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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遥远之矢     明末之虎txt下载     明末之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 暗计

    守备王道奇家中的那间密室内,王道奇与大光布行的张得贵掌柜两人,在一张短桌旁,分坐两边。

    烛光跳跃摇曳,照得两人的面部表情相当怪异。

    张得贵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的盒子,向王道奇恭敬地递了过去,脸上同时堆满了笑容:“守备大人,这是范大人托在下送给大人的一点小小心意,内有东珠5颗,黄金200两,玉如意2柄,上好野山参10棵。。。。。。”

    “范大人这么看得起某家这样一个小小守备,却是用心良苦啊。”王道奇微笑了一下,却并未露出多么欣喜的表情。他打断张得贵的话,一边却将张得贵递过来的盒子仔细收好。

    “说吧,范大人送这般重礼,却是要王某人做何事?”王道奇斜了讪笑不停的张得贵一眼,淡淡说道。

    “王大人,你我这般交情,在下直说了吧,范大人十分希望能借守备大人之手,除掉一个大金的死敌。”张得贵敛起笑容。、

    “哦,范大人何其精明能干,却如何要我这小小守备帮忙除掉敌手?”王道奇一脸讶异状。

    “对,要除掉此人,让您王大人帮忙,实是最合适不过。”张得贵紧跟了一句。

    “敢问张掌柜,范大人要除之人,可是那个最近斩得43名首级的李啸?”

    “正是此人!想来亦是可恨,原本指望这厮在被放逐不归墩后,最终不得不归附王大人。却没想到,这人竟然这般有本事,在上头不拔粮饷的情况下,不知用何手段自筹资金,非但没有饥饿溃散,竟还拉起了一支骑兵队来,又斩得我大金43名将士首级!范大人说了,这等顽劣恶徒不除,我大金寝不安席矣。”

    张得贵说到这里,脸色紧绷,长叹了一声。

    “范大人叫王某干的这事,却是难办哪。”王道奇的眯眼缩成一条缝,皱着眉头说道。

    “王大人何出此言?”

    “张掌柜有所不知,那李啸自斩得这恁多首级后,声名已是传遍了辽西,深受军中各上官之青睐,眼下却是十足红人一个,在此人这般声名鼎盛之际动手,风险太大。”

    “那王大人的意思是?”

    王道奇冷笑一声:“以王某之见,范大人却也不可太过心急,且让这李啸再得意这几个月,等过了风头再动手亦不迟,这样李啸纵然暴毙,却是少了甚多的关注,如此方为稳妥。”

    张得贵心下不乐,却又不好反驳王道奇,只得呐呐道:“这个。。。。。。还望王大人尽快择准时机,灭了那李啸,好让在下给范大人一个交待。”

    “放心吧,张掌柜,我王某虽然鲁钝,却也知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你可回禀范大人,告诉他,过了几个月,王某定将李啸的人头送给他!”

    “好!那在下就祝王守备一举成功,替我大金除此恶贼!”

    张得贵随后起身,与王道奇拱手道别。

    王道奇一脸笑容地将张得贵送出门外,待其走远,他脸上敛起笑容,又是满满的森寒之色。

    这时,家丁队长任光远,和新来投靠他的华济,两人都青着脸,一齐从旁边的暗门中走出。

    “方才本官与张掌柜的谈话,你们都听到了吧。”王道奇犹然凝视着远方,淡淡说道。

    “大人,这范大人倒是设得好计,想借大人之手除掉李啸,可是阴毒得很。”任光远哼了一声,低声说道。

    “金鞑子打得好算盘,让王大人火中取栗,他们隔岸观火坐享其成,实实居心险恶。”华济眉头深皱,小声地在旁边插话。

    王道奇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想不到以往我王家与鞑子的生意往来,到现在却成了我王某脖子上的致命绞索!唉,人心不足蛇吞象,本官何其悔矣。可叹我等现在既已上了这贼船,只得一条道走到黑了。奈何奈何。”

    王道奇说罢,连连摇头,一脸无奈之色。

    任光远与华济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可恨哪,本官好不容易除去那高朴,未得喘口气,竟又冒出了一个更加麻烦的李啸出来。我王某,莫非犯了太岁,真真流年不利啊。”王道奇说罢,脸上更见凄楚。

    华济听到王道奇这般说话,心下亦是愈加愤恨。

    想来自已处心积虑,背叛哨骑队把总高朴,前来投靠王道奇,一心想图谋统领这哨骑队,结果好不容易借鞑子之手干掉了高朴,却是让这个该死的李啸摘了桃子。

    现在李啸已将全部哨骑队的残余人员拉拢到不归墩,自已竟然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光杆司令!特别是前几天,这厮还带着人马回到中屯所,在那高朴的房间地板下,竟又掘得了一千多两多银子,让自已目瞪口呆。

    没想到自已跟了高朴这么多年,他却一直未信任自已,从未告诉过自已这个秘密。而那个李啸,来中屯所投军至今,不过三个来月,却能得到高朴这般信重,以至于将这秘密积蓄全部交给他。想到这些,华济心中便有如万蚁咬噬,对那李啸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华济比任何人都更想杀掉这个该死的李啸,多少次在梦中,华济都砍了这个一直压制在自已头上的金州乡下猎户的狗头。

    只是,这个强烈的念头,被极有城府的他死死地压在心头,从未对任何人表露。

    今天,在一旁的暗室中,听到后金派张掌柜来游说王道奇杀掉李啸,华济心下狂喜,简直想从暗室猛冲而出,让王道奇赶紧一口答应。

    只是他后来听得王道奇口风,知道王道奇虽也极恨李啸,但在没有合适的动手时机的情况下,却是绝不会冒失出手。于是,华济尽力压抑心中杀掉李啸的强烈欲念,并顺着王道奇的话往下说现在立刻动手,确实不是好时机。

    这般说着违心的话,华济心下极为不乐,却也无可奈何。

    也许,自已将来可以创造一个机会,诱得那王道奇不得不出手,将那李啸除掉。。。。。。

    “大人,您的前程官位,实来之不易,除掉李啸之事,万请慎重。”在华济低头沉思之际,任光远在旁边忧心忡忡地说道。

    王道奇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光远,你说的话,本官心下何尝不知!方才本官这般对张掌柜说话,也实为缓兵之计,且看将来情势如何,我等再做动手决定。”

    三人陷入沉默,只有呼啸的寒风穿堂而过,其声凄厉,有如疯人的怪笑。

    。。。。。。

    王道奇这边苦心算计李啸之际,不归墩外的一块宽阔空地上,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原来这一周以来,李啸令田威,莫长荣两人,从锦州各处,招募了120多名流民战兵和280人的流民家属至不归墩中,以补充上次战斗的损失,同时,再将手下军队加以扩充。

    这次招这么多流民战兵,但家属的数量却是少得多。

    这是因为,在现在辽东这严寒的天气中,大批的老弱皆已冻饿而死,只剩下这些青壮还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

    能被选入李啸的军伍,对于这些流民来说,堪称是天上掉下来的活命机会,对于他们来说,这个百户官李啸,简直就是万家生佛一般。

    流民招徕至墩后,因天气寒冷,泥水匠人无法施工,皆暂住在临时用草板搭建的棚子中。这居住条件虽比那些早来的流民家属的砖木房间要差,但却比露宿街头要强太多,并且李啸给他们提供了充足的煤块与木料取暖,一时间,倒也生活无忧。

    流民安顿下来后,李啸便开始安排他们补充组建。

    最优先补充的,当然是李啸军中最为重要的骑兵队。

    上次与鞑子战罢后,加上一众存活下来的轻伤兵,李啸全军人数为,玄虎骑16人,飞鹞子

    11人,残存的原中屯所哨骑5人。

    李啸上次作战,总共损失10匹战马,还有23匹可用,加上缴获了27匹战马和多买的2匹战马,李啸可用的马匹数为53匹。

    李啸决定,将这53匹战马全部利用完毕,其中玄虎骑补充14人,重甲骑兵总数定为30名。飞鹞子则把原中屯所的5名哨骑全部补充入其中,再补充7人,轻骑兵总数为23名。

    接着,李啸任命玄虎骑队长为田威,副队为莫长荣,飞鹞子队长为王义守,副队为段时棨。

    上次战斗,李啸军缴获了上好白漆精钢银甲6件,普通铁甲10件,棉甲34件。他便令玄虎骑与飞鹞子正副队长四人,全部改穿白漆银色精钢亮甲,换下的铁鳞甲则留给新加入的重骑兵。上次战斗死去的7名骑兵所穿的铁鳞甲也全部配给玄虎骑,再配上3件普通铁甲,便把重骑兵的盔甲补充完毕。

    剩下的7件普通铁甲和5件棉甲,则配给飞鹞子。这样一来,除了玄虎骑的10件马匹披甲尚未到位外,整个骑兵队的盔甲装配完毕。

    只是,李啸这次扩军的重点,并不是骑兵队,而是一支全新组建的步兵队伍。

    这是李啸反复思虑后,做出的决定。

第四十五章 步兵

    李啸想成立这支步兵队伍,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自已资金匮乏。

    按李啸原本的构想,最佳选择是成立一个人数约四五百人的骑兵队伍,从而纵.横辽东,与鞑子野战攻伐,策马拼杀,不亦快哉。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囊中羞涩的李啸,当然知道,一个骑兵的所需的花费约等于数个精锐步兵。哪怕不算马匹与装甲的成本,现在每个月单单要维持这53人的骑兵队伍,便需近400两银子的开支!若要扩充十倍队伍,这每日开销加上数额惊人的马匹与装甲的费用,对于全部积蓄只剩下4000多两银子的李啸来说,纯属痴人说梦。

    而另外的一点原因便是,骑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野战兵种,对地势地形要求也高。若将来要进行攻城战、守城战、山地战、河网战之类作战的话,还是只能靠步兵来获得最终的胜利。

    李啸心下的构想为,先为试验性质地预招90名步兵,其中盾兵一队,人数30人,枪兵两队,人数60人。

    在李啸设想的计划中,盾兵与枪兵的武器配备为:盾兵一人一面大盾,另配一把腰刀。枪兵则每人只发一根4至5米的长枪。

    而具体具体的作战模式为,盾兵手持大盾在前,作为重要的防御力量,进行开路与掩护。枪兵手持长枪在后,从大盾后发动攻击,是主要攻击进攻的力量。

    只不过李啸虽有如此构想,但对于所需的枪盾构造,却还是未作定论。故在田威等人按他命令,挑拣并带领这批流民返回之后,李啸立即让吴亮、王义守、陈猴子、田威、莫长荣、段时棨六人,一齐到官厅中,详细讨论步兵的细节组建计划。

    李啸发现,与会各人皆是神采奕奕,也许,每个人在心下,都对自已终于成了李百户的一名心腹而欣喜吧。

    各人入坐后,李啸直接切入了要议的正题,他把自已即将要组建的步兵规划,对在座的各人简述了一遍,然后诚恳地说道:“李某个人浅见,定有相当不足,古语曰:一人之智不若众人之智,各位有何高见,还望倾囊告之。”

    各人脸上皆露出笑容,田威忙率先说道:“百户大人客气了,您这般看得起我等,我等但凡所知,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您就放心吧。”

    李啸大笑,然后先把自已对盾兵的规划对各人讲出。其中,重点便是盾兵所使用的盾牌。

    李啸心中理想的大盾,是古代罗马士兵的那种sakes盾牌,高1.7米,宽0.8米,立于地如一座工事,向前推进如浮动的城堡。sakos盾牌通常外观呈长圆形凸面体,用硬木制成,外蒙厚帆布,再蒙硬牛皮,并在上下部边缘都包上了铁边。上面还镶钉着一块铁的浮雕花饰,这种盾牌可以把石块、投枪、以及各式沉重的投掷武器的打击都挡到一旁去。sakos盾牌是罗马人引为自豪的法宝类武器,为古代的罗马帝国的开疆拓土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这种sakos盾牌李啸决定简化,长宽不变,凸面体形状不变,只是改成更易制作的长方形便可,不用象罗马士兵所使用的sakos盾牌那样边缘倒圆角。然后那种浮雕花饰也不要,改成整个外面皆包铁皮,并打铜钉牢牢固定。这样虽然从外观上来看,比sakos盾牌缺少美感,但却更加实用。既可以增加防护面积,又可以有效防护敌兵射发火箭。李啸认为,这种改进的盾牌可以对士兵全身上下进行有效防护,也可以很好地为后面挺枪而刺的枪兵作提供必要的大范围的坚实保护。

    李啸说完,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莫长荣第一个发言:“百户,在下当初刚入尤世威大人之军时,做过刀盾兵,对这盾牌却还有些了解。大人,你所说的盾牌,在下以为,大体设计当是不错,只是尺寸可加以更改。”

    李啸忙说:“长荣尽可直言。”

    莫长荣拱手言道:“大人所言的西方罗马国盾牌,尺寸为长五尺半,宽为二尺六(注:明朝时,一尺合当今的31.1厘米,这种罗马的sokos盾牌尺寸为长1.7米,宽0.8米),余以为,若用此盾,单兵持盾攻击尚可,却不合我军战阵需要。”

    莫长荣说到这里,抬头望着李啸,观看他的反应。李啸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莫长荣接着说道:“我观大人的之作战用意应为,前部盾兵主为阻挡摭蔽,而后面枪兵主为进击攻杀。那盾牌若有五尺半之高,则亦将后面枪兵完全摭挡,复如何能出枪进击杀敌?且其宽为二尺六,尺寸偏窄,遮一人尚可,若要一排盾兵连接阻敌,则显太短。”

    李啸笑道:“长荣不愧为经过战阵之人,此建议甚好。”

    莫长荣连忙又说道:“我还有个想法,若敌兵接连猛撞我盾兵之盾牌,则我盾兵可能会承受不住,不如在盾牌上加装两排一寸多长的坚硬尖刺,让敌兵不得近身冲撞为好。”

    众人皆叹此举甚好,随后一起讨论,最后定下盾牌尺寸为高四尺九(约1.5米),宽三尺(约1.2米),盾牌中间均匀分布两排尖刺,一排三个,共分为上中下三部共六个。这样为李啸所设定的战阵而改进的盾牌,立于地时,由下蹲的盾兵将盾牌下部以略为前倾的角度抵放于地,则上面后倾的部分,则正好由下蹲的盾兵的肩膀抵住,从而增加牢固程度。那么,这块盾牌与土面的垂直高度,不会超过1.4米,正好护住至后面枪兵胸口的位置,则后排枪兵在从胸至腿受到大面积保护时,又可从盾牌上面自由而不受阻碍地攻击。而盾牌宽度加宽到1.2米后,左右的摭蔽范围更多,也可以防止盾兵下蹲护卫时互相拥挤。

    李啸满意地点头:“长荣啊,没想到你竟对这盾牌这般了解,没得说,这盾兵队,便交给你来兼职掌管了。”

    莫长荣闻言,脸露喜色,连忙向李啸拱手致礼:“在下一定尽心尽力,决不负李大人之托。”

    盾牌刚讨论完,段时棨站了出来,朗声说道:“李百户,在下听闻,你欲给枪兵所配之长枪,可是中屯所中普通营兵所使之枪?”

    李啸点点头:“正是。”

    段时棨摇了摇头,说道:“在下在中屯所呆了那些时日,曾仔细观察过营兵之长枪。在下认为,这样的长枪,其实皆不堪用。且不说枪柄为普通杂色轻木,皆易于腐烂并折断,就是那枪头皆为寻常所制的扁平梭状,杀敌效果有限。故在下认为,总旗大人要想摧敌更锐,非得重新定制长枪不可。”

    李啸沉吟了一下,说道:“时棨,请尽述妙思。”

    段时棨受到李啸激励,来了精神,他立起身来,大声说道:“百户大人,当日我军与鞑子作战之后,我曾仔细观摩研究所缴获的鞑虏白摆牙喇兵所用之虎枪,却是真真锐利而耐用。枪头近重八两,长约四寸,全为精硬之钢所制,分成三棱之状,尖头略带圆形,可不易折。从尖头到三棱分开之处,皆开有血槽,若被此枪扎中,定然伤口深广,且会流血不止,中枪之人若未立得医治,断难活命。”

    段时棨缓了缓,见众人皆凝神细听,便继续侃侃而谈:“再谈枪柄,鞑虏之长枪枪柄皆用椆木所制,结实耐用,极有弹性,韧而不断。其长为9尺(约3米),粗过一寸半(约5-6厘米),前有锥度,直入枪头中部而止,极利与枪头吻合而无松脱之忧,,前轻后重,尾粗头细,利于手握,虽长大如斯,却使用灵便,鞑虏白摆牙喇兵皆力大艺精之徒,使用此枪,更如虎添翼矣。”

    听完段时棨精彩的论述,李啸不由得感叹,没想到这个段时棨,年纪轻轻,竟还是个使枪的专家,心下不由得对他颇感兴趣。

    “时棨,本官真想不到,你竟对长枪这般有研究,实让本官开了眼界。”

    “禀大人,在下父亲,原是广宁城中振武武馆教习,精熟枪术,故在下从小跟随父亲练武,对这长枪构造及使用还是颇为了解。后来鞑酋皇太极攻打广宁城时,我父被征为城墙守卫,却在与鞑虏作战中牺牲。广宁城破后,我侥幸逃出,南逃至锦州,替一富户看家护院为生。前段时间富户举家南迁关内,余等家仆则被遣散,正好中屯所中招人,我便往投之,有幸选入了哨骑队,在下这段往事,却是再未对任何人提起。”

    听了段时棨这段关于自已来历的讲述,众人顿时好一阵低声议论。李啸站起来,走到段时棨身旁,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时棨,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你既有这般使枪之才能,将来的枪兵队,便由你来兼职掌管吧。长枪教习,也由你来负责。”

    段时棨年轻的脸上,顿时神采飞扬,他连忙大声说道:“李百户信得过在下,在下安敢推托。请大人放心,在下定会竭尽心力,把枪兵带成让大人满意的步战精锐!”

