舞骑刀大砍大杀,扩大战果,追杀溃兵。

    这般训练,最要紧的是骑队阵型要一直保持紧凑与秩序,不论是加速冲锋还是缓步慢跑均可保持住队形,这一点对于刚开始练习的骑兵们来说,相当困难,却是不得不一定要迈过去的一道坎。

    其实在这个明末时代,明清双方,均没有标准的骑战之法,也绝无会有这样专门的骑兵训练。双方都是精锐打头,跟随自家将领一窝蜂地冲阵,明军的骑战主力便是将领的家丁,而清军则是白摆牙喇兵和马甲兵,骑兵冲击后,若占得先手,便大砍大杀,若出战不利便卷旗逃走,当然,论败走的机率,明军是清军的十倍不止。

    当时后金还有一种战法,便是将重骑兵布置在用来冲阵的重甲步兵之后,待两军步兵接战相杀之际,绕行至侧后以冲击明军两翼,基本没有正面用重骑兵击溃明军步兵阵列的战例。

    其实真正说起来,这些骑兵战阵训练,里头学问其实很多,不单是人员互相间的配合,诸如马速,风向,间距等等因素,都会对战阵效果造成相当大的影响。如果更要细化一点来说,包括战马平时的训练和喂养,骑兵自身的饮食与体型控制等等,都有相当的要求,欧洲国家也是摸索多年才最终成型,从后世穿越回来的李啸,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只能边摸索边在实际中加以改进。

    李啸与田威两人,分上午与下午两班,轮流指挥训练。李啸已仔细地安排好时间,而在骑兵们练累了休息时,便有从那些流民家属于选出的四五名老汉劳伕,抬过来马食槽,给马匹喂食精豆料。而到了下午训练完放马入厩之际,骑兵们各自洗涮自已的马匹,劳伕们除了给马喂食净草与豆料外,还要给马喂些食盐补充体力。

    待马匹入夜休息之际,这些劳伕们还要关注马匹的保暖,以免马匹受冻生病。现在李啸手中只有两匹多余的马匹,若是一场疾病下来,战马立刻便会不敷使用。

    这般又练了十多天后,从各处订购的马匹披甲已取回来,田威王义守等家人也均接至墩中。

    那二十名重骑兵马匹全部披甲后,整个重骑队行进前冲时,气势相当威猛,有如一只凶厉的黑色钢铁怪兽。而且这装备一上档次,各名骑兵的心气也一下子上来许多,训练之际凭添了精神。这只李啸煞费苦心建立的小小骑兵队伍,越来越有一种精悍雄顾的气势了。

    又一个月过去了。

    夕阳西下,秋风萧瑟,卷起落叶漫天。浓重的血色将整个旷地染成让人目眩的暗红,却让那排成整齐楔形战阵,如同在一片血幕中冲锋奔行的黑色骑兵,颇有一种粗犷凌厉的美感。

    “副队,这重骑队与轻骑队,再练上一阵,应可上阵杀敌了。却不知副队打算给他们取个什么名字?”田威对李啸微笑问道。

    “名字本队已想好了,重骑队取名为玄虎骑!轻骑队取名为飞鹞子!”李啸的声音清晰而深沉,英俊双眸辉映如血的天空,有如两颗闪闪发光的红宝石。

    “好个玄虎骑!好个飞鹞子!李百户取的名,端的有气势!”田威王义守等人,皆抚掌大笑。

    李啸亦朗声大笑,呼啸清冷的秋风吹过,将众人爽朗豪迈的笑声,传出很远很远。。。。。。

第三十七章 惊变

    “副队,现在我军骑兵战阵愈发熟练,就是可惜没机会沾血。真想带着这帮兔崽子们,去找鞑子练练手,顺便砍几个首级回来,还他娘的能升官发财呢。”

    望着前面此时正在练习墙式战阵等新式战列的一众骑兵,田威这番话说得底气十足。他呲呲了牙,那被呼啸的寒风吹得一脸雪屑的面容中,表情混杂,说不出是欣悦还是失落。

    初冬的薄雪,在刺骨的寒风裹挟下,纷扬而落,晶莹的雪花划过李啸紧毅的面庞,却丝毫不妨碍他专注地看着对面的骑兵训练。

    李啸没有回答田威的问话,只是眼中却渐渐显露出森寒之色。

    马上杀敌取功名,可不是每个热血男儿的心中梦想。

    其实,李啸在心中,比田威等人,更希望早日带着这批骑兵前往寻找鞑子厮杀一番。他每次想起上次在大凌河哨探中,自已被鞑子追杀的狼狈情状,李啸心下便深以为耻。

    此仇不报非君子啊!

    李啸这般想出战,还有一点隐密的心思。

    关于这一点,李啸一直没对部下说出来。那就是,自他来到这不归墩后,那王道奇竟真的将他及手下的全部粮饷皆断掉,再未发过一文钱。李啸也尝派人去问,王道奇只是说现在辽饷未到,发不下来,便没了下文。

    李啸心下暗知,这王道奇使出这般卑鄙手段,无非是要他屈服,最终在走投无路之际,再乖乖地去投王道奇门下。

    哼,你道我不得成事,现在老子衣食丰足,连骑兵队都拉起来了,只怕王道奇你这厮,到时知道了,怕要惊掉下巴吧。

    王道奇,将来老子还要再立新功,再进一步地升官晋爵,却要让你这厮嫉妒得去死。

    李啸心下这般想着,十分快意。

    也许,随着自已将来踩着鞑子的脑袋一步步升职,那可爱动人的祖婉儿,才会最终顺利地嫁给自已吧。。。。。。

    李啸在心下确信,现在越发配合纯熟的玄虎骑与飞鹞子,若是遇上了上次追杀他的那二十多名哨骑,应该足可一战了。

    现在朝廷与后金作战连战连败,鞑子首级极其珍贵,一名军士若斩获一个鞑子首级,便可升为小旗,若斩得三个,便可升为总旗,除了晋升官职外,另有丰厚的奖金酬赏。

    这对于这些还未上阵的玄虎骑与飞鹞子来说,应该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而且这批骑兵,有比鞑子骑兵更强的一点,那便是战阵配合与战场纪律。

    此时,远处负责训练的王义守,又在对一众骑兵,大声强调李啸说过的话。

    “兔崽子们,俺再强调一遍李百户对各人都说过的话。要知道骑战之法,要的是整体压倒敌人,是要凭着战阵配合和集体行动攻击敌人,但凡仗着自己武勇脱离队伍杀敌的,纵有斩首,回来一样打军棍,直至开革除名,家属流放,各人听清楚没有?!”

    “听清了!”

    “再说一遍!”

    “听清了!!”

    “听清了就好,这条规矩,乃是我骑兵队阵战之根本,各人务要牢记,干犯不得!好,下面返回原处,再来训练一遍。。。。。。”

    听得王义守的声音远远传来,李啸暗下决心,等这套攻击轻步兵或轻骑兵颇为有效的墙式阵列练熟后,他一定要亲自率队,去和那些鞑子哨骑们好好较量一番,要用鞑子的鲜血与头颅,为自已和手下的骑兵队铺就一条荣耀与晋升之路。

    正遐想间,穿着着厚实冬衣的陈猴子从墩内出来,随后他靠在一根木柱上,出神地望着对面训练的骑兵们。

    李啸瞥见他在寒风中瑟缩的身影,心下一阵感慨。

    陈猴子前几天才从陈麻子医馆回来。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陈猴子在医馆躺了三个月不到,伤势便嚷嚷着要回哨骑队,陈均无奈,又见他恢复得还不错,对他交待了些注意事项后,便让他回去了。

    在往日的探望中,陈猴子早知李啸等人已去了不归墩,且自已的妻小也已被接至墩内,故他离开医馆后,便直奔不归墩而去。

    陈猴子的归来,让李啸心下极高兴,自已又多了一名得力助手了。因陈猴子伤势未全愈,便安排他跟着吴亮,当名副手,管理墩内的杂事,也正好发挥陈猴子做事精明有条理的长处。

    “猴子,现在我军过冬事宜可皆备好?”李啸问道。

    “放心吧副队,各家各户的冬衣棉被等物皆已发放下去,另外这段时间里,每家都修了炕床买了煤块,这白天夜里,皆是无人不保暖,连马厩也修了烟灶,晚上亦是暖和着呢。”陈猴子笑着回答。

    李啸心下甚是满意。辽东之地,冬日来得早,现在不过是农历九月中旬,换成阳历不过是十月中下旬,却已是朔风凛冽,薄雪纷飞,天气一下就变得极冷。如不趁大雪还未封路,趁早备好过冬事项,以后却是甚为不便。

    几个人又闲聊了一阵,看起来,这平凡的一天,又要这般平静地度过了。

    只不过,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平常的日子,将成为剜刻在李啸心中,是他一生难忘的日子。

    墩外的官道上,远远的,得得的马蹄急骤而来。

    “咦,这不是莫长荣么?他怎么来了?”

    田威眼尖,迅速看清了来人,却是自已的榆林卫乡党莫长荣,正拼力打马向自已的方向飞奔而来。

    “吁!”

    莫长荣一声怒喝止住坐骑。头盔掉落,身着一件遍满污泥与凝血的棉甲的他,翻身下马,随即哀声向李啸大哭而拜。

    “副队,快快出兵,救救高把总吧!”

    李啸惊跳而起,旁边的田威等人也皆是一脸大惊失色。

    田威一把冲过去,将莫长荣一把从地上抓起,大吼道:“怎么回事!高把总他怎么了!”

    气喘吁吁的莫长荣急切地想说出来,却一下呛住,大声咳嗽,憋得脸红。

    一旁的吴亮连递给莫长荣一瓢水,莫长荣喘着粗气,大口喝完,然后急急地对李啸说出了以下之事。

    原来,在前天,留守在广宁中屯所的哨骑队,接到了王道奇安排的任务,要哨骑队护送一批军粮,去至锦州城西北处的大茂堡,以便让大茂堡及下属的二十七座墩台能平安过冬。

    这大茂堡原是广宁左屯卫下辖军堡,后来左屯卫重点用来对付蒙古喀喇沁部,这块突出锦州西北部最前端的军堡,自几年前,便被划给了广宁中屯所,与原有的大福堡,大兴堡,大胜堡,大镇堡等等一起,成为了广宁中屯所最重要的五座下辖军堡。而每个军堡下,又各有几十座墩台。

    护送粮队至下属军堡,是每个屯所的常见任务。且因往年皆是平安送抵,没出过什么差错,故高朴接了军令后,也没想太多,于昨天上午,便亲自带队,护送粮队出发上路。

    只是万没想到,在今天凌晨之时,过了那左屯卫的流水堡之后,便突遇到大股的鞑子哨骑袭击,将高朴的哨骑队及一众送粮的民伕团团围住,情况万分危急。

    “禀副队,我中屯所哨骑,除华济及2名哨骑留守中屯所外,此时已基本全部出动,却也不过只有18骑,那鞑子却有近40骑之多!高把总见情势危急,立刻命在下趁鞑子还未合围之际,火速赶回锦州报信。”

    “那锦州城各营军兵,可曾立刻派发援兵?”田威在一旁急急问道。

    “禀副队,在下拼死冲出包围后,立刻赶到锦州城求援,因祖大帅率了众将前往宁远商讨军务,现在锦州之处,乃是都督佥事祖宽将爷主事。小的哀求祖宽将爷立刻派发援军,不料祖宽听闻鞑子哨骑如此之多,当下便是颇为犹豫,说什么,鞑骑精锐又人数众多,恐我从锦州之处发了援兵,怕亦已是赶不上救援,又说什么要与众将商讨之后方可发兵。小的连声哭诉,说军情似火,若不趁早发兵,只恐高把总等一众哨骑已是命在须臾。那祖宽却死活不肯立刻答应,只说让在下先下去休息,待其研究后再行决定。小的万般无奈,忽想起在这不归墩中,副队您在此处练了些骑兵,故在下紧急赶来,但求副队赶紧出兵救助援,不然,高把总和一众哨骑兄弟,定死于鞑子之手啊!”