    段时棨铿锵有声的回答,让李啸十分欣赏。

    最后,在段时棨的倡议下,结合众人意见,最终定为,我军所使之长枪,大体按鞑虏的白摆牙喇兵虎枪为原型,只是将长度延长到4米,这样更有利于远距离杀敌,而敌人兵器够不到自已,从而增大生存机率。另因椆木昂贵,且难于买到,便以枫木或赤仙木来代替,这也是锦州各处武器铺中能买到的最好的枪柄材料。

    段时棨方落坐,旁边的王义守又提出了一个疑问:“百户,若前排盾兵只是手举盾牌阻敌,那所佩腰刀似是多余。毕竟盾兵只是持盾密接蹲地而守,如何可腾手以腰刀杀敌呢?”

    李啸大笑道:“义守心思细密,所虑甚是,盾牌已是甚重,再带腰刀,赘而无用。以本官观之,不若以解首刀替代腰刀,费用更低,亦更加轻便,追杀溃敌却也甚好。”

    众人皆赞如此甚好,田威在一旁补充到,若是盾牌造成坚实耐用,便足以给盾兵提供良好的防护。现在经费紧张,不如暂时不给盾兵配解首刀,也不会太影响作战效果,李啸同意了他的观点。

    陈猴子从一旁插话过来:“李百户,现在我军中,还有库存棉甲30件,另外祖参将前几天除送来银子1500两时,还送了汰换下来的鸳鸯战袄60多件,却不知李百户打算如何分配这些盔甲?”

    李啸笑道:“这个好办,按我的计划,枪兵队是分为两排纵队,就让第一排全部穿棉甲,增加防护,第二排与盾兵便全部穿鸳鸯战袄吧。”

    陈猴子应诺了一声,回位坐下。这时田威插言道:“大人,那么现在这些步兵,每月月饷又如何算?”

    李啸沉吟了一下说道:“步兵技能相对简单,又无马匹需要照料,这月饷,可比骑兵少些,就定为每月1两半吧。”

    田威点点头,没有异议。这时,吴亮一脸忧色地站起身来,对李啸说道:“大人,现在要扩招恁多兵马,墩内开销,却是大增啊。”

    李啸闻言,心里亦是为之一叹。

    他在心中,简单计算了一下花费,更觉心头沉重。

    一块这样定制的盾牌,少说也要20两一块,而定制的长枪估计也要15两一根。按编制30盾兵60枪兵计算,总共要花银子1500两。

    李啸军还要另外打造重骑兵的马匹披甲10件,按每件130两计算,又需1300两。

    90名步兵的月饷为135两,每月伙食费约为205两。

    53名骑兵的月饷为132两,每月伙食费约为121两,马匹每月豆料费为约138两。

    另外全部的288名流民家属的每月伙食费用约为339两。

    这样可以轻易算出,李啸的4000两银子除掉骑兵与步兵的盔甲与武器费用后,只剩下可怜的1200两了。

    而李啸全军每个月的固定开销,哪怕再俭省些算,也要1000多两。这样的话,李啸现有的银两,只不过能维持一个多月的生活用度。

    而李啸现在唯一可指望的进项,便是朝廷来日可能会下发的赏银。李啸估计,这18颗鞑子首级,按每颗50两算,也就900两。再算上其他赐给李啸个人的赏银与绸缎在内,顶多2000两。

    也许是说,把现有银子与来日的赏银加在一起,李啸全军,将在三个月多后,陷入资金断裂,难以为继的无奈之境。

    面对吴亮忧心忡忡的眼神,李啸却是面容坚定而平静,他淡淡地说道:“先生勿忧,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李啸,绝不会坐困愁城,到时定会想好办法的。”

第四十六章 操练

    会议计策商定,各人遂分头行动,吴亮、莫长荣、段时棨三人,去锦州各处武器铺定制马匹披甲,大盾,及长枪。墩中的新兵训练则由田威与王义守负责,同样是从最基本的站军姿开始。

    “入你娘,你个傻x,别驼背,把胸挺直了!”

    “你他娘的是不是八天没吃饭了,你这厮哆嗦个甚,站好了,别动,目视前方!”

    “刘小材!你个傻x,老子再次警告你这厮,你他娘的身子再歪的话,老子打爆你的狗头!”

    。。。。。。

    李啸看到,这两人的训练方式和自已相比,明显粗放狠硬得多。两人粗暴的喝叫,常常伴随着手中的军棍打在新兵身上的啪啪闷响,与挨打新兵的哇哇怪叫声混在一起,形成了一曲不堪入耳的混合乐曲。

    饶是如此,李啸却并没有出来制止的打算。毕竟两人还是大体遵偱了李啸的要求,没有采取传统明军那些什么割耳割鼻插箭游营之类残害战兵身体的方式,只是用打军棍的方式来训导,并且只是打臀部与腿部等非要害部位。而且说来也怪,这些挨过打的新兵,却很快就掌握了动作要领,用田威的话来说,就是这些家伙都是欠揍欠收拾的货。

    而在这些新兵挨打之时,远处那些正在自行训练的骑兵,看到他们挨打的狼狈样,很多人不由得想起了当初自已入伍时被打的情形,当下也是哄笑不停。而最早来的战兵家属们,见此情况,亦是见怪不怪了,多是一笑而过。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这般训练了三天后,发生了战兵装病不出操训练的事件。

    “事情可是属实?”李啸一脸严肃。

    “禀百户,已查清了。这个名叫古远的家伙,听过从前是个小商贩,这三天之中,喊苦喊累算他最多,今天他没来出操,俺还以为他病了,连忙进得他家草棚查看,结果您猜怎么着,听得我敲门,这家伙慌忙钻入床上装病,却被俺从门缝中瞅得清清楚楚!”田威说到这里,犹是一脸愤恨。

    李啸登时大怒。

    这几天,他曾反复对这些新兵交待,凡有以装病或其他方式逃避训练者,本人重打五十军棍,然后全家逐出不归墩。当时,看到那些新兵们瑟缩畏惧的眼神时,李啸以为各人定会遵守,却没想到,只过了三天,就有人违犯了军律。

    寒风呼啸,浓云翻涌,狂风带着古怪而凄厉的啸音,狠狠地刮过这片墩外的平地,地上的枯草如波浪汹涌翻滚。

    全墩人员一齐出来,最前面是排成阵列的一众战兵,后面与两侧则是杂乱站立战兵家属,每个人望着前面不远处,那已被绑得如同一个粽子一般的古远,脸上都是肃穆沉重的表情。

    “你就是古远?”

    捆得如同一只粽子一般,被几名粗壮军士押到李啸坐位前的古远,脸上满含恐惧与呆滞,两条浑浊的鼻涕拖出老长。李啸说完这句问话,他却似丝毫未觉一般。

    “大人问你话呢,你聋了么!”

    旁边田威狠狠一脚踢了过来,踹在古远胸口上,古远哀嚎一声倒地。

    “大人!李大人!小的就是古远。大人啊!小的实在是这几天练得太累了,才想出装病这法子。。。。。。大人您饶了小的吧,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古远突然大声哭嚎起来,他双膝跪行,想上行去抱李啸的大腿,又被田威一脚踢倒在地。

    李啸什么也没说,只是向田威作了个手势。

    田威点点头,立刻带着几个身材粗壮军士,将这古远如提小鸡般拎起,然后翻过来牢牢按倒在地上。

    很快,军棍翻飞,啪啪的击打声与古远痛楚的嘶吼声混和在一起,让人闻之心悸。

    “大人啊!李大人!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古远哀声求饶,惨呼连连,剧烈的痛疼让他的头不停地晃动,下颏与地上的沙土不停摩擦,将胡子磨掉了不少,鲜血渗入土中,看上去暗红一片。

    他的家属,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母亲和身材矮小面黄肌瘦的媳妇,一齐哀声高叫起来,一边哭着求李啸放了他,一边死命想从人群中向李啸冲过去,却死死地被军士拦住。

    李啸远远地看到古远母亲与媳妇两人凄楚哀怜的表情,听到她们伤心无奈的话语,尽管他脸色紧绷,沉毅如铁,心下,却有如刀割。

    也许可以矫情一点说就是,打在古远身,痛在李啸心。

    李啸心中,一个愤怒地声音在反复高声喝问,古远,你这混蛋!为什么要装病,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五十军棍终于打完,行刑的军士气喘吁吁。

    古远趴伏于地,屁股上血水淋漓,已然昏迷过去的他,嘴里犹然喃喃地说着含混不清的话语。

    李啸冷眼看到,围观的众人,脸色皆是惨白。

    古远的母亲与媳妇冲了过来,一把抱起昏迷的古远,放声痛哭。

    李啸脸无表情地看着古远的母亲媳妇哭成一团,忽然感觉心中极累。

    他不是一个喜欢拿别人的痛苦来获得快乐的无耻恶人,只是他知道,军队是铁与火熔合而成的严肃集体,军纪更是一只军队生存死亡的关键所在。违犯了军纪,就一定要受到惩罚,这是李啸军中永远不变的钢铁定律。

    李啸站起身来,环视了众人一圈,大声说出了两个字。

    “驱逐!”

    古远的母亲和媳妇立刻放声大哭,两人架着被得打得屁股血肉模糊的古远,三人一齐跪地膝行,想向上前抱住李啸大腿求情,却被军士死死拦住。

    李啸转身,本欲就此离开,走了几步后,却忽地站住,然后,他仰天长叹了一声。

    自已终究还是心软了。

    李啸唤来田威,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递给他,然后低声说道:“等会那个古远醒后,你安排一辆入城采购的运粮车,送他们返回锦州,另外,再把这二两银子送给他们,这天寒地冻的,希望他们,能活得长久些吧。”

    田威嘿地叹气一声,扭头又恨恨地扫了古远一眼,随即回道:“大人好心,在下这就去安排!”

    李啸点点头,随后快步走入墩内官厅之中,再未回头。

    李啸现在这122人新招战兵中,21被选为了骑兵,30人选为盾兵,60人选为枪兵,还有11人则选为辅兵,也就是后备兵。

    古远一家被驱逐后,一个名叫罗正,原本被定为后备兵的战兵代替了他的位置。这个罗正一脸喜悦,十分珍惜这个机会,训练愈发刻苦。

    古远之事结束后,李啸发现,一众新兵的训练,更加刻苦了。

    是啊,只要好好训练,有月饷,有肉食,一家老小得以安顿,这样的好处,可是极为难得。而自已若是偷奸耍滑,自家挨军棍不说,全家人都得跟着自已受累,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从不归墩中被赶出,这代价实在太沉重了。

    二周多的时间之后,新兵站军姿,排队列,左右转,均速集体跑动等项目均无问题。待骑兵队优先选完人后,李啸遂开始挑拣枪盾兵人选。

    李啸根据这些天的训练情况,把反应快,身材高壮的战兵60人编入枪兵队,其余的战兵30人编入盾兵队。

    枪兵中,最强壮有力的编为第一排,全部身着棉甲,第二排与盾兵则全部身着鸳鸯战袄。

    给每个人配发盔甲后不久,吴亮、莫长荣、段时棨三人带着定制好的10件马匹披甲,30块大盾,60根长枪,一齐返回了不归墩。

    在吴亮将马匹披甲拿去交给田威的玄虎骑时,莫长荣和段时棨两人,正炫耀般地向李啸展示做好的大盾与长枪。

    王义守从莫长荣手中抢过大盾,仔细观看了一番,随后右手拿着这沉甸甸的,制作精良、蒙铁厚实、尖刺锐利的长方弧型盾牌,左右上下的舞了一下,随后连连点头夸赞。

    此时,那段时棨则是大喝一声,将手中定制的那把枫木枪柄、三棱精钢枪头、并在枪尾处加装了防磨损的铸钢尾坠的4米长枪,双手一发力,刷地一下深深剌入一棵大树中,随即再一用力,噗地拔出,舞了一个枪花后,大笑着对李啸说道:“端的好用!请李百户试枪!”

    武器随后下发,每个战兵都一脸喜悦地抚摸着下发到自已手中的武器,那抚摸时的眼神,简直是在与自已最亲密的爱人交流。

    他们没法不把武器当爱人,因为这件武器,将是自已在血肉搏杀的战场上最大的依靠和坚实的凭护。

    最让战兵们激动的兵器训练开始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操持兵器,每个战兵都是满脸的激动与兴奋。

    在李啸交待完盾兵的训练要求后,莫长荣得意洋洋地开始指挥盾兵进行训练。

    “持盾!”

    “立盾!”

    “蹲下!“

    “抵住!”

    莫长荣一边大声呼喝,一边亲自做示范教练动作。盾兵们开始跟着他有节奏地训练持握盾牌,放立盾牌,倾盾下蹲,用肩膀抵住盾牌拼摆成紧密的一排等战术动作。

    莫长荣示范了几次后,便手持军棍开始监督盾兵们操练。

    如果有哪个盾兵在他口令喊出来后,没有及时做出动作,莫长荣那长满黑毛的大手里那呼呼挥响的军棍,一定会让这个盾兵在铭心刻骨的痛楚中,牢牢地加深记忆。

    这套单调重复的盾兵动作,在莫长荣的强力督促下,每个盾兵都是练得专注而投入,不敢有丝毫懈怠放松。

    离盾兵不远的另一块空地上,枪兵们一脸喜悦地持枪而立,而在他们前面,枪兵队长段时棨与总旗李啸在激烈地争论。

    “李百户,枪兵们只练这三招,会不会实在有点少?”段时棨的声音带着委屈,他曾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象比武大赛一样,把各类枪术技能统统练熟,谁知却被李啸拒绝。

    段时棨顿时大失所望,那些拦、拿、扎、刺、搭、缠、圈、扑、点、拨、舞等枪术技能,他本憋着劲要在战兵们面前显摆一下呢。

    谁知道李啸只要求他练三招,其实如果含糊点来说,甚至只有一招,那就是,向前刺杀。

    只不过,要刺的部位不同,分别是敌人的头、颈、胸三处。

    这是枪兵们站在盾牌后面时,最佳也是最有效的攻击部位。

    李啸脸色严肃地回答他:“昔日,戚少保练兵时,便要求,我之枪阵,要达到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万军之中只如一人,如此方可天下无敌。段时棨你的心思我明白,无非是想让枪兵个个都成为枪术高手,但是,你要想清楚,枪兵是要上战场厮杀的,而不是去参加枪术大赛的!有这三招,足以让他们在阵中进行攻击作战,也有利于他们快速掌握。”

    “那,什么防守动作都不学吗?”段时棨心中实有不甘。

    李啸笑了笑,拍拍段时棨的肩膀:“段时棨你也清楚,战场之上,千军万马一齐厮杀,快一秒即生,慢一秒即死,枪兵们前面已有盾兵作大范围防护,再练防守,多余而无用。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唯有攻击更快更精准,方是克敌制胜并保存自已的良策啊。”

    段时棨默然无声,显然,李啸说的是对的,自已要练的枪兵,一定要适合战场与战阵的实际需求。

    段时棨长叹一声,点头同意,然后开始指挥枪兵训练。

    按段时棨的要求,六十个稻草人扎立在枪兵们的前方。而在稻草人的面上,颈上,胸前分别标示一个大大的红点。

    “枪兵们注意了!好好看我突刺!”段时棨大喝一声,身形微侧,虎腰微弓,手中平握枪身,随后疾步向前,猛地出枪,伴随着一声响亮地“杀!”,4米长枪那三棱精钢枪头立刻狠狠地扎在稻草人的头上红点处。

    掌声雷动,枪兵们皆被段时棨精湛的枪法所慑服。

    段时棨全神贯注,连续两声暴喝:“杀!”“杀!”拔枪又猛刺了两下!