    莫长荣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又刷地伏跪于地,向李啸嘣嘣地用力连磕了几个响头,磕得额头鲜血直流。

    “砰!”的一声,李啸面前的一把椅子,被愤怒的他一脚踢飞。

    “快快起来!高把总乃我李啸之恩人,安可不救!他祖宽畏敌不敢战,我李啸却决不能坐视兄弟这般败亡!李啸纵死,也要救得高把总逃出性命!”

    李啸脸沉如铁,沉声怒喝。

    莫长荣一脸激动,眼中已是热泪盈眶。田威陈猴子等人望向李啸的眼神,更是莫名的钦佩与尊敬。

    “副队,那我们立刻出发吧!”田威急急插话道。

    李啸点点头,随即转身,对田威等人下令,让玄虎骑与飞鹞子马上停止训练,然后整束甲装,立刻跟随自已,前往解救高朴的哨骑队。

    命令即刻便下达下去。听闻要前往与鞑子打仗,这些骑兵中,竟然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欢呼。

    练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与鞑子好好一战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把李啸反复磨厉的宝刀,终于要拔出刀鞘了!

    “出发!与鞑子决一死战!”

    已披挂了一身银漆闪亮白摆牙喇盔甲,系着一条鲜红如血的红绸披风的李啸,大步跨上昂首挺立的踏雪宝马,手中闪亮的精钢虎刀在空中昂然一挥,大声怒吼下令。

    底下,是一片更加激昂的欢呼与喝叫。

    “万胜!”

    “万胜!”

    “万胜!”

    莫长荣打头在最前方领路,已整肃行装的20名玄虎骑,14名飞鹞子,由百户李啸亲自带队,纵马疾行,前往左屯卫大流堡北部,救援高朴与一众哨骑。

    朔风怒吼,霰雪纷飞,天地之间,一片茫茫银白。

    留守墩中的吴亮、陈猴子及一众家属,均一脸热切地看着骑兵队消失在远方的旷茫雪天,每张凝神眺望的脸上,都是满满的关切与敬意。

第三十八章 追敌

    “副队,如何变得恁的?!我等现在不折向西北的大茂堡救援高把总,却径往北去,乃是为何?!”原本在前领路的莫长荣,圆睁双眼,惊讶地对李啸大声质问。

    狂风啸厉,裹挟着漫天霰雪击打在脸上,有种撕裂般疼痛。迎面而来的北风,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小刀,将每个骑兵的脸上与手脚,割满了细小的血口子,并冻成了一层肿胀的黑红色。风雪袭面而来,吹得每个人都几乎睁不开眼,很多骑兵冻得鼻子麻木,清亮的鼻涕流出,立刻结成闪亮的的冰砣,不得不扭头大口地呼吸喘气,看上去颇为狼狈。

    相比这些冻得发僵的骑兵,他们胯下的坐骑却是每匹都出了一身大汗,汗津津的皮毛边缘,皆沾满了晶莹的雪粒,顶风冒雪奋力驱驰的马匹们,喷着响鼻,嘴里吐出团团白雾,蹄声开始纷乱拖沓,显然体力已是耗了许多。

    风雪越来越大,辽东大地更显苍茫寥旷。这笼罩天地的苦寒肃杀,将这只小小的骑兵队紧紧包裹。从天上望去,有如一群在一片无尽银白中悄悄移动的小黑点。

    山川萧条极边土,自古辽东征战苦啊。

    在众人原本高昂的士气开始消沮之际,眼神锋锐,脸沉如铁的李啸,他原本激昂急切的心中,开始渐渐地冷静下来。

    “传本队之令,全军计划改变,不必再往大茂堡方向追击,立刻直奔北面!”

    全体骑兵越过锦州城北部时,李啸的声音,透过呼啸的寒风,冷冷而清晰地响起。

    听了李啸最新的命令后,莫长荣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惊愕至极的他,向李啸大声质问了本章开头的这句话。

    李啸转过脸,脸上神色更见严厉与峻刻,他大声对莫长荣喝道:“从你报信返回到现在,已过了近二个时辰,你以为,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凭高把总手下那18名哨骑,能抵抗这么久么?本队敢料定,现在鞑子哨骑定已击败我哨骑队,然后押着俘虏与粮队北返。我军若再往大茂堡方向而去,只会扑空,而且徒耗马力,于事何益!”

    “李百户,你的意思是,高把总他们已经。。。。。。”

    一脸惊慌的飞鹞子队长王义守,喉头哽咽,说不下去。

    “没有找到鞑子哨骑前,事情尚难揣度!只是若让鞑子带着粮队与俘虏渡过大凌河回返,我等就真的回天无力了。”李啸声音低沉,脸色更加紧绷。

    “那我军现在向北急赶,可能追上返回的鞑子哨骑?”田威急急插话过来。

    “极有可能。现在这般大雪封路,我军行进困难,鞑子亦是难于快撤,况且他们还有俘获的粮队要押返,速度只会更慢。我军这一路北去,定会追上这些该死的鞑子!”

    “好,就听李副队的,我等加把劲向前赶路!”田威发狠道。

    “田威王义守,你二人,带兄弟们唱响那首岳武穆的《满江红》,壮壮士气!”李啸抹了一把面上的冰霜,大声喊道。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一众骑兵齐声高唱这首李啸亲自选定,并请了乐人谱曲教唱的骑兵队军歌,每个人都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唱了出来,原本颇为消沮的士气,高涨了不少。

    李啸一脸激动之色,一股铁马冰河,男儿击北的豪迈之情,在他心中激荡汹涌。

    “跟上本官,随我杀鞑立功!夺功名,取富贵!”

    李啸挥刀怒吼,率先一马冲在最前头。

    他身后,立刻一阵激昂的喊声震天而起。

    “夺功名,取富贵!”

    “万胜!”

    “万胜!”

    “万胜!”

    。。。。。。

    相比士气高涨向北追敌的李啸骑兵队,此时,正押着俘虏和一百多人的粮队向北回返的30多人的鞑子哨骑,却是士气萎顿,行进缓慢。领队的镶黄旗拔什库图赖,那标准的女真人瘦长脸上,更没有半点欣悦的笑容。

    他的心情,比这越下越大的漫天风雪更加恶劣。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已受牛录额真达尔襄的重托,带上了整个牛录最精锐的42名哨骑,并且是以突袭的方式包围这只由18人明军哨骑,竟还付出了5人死亡,4人受伤的重大代价,才将这只哨骑队全部消灭,并最终把那名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击杀了自已三名鞑骑的明军将领,砍成了重伤,才将其勉力俘获。

    这名受伤的明军将领,被自已手下俘获后,怒火中烧的图赖又狠狠地抽了这个该死的明狗七八鞭,才将他与另外被俘的5名明军哨骑一同绑在一辆空出来的粮车上,随那些早已被吓得破了胆的民伕们一起,押着这将近二千石的米粮,一并向北押回。

    这场有明军内部细作提前通报粮队行进路程,并且自已是以逸待劳中途伏击的战斗,竟还折损了这么多精锐哨骑,图赖可以想见回去见到牛录额真达尔襄后,自家的这名主子那恼怒不已的表情和劈面而来的斥责。

    图赖扭过头去,又看了一眼那些正绑在另一辆空置的粮车上,那5具已冻得僵硬如铁的鞑子哨骑尸体,心情更加灰败。

    “队长,再过一个时辰,便可到大凌河边上了。”旁边身着厚厚棉衣却冻得一脸通红的汉人通事,小心地提醒一路沉思的图赖。

    图赖麻木地点点头,没有回答他。

    汉人通事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即怒声喝骂那些正在雪地中艰难拉车前行的民伕,要他们快点行走,不可偷懒。

    一名民伕不慎脚下打滑,一个趔趄,险下摔倒。

    汉人通事大怒,扬起马鞭就狠狠地抽了下去,打个这个民伕大声哭嚎。

    此时,仿佛在瞬间,每个鞑子哨骑都感觉到自已的耳朵中,听到了一些细小而绵密的声音。

    这些几乎人人是上好猎手出身的鞑子,耳朵极其灵敏,立刻便听出来,传入耳中的是,从身后传来的越来越响的马蹄声!

    “队长!明狗子追过来了!”一名鞑骑惊叫起来。

    他说的没错,在这漫天风雪中,李啸率玄虎骑与飞鹞子,凭中雪地中残存的车辙和马蹄印迹,终于追上了他们!

    图赖心下大惊,他与汉人通事两人以不可置信般的眼神互望了一眼。

    这怎么可能!

    这般大雪纷飞的恶劣天气下,那些原本就畏鞑如虎的明军,竟然还有胆量这般迢迢尾追而来,这太阳莫非是从西边出来了么?