    稻草人的颈部红点,与胸前红点皆被气势凶狠的枪头迅速击穿!

    “看到没有,就是这样突刺。好了,下面各人自已练习!”在枪兵们又连绵而起的掌声中,段时棨颇为得意地收枪喝道。

    “举枪!”

    “哈!”

    “突刺!”

    “哈!”

    “拔枪!”

    “哈!”

    “再刺!”

    “哈!”

    年轻的段时棨,口令呼喝声却极为威严有气势,他的怒喝在每个枪兵耳旁猛烈响起,如果有哪个枪兵没有听从指挥,不能及时做出相应动作,段时棨的军棍便会凶猛地挥落。

    不甘落后的压力,以及要努力躲开段时棨的军棍,让枪兵们丝毫不得疏忽放松,他们神情专注地连声喝喊着,跟随段时棨的口令进行刺杀动作。

    此时,远处的骑兵们,则在田威与王义守的带领下,继续操练战阵与配合。

    各块训练场地上尘土飞扬,喊杀之声四起,成了这萧瑟原野中,最富生机与活力的一道风景。

    李啸站在墩台的望厅上,寒风吹得他的衣襟上下飞舞,却仿佛浑然不觉。

    他只是专注地俯看着军兵们用心操练,这生气勃发的振奋景象,这冲扬雄壮的凛凛军威,让李啸向来沉毅严肃的脸上,涌起了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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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崇祯

    在李啸等人正带着新兵们练习站军姿之时,祖大寿发给兵部的报捷文章,也终于到了朝廷兵部。

    这封奏章送抵兵部时,兵部尚书张凤翼在兀自坐在书桌前发呆。

    张凤翼,字九苞,代州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崇祯三年(1630)到崇祯九年(1936)任兵部尚书。是崇祯年间,兵部尚书在位最长的一位。

    只是这位张尚书,虽然任时长,但可为称道的功绩却是寥寥。如果用一句话来评价这位兵部尚书张凤翼,那就是,这位张尚书,可以称其为大明帝国的裱糊匠,拆东墙补西墙苟且度日尚可,但决不是一个能重新支撑并建设好大明帝国这栋早已腐朽的高龄危楼的干城之士。

    用故蓟辽督师孙承宗的话说:“凤翼才鄙而怯,识暗而狡,工于趋利,巧于避患。”

    张凤翼在位这几年,大明王朝每况愈下,先是流寇烧杀抢掠了凤阳祖陵,后是清军鞑子蹂躏了北京十三陵。《崇祯野获编》中记载,当崇祯九年清军掘掠了十三陵后,一位自称能望气观兴衰的道士就曾跌足长叹:“哀哉我皇明,南北皇陵皆被贼掘,龙脉断矣,何以图存!”

    最后,在一众言官的参劾中,张凤翼日夜忧惧,最后偷偷地自食大黄以求慢性自杀,终于赶在朝廷治罪之前,成功自尽。

    见到这份祖大寿送来的斩首43名鞑子首级的奏章,兵部尚书张凤翼内心的欢喜无以复加,可以说,用快旱死的禾苗得到了一场及时雨来形容也不过。

    没有人知道,这位外表颇为儒雅和镇静,极有士大夫风范的兵部尚书张凤翼,这段时间以来的日子有多难过,他现在每天都在为山西与河南的流寇肆虐难制而焦虑,而朝廷内给事中周纯修、御史葛征奇等政敌的攻讦与内斗,更让张凤翼痛苦不堪,寝食难安。

    现在祖大寿的这份报捷奏章,让倍受煎熬的张凤翼长长地出了口气。

    43颗真建州鞑子啊,这可是从自天启末年宁锦大捷之后,朝廷多年以来,再未获得过的对后金的大胜!

    祖大寿在奏章中写道,自已重新掌管辽东前锋营以来,励精图治,整练士卒,自是将士用命,纷纷效死报效朝廷。近日,在自已的周密筹划和定计下,辽东参将祖大弼部,广宁中屯所李啸部,奋勇出击,救出了锦州运粮队,并一举消灭了鞑子43名,全部斩获首级。

    张凤翼愉快地想起,当日大凌河战败后,祖大寿逃归锦州,朝廷一众言官舆情汹汹,定要将其治罪拿办。还是自已力排众议,竭力向崇祯皇帝保下此人,方得以让祖大寿继续担任前锋营总兵之职。那么现在,祖大寿上报的这份战功中,很大一部分自然也要算在他头上,至少这份知人善任之功,却是没跑的。

    张凤翼削瘦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似乎已看到了皇帝见到这份奏章时那龙颜大悦的欢喜模样。于是,他急不可待地将祖大寿的奏章揣在身上,便匆匆进宫面见崇祯皇帝。

    紫禁城,东暖阁。

    一个身穿明黄龙袍,头戴铰金双龙翼善冠的年轻人坐在盘龙宝座上,正手捧一封奏章仔细地看着,金丝楠木的雕龙桌案上,已读与未读的奏章均是堆积如山。

    这个年轻人两边,各站了两名垂首侍立的太监,他们小心翼翼地站立着,偶尔偷偷瞅一眼正全贯注阅读奏章的年轻人。

    这名年轻人,便是刚刚即位六年,时年23岁的崇祯皇帝。

    23岁,正是当代大学生刚毕业不久的年纪。然而,与人们所想象的年轻人那种朝气蓬勃,欢乐开朗的直观印象不同,这位崇祯皇帝,这位大明王朝的统治者,却有着与自身年纪完全不相符的一脸憔悴与早衰。他眼圈发黑,眼角处有长期熬夜未休息好形成的鱼尾纹,鬓角上则有极为明显的星星点点的白发。

    崇祯皇帝,这位明王朝的末代统治者,面对整个中华大地上日渐糜烂的局势,力不从心,又勉力挣扎。自登基以来,各地明军战败的消息纷沓传来,让他又愤怒又痛心。年轻的皇帝时常做同样的恶梦,那就是,自已身处一个巨大的漩涡之处,虽不停地奋力挣扎,却于事无补,最终被这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越吸越深,直至吞没。

    尤其是近段时间以来,从陕西流窜而出的流贼越来越猖獗,自去年入寇山西,今年上半年,又侵掠肆虐了整个北直隶的南半部,现在,又纷扰南下入侵河南,虽然朝廷于前段时间射杀了流寇总头目紫金梁王自用,但号称三十六营的流寇各部却并未受到多大的损失,仍旧与曹文诏、张应昌、左良玉、邓玘、倪宠、王朴等部明军,激战于河南西部与北部。

    崇祯皇帝极其担忧河南局势,他把流寇活跃于秦晋豫三省的原因,归咎于官军作战不力,私心自保之故。为加强对军队的控制,他派太监陈大奎、阎思印、谢文举、孙茂霖为内中军,分别出任曹文诏、张应昌、左良玉,邓玘四镇的监军。

    年轻的皇帝没想到,因为他的心急反而办坏事,原本各部明军之间,就是龃龉不断,互相倾轧,现在又有了朝廷派来的太监当监军内官,使得局面更加崩坏。各部剿寇明军更加自保营私,避寇不战。用《明史》中的话说,就是“然群帅势相轧,又以中官监军,意弗善也。于是诸军皆无战心,尽壁河北,彼此观望,莫利先入,故贼无所惮也。”

    种种坏消息接连而至,让皇帝心情沮丧而恶劣。

    他身边太监们几乎从未见他的笑脸,相反,时不时要受到愤怒的皇帝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皇帝暴怒之时,太监们更是诺诺唯唯,只得咬牙忍受,让内心受伤的皇帝发泄胸中郁结的怒气。

    “。。。。。。流贼显道神等据笴岚,四处剽掠,截杀百姓,官军剿之难平,山西之贼,迄不得平矣。。。。。。”

    读着读着,山西巡抚许鼎臣这封奏章,被崇祯狠狠地掼在地上。

    “皆是无用之辈!剿匪经年,流寇犹是这般猖狂,朕养你们何用!”崇祯站起身来,手指虚空,切齿怒喝。

    周围一众太监噤若寒蝉。

    在这一片死寂之际,殿外突然远远传来了兵部尚书张凤翼惊喜的声音。“陛下,喜报!喜报!”

    崇祯看到,这大冷的天气里,在一名小太监引领下,小跑入殿的张凤翼脸上,却是一脸细密的油汗,不过,更明显的,则是那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悦。

    “张爱卿,何喜之有啊?”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我辽东将士与鞑子野外激战,大捷而归,全歼鞑子,共得鞑子首级43颗啊!”张凤翼手捧奏章,迅速跪地行礼。

    一名太监快速地从张凤翼手中,接过奏章,恭敬地放在崇祯皇帝面前的御案上。

    崇祯急速地翻看着,渐渐地,脸上严峻的神情开始舒展。

    身边太监惊讶地发现,皇帝的那憔悴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那是一种饱受压抑后,充分绽放的喜悦。

    年轻的皇帝将手中的奏章,反复地看了几遍,一脸笑容越发灿烂。心情兴奋地他起身踱步,嘴里吟哦有声,双眼之中,充满了希望的光泽。

    “爱卿平身!果是难得的好消息,辽东将士这次捷报,让朕凭添精神矣!”

    张凤翼起身,发现原先总是一脸愁容的皇帝正微笑地看着他,目光温暖而欣慰。

    “禀陛下,此战为近年殊少之大胜,实托陛下之洪福也。”张凤翼连声恭唯。

    崇祯大笑,他来回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张凤翼问道:“九苞,奏章中所说的那个李啸,可是上次所报的斩得鞑首六级的那人?”

    “禀陛下,正是此人。”

    “哦。”

    崇祯皇帝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个被两封奏章均当成配角的李啸,很可能战功远不止是这个上奏的数目,极可能还有更大的功绩被上官强行分润。

    这种大明官场的潜规则,皇帝其实心知肚明,但却无可奈何。毕竟此举成例已久,而且每次每个人的晋升官职均有上限。那么,这个人多出的战功,自然被上官分润,这种做法在这些明朝将领眼中,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个上报的数字很精巧,几乎正好是百户官李啸一次战斗所能晋升的极限。现在明军接连战败的背景下,鞑子头颅更是珍贵难得,故晋升所需的数额比以前要少很多。原先约需30名头颅的数额才能升为正千户,现在只需18颗便够了。那么,这名半个月前才晋升成百户的李啸,正好可以凭斩获的这18名鞑子头颅,堂堂正正地晋升为一名正千户。

    年轻的皇帝对这个只比自已小两岁的21岁青年将领李啸,越发感觉好奇与欣赏。

    “此人,当是不凡,将来若有机会,还要让此人来京师,让朕见上一见方好。”皇帝心下暗暗沉吟。

    随后,皇帝对正恭敬地等着自已发话的张凤翼笑着说道:“这番战功,颇是难得。张爱卿亦是功劳不小。可着兵部派人详核首级真伪,如属实,对有功人员当不吝重赏。”

    听到皇帝的表扬,张凤翼一脸喜色无限,他越发恭敬地拱手垂首答道:“请皇上放心,微臣会立刻派人往辽东探查。”

    一脸舒展笑容的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又对张凤翼说道:“首级核实后,即速押往京师,朕要亲自去太庙告慰祖先。”

    张凤翼一拜至地:“微臣谨遵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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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战阵

    在朝廷升赏的嘉奖令来时,李啸全军,正在演练战阵配合。

    枪兵与盾兵能密切有效地配合作战,正是李啸所设定的战阵的精髓。

    这样的一体式战阵中,并不太依赖个人的武勇,而是整个团队的密切协作,相互配合。

    就说这90人的战兵阵列,如果训练好了,哪怕是面对最精锐的鞑虏白摆牙喇兵,也会全然无惧。毕竟单个敌兵就算再能打,武艺再高,面对几十条同时凶猛刺来的长枪,前面又有密集的尖刺盾牌结墙隔阻,这些被动挨打还无法有效还手的敌军,除了最终落败而逃外,还能有什么办法么?

    这就是枪盾战阵的优势所在。

    战阵演练到极致,则是千人如一,万人如一,用集体的力量高效有序地杀敌作战。

    这也是李啸对战阵所追求的终极目标。

    这一天上午,在不归墩外,李啸举行了枪盾战阵的配合练习。

    很快,这场吸引了全墩人员目光,激动人心的枪盾战阵配合演练开始了。

    如果能从天下俯看下去,可以看到这样的练兵情景。

    演练场边上,有个临时搭建的指挥台,台上一面巨大的红底飞虎啸日旗迎风飘扬,极有气势。这面绣着斑斓猛虎扑向一轮红日的红色军旗,的便是李啸亲自设计的李啸军旗帜。

    此时,由李啸亲自担任金鼓手,而赞画吴亮则挥舞旗帜进行指挥。

    由莫长荣率领的盾兵,和段时棨率领的两队枪兵,成三列纵队进入演练场地,然后,按往日训练要求,盾兵前,枪兵后,迅速地摆成三条笔直的直线。

    为了更好地管理枪盾兵,李啸将枪兵队长段时棨提拔了一格,升为哨长,手下的枪兵们,则分为了枪兵甲队和枪兵乙队。

    然后,由莫长荣与段时棨两人推荐,李啸选定了以下人选为枪盾兵的领导。

    盾兵队长莫长荣,副队长鲍昭。

    枪兵哨长段时棨,兼甲队队长,甲队副队长罗正。

    枪兵乙队队长姜尊,副队长黄保。

    这个罗正,让李啸印象深刻。

    此人当日,原本因为身体偏瘦,没有被选为战兵,而是作为预备兵。后来因为战兵古远装病,被全家逐出墩去,这才让罗正填上了古远的位置。

    没想到罗正极珍惜这难得的机会,在训练中极其刻苦,刺杀成绩非常优秀,让枪兵哨长段时棨刮目相看,然后亲自提出让他担任枪兵甲队副队长。

    李啸让盾兵队长莫长荣站在盾兵队伍的最右侧,而盾兵副队鲍昭则在站盾兵队伍的中央。

    同样,枪兵哨长段时棨站在枪兵甲队的最右侧,而枪兵副队罗正站在枪兵甲队队的中间位置。后面的枪兵乙队,亦是如是站立。

    指挥台处隆隆地鼓声响起,赞画吴亮,高举那面巨大的红底飞虎啸日旗,凛然前指,队伍最右侧的盾兵队长莫长荣见到,立刻大声呼喝:“盾兵前进!”

    他刚喊完,站在盾兵队伍中央的盾兵副队长鲍昭同样大声呼喝:“盾兵前进!”,副队也要这样喊的目的,是保证左侧的十四名盾兵同样能听清指令。副队喊完,三十名神情凝重身穿鸳鸯战袄排成一条笔直直线的盾兵,立刻手中紧持大盾,左右盾牌互相并排连接,让大盾密密地排成一条笔直却几不透风的墙壁,然后随着战鼓声稳稳而统一的迈步前进。

    盾兵向前行进后,枪兵队伍最右侧的枪兵哨长段时棨立刻呼喝道:“枪兵前进!”

    随之,枪兵队伍中间的副队罗正也同样呼喝道:“枪兵前进!”