    莫不是,那领头的明军将领,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只不过耳边的马蹄声是越来越响,整个被积雪覆盖的大地上,似乎也响起轻微的震颤声。

    “全军掉头,杀光这些不知死活的明狗子!”图赖大声怒喝。

    图整一声令下,整个鞑子哨骑队纷纷掉转马头,排成一个半圆弧的散阵,将那些已是惊恐万状的粮队掩在身后。

    对面顶风冒雪疾奔而来的一众明军骑兵,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图赖与他两边的鞑骑眼前。

    “主子,对面明狗子约有30多骑,未打旗号,却不知何处而来?”汉人通事看得仔细,小心而急速地对图赖说道。

    见到对面的明军数量之时,图赖心中,反而放松下来。

    这些明军,还真不知死活。

    想想以往明朝与后金的哨骑交战,自已手下这些来自白山黑水的精锐久战之士,每次与那些训练不足,装备差劲的明军哨骑作战,不敢说以一抵十,若是以一敌三或是以一敌五,当是不在话下。

    十多名后金哨骑追得四五十名明军哨骑狼狈逃窜,实在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可以说,纵是明军大将的精况家丁到来,哪怕比已方人数略多,自已的哨骑亦有九成把握打得他们狼狈逃窜,溃不成军。

    更何况,在这样大雪的天气下,没有哪个明军大将愿意折损自家精锐家丁,去为一只已经覆灭的小小哨骑队报仇雪恨,因为这纯粹是得不偿失的买卖。要知道,这些精锐家丁,皆是从明军中优中选优挑选而出,乃是明军大将们安身立命的根本。养一个家丁所费的钱粮,是一名普通哨骑的几倍不止。

    图赖脸上,冷笑中夹杂着疑惑,对面的明军骑兵数量,不过与自已堪为平等,却敢这般汹涌而来与自已作战,这明军的将领究竟是何人?

    不过,图赖脸上的笑容很快变得僵硬。

    因为,他清晰地看到了对面明军阵中,那一身熟悉的的白摆牙喇盔甲!

    原来是他!

    “主子,那穿我军白甲者,可是上次逃走的明狗李啸?”旁边的汉人通事同样一声惊呼。

    他这一说完,鞑子哨骑阵中,顿时一阵骚动与低语。

    很多参加过上次追杀李啸的鞑子哨骑,皆已看清了,一箭之地外,对面那个面沉如铁,浓眉英目的明军指挥官,可不正是上次在小凌河驿狙杀了自已3名队友后,顺利逃走的明狗李啸!

    只不过,现在大雪纷飞,各人的弓箭上皆是积满雪尘,再难于使用。图赖远远地看到,对面的李啸手中所执不过是一把虎刀,上次那把杀得后金哨骑们产生了心理阴影的大弓,根本就未带来。

    骚动很快止息,每个鞑子哨骑脸上,开始涌出强烈的仇恨表情。

    哼,这个卑劣的明狗,上次仗着地势与箭术,狙杀了我军多名将士,现在到了这茫茫旷野,看你还有甚么能耐!现在,却要用你们这些明狗子的脑袋,为我大金死去的将士们复仇!

    “李啸,没想到竟是你这厮斗胆前来,好,这次你自来送死,我图赖若不斩了你这条可恶的明狗,本队誓不为人!”图赖脸上重新浮现冷笑,心下暗暗发狠。

    两军对阵斗狠厮杀,原是悍不畏死的女真人优秀传统,对阵手下常败之将的明军,各人更是极有心理优势。图赖看到,自已的鞑子哨骑队中,那最精锐的5名白摆牙喇骑兵,皆已是一脸跃跃欲试之态,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是狂暴的杀意!

    “列队,准备随本队长杀光明狗,再建新功!”拔什库图赖一挺手中的虎枪,昂然大喝。

    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异族语言高声响起,图赖与一众鞑子哨骑,人人脸上满是恶狼发现猎物般的狰狞表情。

    所有的鞑子哨骑都紧盯着对面一箭之地外,正在摆出一个奇怪的楔形战阵的明军骑兵,各人手中的刀枪,皆是越握越紧,胯上的坐骑,亦是喷着响鼻,按捺不住地连连刨蹄欲冲!

第三十九章 对冲、骑战

    “玄虎骑准备完毕!”

    “飞鹞子准备完毕!”

    田威与王义守两人,几乎不约而同的一声怒喝,让置身于玄虎骑与飞鹞子组成的楔形战阵之间的李啸,猛地感觉全身热血上涌,心跳骤然加速,喉唇之中,又传出来那种熟悉的焦渴感。

    那是渴望杀戮的**,在李啸心中熊熊燃烧!

    这只李啸苦心磨炼的小小骑兵队伍,现在终于到了实战检验的时候。

    “杀虏!前进!”

    李啸手中虎刀猛地上扬,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大喊。

    “杀虏!冲啊!”

    “冲啊!。。。。。。”

    玄虎骑中发出一声爆喊,玄虎骑副队长陈立一马当先,率领摆出30度尖角的重甲玄虎骑,向对面摆出半圆阵的鞑子哨骑小跑起步冲去!

    王义守率领飞鹞子紧随玄虎骑之后,同样高声呐喊着跟上队形。

    嘶吼的狂风从耳边呼呼疾掠,漫天的霰雪更加凶猛地击打着每名重甲玄虎骑兵已冻得麻木的脸庞,只是每个人都一心专注夹紧骑枪,控制着胯下坐骑的速度与间距,紧盯着对面的敌军向前直冲,对这些已是浑然不觉。

    “加速!”

    “加速!”

    在离对面的同样准备对冲的鞑子哨骑三百来步的距离时,玄虎骑队长田威一声怒喝,副队长陈立闻声,同样发出一样的爆喝。

    “冲啊!”

    听到两名队长的喊声,整个重甲玄虎骑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喊。所有的玄虎重骑兵,皆开始猛磕马肚,尽力提升马速,开始向前疾冲!

    人马皆披着黑色铁鳞甲的的玄虎重骑集群冲锋,虽然人数只有二十人,但声势极壮,有如一只多腿的黑色铁甲怪兽一般,吼叫着向它的猎物狂冲而去。

    马蹄动地,纷飞的马腿有如无数根鼓棰擂响大地。扬起大团的积雪与尚未凝冻的黑色草泥,一团团地向后面抛去。

    每一个李啸军骑兵都清楚地看到,对面的鞑子哨骑中,集体发出一声难听的怪叫,由5名白摆牙喇兵领头,纷纷催动坐骑,吼叫着向自已对冲而来!

    “杀光汉狗!”

    “杀光尼堪!”

    “杀汉狗啊!。。。。。。”

    拔什库图赖一脸愤怒得几乎扭曲,他用尽全力地嘶声呐喊,率队向对面的明军骑阵对冲而去,两旁的一众鞑骑同样放声怒喝。

    从天空下望,李啸的骑兵队有如一根黑色的尖刺,向对面半圆阵的鞑子哨骑猛扎而去。马蹄翻飞之中,两边的泥泞和积雪都被溅起老高,旷茫大地在奋力的马蹄下颤动申吟,隆隆马蹄声与敌我双方的呐喊助威声混杂在一起,有如一只嗜血怪兽的吼叫。每个人都紧盯着对面的目标,刀枪直指,快马助力,血气相拼,胜负常系微秒,生死只在须臾,这便是骑战对冲,乃是热血男儿的最高荣誉!

    马蹄隆隆,喊声震天,几乎只在转瞬之间,疾速对冲的两军,相距不足百步!

    “杀啊!”

    到这了距离,所有的重甲玄虎骑几首同声发出这如雷爆喊,每个人都脸上满是肃然紧绷之色,手中的骑枪更加端平握紧,从枪如林,闪亮的骑枪枪尖闪着森寒的惨白光芒,有如死神的狞笑!

    对面的鞑子哨骑,同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喊叫,亦纷纷尽力提速,向李啸军狂冲而来。

    轰!

    两股钢铁洪流,转眼之间便撞在了一起!

    刀枪碰撞的叮当声,刺入人体或马身的沉闷噗噗声,受伤或将死的人那惨叫哀吼声,战马的嘶鸣声,一时间集体爆响,有如一首死神的欢歌。

    跟行在后面的李啸看到,在人马合重达530公斤的玄虎重甲骑兵已尽力加速的情况下,摆出楔形战阵集群冲锋的重甲玄虎骑,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状态。有如一把尖利的刀刃,从鞑子半圆阵的顶端切入,立刻如刀切黄油一般,将鞑子的半圆哨骑阵从中间撕成两半,迅疾冲开了一条宽阔的血路,透阵而出!

    鞑子哨骑惨叫着纷纷落马,这种集力于一点的可怕冲击力,是他们几乎无法抵挡的。楔尖所向,便是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5名白摆牙喇兵中,最前的的2个白甲,一人胸部竟然被一杆呼啸而至的骑枪冲破了坚实的白漆亮甲,鲜血狂喷而出,余劲未歇的骑枪枪尖从他的背部钻出,顶得后面的精钢银漆亮甲高高隆起。另一名白甲的马匹则被刺穿了脖子,其势犹然不减,又凌厉地冲穿了他的左臂,这名白摆牙喇惨叫着,随即与马匹一起倒地,被猛砸下来的马身将胸腔砸扁,再无动弹。

    骑阵楔尖凶猛突入,但凡挡在这条夺命血路之上的马甲兵或步甲兵哨骑,几乎皆是瞬间被杀,或人或马,身上被迅疾戳出可怕的血洞,一时间人仰马翻,哀声连连。

    一些鞑子战死或受伤后,从马上掉落下来,失去控制的鞑子战马,在惊恐中四处乱窜,却又因此将地下正翻滚哀嚎的伤兵活活踩死,同时将鞑子的残阵冲得更乱。

    玄虎骑后的李啸,瞅准时机,手中的精钢虎刀凌厉一击,将一名惊慌失措的白甲手中的虎枪磕飞,李啸手中刀势犹然未减,手上加力下划,一道白光划过,这名白甲的大腿竟李啸活生生地砍断!

    断腿处如镜面般平齐的白摆牙喇,痛得嘶声狂吼,人却一下子从马上倒栽下来,头颅重重地磕在雪地上,便只剩下一阵阵的抽搐。

    紧跟玄虎骑而来的飞鹞子,立刻在这片混乱中大显身手,在保持跟随玄虎骑前冲的队形之时,所有的轻骑兵纷纷拔出骑刀,对着两旁惊慌失措的鞑子哨骑大砍大杀,在那些刚刚幸免于难的鞑子哨骑身上,砍出长长而可怕的口子,更有几名鞑骑被蓄力一击的飞鹞子直接砍飞了头颅,带着一股冲天的血柱,直飞天空。

    很快,玄虎骑与飞鹞子全部透阵而出。李啸心下估算,这凶狠凌厉的第一次冲击,至少造成了10名鞑子死亡,另有6名鞑子受了重伤。

    而李啸军中,竟只有1名重骑兵死亡,1名重骑兵重伤,3名轻骑兵一死2轻伤,几人且皆是位于战阵边缘,因集中攻击闪避不及所致。这敌我伤亡比率,简直让人瞠目。

    这便是训练有素装备良好的骑兵在得当有力的战法配合下,所产生的巨大威力与优势。

    位于阵后的拔什库图赖,亦被一名飞鹞子砍伤了左臂。尽管武艺娴熟的他立刻忍痛反手一击,将这名闪避不及的飞鹞子砍杀,但看着自已的队伍几乎就在一瞬间便死伤惨重,图赖怒火中烧,牙齿几乎咬碎!

    狗入的李啸,竟然练出如此精锐骑兵,这战阵又这般凌厉,竟打得自已几无还手之力。

    这简直是连战连捷的大金,这几年来最大的耻辱!