    他的话语刚落,一脸严肃身着棉甲的三十名枪兵同样排成一条笔直的直线,统一靠右侧斜向上持握长枪,保持离盾兵队伍两步的距离,整齐有序地紧随着前面盾兵的步伐而前进。

    枪兵甲队前行了一步开外后,身着鸳鸯战袄的枪兵乙队两名队长也先后高喊口号,指挥队伍,排成笔直的直线,与甲队保持了一步之遥,向前整齐前进。

    指挥台上的战鼓更加激烈了,飞虎旗帜交叉挥舞,盾兵队长莫长荣大喝:“立盾!”盾兵副队鲍昭同样大喝道:“立盾!”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得“砰”地一声重响,却是三十面蒙铁厚盾同时落放于地的声音。

    莫长荣的声音又猛地暴起:“蹲下!抵住!”在盾兵副队鲍昭同样说完此话后,三十名盾兵同时下蹲,并将盾牌摆成倾斜状,然后用肩膀牢牢抵住大盾倾斜的上端,从而,做好了完整的战阵防护。

    在盾兵们做下蹲动作时,后面的枪兵队长段时棨大喝道:“枪兵准备!”,枪兵副队罗正同样喊完此话,三十名排成笔直一排的枪兵上前一步,保持离盾兵一步的距离,同时,手中长枪横握,那闪着瘆人寒芒的三棱精钢枪头齐齐越过前面的大盾顶端,摆成一条笔直而肃杀的死亡之刺。

    后面的枪兵乙队则在甲队之后,保持一步之遥站立,按李啸要求,若甲队有枪兵受伤或死亡,乙队人员随时填充上去。

    在前面的盾兵摆成了一条沉默而坚实的钢铁防线后,后面的枪兵阵列基本上都被盾牌掩护至胸口位置,随着枪兵队长段时棨的暴喝:“枪兵攻击!”,副队罗正立刻同声呼喝“枪兵攻击!”,三十名甲队枪兵立刻身形微侧,屈腰盘身,手中平握枪身,随后疾急向前一步,长枪举于盾牌上部,开始迅速而猛烈地进行早已熟悉的攻击敌兵头、颈、胸刺杀动作。

    最后,指挥台上鸣金之声大起,飞虎旗垂直后指。枪兵哨长段时棨大喝:“枪兵后撤!”。

    乙队枪兵队长姜尊同进喝喊,随后两队枪兵们收枪转身,又恢复统一靠右侧斜向上持握长枪的状态,然后小跑后退。

    看到后面两队枪兵收枪转身,盾兵队长莫长荣大喝道:“盾兵后撤!”盾兵副队鲍昭同样重复喊完,盾兵们一同起身,然后持盾转身,小跑后退。

    最后,盾兵与枪兵排成与入场时同样的三列纵队,退出演练的空地上。

    一次完整的枪盾配合演练就此完成。

    下场的战兵队伍,迎来了全墩其他观看人员的热烈欢呼。

    放下擂鼓棰的李啸,脸上却只有微微的笑容。

    这次枪盾战阵配合演练,虽然大体还行,但不足的细节之处还是有许多,距离李啸心中理想化的状态甚远。

    这个熟练度的问题,只能在每日的强化训练中加以弥补。李啸相信,尽管战兵的熟练程度还有待提高,战阵配合也还有诸多疏漏之处,但只要能持之以恒的练上一段时间,李啸精心设定的枪盾战阵绝对会越来越配合默契,也将拥有越来越大的威力与杀敌效率。

    有一点李啸坚信,他手下的这只小小的军队,如果每天这般刻苦训练下去,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远超其他明军的精锐之师。

第四十九章 千户

    当天中午时分,祖大寿派军士过来传令,让李啸前往前锋营演武大殿接受朝廷的升赏。

    演武大殿中,李啸等人跪地接旨,向他宣读兵部嘉奖令的,是刚加了散阶骠骑将军的前锋营总兵官祖大寿。

    祖大寿能加散阶,也是托了李啸之功,毕竟李啸是他的下属官兵,这份直属的功劳是没跑的。

    这次演武殿内,却没有其他将领前来。这是因为传闻鞑子即将派兵来袭,为加强战备,祖大寿下令各名将领严加整训士卒,砺兵秣马,以备鞑子入侵。故他没有安排众将一同前来,而是单独给李啸等人颁发晋升与赏赐。

    在这有些冷清的场合内,李啸反而觉得心情舒畅。毕竟,不用面对那些嫉妒与忌恨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在了很多。

    祖大寿身着正二品的都督佥事武官服,一脸精神焕发,看得出心情极佳。

    他嗓音洪亮地向李啸宣读了朝廷的升赏谕令。

    “大明兵部武选司察辽东广宁中屯所百户李啸,率部勇战鞑虏哨骑,全歼敌寇,斩杀鞑虏首级18颗,忠勇可嘉,武功卓著,其人可勘大用,特升为正千户之职,军职晋为把总,赐世袭百户,另加授散阶正五品武德将军,该员需心怀圣恩,尽心戮力,报效朝廷,不负委任厚望为荷!”

    李啸心下知道,给一个千户官加了散阶,大明朝内亦不多见,这代表着自已更受皇帝信重,当下心中亦是欢喜。

    “下官领旨谢恩!”一脸微笑的李啸,从笑眯眯的祖大寿手中接过谕令。

    接下来,他又从祖大寿手中接过朝廷下发的正千户官服印鉴,腰牌告身,并得到了朝廷奖赏的银子800两,绫罗绸缎20匹。

    另外这次晋升中,下属将领王义守升为试百户,赏银200两,赏绸缎4匹。田威升为总旗官,赏银100两,绸缎1匹。段时棨升小旗官,赏银30两。

    随后,朝廷那18颗首级的赏格银子下发,以每颗50两的价格,共900两银子,一并交给李啸。

    祖大寿告诉李啸,正在营中驻防的祖大弼,因为这25颗斩获首级,已如愿以偿地升为了副将,同时军阶晋为都指挥使同知。

    祖大寿告诉李啸此事时,脸是满是莫名的笑容,李啸自然深知其意,两人皆是大笑不提。

    为了参加祖大寿安排的宴席,李啸等人随后换装,他头戴银丝盘铰青晶玉束发冠,身穿前胸与后背均有熊罴图案正五品千户官服,腰系乌角银钑花缠玉带,佩戴精美的千户官麒麟铜牌,足穿黑犀厚面直缝官靴,更显得英姿挺拔、雄武非凡。

    此时,田威、王义守、段三人也都换上了官服,三人换好衣服后,田威与王义守互相扯着对方衣服放声大笑取乐,互相嘲笑对方穿得难看。而段时棨则脸色平静,只是一声不吭地仔细地将自身官服拉扯整齐。

    李啸微笑地看着他们闹腾够了,然后整整衣领,昂然而道:“走吧各位,祖大人的宴席可正在等咱们呢。”

    这场盛宴,祖大寿与李啸等人尽欢而散。

    只是离开的时候,李啸看到,总兵祖大寿看自已的眼光有点复杂,其中有欣赏,有牵念,更夹杂着莫名的失落。

    回到不归墩后,李啸主动将自已所得的800两银子与900两赏格银子一并交给赞画吴亮,20匹绸缎他也只留下了2匹,却将18匹绸缎亦交给吴亮去卖掉,让他将全部所得,皆用于全墩将士及家属的生活用度。

    李啸磊落体恤部下的做法,让王义守田威段时棨三人亦深为感动。虽被李啸劝阻,但三人随后还是一齐凑了个150两银子出来,同样上交给吴亮。

    现在李啸的银库中,全军的公用银子总共为2400多两,还能勉强支撑两个月。

    日子如流水般平静度过,李啸军每天训练出操,不觉时间已到十一月上旬。

    这段时间,李啸每天都在为银钱不足而日日发愁,只是,在锦州之地,却有一件可怕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崇祯六年农历十一月上旬,后金正白旗大将,固山额真伊尔根觉罗.阿山,在准备充足后,率正白旗部精锐马步兵两千,连同佟养性部汉军两千,总共四千兵马,大举袭掠锦州。

    锦州各处明军,严守城堡,按阵以待,准备与入侵的鞑子对战厮杀。却没想到,鞑子此次来袭,根本不主动进攻州城与镇堡,只是大肆掳掠锦州附近村落,兵锋所向,烧杀抢掠,锦州各处村庄皆成废墟,百姓被掳掠两千多户。

    李啸听闻鞑子大举侵袭,心下极其忧虑,他只恨自已兵微将寡,不得与鞑子决一死战。这些时日,墩内每个人都看到,这位年轻的千户官虽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其脸上,却满是肃然之色。

    几天后的傍晚时分,祖大寿派来两名哨骑,飞奔打马来到不归墩,又告诉了李啸一个更让他震惊的消息。

    原来在昨日,当时驻防在锦州西门的祖大弼部,见得数十名女真鞑子正在烧杀附近一座村庄,心下顿是怒火中烧。见鞑子如此猖獗作恶,忍耐多日的祖大弼,再也按捺不住,不顾辽东巡抚方一藻与总兵祖大寿共同下达的严守州城镇堡,不得与敌野战的军令。率领锦州城中400多名精骑冲出城去,想一举消灭这几十名正在烧杀村落的鞑子。

    却万万没想到,这几十名鞑子竟然只是诱饵,祖大弼率精骑出城外后,方行不远,便迅速地被一千多名鞑子精锐马步军团团包围。经一番拼死作战,祖大弼方带领残存的数十骑冲出重围,逃回锦州城中。此战,除逃回的数十骑外,370多名骑兵被杀或被俘,祖大弼自已后背与大腿各中一枪,负了重伤。

    听到这个消息后,李啸叹息不已。他在心下暗想,很有可能,这祖大弼是要想如自已当日救援粮队一般,冲出城去与敌骑战厮杀,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祖副将伤势如何?”李啸急急问道。

    “禀把总,祖副将虽身受重创,卧床难起,但因身体强壮,经医师诊救,已无大碍。把总大人,小的们奉祖大帅军令,特来此请李千户随我等紧急赶回锦州。大帅及众将,要与把总大人共商军情。”

    两名哨骑说完,纷纷拱手致礼,脸上皆是焦急之情。

    旁边的吴亮一脸讶异,他压低声音说道:“大人,这便奇了,这祖大帅与一众高官大将,却要专门请大人您这样一名把总前去商议军事,倒是颇为怪矣。”

    李啸一脸沉毅严肃,他没有回答吴亮,只是对两名哨骑低声喝道:“军情紧急,本官即刻便随你等前去锦州!”

    暮色昏沉,晚风萧萧,得得马蹄声中,李啸率领着一众飞鹞子轻骑,跟着这两名哨骑,一同打马飞奔往锦州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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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军议

    李啸等人一到锦州,便有军士来迎接。李啸让一众飞鹞子下去休息,他自已则跟着带路的军士前往祖大寿总兵府议事厅。

    李啸入得议事厅内,迅速就看到,总兵祖大寿只是坐在上座左侧,正中的位置,却是一名头戴玉帽珠乌纱帽,身穿一件胸口绣着锦鸡方形补子大红团领衫,腰系素玉带的正二品文官,正神情严肃地赫然在坐。

    李啸猛地想到,这位面容清癯儒雅,长着三绺飘逸长髯的一品文官,定然是以右佥都御史加礼部尚书衔,兼东阁大学士身份,担任辽东巡抚的方一藻无疑了。

    李啸读过明史,知道这方一藻,却是从崇祯四年底到崇祯十三年三月,一直担任辽东巡抚。虽任职颇长,却鲜有作为。唯一一件在明史上留下的事迹,便是与陈新甲等人与后金的议和,可惜最终此事却没有办成,不了了之。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未等他参拜方一藻与祖大寿,厅内一众将领的窃窃私语,便传入他的耳朵。

    “大帅是怎么搞的,竟让这么一个小小把总,也来参加这等军议大会?”

    “呵呵,咱们辽镇出人才嘛,人家有斩首之功。”

    “入他娘,什么时候斩十八个鞑虏首级也成了能耐了?咱家二百来年将门,光是我爹爹当年跟着李大帅,斩的首级没有八百也有小一千了。”

    “说不得!这是人家时运好啊,现在可不是李大帅当年的光景,什么猫啊狗的都窜出来了。”

    “这辽镇现在还是咱们当家不是?莫要落到老子营里,到时候看他还这般张狂。那守备王道奇也是怂货一个,容得这厮这般猖狂倨傲,要是老子,早就做了他!”

    。。。。。。

    李啸听到这些充满鄙视与敌意的话语,脸上却依然极为平静。对这些至少在游击以上的辽东将领,他以一种视而不见的眼神越过他们,上前几步,向方一藻与祖大寿跪拜行礼。

    “卑职李啸,见过巡抚大人,总兵大人!”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李啸,快快起身。”一个语调和缓,听上去颇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在李啸耳边响起。

    “谢巡抚大人。”

    李啸起身后,方一藻上下打量了一番穿着一身白摆牙喇盔甲,正恭敬肃立的李啸,然后点点头,脸上露出欣赏之情。

    “嗯,倒是个雄健之士,听闻你斩获了鞑子首级十八颗,想必战场之上,武艺了得。”

    “大人,李啸身为大明官军,杀敌报国,自是份内之事。巡抚大人谬赞,李啸何以克当。”

    方一藻对李啸的谦逊的回答颇为满意,他微笑道:“不错,你倒是不倨功,看坐吧。”

    李啸告谢入坐。

    坐在这一张长桌最下首的他,面对一众辽东将领们投来或嫉妒或愤恨或不屑的眼神,慨然无视,端坐椅上,如同入定。

    “李啸,你可知本帅为何邀你来此参加军议?”上首旁的祖大寿远远地传过来一句话。

    “禀大帅,在下实不知。”

    “李啸,本帅之所以唤你前来,实为吾弟大弼之力荐。”祖大寿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祖大寿这话一说完,旁边的将领顿时一阵轻微骚动。

    在众人惊愕的眼光中,祖大寿接着说道:“赞宇说你武艺超卓,又胸怀机谋,却是个难得的人才。本帅本欲推却,赞宇却再三告求,看来,赞宇对你颇是欣赏啊。”

    “卑职粗鲁愚钝,武技粗浅,敢劳祖副将这般力荐,却是惭愧。”李啸闻得此言,心下不觉一惊。却没想到这个祖大弼,对自已印象这般好。

    祖大寿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当然,毕竟你在军中职位低微,这等重要军议,纵有赞宇之荐,本帅还真不打算让你来。只是,就在上午,本帅收到了鞑子射来的箭书,这才让本帅下了决心,派出哨骑去唤你过来。”

    “哦。”

    “来人!将那鞑子射来之箭书取来!”祖大寿扭头喝道。

    旁边的军士应诺一声,急急而出,随后,又双手捧着一根裹着一块白布的箭矢进来,恭敬地递给祖大寿。

    祖大寿请示般地望向巡抚方一藻,方一藻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读出来。

    祖大寿随即将这根包着白布的箭矢交给旁边的军士,军士接过此箭,拉动箭杆,打开白布,开始大声朗读。

    “大金国固山额真,伊尔根觉罗。阿山,兴问罪之师,讨伐明国。我大军已灭祖大弼部,尔等明国,地广人众,却只敢龟缩城池,何其怯也,竟无有能战之将乎?”

    祖大寿一举手,那军士会意,就此打动,不再往下读。

    军士念到这里,下面已是一片喧哗。

    “入他娘!这狗入的阿山,竟敢如此轻视我军,大帅,是可忍孰不可忍!请率我等全军将士,与鞑子决一死战!”

    一名面目凶狠的副将从座位上弹起站起,对祖大寿大声拱手说道。

    祖大寿斜了他一眼,脸上却是泛起了一层轻蔑之色,他淡淡地说道:“夏副将,我军现在锦州之地,总共不过兵力1万余人,还要分守各处城堡,想要聚集兵力与其做战,谈何容易!”

    “承德,鞑虏战阵精锐,野战甚是得力,我军若不顾城堡之安全,弃守城之长,逞野战之短,实恐难有胜算。万一有失,锦州却是危矣。”一旁的巡抚方一藻,亦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啸心里猛地一凛,没想到这个副将,便是明末臭名昭著的夏承德。

    崇祯十五年(1642年),松山守将夏承德暗中降清,将自已儿子夏舒偷偷送给清军当人质,取得清军信任后,于二月十八日夜,放敌将豪格率清军由南城登梯而入,导致重镇松山最终被攻克。城破后,夏承德亲率已部,斩杀总兵曹变蛟,生擒洪承畴及巡抚丘民仰、总兵王廷相、祖大乐等献给清军,受到了皇太极的隆重嘉奖。

    李啸联想到这人后来的卖主降清之举,现在却在这里这般慷慨激昂,心里颇有些五味杂陈,这历史,未免太吊诡了些。

    那夏承德接连被祖大寿与方一藻反驳,脸上便已急红,他大声说道:“巡抚,大帅,我锦州兵力纵然不多,却完全可从宁远,山海关、蓟镇等地调拔兵力啊。据这几日哨骑探查,鞑子军不过三四千人,我等若集得数万大军,完全可以与敌决一死战,纵是不济,打个平手却是没任何问题!”

    祖大寿与方一藻两人对望了一眼,一时陷入沉默。

    见得巡抚与主帅沉默,下面的各名将领顿时活跃起来,纷纷发声赞同夏承德的做法。

    “老夏说得对,就是要集中兵力挫敌锐气。象我军这般苦苦守城,被鞑子轻视不说,军心士气亦是大挫,这如何可得长久!”

    “可不是!若真从宁远、山海关、蓟镇等地调集兵马,凑个2至3万兵马当是可行,完全可这三四千敌军大战一番。”

    “对对,还是夏副将有胆魂有豪气,就是该这般做!我等辽东将门,正好可以此战中夺取功名,整天只是守城,却是憋屈得慌。”

    一众将门恭唯附合夏承德,让夏承德脸上颇有得色,他直直地望着祖大寿与方一藻,脸上满是急不可待之色。

    出乎夏承德预料的是,巡抚方一藻却没有开口说出同意之话,竟转头对一直一声不吭的李啸问道:“李啸,那大弼既推荐你前来,想必对你颇为了解。本宪闲话不叙,就想问你,夏副将所说,从宁远等地调兵到锦州与鞑虏决战之事,你以为可否?”

    方一藻说完,厅房之中,顿时一片安静。

    李啸清楚地感觉到,一众将门那各形各色的眼神,齐齐集中在自已面孔上。

    “禀大人,在下以为,若现在从宁远山海关等地调兵前来作战,只是徒为欢送金军离去耳!”

    李啸平静的话语,却立刻让下面的将领炸开了锅。

    夏承德从椅上暴跳而起,手指李啸面孔大喝道:“李啸,你一个小小的狗屁把总,倒是狗胆包天,竟也在这军议中信口雌黄!我且问你,你此话是何意?你如何知道我大军集齐时,那鞑子军便已撤走?”

    “对,李啸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是那金军细作不成!”

    “哼!什么东西,听得巡抚大人问话,便不知自已吃几碗饭了,这般胡沁,真真哗众取宠!。”

    “住口!”

    祖大寿一声怒喝,让正纷纷说怪话的将领们安静了下来,只是各人的眼神皆极为不善。

    “李啸,你且说下去,为什么你说我调集大军到锦州后,这鞑子便已离去?”祖大寿用一种和缓的语气,向李啸询问。

    李啸站起身来,向方一藻与祖大寿各拱了拱手,沉声说道:“禀巡抚和大帅,在下之所以得出此观点,亦是对金军近段时间的行动判断后,方得出之结论。”

    “说下去。”

    “大帅,那阿山率金军鞑子侵袭我锦州,已有近半月之久,却只是侵掠村庄,掠夺百姓与牲口,从未攻击我军各处城堡,大人以为,金军这是为何?”

    “哼,那不过是鞑子为诱使我军出战罢了,这等伎俩,一看便知。”未等祖大寿发话,夏承德从一旁冷笑插言。

    “非也。在下以为,现在天气严寒,粮草军械运送甚是不便,金军若真有心夺我城池,定会速速开展攻城作战,以免迁延时日。如何会至今时,依然只在锦州各处烧掠侵扰村落。况且如夏副将所言,金军总数不过三四千人,这点人马,纵然精锐,若为攻取城池而来,却还是十分不足。”

    “那李啸你的意思,是金军只是纯粹侵扰而已,却是无心夺我锦州?”方一藻轻声问道,脸上却是隐隐轻松之色。

    “在下确是这般认为,金军只侵扰我锦州西部与北部各处村落,却不往南进袭,亦是恐太过深入后,有被我大明官军包围之忧。现在已近半月,在下估计,那鞑将阿山定已将锦州西部与北部各处村庄基本扫灭荡尽,不日定当班师。故在下敢说,若等我集齐大军来到锦州,这金军定然早已撤走,徒让来援之军白跑一趟罢了。”

    李啸说完,下面一片安静。

    他看到,很多将领脸上虽满是不服之色,却没有人能反驳他的话语。就是那个夏承德,亦只是瞪着眼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李啸,你分析得不错,本官听你这么一说,确是这般道理。“祖大寿捋须而笑,旁边的方一藻亦是微笑颔首。

    祖大寿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容,他向旁边的军士又挥了挥手。

    那军士会意,又将那白布展开,继续读了下去。

    “本将听闻,尔明国有一将李啸,其人颇有勇力,杀得我大金哨骑多人。本将有意,想与李啸单挑一战,若此人能胜我,本将当放回掳得明国百姓300人,以为应战之谢礼。尔等敢否,但请速回!”

    军士读完,将白布收起,这时,下面又是一阵骚动。

    李啸心下,终于明白了祖大寿唤自已前来锦州参加军议的原因。

    李啸心中感慨,没想到自已竟在鞑子那边这么有名了,一个后金固山额真,要与自已这样一个小小的千户把总单挑对战,倒还是颇出乎自已的意料。

    他感觉到,此时,有更多形形色色的眼神向自已盯来,只不过,却是无人吭声。

    “李啸,这鞑将这般猖狂挑战,你可敢应战否?”祖大寿面带微笑,轻声问道。

    李啸缓缓站起身来,面无表情,锐利的目光透过黑暗的窗户,看向遥远的地方。

    众人无声地看着他,很多人脸上的表情,带着隐隐的嘲讽与挖苦之色。

    “禀大人,在下愿与鞑将阿山一战!”李啸沉吟了一阵,望向祖大寿,清晰有力地回答。

    “好个李啸,你果真没让本帅失望!有你这般勇将应战,实实大振我大明官军之士气!”

    祖大寿一脸激动神色,从椅子上弹地站起身来。

    “既然李把总已应战,那依本宪之见,我军即刻派人回射箭书,与那阿山约战。”方一藻脸上,亦是满是兴奋之色。

    倒是底下的众将领,听得李啸这番表态,又听到了巡抚与大帅这般一齐夸赞李啸,此刻各人全无刚才的鄙视与不屑,人人皆是低头不吭声。

    那夏承德亦是黑着脸,头扭向一边,看不到他的表情。

    “巡抚大人,现在是那阿山有求于我,若只般回复,却有些低了我军士气与名头。”李啸突然说道。

    “那李啸你的意思?”

    “请大人回告鞑将阿山,说要我李啸应战可以,但其放归百姓却是太少,至少得放回600人,另外请其不得再侵扰剩余村落,需得即刻返军班师!”李啸目光炯炯,话语沉稳。

    “好!本帅同意,便如李把总所说。却不知李啸你要何时与那阿山交手?”祖大寿一脸笑容地问道。

    “嗯,李啸你可是要准备几日?”方一藻亦是一脸关切的神情。

    “禀二位大人,不需准备,待明天一早,末将便与那阿山单挑决战!”

    李啸掷地有声的话语,在陷入寂静的议厅中,在与会各人的耳旁,有如春雷般来回激荡。

第五十一章 斗将

    晨光熹微中,距离锦州北门一箭之外,一名骑着雄骏大马,身穿冷锻精钢铠甲,头戴黑色高针暗缨盔的雄壮骑士,手执一柄硕大的虎枪,伫马默立。

    凛风猎猎,刮起漫天迷蒙的沙尘,但这名骑士却依然专注地仰望着锦州北门之上,那块巨大的石刻碑匾。他久久地凝视匾中武胜门这三个古隶镏金大字,目光有如野狼般锐利。

    这名骑士,便是时年33岁的后金固山额真,伊尔根觉罗.阿山。专注凝望城门的他,不觉想起了四年前,自已欲图投奔明国的往事。

    崇祯二年秋,阿山兄长阿达海因悖乱之罪,被皇太极所杀。时任后金三等副将的阿山大惧,恐皇太极接下来要谋害自已,乃与其弟噶赖子塞赫,及阿达海子查塔、莫洛浑等人,一齐逃奔明国。

    阿山等人,来到明境锦州北门外,派出使者想要入城,但当时的辽东巡抚丘嘉禾疑其使者为细作,下令放箭射杀,然后又派兵追杀阿山等人。

    阿山等人赶紧逃走,终因走投无路,不得不复还后金,然后向皇太极请罪。颇有容人之量的皇太极,宽恕了阿山一行人,并让他官复原职。

    阿山内心感慨万千。

    四年了,我阿山,终于又一次来到这锦州城下。

    上一次,我阿山这般衷心地想投靠明国,你等非但不纳我,竟还要杀尽我等,实实可恨之至。想来真是天道好还,现在,我把这血火刀光加予你明国百姓,却亦是尔等咎于自取!

    阿山脸上一阵冷笑。

    可叹啊,自已统军至此,烧杀抢掠如入无人之境,可笑这些明将,只敢龟缩于城中,竟无人敢出城与自已一战。也许前日那号称辽东第一勇士的祖大弼部被自已几乎全歼,让这些明军近乎破胆了。

    只是没想到,自已戏谑般地射入箭书于锦州,邀那明国将领李啸单挑应战,本为再度嘲弄明军一番。却没想到,在昨天晚上,竟得到了明国同意单挑的回复。

    阿山咧了咧嘴,脸上忽然却是神情复杂。

    那明军把总李啸提出,要自已归还600百姓并退兵回返后金,这个要求,虽然武力出众的自已不以为意,本欲痛快答应,却没想到,遭到了汉军统领佟养性的坚决反对。

    佟养性认为,阿山身为统军大将,却这般轻率地与明军一名把总单挑厮杀,本已是极为不妥。现在又要用大金掳获的百姓为交战之赌注,并还附上了退军之条件,却实实堪为笑谈。

    佟养性对阿山极为恼恨,这个阿山,当日叛逃之罪尚未追究,今日竟又以大金国征战所得之利益,来当自已逞强私斗的赌注,实实可恶的很。

    见佟养性这般反对,阿山心下亦是恼怒,他向佟养性强调,现在锦州西部与北部的村庄已烧杀大部,纵就此退军,只不过留得几个荒僻村落不曾屠戮,此次侵袭亦是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况且自已武力卓越,当可大胜那名不见经传的明军小小把总李啸。自已这些许诺,不过是空头人情,这般同意明军要求,又有何妨。

    两人大吵了一架,最终以佟养性的无奈退让而告终。

    不过佟养性虽为顾全大局而退让,但身为爱新觉罗皇室额附的他,心下已打定主意,回到沈阳后,定要好好参这个阿山一本,让皇太极来惩处这个狂妄不羁之徒。

    一声城门开启的喀喀轻响,让心情纷杂思绪万千的阿山回过神来。

    阿山看到,一名虎背狼腰,身材雄健,身着一身白摆牙喇盔甲,头戴红缨高针盔,手执一柄精钢虎刀的明军将领,骑着一匹全身乌黑发亮四蹄却洁白如雪的雄壮神骏,从锦州北门口缓缓策马而出。

    这名明军骑士,便是出城应战的李啸。

    他的背后的城墙上,有无数双充满期待与关切的眼神。

    就连巡抚方一藻与总兵祖大寿,亦皆来到城墙之上亲自观战。几面牛皮大鼓亦已架放在城墙之上,几个身形粗壮的鼓手,正手持硕大鼓棰,准备给李啸擂鼓助威。

    策马出城的李啸,在离阿山约五百步外勒住马缰,伫马站定。

    寒风彻骨,呼啸不息,劲风拂过空旷枯黄的平缓野地,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嚎叫,天地之间,仿佛被灰蒙蒙的沙尘全部笼罩,充满了一种晦暗的压抑。又让整个空旷野地,更有种说不出的萧瑟苍凉。

    “对面之将,可是李啸?”阿山用生硬的汉语大声喝道。

    “正是李某,你就是敌将阿山?”李啸面无表情,语气冰寒如铁。

    “哼!正是本将!李啸,听闻你斩杀我大金哨骑多名,今天,我阿山却要来会会你的本事!”面色狰狞的阿山,艰难地用汉语表达完,双眼之中,闪着有如恶狼般的光芒。

    李啸没有回答,只是冷笑一声,向阿山伸出食指,向他勾了一勾。

    阿山大怒,大喝一声,右手紧握虎枪,双腿猛击马肚,那马吃痛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向李啸狂冲而来!

    李啸亦沉喝一声,手中虎刀一横,猛磕一下马腹,踏雪宝马一声长鸣,同样向阿山迅疾对冲而去!

    “嗬!!”

    “呀!!”

    从天上看去,灰黄无垠的野地上,两颗疾如流星的小黑点,在密集如爆豆的马蹄声中,一南一北,高速对冲而来!

    隆隆战鼓声,伴随着双方军士的高声呐喊助威,几乎同时在明金两军阵中爆响。

    单挑骑战,乃是至危至险之战斗。骑战单挑制胜的关键就是,骑士对马匹与武器的掌控感,出手时机、部位选择、角度偏差,攻防转换等等,所有因素都要一齐考虑进去。每次出手都必须要集中全部精力与专注,丝毫偏差不得。

    这种骑士对冲死战,胜负常系微秒,生死只在须臾,除非双方武力相差太远,否则没有谁是必胜,也没有谁是必败。那些所谓两骑相斗,盘马转圈苦苦打斗数十上百回合之类,纯粹是小说家的笑谈。

    五百步的距离极短,两匹雄壮宝骏奔行快如闪电,仿佛只在瞬间,两骑便交错在一起。

    这一刹那,远处观战之人还未看清双马的位置,阿山已抢先出手,一声暴喝,双手发力,闪着凛厉寒光的枪尖,迅疾直刺李啸的咽喉之处!

    “来得好!”

    原本以为此枪必中的阿山,惊讶地看到,刺出的枪尖尚在空中急冲而去,那李啸却是眼疾手快,迅疾出手,精钢虎刀横空一拦,将枪抵住。

    “叮!”

    在令人气血一震的金属撞击声中,虎刀刀口正磕击在虎枪枪尖处,阿山健壮如牛的身躯急剧摇晃了一下,险些栽下马来。

    阿山招势已老,收枪已是不及,他急忙弓身低头下盘,耳边听得刀风呼啸,才堪堪躲过了李啸猛击过来的那势大力沉的虎刀横扫!

    双方一击完毕,随即马不停蹄,在背向驰出二百多步后,才互相兜转马头。

    鼓声大动,双方军士欢声如雷。

    包括亲上城头观战的巡抚方一藻与总兵祖大寿在内,每个观战的人脸上,都是极其激动又紧张的神色,这样生死极速胜负转瞬,又极具冲击暴力美感的单挑骑战,足以让每一个热血男儿血脉贲张沉醉向往!

    “嗬!!”

    “呀!!”

    沙尘漫天,风劲如刀,飞驰的马蹄,如战鼓敲响大地,飘扬的鬃毛,似旗帜风中翻飞。李啸与阿山两人,皆身绷如弓,枪指刀横,快马助力,血气相拼,转瞬之间,又疾冲到了一起!

    “喀嚓!”

    目锐如鹰的李啸,抢先出手,这是疾如闪电,沉似坠石地凶猛一击!精钢虎刀刀尖划过一道亮白的光芒,阿山用来抵挡的虎枪椆木枪柄,从中间被砍成两截!

    李啸一击得中,手腕一抖,手中冰冷的虎刀刀尖猛地下劈,直向阿山咽喉砍去!

    “叮!”

    阿山死命用右手中的半截虎枪挡住了李啸这凶狠一击,自已的右手虎口处,立刻被震得鲜血直流!

    挡住李啸这凶猛的夺命一击之时,阿山一咬牙,左手之中的后半截虎枪猛地向李啸掷出!

    李啸收刀横拔,将这半截猛掷过来的虎枪击飞,那阿山瞅着真切,利用这难得之机,连忙拔转马头,调头向后逃去。

    李啸纵马向北急追,一股狂风裹着沙子猛吹过来,让李啸一时迷了双眼,只得勒住马缰。

    “可恶!让这厮逃了!”揉去眼中沙粒的李啸,恨恨地啐了一口。

    “阿山,莫忘前约,速放我百姓回来!”李啸对着阿山狂逃而去的背影大声猛喊。

    阿山没有回应,李啸远远地看到他纵马疾驰,遁回了已是一片沉默的金军阵中。

    两军斗将,我大明胜!

    “万胜!“

    “万胜!“

    “万胜!“

    锦州城头,所有的明军将士,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刀剑,一齐纵声欢呼,有如春雷滚滚。

    祖大寿连声大笑,兴奋地直搓手:“好个李啸,果真武艺了得,真真大长我大明官军之威!”

    巡抚方一藻没有说话,只是频频颔首,面上同样满是激动之色。

    不多时,远远的,金军阵中一阵骚动。

    犹自伫马站在原地的李啸,清楚地看到,约五六百名被俘的明国百姓,宛如一群逃脱猛兽爪牙的小兔子一般,向着锦州城的方向,飞奔逃来。

    “这个阿山,却还颇有信义!”李啸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行奔至李啸身旁,猛地下跪,双手捧着一条青玉点金蛮狮腰带,递给李啸。

    “禀将军,方才那鞑将放回老汉时,将这腰带给俺,要俺带给将军,说是一点小小心意。”

    李啸哦了一声,用刀尖挑起那腰带。那老者见李啸拿走腰带,立刻起身,复往后回的锦州城逃去。

    李啸细观这腰带,发现这腰带做得极精细,内为软钢,外缠黑色蟒皮,周身镶嵌青玉,并用点金掐牙作饰,当中则是纯钢所制的南蛮狮头吞带,威猛狰狞,整个腰带十分的好看又结实。

    翻转腰带,李啸无意中看到,狮头背面,刻了三个小字。

    戚少塘。

    李啸脑海,猛地有如电光石火一般,立刻想明了这条腰带的来历。

    戚少塘,乃是当时援辽的南军名将戚金之号。这戚金,是戚继光之弟戚继明之子,他手下的一众浙兵,号称戚家军最后残余火种,在当日浑河血战中,与四川的白杆兵一起,杀得八旗几近胆裂,在杀敌数倍后,因辽镇军兵脱逃,孤立无援,最终被老奴亲率的八旗彻底消灭。戚金牺牲后,被朝廷追赠都督同知,并赐谥号武烈。

    这条腰带,在戚金死后,被后金军缴获,老奴为奖励此战出力甚多的青年将领阿山,便将此腰带赐给了他。

    没想到,时至今日,这阿山却将此腰带转赠给了自已,以为战胜之谢礼。

    李啸突然感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与悲凉。

    手握戚金腰带的他,忽然觉得,自已这次单挑作战,虽然获胜,但对于真实的历史来说,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纵然自已浑身是铁,能捻几根钉。

    就算获得再多的单挑胜利,又能对历史的走向,产生什么有效的改变么?