    现在,除了那些死掉或受伤的哨骑,自已的手下,只有十六七名可战之兵了。

    而远处,李啸的骑兵队,已又重新掉过头来,看样子,又要重新对自已集中冲阵了。

    拔什库图赖无意中斜了一眼,却看到那名站在队伍最后面的汉人通事,那乞求的目光正向自已望来,他的眼神,图赖看得懂。

    这个家伙,一定是想要逃跑了。也许只待自已一声令下,这个不可靠的汉狗便会掉头飞奔逃走。

    战,还是逃?

    图赖迅速发现,自已除了拼死一战外,别无选择。

    因为这般大雪天气,逃路实是极难,那些明军轻骑沿途追杀,自已这只残军,能逃出生天者,怕是寥寥无几。

    纵然自已拼死侥幸逃得性命,但将整个牛录中的精锐骑兵全部折光的他,回到营中后,定会被盛怒的达尔襄砍掉脑袋,以正军法。

    那样的死法,更是羞耻。

    拔什库图赖只思考了几秒钟,便冷哼一声,一把掀掉头盔,露出发青的头皮和两条细小油腻的恶心发辫,对着残余的鞑子哨骑大声喝道:“儿郎们,咱们这些来自白山黑水的勇士,岂有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之理!各位再奋余力,随我击杀明狗子!”

    在一众中鞑骑的狂吼声中,那名汉人通事突然掉转马头,向北疾逃而去。

    图赖冷眼瞥见,牙关一咬,从腰刀抽出解首刀,向此人后背猛掷而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那解首刀扎穿了汉人通事厚厚的皮裘,刀身尽没于其后背胸口。汉人通事摇晃了一下,便从马上一头栽下,再无动弹。

    “杀鞑子!。。。。。。”

    “杀汉狗!。。。。。。”

    马蹄声又隆隆地响起,银白旷茫的大地上,两支犹如细小黑点的部队,纷纷吼叫着,又凌厉地相互对冲而去!

    轰!

    刀剑相撞声,人马的惨叫嘶鸣声,又令人心悸地混杂在一起。

    抱着必死决心的图赖,冲阵在鞑子哨骑队的最前。他紧盯着对面那个冲在最前头眼神凶狠的汉人重骑兵,两马即将相错之际,图赖大吼一声,手中的虎刀用力挥出。

    “噗哧!”

    “嚓!”

    几乎同时响起的两声轻响,冲在最前面的玄虎骑副队长陈立,手中冰冷的骑枪将图赖的胸口瞬间捅穿,而与此同时,图赖挥击而出的虎刀,将玄虎骑副队长陈立的头颅霎时砍飞,直窜空中。

    “陈副队!”玄虎骑重骑兵们同声悲叫起来。但是整个玄虎骑队形却没任何错乱,依然笔直地从鞑子哨骑出直穿而出!

    图赖从马上掉下来时,濒死的他,眼角的余光看到,李啸军这第二次楔形突击,又造成了自已7名鞑骑死亡,另有5人受伤。他隐约看到,一名白摆牙喇兵的丑恶头颅,正被挑在那个杀千刀的李啸那冰冷的虎刀刀尖上。

    在那些飞鹞子们纵马追杀四下溃逃的四五名残存鞑骑时,图赖已停止了呼吸。

    十几分钟后,四名鞑骑皆被李啸的飞鹞子们击杀,至此,包括那名汉人通事在内,总共43人的鞑子哨骑,全部被杀,无一人逃脱。

    而李啸这第二次冲阵,除了玄虎骑副队长陈立阵亡外,另外只有两名玄虎重骑兵一死一伤,和一名飞鹞子受了重伤。

    故本次战斗,李啸全军付出的代价为,玄虎骑中,3名重骑兵战死,2名重骑兵分别一重伤一轻伤。而飞鹞子为一名轻骑兵战死,一名轻骑兵重伤,3名轻骑兵轻伤。另外战死马匹4匹,累死重骑兵马匹3匹,2匹马重伤已是不治,还有几匹受了点轻伤。

    李啸全军,大获全胜。

    “李大人万岁!”溅了一脸鲜血的田威,扯开原本紧扣的铁鳞甲,露出黑毛浓密的胸膛,一脸激动之色的他,率先仰头高呼。

    “万胜!”

    “万胜!”

    “万胜!”

    在自已队长的带领下,玄虎骑与飞鹞子们每人都是一脸激动与自豪的神情,各自挥舞着武器,高声欢呼胜利,如同滚过大地的一阵春雷。

    李啸率军向那些几乎都惊呆了的民伕们缓步纵马而去时,民伕们才恍然大悟,纷纷跪倒在雪地之中,一个劲地叩头感谢李啸的活命之恩。

    李啸下令立刻打扫战场,随后他扭头一眼,就看到被绑在一辆粮车上,气息奄奄的把总高朴。

    此时的高朴,脸色苍白,眼神散乱,他努力地向正快步行来的李啸,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把总,李啸救援来迟,请把总治罪!”

    李啸双膝跪地,抱拳致礼,眼中却隐隐有泪光闪动。

    高朴身上的绑缚已被两名李啸手下的军士快速解开,另外5名哨骑也皆解除了捆绑。高朴无力地向李啸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些说话。

    “李啸,俺,俺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咱们。。。。。。”高朴喘着气说道,嘴边一动,却是一口鲜血喷出。

    “把总,您伤势沉重,不必多言,请速随我军返回锦州城,在下给你请最好的大夫,定会快速将您治好。”李啸神情凄切而峻刻,话语颤抖。

    “不,不必了,俺伤得太重,快不行了。李啸,你凑近些,俺有话要对你说。”高朴勉强地摆摆手。

    李啸凑上前去,高朴对着他的耳朵,喃喃地说出了以下话语。

    “李啸,俺死后,整个哨骑队都由你负责。另外,俺存了些积蓄,皆秘放于我房间地板下,现在全部由你处置。俺想明白了,俺这次中了鞑子埋伏,却是被那王道奇设计陷害。与其通气的内奸,便是那华济!你,你要替俺报,报仇。。。。。”

    高朴断续说到这里,猛地头一歪,不肯闭目的双眼中,霎时失去光泽。

    “高把总!”

    李啸大放悲声,正在打扫战场的众人,一时都不觉怔住。每个人都回转过头,看着自已的最高指挥官李啸手中紧抱着高朴的尸体,放声痛哭。

    田威,王义守,莫长荣,段时棨等一众原高朴哨骑队的老部下,纷纷在高朴面前下跪,各人无不是涕泪涟涟,哀哭不已。

    “王道奇,华济,总有一天,老子要用你们的狗头,祭奠这屈死的高把总!”哭了许久的李啸,心下暗暗发狠。他猛地睁开眼,脸上,已满是狰狞扭曲之色。

    不多时,战场打扫完毕,连同原先高朴的哨骑队在内的战果一起,共斩获了鞑子首级43颗,缴获完好战马27匹,从尸体上剥得上好白漆银甲6件,普通铁甲10件,棉甲26件,另从战死了的鞑子马匹上,剥得完好鞍鞯15个。

    就连那汉人通事所穿的厚厚皮裘,业已被田威剥了下来,他嘟囔着这可是好东西不能浪费了,说要把它送给自已老婆刘氏穿。

    原先战死的哨骑队,一些盔甲与武器皆被鞑子哨骑放于粮车上带回,几匹战马亦随队押返,现在倒全部落于李啸之手。现在,自家刚刚阵亡的几名骑兵,盔甲与鞍鞯亦皆是剥下,加上这些物品,共获得铁鳞甲4件,马匹披甲5件,棉甲8件,鞍鞯10个。李啸全军物匮乏,所有能利用之物资,皆不可轻弃。

    故李啸现在全部缴获为:鞑子首级43颗,战马27匹,上好白漆银甲6件,普通铁甲10件,棉甲34件,单独鞍鞯25个,另有刀枪弓箭武器一堆。

    “各位兄弟一路走好!”

    “各位兄弟一路走好!”

    “各位兄弟一路走好!”

    。。。。。。

    战场打扫完毕后,李啸率领众人,皆跪立于地,人人皆是神情肃穆,在齐声高喊了三遍这句话后,李啸又领着众人向北方连磕了三个响头。

    据说,人死后,灵魂会向北方的幽冥之地而去,李啸希望,包括高朴,陈立及其他与自已曾在一个锅中搅勺的战死兄弟们,能走得安心。

    狂风呼啸,霰雪纷飞,天地之间一片沉寂,仿佛刚刚发生的战斗只不过是一场虚妄。

    李啸统领全军和粮队,用空置的粮车带上兄弟们的尸体,折向西南行进,准备返回不久前哨骑队被消灭的地方,再给留在那里的十多具哨骑收尸,然后再把粮队送至大茂堡。

    众人沉默着行进了许久,这时,肆虐多时的风雪渐小,天空中开始露出多日未见几片淡蓝。

    率着飞鹞子们在最前面探路的王义守,忽然指着前方,大声对李啸喊道:“李百户,快看,前面似来了一队人马!”

第四十章 祖宽

    不多时,对面一众人马,已是越行越近。

    李啸清楚地看到,所来者皆是骑兵,约八十多骑,拥着一面红底黑字的“祖”字旗,皆是顶盔贯甲,披风红艳,看上去极为精悍,最中间的一人,披着一身华贵山文甲。身材极为雄壮,跨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率领着众骑兵向李啸方向奔来。

    “李百户,来人是都督佥事祖宽将爷,旁边是他的家丁队长侯尚德。”莫长荣看得真切,向李啸小声说道。

    现在哨骑队队长高朴战死,李啸已成众人之主,手下们自是不好再称他为副队,只是现在哨骑队已名存实亡,若称自已为队长也感觉别扭。于是,仿佛约好了一般,手下们都开始直接称呼李啸为李百户,倒是最自然不过之事。

    听了莫长荣的话语,李啸哦了一声。

    这个祖宽,方才莫长荣这般苦苦求援不肯发兵,现在这仗都打完了,却又带着自已的家丁队伍来做甚?

    李啸随即下令,全军暂停前进,等着祖宽他们过来。

    祖宽等人行得近了,李啸看到这人重口宽颏,浓眉虎目,阔背熊腰,一副标准的武将模样。

    在离李啸全军20来步外,祖宽等人勒住了马缰。一众家丁立刻眼热地看到,那堆在一辆空粮车上堆叠如小丘一般的鞑子首级。

    侯尚德一脸眼热之状,面目尖刻阴狠的他,冷眼打量了一下对面李啸等人,便压低声音对祖宽说道:“大人,想不到这帮家伙竟斩得恁多鞑子首级归来,不如。。。。。”

    侯尚德做了个右手下劈的动作,目光灼灼地望向祖宽。

    祖宽斜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等方才畏敌不救,已是惭愧,现在又要夺其战功,这传扬出去,我祖宽还怎么有脸在这锦州立足。”

    侯尚德黑了脸,不敢多说。这时祖宽轻纵马缰,上前几步,对李啸等人大喊道:“某家祖宽,尔等是哪部分的?”