    大明王朝,这个辉煌了二百余年的汉人帝国,距离历史上的灭亡时间,不过只有十余年。此刻,这个千疮百孔的垂危帝国,仍在一步步地走向彻底崩溃毁灭的可怕结局,而全国的汉人,也将迎来华夏历史上,最为黑暗的剃发易服的沦陷时刻。

    那么自已该怎么做,才能真正改变这华夏与汉人的可悲命运?而不是与这悲剧名将戚金一般,只能成为大明王朝的陪葬品。

    这决不是我穿越回到这个明末世界,想要得到的结果。

    心中一片迷茫的李啸,突然仰起头,有如一头受伤的狼一般,仰天长啸,纵声大吼。

    风沙大起,将他的吼声撕成碎片,尽皆吞逝。

    回到锦州的李啸,在众中的欢呼声中,虽脸上努力挤出笑容,只是细心者可以看到,这位年轻的千户脸上,隐隐有说不出的失落。

    方一藻与祖大寿一起上前,对李啸大赞不已。心情大好的巡抚方一藻临时决定,再奖励李啸白银一千两,以贺李啸单挑致胜救回百姓之功,李啸致谢不提。

    接下来,祖大寿本想为李啸举行庆功宴,却被李啸以墩内多事要赶回去而拒绝了。

    在方一藻与祖大寿互相试探着讨论,要怎么将这抢回600百姓之功尽可能归在自已身上,从而向朝廷禀功报捷之时,后金大军开始开拔东行,返军回沈阳。

    而此时的李啸,正率领着一众飞鹞子,带上那赏银一千两,沿着南下的官道,神情严肃而落寞地返回不归墩。

    未来,该怎么办?

    李啸一路上,都在问自已这个问题。

    (多谢影孑冷风兄弟打赏,希望各位读者多收藏,多推荐)

第五十二章 破局

    李啸独自一人,枯坐墩内官厅之中,已换了平常布衣装束的他,手里把玩着那条戚金的腰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你往何处去?

    李啸脑海,突然想起前世波兰作家显克微支这部有名的小说,这部小说的名字,现在成了自已不得不面对的重大问题。

    他曾经以为,自已可以凭军功一步步向上发展,从小兵,到把总,以后再到千总,守备,游击,参将这样一步步晋升。似乎这样发展下去,总有一天,自已也能成为总领一方的总兵,从而正式在大明帝国中成为份量十足的人物。

    这是穿越小说中最常见的主角出人头地方法,只是现在李啸越来越发现,其实,这可能是一个看上去很美,但实际操作起来相当困难的模式。

    至少对于自已来说,相当不切实际。

    这个模式最制约李啸的一点,也可以说是李啸最为软肋的地方,那便是,他缺乏足够的钱粮资金支持。

    因为李啸若要走这条路,必须要一路不停地立下军功,而若要军功越立越大,他必然要不断扩充兵马并给足粮饷,才能应对规模越来越大的战斗,从而得以让自已的目标实现。

    现在辽饷常年不足,又有上司刻意刁难,李啸想从明军内部获得足够的资源是不可能的。而如果要象那些种田文一般,就地发展经济和工业的话,李啸亦没有足够的土地和空间,可供其发展壮大。

    因为他现在唯一可以凭借的,不过是不归墩这么一个小小地界,方圆不过二里,莫说用来种田发展,便是想扩大军营地盘都稍嫌不足。

    现在辽西这块狭小的走廊之地,大大小小的将门无数,既有如祖大寿祖大乐吴襄这般当地土著将门,亦有从辽中辽南等地撤至辽西的外地将门,这么多的将门挤在辽西走廊这么一个狭小的地方,对土地与势力范围的争夺之激烈,可想而知。

    这也是为什么辽东的将门心思,没有用在抗击鞑虏,却都放在争权夺利和扩充自家势力财产之上,其实也有他们不得已的苦衷。

    在辽西走廊这个狭小地界,群狼争食的激烈程度是内地难以想象的,其中的残酷程度让每个将门都必须全力应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每个将领都知道,要是保不住自家的地盘与财产的话,那这个将门也基本上是名存实亡了。

    在这样激烈的环境中,根本容不得一个无权无势无兵的李啸伸嘴置喙,而如果李啸敢斗胆越界侵吞他人田土,那他必然会受到多个辽东将门的联合打压,轻则赶出辽西,重则死于非命。李啸现在刚刚起步,势力这般薄弱,根本不是那些动不动就是百年将门的老家伙们的对手。

    换句话来说,就算李啸足够幸运升到游击参将之类重要军职,若是没有土地与财产支撑的话,也不过是个光杆司令,又复能有何作为。

    李啸曾亲眼看到,不少从辽中辽南撤回的将门,因为没有办法在辽西获得土地与财产,势力日渐衰微,除倍受同僚轻视外,其属下亦是分崩离析。

    而且,在现在鞑虏强势压逼的环境下,那些幸运地获得了土地与财产的将门,日子也不好过,因为鞑子时不时的烧掠侵扰,让他们的财产时时处于不安全的状态。

    如果说这些矛盾李啸还能咬牙克服的话,那么,还有一个更现实的威胁,足以让李啸食不甘味。

    李啸记得《清实录》中记载,大概是过了年后,鞑子又会派饶余贝勒阿巴泰统兵约一万多人,大举入侵袭扰辽西。这一次侵袭规模很大,从锦州一直向南烧杀抢掠到山海关,虽然没有主动进攻明军各处大的城镇州堡,但辽西各地的村庄墩堡却是惨遭屠戮。

    那么,自已这个小小的不归墩,能逃过这一劫吗?

    李啸认为自已没这个能力。

    他手头只有一百多名军兵,这点微弱兵力,就算是个个精锐,也只怕不够一万多人的后金军塞牙缝吧。

    而李啸如果想要迅速扩军备战,没钱粮支持,纯属一句空话。

    现在李啸极羡慕那些可以在两个时空中,不停穿梭倒卖的穿越者,他们获取财富之路是如此的轻松简单,简直比吃饭睡觉还容易。

    还有那些从现代社会开了坦克飞机大炮来的穿越者,把艰难的乱世生存,变得简直比过家家还轻松。最后主角碾压世界,全球跪服,穿越者有如神一般的存在,同时潇洒遨游后宫无数佳丽群中。

    李啸想到这里,唯有苦笑。

    他犹自思虑,忽有军士来报,说祖婉儿前来看他。

    “婉儿,今天这么冷,没想到你还来这里。”

    李啸引她得官厅,颇有些心疼地问道。

    “嘿嘿,我可是来专门看下现在闻名锦州的大英雄呢,不可以吗?”祖婉儿向他挤挤眼,调皮地一笑。

    未等李啸回答,她将手中的食盒往李啸桌子上一放,接着说道:“本以为你会在锦州多呆几天,我好去看你,却没想到你昨天就回去了。所以呀,我今天专门给你做了些好吃了,慰劳一下救回600百姓的李大英雄。”

    李啸大笑起来,打开食盒,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几碟小菜,一股扑面而来的诱人香味让他沉醉。

    “真没想到,婉儿你这般大户小姐,竟愿亲自下厨为我李啸做饭,这顿饭可是吃得我李啸受宠若惊。”李啸笑道,随后举箸而食。

    “嗯,不错,味道真好。”李啸吃得狼吞虎咽。

    “哼,那可不,本小姐这些时日,天天都跟我家中最好的厨子练习呢。”祖婉儿微笑着看着他这般馋嘴的吃相,脸上满是欢喜的笑容。

    李啸回给她一个感激的笑容,手中的筷子却是不停。

    “李啸,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与你在一起,我就感觉好开心。”祖婉儿轻声喃喃道。

    听到她这般话语,李啸停住吃饭,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婉儿,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辽西,你会怎么办?”

    祖婉儿脸露惊疑之色,她呐呐地说道:“李啸,你怎么说出这话来,你不是跟我说过,你要继续建功立业,最终来娶我么?”

    李啸脸上,不觉抽搐了一下。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李啸心下酸涩,脸上却努力挤出笑容。

    在婉儿探寻的目光中,他随即快速地将剩余的饭菜全部吃完,吃得杯干盏净。

    “李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祖婉儿一边收拾碗筷,突然轻声问道。

    李啸怔了一下,然后从背面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想太多了。”

    婉儿没有回答,李啸瞥见,她那双睛澈的眼眸之中,隐隐露出失落之情。

    官厅中,突然一阵无声的沉默,寒风从窗外呼啸贯入,更让气氛凭添压抑。

    祖婉儿只待了一会便回去,临行时,李啸将那2匹自已存留的绸缎送给她。

    手捧李啸送给她的这两匹朝廷赏赐的绸缎,祖婉儿脸上却并未有多少开心之色,她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语,便告别而去。

    只是她转过身上马时,眼中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祖婉儿快速纵马而去,没有让李啸看到泪水划过脸庞。

    李啸蹙着眉头,望着祖婉儿一行人消失在官道的远方。

    寒风呼啸,将他的衣襟吹得四处乱摆,李啸却有如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三天后,李啸单独把吴亮叫到官厅之中。

    “吴先生,本官思虑良久,却有一事要拜托先生。”

    烛光下,李啸的面孔,呈现一种模糊的昏黄,他话语低沉地说道。

    “千户大人但说无妨。”

    “先生,本官欲派你前往山东,联系那山东总兵刘泽清。”李啸平静地说道。

    吴亮脸露惊疑之色,他眨了眨眼,轻声问道:“刘总兵此人与我军从无联系,莫非。。。。。。”

    吴亮打住话语,他探寻的眼神,正好遇到李啸坚定的目光。

    “先生,本官这几天思虑良久,感觉在这辽西之地,我军若要进一步发展,实是极难,还是当往投山东方可。”

    “大人何以这般认为?”

    “先生,山东之地,直到今年年初,登莱之乱方平,官军与叛贼互相攻杀了一年多,从莱州到登州之间,象黄县、招远等地,早已是一片荒芜,缥无人烟。本官看过塘报,直至今日,那登州城中,亦还是废墟遍地,人口稀少,与当初孙元化当登莱巡抚时之时繁盛,可谓天地之别。”

    “大人之意是?”

    “先生,现在我军在这不归墩,兵力微弱,又无土地资财,进则忧各名将门设阻,守则恐鞑虏侵袭,将来之状,实可堪忧!依本官看来,那山东登莱之地,虽是残破,但对于我军来说,堪为一块可以休养生息的难得宝地!这登莱之地,叛乱方平,局势平稳,既不似中原之地战乱纷起难于立足,也不似这辽西一般时时面临鞑子的侵扰威胁。我军若可在其中安顿下来,以后定会大有可为!”

    李啸说到这里,双眼之中精光闪烁。

    吴亮捋须沉吟,随后他又问道:“大人这般说来,前往山东发展,倒是一步好棋。只是,若我军往投山东,却不知如何方能说动那山东总兵刘泽清?”

    见吴亮这般发问,李啸接着说道:“先生,我军兵力微弱,只是在那登莱残破之地,寻得一小块地盘落脚而已。故我军往投的话,那刘泽清手下兵马众多,当不会担心我军鸠占鹊巢。先生若到时见得刘泽清,可向其强调两点,第一,我军自筹粮饷,不需其另外划拔。第二,若将来有需要用上我军之时,我军可听其调遣。本官以为,有这两点,相当于是白送刘泽清一支兵力,只要他不傻,当不会拒纳我军才是。”

    见吴亮专注细听,李啸接着说道:“另外,我知道刘泽清身旁有一位军师,名唤李化鲸,颇受刘泽清信任,为人精明却贪财。你可带上方巡抚给本官的一千两银子,这次去山东后,先去见此人,赠予银子,打通关节,让其人说通刘泽清,当可事半功倍矣。待其同意后,与之约定,在时机合适之际,我军当全部移往登莱。”

    李啸侃侃而谈,说得吴亮不住点头。随后吴亮好奇地问道:“大人,你怎么知道刘泽清身旁有这位李化鲸军师的?”

    李啸笑了起来,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心下却在暗想,这对于历史人物与事件的粗略了解,却是自已这个穿越者一点点微弱优势吧。

    两人又谈了一阵,商议了些细节,便把整件事情定了下来,随后,吴亮起身领命。

    “李大人,事情紧急,那学生明天便出发前往山东济南府。”吴亮拱手道。

    “甚好!另外,我派王义守及全部的飞鹞子与先生同去,以为路上的防护。”李啸笑着站起身来,手拍吴亮肩膀,眼中满是鼓励之色。

    (多谢红的玫瑰打赏,谢谢支持。)

第五十三章 一箭双雕

    “大汗,奴才所奏,句句属实,阿山这般目无军纪、骄狂逞私,奴才请大汗重惩之!”

    清宁宫中,伏跪在地的佟养性,大声请求。

    皇太极脸色铁青,他冷冷地看着地下的佟养性,胸口起伏,尽力压制在心头的怒气。

    “阿山之事,本汗自会查明,额附,你跪安吧。”良久之后,皇太极平静地说道。

    “嗻!”

    佟养性摇晃着站起身来,皇太极看到,他脸色青白,眼神涣散,不停地咳嗽喘气,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这是在当日撤军返回的路上,因天气寒冷,心里对阿山极其恼恨的佟养性,又冷又怒,以致患了重病。

    皇太极随后令其退下,并嘱其好生调养身体。佟养性脸带失望之色,却也不便多说,只得闷闷而退。

    皇太极随后叫阉奴宣范文程入殿。

    范文程一身厚重狐裘,带着风雪之色,匆匆而入。随即打扦下跪,皇太极令其起身看坐。

    “阿山擅违军纪,以被俘之600百姓为条件,与那明将李啸私自单挑打斗之事,范学士亦听闻了吧。”皇太极一脸阴沉。

    “臣已听说此事。”

    “先生认为,当如何惩处阿山?”皇太极语气淡淡地说道。

    “禀大汗,阿山身为统军大将,不顾我大金之利益,擅自私斗,实是极为不妥。臣以为,此人确要加以惩处。不过。。。。。。”范文程顿了顿。

    “不过什么?”

    “不过阿山此去,基本已将锦州西部与北部各处村庄墩堡毁尽,掳得百姓近二千户,牲畜极多,倒是出色地完成此次侵扰任务。这功过相抵,却当从轻处罚。”范文程低声说道。

    皇太极脸露微笑:“范学士之言,深合本汗之意。这样吧,本汗这次,就不夺其帐下牛录,罚其银子七千两就算了。”

    “吾汗英明。”

    “范先生,这个李啸,为何时至今日,犹是这般猖狂,倒为本汗颇觉奇怪啊。”皇太极面色平静,他把玩着自已右手上那硕大的祖母绿扳指,看似无意一般说道。

    皇太极这句看似平淡的话语,却让范文程感觉背上冷汗涔涔。

    他刷地起身,又打扦下跪,连连叩头道:“罪臣无能!那守备王道奇虽收了我军馈赠,但对于除掉李啸一事,一直迁延不办,才让那李啸苟且活命至今。”

    “呵呵,范学士不必过于自责,快快起身,此皆是那明国守备王道奇首鼠两端之故。不过,汉人有句话说得好,说毛驴不上坡,得用鞭子赶。这话范学士也听过吧。”皇太极的大饼脸上,又是一阵冷笑。

    “罪臣明白大汗之意,臣此去,定当对那王道奇施加压力,让他明白,我大金的金银珠宝,不是那么好拿的!”

    范文程说完,牙关一咬,脸上便是阴狠之色。

    “嗯,此事要尽快办好,不得再拖延下去了。”皇太极站起身来,两条眯缝眼中射出冷光,:“本汗,不想让这李啸再过了这个年。”

    “臣明白!”

    。。。。。。

    王道奇家中,密室内。

    大光布行掌柜张得贵一脸焦躁,跼着双脚,坐在守备王道奇对面。

    对面坐着的王道奇则是目光阴沉,面无表情。

    “王大人,除掉李啸一事,真的不能再拖了,范大人那边让小的传话,说大人你再不出手,他就要。。。。。。”

    张得贵说到这里,突然硬生生地忍住了。

    “就要把本官与鞑虏交往的证据,一并交给巡抚大人与祖大帅,是吧。”王道奇冷笑一声,淡淡说道。

    “咳,大人啊,你是极明事理之人,如何必要让事情到这一步哇。这两败俱伤之事,何苦为之!”张得贵叹着气摇头,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王道奇有如木雕一般,许久无声,密室之中,充满了让人压抑至极的寂静。

    “那范大人,可曾说明,最迟要在何时除掉李啸?”王道奇终于淡淡地开口说了一句。

    “年前!必须要在年前!范大人反复对小的强调了这个时限,说这是金国大汗可以容忍的最后时期。”张得贵一脸焦灼之色,急急而道。

    “好吧,你回禀范大人,说我王道奇,一定会尽力在这个时限前,办好此事。”王道奇咬了咬牙,发狠说道。

    “那敢情好!除掉这李啸,金国少了一劲敌,大人也去了一个肉中刺眼中钉,岂不甚好!在下就预祝王大人马到成功了。”张得贵松了口气,向王道奇拱手致礼。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张得贵起身告辞而去。

    “望大人早日动手,我这边也好向范大人早传捷报。”张得贵临行前,又叮嘱了一句。

    “放心吧,此事,王某自会料理妥当。”王道奇脸上挤出笑容,淡淡说道。

    待张得贵走得远了,一脸阴沉的王道奇,把在旁边另一间暗室中,偷听的家丁队长任光远和亲随华济叫了出来,一同坐于厅房中商议。

    “现在鞑子如此紧紧相逼,我等却当如何处置?”王道奇一脸忧心忡忡地说道。

    “唉,现在这李啸,刚刚又与那鞑将阿山单挑获胜,在锦州城中,已是遍传街巷,老少皆知。此人名声,现已如同大英雄一般声名隆著啊,眼下动手,却比一个月前更是难办了。”任光远亦是一脸忧色。

    “唉,本官亦何尝不知!只恨那鞑酋洪太,一味催逼,说定要本官年前便要去取了李啸这厮的狗命,那李啸现在这般盛名,我去图他,岂不是火中取粟,一招不慎,便把自已给陷了进去。只是若再拖延,那范文程一翻脸,将我等把柄交到巡抚与总兵处,却又是灭族之祸矣!奈何,奈何。”王道奇愈说愈烦,长长地叹了口气。

    王道奇兀自叹息,这时,一直没出声的华济,竟然淡淡地笑了起来。

    “华济,你为何发笑?”任光远的话语,颇有些不满。

    “王大人,却且宽心,在下这些时日,已思虑良久,现有一计可献予大人。”华济故作神秘。

    “哦,却是何计?”

    “这计,便是一箭双雕!”华济一字一声地说道。

    王道奇闻华济卖弄关子的话语,不觉与任光远相视一愣。

    “你休卖关子,快快讲来。”王道奇急急说道。

    “大人,欲除李啸,必安之罪。现在那李啸声名日隆,难以急除,只是,若其犯下罪行,自寻灭亡,这样的话,咱们岂不是师出有名?”华济脸有得色,眼神顾盼。

    “你的意思是?”

    “大人,据在下了解,每年年关将近之际,那张掌柜往金国走私货品之量,定会加大许多。且因路途难走,一般皆是海运。故在下想来,却可从这里作得文章。”华济声音低了下去。

    “你且详说下去。”

    “王大人,现在那李啸在不归墩,由于大人一直卡住其钱粮供应,故这厮钱饷极缺,定在想尽办法筹钱。我等暗中将张掌柜走私一事透露给他,那李啸闻得有这般来钱机会,定会极其欣喜,从而发兵夺取张掌柜财货船只。我敢料定,张得贵及手下一众混混刀客,决非李啸军兵对手,纵拼死而战,最终难敌李啸之军。”

    华济吞了口唾沫,见二人听得专注,又接着往下说道:“那李啸虽得手,但此番夺财交战,其手下定会疲惫不堪,且会颇有伤亡。这时,我部大军急急出动,控其擅杀商旅,抢夺财货之罪。随后立刻攻击那李啸疲师残旅,这样一来,李啸全军,当可一击而灭!大人非但可以除去李啸,还可以凭空而得一大批张得贵的资财货物,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计?”

    华济说到这里,脸上已是忍不住的得意笑容。

    “华济,端的好计!”旁边的任光远一脸兴奋,他想了想,随口问道:“若我军胜了李啸后,发现那张得贵并未死掉,又当如何?”

    “哼,这个时候,他不死也得死了,反正杀他的罪名,定是那个死了的李啸来担。”华济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

    “哈哈,华济此计真是不错。可叹哪,那张得贵时时前来催逼,却不曾知道,这除掉李啸之日,竟是最终要了他自已小命之时。那这件事,就由你华济来安排吧。”王道奇说这里,脸上露出欣愉的笑容,一双眯眼之中,满是阴冷之光闪烁。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办好差事。“华济拱手抱拳。

    “大人,若到时金国不认帐怎么办?”任光远又问。

    “哼,怎么会。这张得贵虽死,但还有几名细作与本官联系,只要那范文程不傻,定不会昧下给本官的好处。毕竟,他将来,肯定还有更多要用到本官的地方。”王道奇说到这里,脸上愈发得意。

    三人一起大笑,密室之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崇祯六年十二月中旬,李啸正在官厅中练字,一脸欢喜笑容的田威,快步进得官厅,然后随手掩上房门。

    “把总,俺今天有件喜事要跟把总说。”田威一脸欢喜,脸上的络腮胡子都在跳动,他随手拖了把椅子坐下。

    “哦,何事啊?”李啸停止了练字。

    “有桩富贵买卖,不知把总敢不敢做?”田威斜眼笑道。

    “少卖关子,快说。”李啸沉下脸来。

    田威嘻笑着,把今天去锦州的路上,遇上那大光布行的押送伙计周奇一事,对李啸说了。

    “大人,听闻那周奇以前还敢胆抢大人的坐骑,真真狗胆包天,哼,当天要是遇上了俺,俺定一刀将这家伙活劈成了两半。”田威说到这里,面目凶狠地作了个劈刀的姿势,然后他又笑着对李啸说道:“不过,这次俺在锦州见到此人,话语倒是恭顺。他密告于我,说本月下旬,那张得贵要抓紧在年前,往鞑子那边出一大批货,却是价值不少,如果我们能趁机下手,这可是手到擒来的富贵啊。”

    田威话语低沉下来,双目之中,却是熠熠有光。

    “那张得贵不顾朝廷律令,暗向鞑子走私,却是该死!只是,这周奇之话,却有几份可信?”李啸皱起眉头。

    “大人,此人对俺说,他之所以告诉我俺此事,全因前些时日,因喝酒赌钱误了时辰,被那张掌柜痛骂并罚钱,故怀恨在心,存心报复。他向在下提出,若我军夺得这批走私财货,能分其十分之一,便心满意足了。”田威接着说道。

    “呵呵,你不怕他纯是骗你么,这话如何信得?”李啸笑了起来。

    “大人,在下觉得,有这送上门的富贵,不试他一试,实为可惜。就算是扑空一趟,对我军而言,也没什么实际损失呀。”田威见李啸心疑,急急劝道。

    李啸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在房中缓缓地走了几步,眼中的目光,明显地凌厉起来。

    (注:为保证行文流畅,佟养性的死期与史实稍有出入,另外谢谢150725194810815的打赏,多谢支持)

第五十四章 人茸

    “你是说,那李啸已同意动手了么?”

    锦州城中,一家酒楼的雅间之内,已升为王道奇家丁副队长的华济,笑意盈盈地对面的周奇说出这句话,随即仰脖,叭嗞一声,将怀中烧酒,一口抿尽。

    “咳,华队长使得这般好计,那李啸焉有不上钩之理!”周奇笑着回道,同样一口喝尽杯中之酒,然后喜滋滋地给两人的杯子都倒满。

    “那田威已对俺说了,要俺随时把张得贵走私船队动静告诉他,嘿嘿,这家伙倒是心急,估计一心正做发财美梦呢。俺敢料定,李啸这厮,定然不知道咱们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周奇一脸奸笑,随手夹起一块淌汁流油的爆肚,扔入嘴中大嚼。

    华济脸上堆起阴狠的笑容,他举起酒杯向周奇敬去:“周兄弟目光如矩,及时投靠我方,实是巨眼英豪。这事若成,周兄弟大笔银子到手,也不必在那张得贵手下委屈了,日后跟了我华济和王守备,前程官位都有得是!”

    “那周某就多谢华队长了。”周奇满脸笑容,双手举杯迎上了去。

    “干!”

    “干!”

    两人随之饮尽,空杯相对,相视大笑。

    。。。。。。

    山东,济南府。

    吴亮一行人,早在十二月初便到了济南府,然后在城中找了家大的馆驿住下。

    只是让吴亮没想到的是,他在这里呆了近一周,几乎每天都去刘泽清的总兵府投拜贴,请求一见,却总是吃闭门羹。

    吴亮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之人,他给门房递了引见银子,结果那门房还是说没办法,因为吴亮想见的李化鲸,这几天前往外地未回,故无法见到。而总兵刘泽清则下了军令,说这几天相当忙,凡是生客一律不见。

    吴亮无奈,虽内心焦灼,却只得干等。

    这一天,吴亮又去总兵府求见。门房见得他来,连忙告诉他,李化鲸昨夜已从莱州回来了。

    吴亮心下大喜,连忙一两银子送上,求门房速速引见。

    很快,在一名小仆的带领下,吴亮来到了李化鲸的办公厅房之内。

    吴亮进得门来,一眼瞥见正在一张楠木长桌旁喝茶的李化鲸。

    吴亮看到,这李化鲸身形瘦小,外表亦是平凡,只是一双倒三角眉毛下,两只三角眼熠熠有神。

    明史记载,李化鲸仆役出身,因自身好上进,喜读书,后被刘泽清收为亲随,终至成为最受其信任的军师。明亡后,他曾鼓动已投降清朝的刘泽清密谋反清,只是刘泽清不敢,沉默无应。李化鲸乃于1648年七月(清顺治五年),单独起事,自称“忠义王”,拥立明后裔朱洪基为天子,一度攻克定陶、曹县、成武、曹州等州县。后清朝调集大军镇压,李化鲸寡不敌众,于当年十月起义军被清军彻底击败。李化鲸被俘,后被押至北京杀害。

    不过李化鲸这人,对刘泽清却是忠心耿耿,其被押至北京后,虽受尽酷刑,却始终不肯承认曾鼓动刘泽清一同起义。只是此时摄政王多尔衮已是深疑刘泽清暗中谋叛,毕竟刘泽清的反复无常背信弃义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坏印象,最终还是找了个通敌欲反的借口,将刘泽清斩首菜市口。

    两人分宾主落坐看茶后,吴亮表明来意,随即送上银子300两。

    原本脸色一直绷着的李化鲸脸上,顿时舒缓了很多。

    “吴先生,你是说,你家主公李啸,想来我山东立足安身?”李化鲸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

    “李军师,我家大人正是为此而派学生前来。”

    “呵呵,这便怪了,李把总在辽西呆得好好的,怎么会想到来我山东哪?”李化鲸吹着茶沫。

    “大人,实不相瞒,现在辽西之地,鞑虏侵袭,将门众多,我家主公难于安身。我家李啸乃是个无欲无求与世无争之人,故想在现在这登莱残破之地,寻得一席安身之处。”吴亮微笑着,话语颇为谦恭。

    “呵呵,吴先生的话说得有些意思,莫非这李把总,不求升官晋爵,一心要寻个荒僻之地,修仙求道不成。”李化鲸不觉笑了起来。

    “这,李军师,我家主公确是如此之想。且我家主公说了,我军若得以在登莱立足,粮饷皆自筹,不须刘总兵另外划拔,另外,虽然我军兵力微弱,但将来刘总兵有用得上本军之处,本军定会听从调遣,绝无意见。”吴亮平静地说道。

    李化鲸捋须沉吟,吴亮说的这两个条件,颇为让他心动。

    李啸提的这两点,可以说相当优惠,基本上等于是送给了刘泽清一支兵力。

    这个从天而掉的馅饼,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现在大明各地作乱不休,明军互相投奔的事情堪称平常。当年,那在登莱造反的孔有德,便是因为与东江镇总兵黄龙闹不合,在皮岛难于立足,从而南下投奔登莱巡抚孙元化的。

    李化鲸方从莱州等地探查回来,对于当地的残破景象,印象颇深。

    他仅仅是出了莱州东门十几里外,便只见荒野榛莽,缥无人烟。听手下说,在一些险山峻谷之地,更有大批的盗匪据地作乱,顿时让李化鲸没有进一步探查野外的勇气。

    李化鲸亦是无奈,因为经过孔有德耿仲明的造反作乱,勉强获胜的山东军兵已是大伤元气,从将领到士卒皆无战心,对这些匪寇亦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只要这些盗匪没有胆大包天到敢于进攻州县,便皆装着没看见。

    这么说来,用这样的一块荒地,安置李啸那只微小的军队,倒还是一笔颇为划算的买卖。

    当然,李啸等人能不能在这块盗匪丛生的荒地中存活下去,这就不是他李化鲸所关心了。

    李化鲸心下主意已定,脸上却不动声色。

    随后,他让吴亮先行回去,待他先与总兵刘泽清说明一下情况,再给吴亮回复。

    吴亮随后告辞而去,跟随仆人离去的他,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着刘泽清的府邸。

    这时,远远地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

    惨叫声霎时消失,象是惨叫之人被捂住了嘴一旁。

    吴亮心下惊疑,随即,他远远地看到,一个打扮得稀奇古怪有如巫师一般的老妇,领一群家仆模样的人,正紧紧地捂着一名约十来岁的瘦弱的女子的嘴巴,不顾她的奋力挣扎,径直往一间偏房中拖去。

    吴亮正探头张望,引他离开的小仆人,见他这般好奇张望,脸上顿时极不悦,凑前低声怒斥吴亮道:“你这先生,好生无礼,如何可在此窥我府中私事!”

    吴亮慌忙致歉,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女子究竟是犯了何事?弄得这般诡秘?”

    小仆不欲说,吴亮拉住他,然后偷偷塞给了他一钱银子。

    那小仆冷冷地扫了吴亮一眼,又四下扫了一番,低语回道:“先生知道人茸之事乎?”

    “啊!”