    李啸闻声,翻身下马,对祖宽半跪而拜道:“在下广宁中屯所不归墩守将百户李啸,参见佥事大人。”

    “哦,原来你就是李啸。上次祖大帅给你办晋升宴,某家去了宁远,未曾来得,现在见你,模样倒是英武。”

    祖宽说完,亦下得马来,他伸手虚扶了一下李啸,让他起身。然后又打量了一下众人,便朗声说道:“李啸,你等方才可是去追击那袭击我军哨骑的鞑子去了?”

    祖宽说出话来,气势雄壮,凛凛有种压迫感。田威王义守等人听了,心下皆觉一凛。只是李啸却是面不改色,没有任何异常。见祖宽发问,便平静地将自已如何来援,且刚才的战斗过程如何进行,对祖宽简单地说了一遍。

    听完李啸的诉说,祖宽侯尚德及手下一众家丁,脸色皆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这个李啸,竟然仅凭着这只30多人的小骑兵队,就把43名鞑子全部斩杀,这战斗力,未免也太强悍了点。

    其实李啸全军只斩杀了30多骑鞑子,只不过,李啸故意把高朴的哨骑队的那点战功归在自已身上,从而让自已的战功对祖宽更有压迫力。

    在辽东这个群狼环饲的地方,李啸这种虚张声势的做法,有时能让自已更有安全感。

    就象现在,如果自已稍一服软,难保祖宽等人,不会仗着人多势众来抢夺自已的战功。

    不恃人不犯我,但恃我不可犯。

    祖宽与侯尚德两人沉吟了一下,便立刻一同过去察看首级。两人扒开首级上的积雪,仔细了验过头皮、发辫、牙口,脸上的表情更是震骇。

    这些首级,竟然全是真鞑子首级!这个李啸,倒是没有做杀良冒功之事。

    祖宽突然感觉自已脸上有些发烧。

    尤其是他看到那个曾向他报信的莫长荣,正向他投来那冷漠的眼神时,更觉莫名心虚。

    相比辽东多如牛毛贪鄙冷酷的所谓将门,祖宽此人,还算难得的稍有良心之辈。

    当时,莫长荣离去后,祖宽原想将此事就此别过,只是却始终过不去心里的良心一关,这才趁着风雪渐小之际,带着家丁前往莫长荣所说的大流堡北面交战之地探查。

    其实祖宽心里也知道,这样做,不过是给自已良心一点安慰而已。他这一去,鞑子定早已杀完哨骑队,然后押着粮队北返而去。祖宽亦不敢率兵追击,这次前去,不过是给那些战死的哨骑们收尸罢了。

    只是却没想到,因大雪封堵,祖宽等人无人带路,走偏了道,竟在这里碰上与鞑子大战回来的李啸全军。

    祖宽在心中长叹一声,然后重重地拍了拍李啸的肩膀大声说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倒是祖某,着实惭愧。。。。。。李啸,你们阵战辛苦,这血战所得的功劳,我祖宽绝对不会与你们相争。祖大帅后日便回锦州,到时你自去报功便可。”

    “将爷高义,在下钦敬之至。”李啸复拜。

    祖宽扶起他,又笑着对他说道:“你们这番阵战,现在定是疲乏不堪,这样吧,这粮队,就由我等押送往大茂堡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整吧。”

    “多谢将爷!”

    李啸与祖宽拱手道别,看着祖宽的笑脸,李啸心下一阵莫名温暖,对这个祖宽,增了不少好感。只是他心下,却感觉滋味怪异。

    李啸前世读过的明朝历史,知道这个祖宽的命运。

    在接下来的年月中,祖宽将会被派入关内,在围剿农民军的战斗中大显身手,并最终被提拔为副总兵和援剿总兵官,只是在崇祯十二年初,在鞑子大肆入关侵掠之时,因畏鞑不敢战,迟迟不发援珍,导致济南失陷,最终被朝廷斩首。

    这个祖宽,作战勇敢,屡立战功,称得上是一员猛将。只是看似情情刚强无所畏惧的他,却又常常有犹豫矛盾的一面,却是很让人奇怪的事情。

    可叹这个人性的弱点,最终导致了祖宽在六年后的悲惨结局。

    李啸心下暗叹,今天之事,相当于是六年后的事件的一场预演。这个祖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独挡一面还是有问题的,但如果只是被人支配着做事,可能效果会好很多。

    不知道自已将来,能不能改变这位从祖大寿家的家仆出身,一路奋斗出来的杰出将领祖宽,那让人叹息的悲凉命运。

    坐在马上的李啸,默默地看着押送着粮队前行的祖宽一行人,消失在西北方向。

    随后,李啸在莫长荣的带领下,来到了哨骑队被鞑子哨骑消灭的地方,将那10多具已冻得冰冷僵硬的哨骑尸体,与粮车上原本的尸体叠放在一处,然后一并带回。

    在经过锦州城时,李啸让王义守带队,带着队中的几名伤员一起,前往陈麻子医馆治伤。而他自已,则亲自带着骑兵队们返回不归墩。

第四十一章 凝聚

    回到不归墩后,李啸立刻安排一直留守墩中的陈猴子,带着一众人手用石灰硝制首级。

    现在虽是天气严寒,但这些首级,若不好生用石灰硝好,只怕难免会变形或腐坏,到时朝廷兵部不认帐,可不是前功尽弃。

    那些牺牲将士的遗体,暂时统一摆放在墩内官厅之中。

    而李啸自已,却是带着一众骑兵们,在南面二里远外一处小山坡上,立即开始挖坑,准备牺牲将士的下葬事宜,趁着现在土地还未完全冻硬,赶紧开挖,待明天吴亮等人从锦州城中买回棺材和木刻墓碑后,就统一装殓下葬。

    李啸的做法,让众人心中为之一暖。

    现在辽东各地,军士待遇极差,很多战死的将士,都是一张草席裹尸,便在乱葬岗上随意挖个洞坑埋了。更有嫌麻烦的将领,连草席都懒得准备,甚至只是统一挖个大坑,将死者一起埋掉完事。

    李啸这个百户官,能给每一名战死的兄弟们配备棺材与墓碑,还亲手给他们挖掘葬坑,实是一名难得的心肠宽仁体恤部下的好上级。

    人心都是肉长的,很多骑兵在挖洞坑之时,心下都愈发坚定了跟随并效忠李啸的决心。

    李啸亲自挖了一个极深极阔的坑洞,并细心地将坑洞四壁铲得极其光滑整齐。

    众人凝视着一脸严肃挥锹猛挖的李啸,心下都在猜测,李啸这般仔细地挖的这个洞坑,一定是给战死的把总高朴用的。

    这个李百户,真是个情义深重之人啊。

    “大人,不必太过难过,自古兵凶战危,俺们吃这碗饭时,就知道这个结果了。。。。。。”

    田威走过来,轻声对李啸劝道。只是话没说完,他自已却感觉喉咙有些哽噎。

    李啸脸色峻沉,没有看他,只是更加仔细地清理洞坑中的杂土。

    不久后,葬坑挖掘完毕后,各人又在挖好的洞坑上盖了一条草席,以免下雪填满坑洞。

    李啸拍打手中沾染的泥土,看着面前排得整整齐齐的二十多个洞坑,心中感慨莫名。

    这些将要永远安眠于此的兄弟,在李啸心中,早已没有了尊卑之分,只有往日兄弟情份在心里萦绕不去。想到这些几个时辰前还是活生生的兄弟们,各人的音容笑貌犹在面前,现在皆成了一具与草木同朽的尸体,这人生的命运,何其莫测。

    李啸等人返回不归墩后,开始对一众骑兵进行嘉奖。

    包括中屯所的哨骑在内,所有战死的骑兵,每人发抚恤银子30两给其家属。

    重伤的骑兵,如能救活,则视伤残程度,发抚恤银子10至20两,若不能救活,同样发抚恤银子30两。

    轻伤的骑兵亦是视每人的伤情状况,每人各发抚恤银子3至5两。

    全体参战骑兵,包括那5名受伤被俘的广宁中屯所哨骑,每人发战斗赏银10两,并与战死与受伤的抚恤叠加。也就是说,战死的骑兵除了抚恤银子30两外,另有参战银子10两,总共可得40两。

    田威,王义守两名队长,则各奖银子30两,段时棨这名副队长,得赏银20两。

    而战死的副队长陈立,除了得赏银20两外,另有抚恤银子50两下发,共有70两银子给其家属。

    众人拿得赏银后,除了那些阵亡骑兵的家属尚沉浸在悲痛之中,皆是欢声连连,要知道现在辽东之地,一个普通人家一年忙到头,也不过挣十五六两银子。这里一名战兵一场战斗便挣了全家人大半年的银子,当然是极开心的事情。

    这赏银一发,便是1300多两银子哗哗而去。

    李啸心中,却没有半点心疼的感觉。这些战兵们用生命与热血换来的奖赏,李啸一分一毫都不会少给他们。绝不会象现在的辽东将门一样,刻意侵吞士兵的奖赏和粮饷,这种下作的行径,李啸心下深为鄙视。

    李啸心下暗想,将来有条件了,还要颁发勋章之类,把这些近现代军队极常用的奖励措施,贯彻军中,以更好地激发战兵们奋力作战。

    下发完赏银,李啸下令安排盛宴,为骑兵队这次大胜庆功。

    在墩内一众妇人喜气洋洋地忙碌中,宴席很快就准备完毕。

    小鸡蘑菇炖粉条,淌汁流油的肥厚猪排,厚实大馅的酸汤水饺,爽口的酸菜白肉,大条的红烧带鱼,切成细末的红丝雪里红腌黄瓜等等,一道道让人垂涎的美食往一张张大方桌上摆去。

    参加本次作战的骑兵们被安排坐于上头的桌席上,分桌围坐,以示尊敬。而墩内其他战兵家属,则在下首开桌摆席,全墩人员一同欢庆这次痛快的胜利。

    李啸亲自带着田威王义守等各名将领,给每个桌上的将士们轮流敬酒,若有回敬,更是来者不拒。只是很多人都注意到,这名豪气十足,朗声说笑,大碗痛饮的百户大人,眼中似乎有泪光在隐隐闪动。

    那边埋葬旧日队友,这边欢宴以庆胜利,人生的苦乐悲欢,近乎荒谬地叠杂在一起,这浓缩于心的滋味,让李啸心下感慨无限。

    这场宴会一直开到天黑方结束,全体军兵酒饱饭足,鼓腹欢笑,尽欢而散。

    当晚,李啸大醉。

    只是大醉的他,却难于入眠。

    高朴临死前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一遍遍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俺这次中了鞑子埋伏,却是被那王道奇设计陷害。与其通气的内奸,便是那华济!你,你要替俺报,报仇。。。。。”

    醉意朦胧的李啸,仿佛看到高朴正在半空中,对他重复临死前的话语。

    李啸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是只抓到一手虚空。

    李啸脸上,渐渐地显现出狰狞之色。

    公报私仇私通鞑子的王道奇,叛卖恩主无耻下作的华济,你们等着吧,老子定要取了你们的狗命!

    次日中午,吴亮带着二十副棺材及墓碑灵位等丧葬物品返回不归墩,一同拉回的,还有3名骑兵的尸体。

    “禀百户,受重伤的两位兄弟,都在昨天下午便去了,还有一名受伤的兄弟,自送去医馆便高烧不退,挣扎到今天凌晨,亦是去了。”

    吴亮声音很低,他说完后,瞥见对面的百户官李啸只是呆坐,却没有说话。

    李啸知道,这个年代的医学,估计连人体结构和脏器位置都还没弄清楚,这样落后的救疗手段,受创极重的重伤员其实是极难救治,能不能活下来,看运气的成分更多。而那些轻伤员,虽看似伤得不重,但因为伤口都长时间流血和感染,很可能诱发高烧和败血症,另外还有潜伏的破伤风等疾病都是致命杀手。那陈麻子医术虽然相比那些普通医生强上许多,但对于这些在现代社会才得到根本治疗的疾病,怕亦是徒呼奈何。这几个轻伤兵中,能活下来几个,却是没人能打包票。

    “百户大人,故学生一共买回了二十口棺材,其中按你的要求,高把总的棺材买得最好,乃是上好桐木所制,厚实坚重,花银十两。另各位兄弟的棺材皆为槐木所制,亦皆是好货,每具各花银子5两。那棺材店老板见我等这笔生意颇大,又听闻这些将士皆是杀鞑子牺牲,颇为感动,那墓碑、灵牌与一些丧品等物,俱未收钱,皆送于我等。”

    李啸点点头,长叹一声起身说道:“现在葬品齐备,趁此时尚未下雪,立刻给牺牲将士们发丧安葬吧。”

    半个时辰后,全部棺材皆装殓下葬完毕,李啸亲率全墩人员下跪致祭。

    “。。。。。。汝等英灵尚在,祈祷必闻:随我旌旗,逐我部曲,各认本乡,受骨肉之蒸尝,领家人之祭祀。汝等生为人杰,死为鬼雄,我当使汝等各家尽沾恩露,年给衣粮,月赐廪禄。用兹酬答,以慰汝心。想宜宁帖,毋致号啕。聊表丹诚,敬陈祭祀。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李啸祭词念毕,洒酒于地,放声痛哭。

    全墩人员哭声震天。

    在这样肃穆凝重的气氛中,每个人都感觉,自已与周围的所有人,似乎有种莫名的凝聚力。似乎所有人在这位百户官李啸的带领下,结合成了一个血肉相连的整体。

    这其实,也是李啸内心希望达到的效果。

    人心齐,泰山移。收拢人心,尤其是手下将士家属之心,才是将来成就大事的必备其础。

    而且,不单是在现在安葬将士的事情上,他更希望以后能通过种种方式,让所有跟随他的人,都更加认同并依赖自已创立的这个小集体,让他们有归属感与荣誉感,从而更好地获得他们的忠诚与信任。

    这其实是李啸所建立的这只小小队伍,与其他辽东将门最大的不同。在这里,没有将领对属下士卒那冰冷残酷的算计与利用,却更多了一层温暖的人情与真诚。

    兄弟们,你们不会白死的,我李啸一定会让你们的牺牲变得有价值。

    李啸仰头望天,对那些正在天空凝视着他的将士亡灵们,轻声说出这句话。

    下葬完毕后,李啸又下令在不归墩中专门辟出一个房间,取名为忠烈祠,以盛放祭奠牺牲将士的灵位。

    这忠烈祠按李啸的要求,布置得庄严肃穆,一张整洁干净的大木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的牺牲的几十名军兵牌位,并按牺牲时间,排列得极有秩序。木桌前方,则放着各类祭祀供品,又点了三根大香,左右点着两根长明白色蜡烛,在人员方面,李啸则安排了两名老汉负责每日的点香上供打扫。

    这间忠烈祠布置好后,李啸又带着全堡所有人过来给牺牲的军士上香祭祀,李啸亲自领头,叩首祭奠。

    闪闪的烛光映照着每一张充满了激动佩服神情的脸,每个人都用一种崇敬的眼神看着自已的最高指挥官郑重地给牺牲的将士牌位躹躬行礼。

    一些战兵的窃窃私语,传入了李啸耳中。

    “想不到,咱们这样的低层士卒,死了便如草木般的人,今日竟也有祠堂可入,还有上官这样痛哭祭拜,他娘的,真是死了也值了!”

    “老子这条命,就全交给李百户了,日后死了,家属得抚恤银子,尸身有人好生埋葬,自已也日日有香火祭祀,老子纵死一百次,也是毫无怨言!”

    “是啊,生前吃饱穿暖,有战功便有赏赐,战死后又有抚恤和祭祀,李百户对咱们这些厮杀军汉这般看重,没得说,老子就认李百户了,他叫俺干甚俺就干甚,就是叫俺去死,俺眉头都不皱一下。”

    李啸的收心之举,又一次收到了明显的效果。

    。。。。。。

    夜深人静,众人皆已入睡之际,李啸与吴亮两人,犹在房间中关门密谈。

    面色暗沉的李啸,对吴亮低声说出了当日高朴临死前说的话语。

    “先生,可是要向祖大帅禀报此事,让他们为高把总把持公道?”李啸冷冷而道。

    “百户,此事不可。”吴亮急急言道:“纵高把总临死时,发觉了确是王道奇与华济所设的阴谋,但您没有真凭实据,如何能说定是那王道奇与华济,引了鞑子前来加害高把总?况且那王道奇乃是祖大帅宠信之人,他又如何会信你这无凭无据之词?”

    “既禀上官不通,那本官不如即刻发兵,直取广宁中屯所,杀了王道奇与华济,为高把总报仇!”李啸目光如刀,言语凶狠。

    “大人,切莫如此鲁莽行事!若行此以下犯上弑杀上官之策,乃为诛灭三族之大罪!那王道奇乃是锦州当地豪族,势力颇大,人脉极广,大人若杀了他,定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怕事后侥幸搜得证据,表了清白,但大人坏了规矩,这辽东一众将门,岂能容你!这辽西之地,又如何还有大人的立足之地!”吴亮脸色更显急切,连连摇头。

    “难道,就这般放过这两个奸贼不成?”李啸恨恨一拳,砸在面前桌子上。

    “此事不可操之急切,这王道奇与鞑子有勾结,且待日后找到证据,再做处置不迟。”吴亮眼神深沉,接着低声说道:“大人,学生还是要说一句,现在百户大人您的当务之急,不是要想着如何为高把总报仇,而是要不断扩充壮大自身实力!这事,才是最为要紧与根本!以学生观之,现在天下方乱,不论是在这辽西,还是在整个大明,武将若要出人头地,做出一番事业,当是兵马地盘为先啊。”吴亮说到这里,声音压得很低,目光却更见热切。

    李啸站起身来,走了几步,然后驻步窗前,久久地凝望着一轮明月映照下的雪白皎皎大地,脸色十分凝重。

    “好吧,李啸从先生之言。”

    许久,李啸淡淡地开口说道。

第四十二章 分功

    冷静下来的李啸,开始在想怎么处置这些首级了。

    他知道,依大明军功制,领军军官,但凡官位总旗以上,部众数十人以上者,部下斩获奴贼十颗,着升实授一级,每加十颗,加升一级。共升三级为止,二级实授,一级署职。而每个鞑子头颅除有50两银子赏银外,还有额外的嘉奖银子和绸缎。

    也就是说,李啸其实只要斩获首级三十颗,就可以军阶连升三级,越过镇抚,副千户二职,直至升到正千户,同时军职晋为千总。

    这只是朝廷往日规定,现在大明官军屡战屡败,鞑子首级珍稀难得,晋升所需的首级数已是大为减少。基本上平均6颗首级便可升一级,这样一来,李啸所需的首级数,不过18颗便足于晋升到顶。

    李啸欠缺人脉关系,如果他在朝廷中有官员欣赏撑腰的话,甚至破格升到指挥佥事也不是难事。

    相比会晋升到何种职位,李啸更关心自已这些首级能不能保住。

    43颗鞑子首级,这巨大的战功与斩获,足以让每个官员和将领都会动心,纵是李啸等人血拼得来,他们也决不会让李啸一人独享这份巨大而难得的战功。现在的大明官军中,论打仗,可能没几个人有真本事,但论争功与内斗,个个都是顶尖的好手。

    如果李啸不能找到一个愿意为自已报功的上官,那么,不要说保住自已赖以晋升的18颗首级,就是自已的战功全部被贪婪的上官吞没,都是有可能的。

    比如,自已如果把战功报给守备王道奇的话,李啸很确定,此人定会将自已的战功吞得一干二净,自已还无处说理去。

    那么,该找谁帮忙呢?

    李啸又想到了那个人,那个给自已开了支领条陈,协助李啸迈出建军第一步的人。

    辽东前锋营参将,祖大弼。

    李啸确信,如果把多出的首级送给此人的话,这个心胸豪阔且与自已关系良好的祖大弼,一定会极为欣喜,从而给自已禀功上报。

    要知道,李啸留下18颗首级的话,依然还可送给祖大弼25颗首级!

    据大明军功律,从指挥使往上的军衔,每30颗鞑子首级可升一级。但现在鞑子首级稀缺难获,有25个首级便足够晋升了。这样的话,祖大弼官位可升为从二品,军职也可提为副将。

    在这样的重大利诱面前,李啸确信祖大弼一定会动心。

    说曹操,曹操到。次日一早,李啸全军正在墩内集合吃饭之际,便有军士来报,说前锋营参将祖大弼急急率众前来,要见百户官李啸。

    李啸心下一乐,这个祖大弼,定是闻听了自已获得了这般战功,才这么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吧。

    李啸不知道,这两日间,他率骑兵队斩获43名鞑子首级这个爆炸性新闻,早已在锦州的街头巷尾传遍开去,酒肆茶楼各处,人人皆在谈论这位辽东新出的少年英雄。李啸这一次痛快的大胜,让锦州上下军民百姓,皆觉扬眉吐气,往日总被鞑子欺压战败的郁闷扫了不少。甚至有戏班和说书铺子趁热打铁,全凭脑补,赶着编排了《李百户风雪战鞑虏》的戏曲与书段,编得更是神乎其神。说什么李啸本人非但武艺非凡,更是精通八卦道术,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更画得一手好道符,请得太上老君托塔李天王哪吒三太子等一众天兵天将下界,这才以少胜多,将一众鞑虏一扫而光。这个离奇得近乎脑洞大开的故事中,李啸不象个武将,倒与传说中无所不能的诸葛亮颇为相似。真不知若是李啸本人,听了这些戏曲与说书段子,会做何种感想。饶是如此拙劣荒诞的一段故事,竟是观者如堵,听客甚众,倒是让戏班与说书人赚了一份好钱。

    李啸猜得没错,在宁远欲返的祖大弼,也接到手下家丁的奏报,这位祖参将,想到当日李啸的分功承诺,当下心急火燎,立刻辞别本欲同行回去的祖大寿,率先快马急奔返回锦州,并径行来到了李啸的不归墩。

    李啸心中暗叹,这个祖大弼,要赶祖大寿返回锦州前,把奏报与战功做实,以免他人分功,心下倒算得恁地精细。

    “李啸!你这厮如何还缩头躲在墩内做甚,某家亲来你这不归墩,给足了你这厮颜面,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祖大弼如雷般的巨吼,从墩门外清晰地传到了李啸耳中。

    “哦,原来祖参将前来蔽墩,在下有失远迎,请参将大人恕罪。”

    李啸大笑出得墩来,向一脸怒容的祖大弼半跪致礼。

    李啸看到,祖大弼带着家丁队长焦安国等人,约有十多人,每个人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焦安国与李啸四目相望,两人脸上都是心照不宣的笑意。

    “李啸你这厮少来这般虚礼,俺们从宁远奔行至此,没空听你废话。快带俺去看看斩获的首级。”祖大弼哼了一声,不耐烦地摆手。

    李啸心下暗笑,这祖大弼,迢迢奔波至此,估计最为挂念的便是这些首级了,这般急切不耐,可见向往得很。

    “好,请大人随在下前去。”

    李啸起身,带着祖大弼等人在墩内穿行了一阵,然而打开了一所房间,让众人进去。

    房间很黑,其中那股石灰硝化的刺鼻气味更是浓烈得让人闻之欲呕,李啸连忙令军士点了火把送进来。

    火把一入房中,祖大弼等人眼睛立刻瞪得溜圆。

    他面前的一张长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长溜硝好的鞑子头颅。在火把的照耀下,个个面相恐怖,口眼狰狞,惨白的石灰粉下,显露出暗红色有些萎缩的肌肉与血管,若是胆小之人见了,怕会吓得晕过去。

    祖大弼与焦安国两人,睁大眼睛,细心验看头颅,从发辫到牙口,一一仔细确认,许久之后,终于全部验毕首级。

    祖大弼拍了拍手下沾染的石灰渣碎肉粘液等物,一脸欣喜之情,难于言表。

    “禀参将,皆是真鞑子首级!”焦安国在一旁话语喜悦。

    “屁话,俺自见了,要你多说。”祖大弼喝道。

    随即,李啸肩膀上挨了祖大弼重重一拍。

    “狗入的李啸,真真有本事,立得恁大功劳,俺祖某,心下佩服哇!”祖大弼长叹一声说道,眼神之中,满是欣赏之色。

    未待李啸说出谦谢之司,祖大弼便又大声说道:“李啸,你这次立得恁大功绩,你且直说,却要如何谢俺。”

    祖大弼这大咧咧地话语说完,一旁的焦安国脸上已是忍俊不禁。

    李啸心下亦是好笑,这位祖参将,要来分润军功,竟还这般强横直接,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真让自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参将大人,李某此次微功,若非祖参将当日相帮,亦是难成。这酬谢之事,理所当然。这房间味道难闻,且随在下往官厅说话。”

    李啸忍着笑,带着祖大弼等人离开房间。

    在留了焦安国与一众随从家丁在官厅之外后,祖大弼和李啸两人入得官厅中来。

    祖大弼站在墩堡的官厅正中,颇有些好奇地四下张望了一番。他看到,此处现在收拾得窗明几净,地下的砖面新磨过,十分齐整干净,四周墙壁上,则挂着李啸的白摆牙喇兵盔甲和那柄夺魄弓与精钢虎刀,皆擦抹保养的很好,厅中摆着几张官帽椅、长桌、架柜等物。这里,便是李啸日常办公待客之地。

    李啸知道祖大弼最讨厌绕弯子和说客套话,干脆开门见山地将自已的分配方案,对祖大弼一五一十地全部讲出。

    祖大弼听完李啸的方案,一双牛眼半眯起来,没有说话。

    “大人,在下这个方案,却是如何?”

    “哼,李啸,你算的倒是精明,告诉你,你这厮给俺的首级实在少了些,俺可是还要更多。”祖大弼终于开口,他斜了李啸一眼,以一种戏虐的语气说道。

    “若祖参将要仗势欺我,那就没得谈了,在下只能恭敬送客,大不了在下找他人报功便是。”

    李啸笑了起来,双眼之中却是灼灼闪光。

    祖大弼心下一乐,这个李啸,表面言语客气,便是切关自已利益之时,却是分毫不让。且不说他是否真能找到他人报功,但只要他这么做,这战功倒与自已再无关系了。

    “罢了罢了,懒得跟你闲扯蛋。你这厮恁小气,算俺吃了个哑巴亏,就按你这厮说的办吧。”祖大弼哈哈一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李啸也笑了:“这次在下率骑兵队与鞑虏作战,虽然力战得胜,但亦是损失惨重,折损战马与骑兵颇多,李啸真诚希望,祖参将能再帮帮在下。”

    “李啸你什么意思?”

    “大人,恕在下直言,分润给大人25个首级,在下实为诚心挚意。但在下十分希望,将来朝廷下发首级赏银时,祖参将能将赏银让于在下。”李啸平静地说道。

    祖大弼一下子弹跳起来:“嘿,你这个狗入的李啸,蹬鼻子上脸了!凭什么要老子将朝廷给的赏赐让给你!”

    “大人莫急,且听李啸一言。在下这般做,实在也是有不得已之苦衷。在下不比大人,在这辽西之地广有资财,田产众多,每年收入当是十分可观。可在下除了上头拔发粮饷外,却再无任何进项。现在大人你也知道,这辽饷不足,各处下发的粮饷皆极为缺乏,但这上头不发钱饷,我处这战死军士要抚恤,家属要恩养,可都要银子花费,另外的军兵与家属每天的生活用度和粮饷开销,亦均是一个偌大数字。而在下现存之银两,可谓捉襟见肘,紧乏之甚,每天精打细算,犹是苦苦支撑。这一千多两朝廷赏银,对于大人来说,不过几顿饭钱,但对于在下,却是全墩人员活命所望啊。”

    李啸说完,长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表情。

    祖大弼捋着胡子,嘴巴上撇,一脸不置可否之状。

    李啸这番半真半假的诉苦,虽引起了祖大弼的同情之心,却并不足以打动他。

    “祖参将,其实较真说来,在下所求这些银子,非但是我不归墩将士,亦是为了大人您日后前程啊。”李啸见祖大弼沉吟不语,又压低声音说道。

    “哦,这便奇了,这话可是从何说起?”祖大弼闻言一愣。

    “大人,若在下的军兵连生活用度都困难,定会士气消沮,战力下降。这样一来,在下一难扩展兵马,二难激励将士,日后还能立得甚功,打得甚仗,又复能有何战功再与大人分润?李啸敢保证,若有充足之钱饷,李某来日定会再立新功,以酬参将大人相助之功。”

    李啸这番话,终于击中了祖大弼心里最隐密的地方。

    这个李啸,把话说得恁直白了,自已与他,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李啸立得战功,则自已自然可以分润,若李啸碌碌无为,则自已也只能在这辽镇中混吃度日吧。

    一股酸涩与惭愧混合的感觉,涌上祖大弼心头。

    在这个锐意进取的年轻将领李啸面前,祖大弼发觉,一直自许为勇力出众所向无敌的自已,其实过得有多么庸碌不堪啊。

    想我祖大弼亦是一堂堂勇将,未能亲自上马厮杀搏取功名,现在却不得不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下级将领李啸手中分润军功。细细想来,却是令人尴尬。

    真想有一天,能与这个李啸,一齐上阵厮杀啊,纵是马革裹尸,不亦快哉。

    终于,祖大弼长叹一口气,喝道:“好了,休得再多咶噪,如你李啸这厮所求,这赏银祖某不要了,另外,俺再给你加点添头,总共给你1500两银子,另外,俺军中还有些汰换下来的衣甲,也一并送于你了,算是给你下次立功后,某家再来分功的一点定金。”

    李啸激动起身,大笑着向祖大弼拱手致礼:“祖参将如此深仁厚意,李啸代全墩军兵谢过大人。”

    李啸言罢,又欲拜谢,被祖大弼止住。

    “虚礼少来,速帮俺拟好奏章。”

    李啸连声答应,随即唤来吴亮,快速拟好了奏章,祖大弼粗看了一下,心下十分满意,便拿出章印盖好,随即将奏章带走。

    “李啸,不日俺定会送来银子与盔甲,你这厮却不可负了你与俺之约定。”祖大弼收了奏章,一边说话,一边快步便向官厅外离去。

    “李啸受将军恩德,断不敢忘!“李啸在他身后大声回道。

    祖大弼嗯了一声,继续向外大步离去。只是,李啸却不经意间瞥见,祖大弼离去时,那雄壮高大的背影,却似乎有些佝偻,那粗豪的脸上,则明显有些落寞神色。

    (多谢影孑冷风,书友150725194810815打赏,希望各位读者多收藏,多推荐)

第四十三章 杀机

    “崇祯六年九月甲寅,辽东前锋营参将祖大弼,广宁中屯所哨骑百总李啸,两部人马闻得鞑虏伏击我锦州粮队,乃顶风冒雪出援,全歼虏寇,救回粮队。共斩得鞑子首级43颗,其中祖大弼部斩获25颗,李啸部斩获18颗,作战详情如下。。。。。。哈哈。”

    炉火融融的一间宽敞厅房中,一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穿着一身厚暖狐裘的祖大寿,轻声念着祖大弼交上来的奏章,不觉笑出声来。

    见得祖大寿发笑,祖大弼粗豪的脸上,颇觉有些燥热,他讪讪地看着这位仪表威严的亲哥,不敢作声。

    “赞宇啊(祖大弼字),为兄却是不知,你何时竟与那李啸如此熟衽了,他竟这般舍得将军功分润于你。”祖大寿斜了一眼尴尬站立的祖大弼,表情与口气十分揶揄。

    祖大弼面红耳赤,吭吭哧哧地将如何认识李啸,以及李啸曾如何求自已开支领条陈,后来又如何让自已分润军功之事,一五一十对祖大寿全说了出来。

    祖大寿掂须大笑。

    这个李啸,非但打仗了得,竟在人情事故上亦这般有手腕,懂得抱粗腿,拉关系,以维护自已的切实利益,实是不简单哪。

    “赞宇,你感觉李啸这人如何?”

    祖大弼一愣,见祖大寿这般发问,连忙说道:“哥,俺觉得李啸这人不错。虽有些滑头,但能打仗,懂交情,俺却是颇为欣赏这厮。”

    祖大寿淡淡笑了笑,他目光深沉地望着远方,轻声说了句:“赞宇,依为兄看来,这李啸将来的前程,只怕比你还强得多。”

    “哦,大哥竟如此高看这厮?”

    “我祖大寿,看人眼光不敢说十分准,看个七八分还是没问题的。想那李啸,出身微贱,不过是一个无名无势的金州乡下猎户,却能屡立殊功,且这般会拉关系知进退,将来定会节节上升。纵然年少,却绝非简单人物啊!非是我说句自贬的话,我的三个儿子,泽润,泽法,泽溥,若其中有一人才具能及这李啸一半,我祖大寿纵死,亦是瞑目了。”

    祖大寿说到这里,忽觉失言,便长叹一声顿住,脸上涌现一种消沮的表情。

    “大哥,不必如此气丧,那边传了话来,说三位侄儿皆是过得不错,大哥却不必太过牵念。”祖大弼压低声音说道。

    祖大寿烦躁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了。

    “好了,你的奏章放我这了,我会尽快向兵部及巡抚大人上表报捷。只不过。。。。。。”

    祖大寿顿了顿,脸露沉思之色。

    “不过什么?”祖大弼急问。

    “只不过那个李啸,品阶本官会表奏他为正五品,军阶亦可同意其为正千户,但这军职,我却要压他一压,给他安排个把总便可。”

    “哦,大哥这却是为何,这可有些屈了那个李啸。”祖大弼有些摸不着头脑。

    “赞宇,你不知道,我这般做,其实是在保护他。”祖大寿长叹了一口气。

    “哦,这。。。。。。”祖大弼一脸惊愕。

    “其实,本帅亦极欣赏这个李啸。此人少年英雄,是我辽镇难得的人才。只是若晋职太快的话,为兄反而担心会害了他。”

    未等一脸糊涂状的祖大弼说话,祖大寿接着说道:“这个李啸,来到我辽镇从军,总共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竟可晋升到正千户,若再不于军职上压压他,下面各名将领心中,定会深怀嫉恨,暗中制掣排挤于他。有道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李啸将来想进一步在辽镇出人头地,怕是难了。毕竟,在这一众辽镇将门中,也不是我祖大寿一人说了算哪。”

    “唉,还是大哥考虑深远,俺却没想这么多。”祖大弼挠挠头说道。

    祖大寿苦笑了一声,挥挥手,让他退下。随后他站起身来,缓步踱至窗前,一双沉郁的三角眼,呆呆地望着灰濛濛的窗外出神。

    。。。。。。

    在祖大寿令师爷撰写报捷文稿之时,几百公里外的沈阳盛京皇宫凤凰楼中,和硕贝勒豪格,伏跪于地,将前几日43名鞑骑被斩首级的事,低声地向正端坐在镶金龙椅之上的天聪汗皇太极,详细地禀报了一番。

    听完豪格的禀报,旁边坐着的两个汉臣范文程和宁完我,脸上却没有震惊之色,只是一脸肃然。

    显然,这两人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毕竟锦州之处有太多后金细作,通风报信还是很灵敏的。

    整个凤凰楼内一片沉寂,皇太极后面几名阉奴个个缩着脖颈,大气也不敢出。

    只有殿中那巨大的白云雕龙银火盆中,熊熊炉火正烧得噼啪作响,抵御着从门口与窗外不断侵入的萧萧寒风带来的彻骨寒冷。

    皇太极缓缓起身,这些年,他身体胖了不少,史书上说他至少有体重130公斤,只有极其强健的马匹才能承受住他的重量。这个大胖子微微摇晃地走下龙阶,于火盆旁站定,却没有唤豪格起身,而是出神地伫望窗外。

    李啸,又是这个李啸!

    想当初,自已还一心想将此人拉拢入大金的怀抱,却没想到,此人竟是茅厕中的石头,又臭又硬,非但不领情,竟还又斩取了大金将士43人的首级!

    此人,真如一根阴毒的尖刺一般,冷不防便猛刺过来,扎得自已疼痛难忍。虽未对大金造成根本性的伤害,但这种刺骨的疼痛,足以让自已刻骨铭心。

    “孩儿肯请汗阿玛即刻发兵,孩儿愿亲率大军攻打锦州,我定要亲手斩下那李啸的狗头,为我牺牲的大金将士报仇!”伏跪于地的豪格,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皇太极哦了一声,缓缓转过身,却没有看地上豪格那急切的目光,却对一直沉吟不语的范文程和宁完我两人缓缓说道:“此事,请问两位先生,却该如何处置?”

    宁完我率先开口:“大汗,在下认为,和硕贝勒为牺牲将士报仇之心可嘉,但此刻派发大军,却实非上好时机,有道是。。。。。。”

    “宁完我!你一个汉人文臣,懂个屁的军机,在这里信口雌黄说甚!”豪格听得宁完我委婉反对,心下登时大恼,怒喝着打断他的话。

    “豪格,怎敢这么跟先生说话!宁先生乃我文馆饱学之士,所谈所论皆有真实灼见,你如何这般出言不逊!父汗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成大事者,当气质沉稳,心胸阔达。你这般急躁不耐,着实让父汗失望!”

    “汗阿玛,孩儿知错。。。。。。”

    皇太极一通怒斥,让豪格恨恨低头,不敢多说。

    “宁先生且详说下去。”皇太极换了一副和悦的神情,对一脸尴尬的宁完我说道。

    宁完我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大汗,据您之令,我大金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要八旗将士专注整训兵伍,筹备粮草,以备明年一开春,便全力攻伐那远窜青海的插汉余部,彻底消灭那一直与我朝为敌的插汉部首领林丹汗,若事起分枝,因怒兴兵,改变我既定国策,在这隆冬时节,却率大军去攻打明国的锦州,实非上策啊。”

    宁完我说到这里,一旁的范文程插话过来:“公甫之言,学生亦如是观之。若我军改变既定国策,不顾现在兵马粮草皆未齐备之现状,强行起兵攻打明国锦州,这隆冬时节,天寒地冻,大军外出作战,士气必然不振,且大雪阻路,粮草运送亦是困难。而明军却可以逸待劳,凭坚城地利与我军对耗下去,如是一来,战事必然迁延长久,那明年开春远征插汉部之计策,怕定是难于实施了。”

    “两位先生言之有理,本汗亦深然之。国有定策,然后为动,实不可因怒而兴兵啊。两位学士之论,皆是老成谋国之言也。”皇太极轻轻颔首,目光之中,尤见深沉。

    “父汗!我军将士被斩首43级,实近年来未有之耻辱。若对明军无丝毫惩处,那明狗子定是会气焰嚣张,看轻我八旗勇士,这又如何使得!”

    豪格犹自不服,在地下委屈地大声说道。

    皇太极脸色一下子又变得十分严肃。

    “大汗,和硕贝勒之言,亦有道理,我军若白吃暗亏,却对明军无丝毫惩处,确恐明人轻看我八旗,且会让我军士气大为受挫。”范文程低声说道。

    “那先生可有何良策?”

    “大汗,以学生之见,可分两步入手。一为打击明军,二为除掉李啸。”

    范文程的面孔上,学者的雍容气质霎时消失,骤然变得阴狠莫名。

    “范学士但请详言。”

    “大汗,现在我大军虽未可轻动,可却可使一偏将率个二千精锐之军前往锦州等处,不打明军城池重堡,乃专门袭其附近村落,掳其民户人口。那些辽镇明军,只敢凭城坚守,断无与我军正面交战之勇气。如此一来,我军当可饱掠而回,从而削弱明国并壮大我大金。那么,此次哨骑丧失之败可得挽回,军心士气亦可大为回振。”

    “范先生此计甚好,那么,又要如何除掉李啸呢?”皇太极的大饼脸上,开始涌现出明显的笑意。

    “大汗,对付此人,以学生观之,不可以力胜,但可以计除。”范文程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冷笑。

    “说下去。”

    “禀大汗,现在那李啸的上级,是那个广宁中屯所守备王道奇,此人已被我军细作买通,暗中一直与我大金交好。我可使细作暗送金帛,加以笼络,使其为我效力。然后在其被我完全拉拢后,令其无论用何计策,不管是出兵或下毒,只要能尽快除掉李啸便好。若获成功,我大金再重金酬谢此人。此事当可成矣。”

    “若那王道奇收了金帛,却不办事,该当如何?”地上的豪格忍不住插言道。

    “他敢!”范文程又是一声冷笑:“吞了我的钓饵,岂有不为我大金效力之理。他若果敢昧吞金银,我便遣细作向明国总兵祖大寿与巡抚方一藻等人告发,把他与我大金交往之信件文札上交给他们,这王道奇,岂得还有活命之理?”

    “宪斗此计,却是甚好。让这些明国将领,内斗互杀,实为大妙。”一旁的宁完我听完,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皇太极脸上亦是满满的欣赏之色,他这时才对地上的豪格淡淡说了一句:“豪格,你跪安吧。”

    “嗻,谢汗阿玛。”

    一脸喜色的豪格从地上爬起来后,皇太极背着双手,对范文程等人大声下令。

    “传本汗旨意,着固山额真伊尔根觉罗。阿山率精锐马步军二千,前往锦州掳掠村落人口。文馆学士范文程,派遣细作,交结明军守备王道奇,务必让其尽速除掉,这一心与我大金为敌的李啸!”

    皇太极顿了顿,脸色满是森寒之色,语气加重道:“范学士,你听好了,这个李啸,本汗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微臣谨遵谕令!”

    (注:这次崇祯六年冬天的伊尔根觉罗。阿山率部掳掠,《清实录》《八旗志》中均有记载,非笔者随意杜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545/ 第一时间欣赏明末之虎最新章节! 作者:遥远之矢所写的《明末之虎》为转载作品,明末之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明末之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明末之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明末之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明末之虎介绍:
崇祯六年夏,后金吞并明朝辽南金州后,现代大学生李啸,魂穿成金州一名普通乡下猎户。 一文不名,不带系统,不带空间,没有任何特殊金手指的草民李啸,该怎样在这明末乱世,走出自已的生存与发展之路。 战辽西,征宣府,据山东,筑高城,拓海疆。。。。。。 在这明末的黑暗时刻,且看穿越而来的李啸,如何为神州社稷,为华夏百姓,立下这昭昭功业,打拼出朗朗乾坤! 男儿只手将天补,刀马所至皆汉土!明末之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之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之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