    吴亮霎时呆住,脸色立刻一片惨白。

    没想到,传说中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原来,从去年开始,吴亮便听到这了这般传闻。

    说是最早在吴中之地,有那种修炼邪术的老女巫,专门拐卖一些十来岁的女孩子。然后用一种特制的炉子生火,活活地烧掉女孩子十指。

    这般残酷的火烧之下,这女子自然疼得大喊大叫,却被强行按住,直到十指全部烧成灰烬。

    老巫烧女孩子手指的目的,却是为了提取该女子之脑髓。据说,这般火烧后,这名女子的脑髓会因为痛疼而紧实凝固并更富药效。

    这样得到的女子脑髓,可制成上好的壮.阳药与催.情剂。这种壮.阳药,便是人茸。

    十指烧完后,这女孩子自然业已痛昏过去。然后老巫持利斧砍开女子头颅,取出脑髓,调和其他药剂,便成了所谓的人茸。

    据说,这种丧尽天良由可怕邪术制成的人茸,乃是绝佳的壮.阳药与催.情药,比鹿茸更能提振男性的性功能,男人吃后,雄风大振,横扫群雌。

    (注:这种用少女脑髓炼制壮.阳药之事,《崇祯纪闻录》中明确记载,非作者杜撰。因恐怖恶心成分较多,未成年儿童请自行忽略忘却此段。)

    这种邪术,据传颇受各地奢侈富户与高官名将所喜爱,毕竟这些人要应付的女色太多,为了保证胯下之物的快活与强壮,连最起码的良心与道德,都皆可抛却一旁。

    明朝末年道德退化与放纵享乐的程度,尤其是那些官员与富户,已达令人发指的地步。

    据野史所记,刘泽清之喜好女色,十分有名。此人投降清朝时,多尔衮曾问他,最想要官位还是女人。刘泽清连忙说,最想要女人。多尔衮大笑,遂赐给他十多名火辣熟.女,刘泽清大喜,整整三天与这十多名熟.女共同大战于床上,啪啪之声与淫.声.浪.语全院皆闻,一时引为笑谈。

    吴亮没想到,这人茸传闻之事,竟在这里被自见亲眼目睹。

    这个山东总兵刘泽清,没想到竟是这般淫.恶之徒,为了一已之淫.乐,竟也行此邪术,实实让人恶心至极。

    吴亮等人穿门过阆,正行间,忽见一名仆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热气腾腾有如灰白色豆腐的东西,从他们身旁匆匆而过。

    “先生,这便是制好的人茸。”引他离去的仆人低声说道。

    吴亮再也忍不住了,强烈的恶心让他几乎窒息,他快步冲出走廊,在一处花木之下,哇哇大吐起来,吐完食物吐绿水,吐完绿水吐清水,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后,吴亮才喘着气起身。

    吴亮狼狈出府,失魂落魄地回到馆驿。

    王义守等人惊讶地看到,这位军前赞画吴亮,从总兵府中回来后,竟象个孩子一般,趴在床上呜呜痛哭。

    又过了二天,李化鲸派人来,唤吴亮前往总兵府议事。

    吴亮连忙随其入府,见得李化鲸后,便一同进入会客厅中。

    吴亮进门后,一眼就看到,上座中,坐着一个身穿青色湖绸紧身袄服便装,身材粗壮高大的人。

    此人头戴攒珠金丝束发冠,扫帚状的浓眉下是有如刀刻般的一双三角眼,因纵欲过度而浮肿的眼皮下,是一双充满戾气的褐黄色瞳仁,一脸横肉,嘴角下撇,冷酷前突的下巴上,有精心修剪过的三绺刚硬的胡须。此时他正斜倚在椅子上,那高高跷着二郎脚抖个不停。

    此人,应该就是那刘泽清了。吴亮暗想。

    看到刘泽清后,吴亮突然之间,又想到了人茸之事,胃中顿是一阵翻涌,好在他强自忍住。

    几人分宾主坐下后,李化鲸向刘泽清介绍了吴亮。

    吴亮不失时机地将剩下的700两银子送上去,同样说了一大段恭唯之辞。

    “吴先生,李军师已把情况大体与本帅说过,那李啸愿意来投我山东,本帅还是欢迎他的。”刘泽清手拍银箱,脸色好看了很多。

    “那学生就代我家主公谢过刘大帅了。”吴亮心喜,连忙致谢。

    “嗯,昨日本帅已与我家军师议好,你们若来投,那么,可在我登莱地界黄县马停镇龙口墩内立足,墩外方圆二里内,皆拔于你等安身。”刘泽清手指地图上的一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大人,只有二里么?这范围未免太小了点。我军。。。。。。”吴亮脸上满是失落,急急争道

    “嗯,就是二里,此事不得再议。本帅在想,有这二里地,虽然地方小了点,总比你们在辽西难以存身,要强上许多吧。”刘泽清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话语满是揶揄。

    “既如此,那学生便返回辽西,向我家主公如实禀报。”吴亮长叹一声,无奈答道。

    “嗯,那此事就这样吧。”刘泽清随之端茶送客。

    吴亮走出房外,一阵冷风吹来,他那原本在刘泽清面前颇为失落的脸上,却显露出隐隐的兴奋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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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夺财

    “千户大人,事情定了!那周奇已传了话来,就在本月二十六,那张得贵,将从锦州城东门外海岸处,偷运一大批货品发给鞑子!喏,就在这个位置!”

    田威一脸喜色地快步从外面跑入官厅,他冲到墙边,手指锦州地形图中那小凌河入海口,脸上满是急切的笑容。

    正在官厅中议事的李啸与吴亮两人,不觉相视一笑。

    “他娘的,等了这么些天,终于可以动手了!”田威用手搓着冻僵的脸庞,脸上犹是满满的欣喜。

    “很好,不义之财,取不伤廉。田威,你去把王义守,莫长荣,段时棨,陈猴子四人叫来,好好商议一下。”李啸脸上亦是兴奋之色。

    田威闻言,连声答应,又象只兔子一般,窜出官厅而去。

    不多时,人员到齐。烛光点点,映着各人满是兴奋与期待的面孔。

    李啸先向吴亮点了点头,吴亮会意,遂起身对众人说道;“各位部将,你们都知道我军将移往山东之事了吧。”

    田威从旁边插言:“俺们都知道了,不是说吴赞画已与那刘泽清谈妥,到时让我军前往那黄县马停镇龙口墩么?”

    “正是如此,现在千户大人之意,要把这夺取财物之事,与我军移驻山东之事一并办了。也就是说,夺取财物后,即刻全墩人员前往山东。”吴亮道。

    众人一阵骚动,莫长荣有些不解地问道:“李大人,为何要一并办了,却不太急切了些?”

    “对啊,离这二十六日,只有三天时间,这样一并行动,岂不仓促?”

    “就是,过了年再搬也好啊,大过年的在路上跑,岂非甚是不便?”

    众人纷纷说出心中之事,李啸表情严肃。

    待众人说完,李啸环视了众人一圈,然后平静地开口道:“各位,你们以为,我们做了这般夺财之事,还能再在这不归墩内呆得下去么?”

    周围一片寂静。

    李啸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那大光布行张得贵,不过一个小小的掌柜,却能将这走私活动搞得如此之大,若其背后无一众辽东将门撑腰,他有这个胆子这般通敌行事?我军若夺了财物,难免走漏风声,这些背面有牵连的将门,哪个会放过我们?只怕我军财宝入手还没热乎,这些将门便即刻要来兴兵问罪了。我军兵力微弱,如何是其对手!是故本官认为,我军一定要在夺取财宝货物后,即刻带上全墩人员离开锦州,前往山东,才是唯一得以保全之举。”

    李啸此话一出,下面顿时一阵默然。

    李啸思虑周到的话语,让一众属下无从反驳。

    “那到时该怎么撤离呢?”段时棨在一旁问道。

    吴亮接过话来:“此事我与千户大人已商议良久。现有方案是,完成抢夺后,即刻将全部财物金银押上船只,然后全军南返不归墩。全体人员在不归墩汇齐后,接下来,由本赞画,及田威,王义守三人带着全体骑兵,带上全部马匹,备足路上所需的口粮与马匹豆料,走陆路前往山东。而千户大人,及陈猴子,莫长荣,段时棨三人,率全体步兵及全墩人员家属,带上墩内各家各人之行李,乘坐缴获的船只,渡海前往山东。”

    吴亮说完,陈猴子问道:“那这艘船只,既已装了财货,那能否再带走我军的步兵及家属呢?”

    李啸还未说话,田威却在一旁发言道:“猴子,你还真想得细致。据俺看,应该可以。那周奇对俺说过,那张得贵这次送货下了血本,用的是一条二号福船。这船可不得了,据说吃水有一丈多深,除了船上水手,还能另载800多名全副武装的军兵呢。我军骑兵与马匹是走陆路,不用计算在内,而我军步兵不过90人,另加墩内家属280多人,就算装了那些财货金银,绝对还会绰绰有余。”

    李啸点头道:“如此甚好!这几天大家都要做好准备,整理行装物品,以免到时慌张。”

    众人皆是应诺,李啸又压低声音对吴亮说道:“吴先生,这几天,我还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吴亮拱手道:“千户但请吩咐。”

    “你速去见陈麻子医师与张铜柱铁匠,询问两人是否愿加入我军,若是愿意的话,可尽快搬到我不归墩来,我军定会予其优厚待遇。”

    “大人之意,可是希望这两人与我军一起去山东?”吴亮问道。

    “正是此意。这二人与我军关系颇好,对我军帮助也是极大。本官在想,这两位皆非锦州当地人氏,应无甚故土难离之思。当然,若两人不愿,本官也绝不强迫。”李啸平静地说道。

    “好,学生一定尽快去办此事。”吴亮赶紧说道。

    “各人还有何异议?”李啸问道。

    众人没有出声。

    李啸站起身来,走到地图边上,目光灼灼地说道:“既如此,那我军这次夺财作战的行动的相关布置,各位一齐来商议一下。”

    。。。。。。

    朔风凛冽,霰雪纷飞,暗红色的彤云布满了黄昏的天空。

    “都快点,别他娘的跟没吃饱饭似的!给老子快点赶到海边,要是雪下大了,陷了车子,可就麻烦了!”身穿厚实狐裘的张得贵,骑在一匹壮硕的马匹上,不停地来回打马奔驰,焦灼地催促着多达二十辆的大车冒雪东行。

    他旁边那一百多名身着棉甲的刀客,同样各各喧哗吆喝着,催促着押车的民伕快点赶车。

    前面突然传来橐橐的马啼声,几名同样刀客打扮的人飞奔而至。

    一名刀客翻身下马,脸上带着灿烂的讪笑,凑到张得贵面前说道:“东家,已联系好了,待到过了前面那个小坡,就到海边,咱们那艘从金国运货返回的二号福船,正在海岸上等着咱们呢。”

    张得贵满意了嗯了一声,脸上虽没甚表情,心下却是极其欢喜。

    这笔年终交易,张得贵走私的的商品数额十分巨大。故他为了保险,亲自押货,并带了上全部的伙计与刀客。

    锦州城守城的军士,巡检司的把总及沿路哨卒之类,早已打点好,故整个车队从上午出发到现在,一直都是畅通无阻。

    现在,终于快到海边了。

    与以前运粮食,瓷器,铁器,食盐、耕牛等货品不同,张得贵此次其本是运送布匹、绸缎、和金银。

    张得贵知道,鞑虏那边,现在也一样要过年了。而每到过年之时,这些贵重物品就是格外好销,这女真人的过年习俗也与汉人差不多,讲究个去旧图新,新衣新貌。这些上好的贵重布料,极受女真贵族们喜爱,张得贵可以料定,不出十日,这二十大车数千匹的布料绸缎,便会在后金销售一空。

    而那艘从鞑子那边返回的二号福船,则装了极多的女真当地的特产,如毛皮、东珠、人参等货品。由于张得贵与鞑子已是长期合作的良好关系,故那些女真人信任他,允许他先将物品运回明国,然后下次送货时再用银子付款。

    眉毛胡子都沾着雪花的张得贵,想到即将到手的丰厚利润,心下更加激动急切,愈发催促那些民伕快点赶马车前行。

    张得贵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四下张望了一下,问刚才那名报信的汉子道:“跟你们一同前去的周奇,怎么没见回来?”

    那汉子亦是一惊,忙道:“咦,周奇这厮,刚刚路上还跟我们一齐回来的,莫非这家伙内急,解手去了不成?”

    张得贵眉头一皱,大声喝道:“不管他!我等赶紧赶到海边,抓紧时间装船运货要紧。”

    风雪愈发变大,光线却越发昏暗,地上很快已覆上一层晶莹白雪。从天空望去,这只庞大的走私队伍,有如一条无声前行的小黑蛇,沿着业已结冰的小凌河岸,一路向海边悄悄爬去。

    待到张得贵一行人终于来到海边那个小坡下时,他们都没有发现,山上那密林之中,早有一众军兵埋伏已久,静静地看着他们走去海边。

    这只埋伏的队伍,便是李啸的不归墩军兵。

    零下十多度的寒冷,加上风雪的天气,让已在密林中埋伏了约半个多时辰的李啸全军,虽然埋伏的时间不算长,却已皆得冻得几近手脚麻木,虽然每个人都穿得极其厚实,但犹然难挡那刺骨的严寒。

    骑兵们人马相依,虽然同样僵卧于地,尚可人马相互依偎取暖。可怜那些步兵,个个只得靠自已死命撑着,竟然有人冻得昏了过去。

    只不过在这样严寒的雪天中,这人一旦冻昏过去而没有及时醒来的话,极易被冻成残疾乃至冻死。所以这些步兵刚一昏迷,便立刻被旁边的士兵用力推醒。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埋伏的军兵们,原本高昂的士气,也开始渐渐消磨,很多人都感觉,这等待的时间是这般漫长,有如看不到头的长路。

    终于赶来的张得贵走私队伍,让包括李啸在内的全体军兵,都不觉长出了一口气。全军士气,顿时大振。

    只不过,他们却依然无声地潜伏着,从山坡上默默地注视着这只走私队伍越过这小山坡,来到远处的海边,停在那已经靠岸的二号福船前的沙滩上。

    见到张得贵一行人到来,那二号福船,才终于开始抛锚定位,然后搭起舷板,准备卸货再装船。

    李啸心下暗自佩服这些走私分子们警惕性之高。如果张得贵他们因事没有如约前来的话,这艘二号福船,因为没有抛锚,随时可以掉头就走。

    李啸不由得心下暗自庆幸,自已幸亏沉住了气,没有在刚才张得贵等人通过山坡时便冒然进攻,不然,就算抢得张得贵的车队,这艘二号福船,却定会逃之夭夭了。

    一声嘹亮的天鹅号声,在这寂静的雪中黄昏,高亢地响起。

    正在忙着上下卸货搬运的张得贵等人,惊恐地看到,从身后那座小山坡上,呐喊着冲下来一支铁甲森森的军伍。

    李啸的军兵,终于出击了!

    几百步外,一只由50多人组成的铁甲骑兵,迅速摆成楔形战阵,以一种让人心惊的气势,向正慌忙组队列阵的100多人的刀客队伍,猛冲而来!

第五十六章 大赚(二更)

    “快,快拦往他们!”脸色惨白的张得贵,惊得险些摔倒,说的话都直打哆嗦。

    马蹄隆隆,雪泥纷飞,如笔直的从林的枪尖,闪着冷青色光芒,霎时直冲过来!

    让张得贵几乎气炸的是,这批自已花了大钱请来的刀客,好不容易整成队形,面对玄虎重骑组成的楔形战阵阵尖,离其尚有100多步时,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这批刀客立刻崩溃了。

    他们扔了刀剑,哭喊着四下逃命,而那些运货的民伕见状,则立刻纷纷跪地哀求饶命。

    张得贵不再嘶叫着下令刀客们继续抵抗,他呆呆地看着骑兵狂冲而去,眼神之中,满是恐惧与迷茫。

    见得对面的敌军已经溃散,那支冲过来的骑兵队伍,迅速地分成两部分。

    前面的玄虎重骑排成一条直线,纵马直冲那福船的舷板,沿板而上,冲上甲板后,立刻对那些慌成一团欲要抽锚逃跑的水手,大砍大杀。

    而后面的飞鹞子轻骑兵,则发出高声的啸叫,人人手中挥舞雪亮的骑刀,对正在沙滩上四下奔逃的刀客,追杀不止。

    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三十几名刀客,与七八名水手,迅速毙命。

    眼见逃命无望的剩余刀客,与船上那些惨叫哀嚎的水手,几乎在同时,纷纷跪地乞命。

    李啸右手下挥,做了手势,示意战斗结束,接受他们的投降。

    李啸的命令,让一众喘着粗气终于赶了过来的步兵,十分无奈而恼火,没想到自已这般辛苦赶过来,战斗却已经结束,仅仅只是给骑兵们打了个酱油。

    在骑兵的窃笑声中,愤恨的步兵开始拿俘虏发火,他们不顾那些投降的刀客们哀声乞求,强行把他们身上的那崭新厚实的棉甲全部剥掉,再把他们捆得如同一个个粽子。

    而在此时,军前赞画吴亮,则带着人,一边清点物品,一边指挥着民伕将二十辆大车上的物品全部搬到船上去。

    很快,吴亮一脸兴奋地跑来,向李啸报告这次财货的统计情况。

    “禀千户,我军此次战斗,共获得黄金足赤四千两,七分金与八分金共一万两,足色官银六万两,银子俱是五十两一个的官锭,都有官府的钤号。折色散银约为八万两,成色也有七八成,相当不错。另外获得的布匹绸缎有潞绸,湖绸,细红纱,黑青线罗,红绒棉,天青罗,绵绸,红紫罗,红绿罗,黄平罗,杭纱,黄熟大绢,大红线罗,靛青布等等共5000多匹,俱是值钱的好货啊,咳咳。。。。。。”

    吴亮说得急切,忽得冷风一吹,连声咳嗽。

    “吴先生,不用急。”李啸面上犹是平静的微笑,心下却是极喜。

    李啸心知,这些东西,都是南货为主,从南运北,物流费用极高,大明官方的钞关虽然不多,但一路架不住豪强和地方官府私设税卡,一路抽分北上,运费人力加上钞关私卡,费用实在不小,真要卖到后金那边,最便宜的黄线纱也得八两多一匹,其余的潞绸,湖绸等高端绸缎,在出产地苏杭一带就要一匹五六两多,运到这辽东来就可卖到十三两一匹,若是再卖到后金,价格更是可达二十五六两一批,堪称暴利!

    这种贵重布料,在锦州宁远等地,也只是少数富贵人家才舍得买来穿戴,普通中产之家有一两件便算不错了。

    史书上记载,因为丝绸在后金这般贵重,皇太极的侍卫,竟然曾暗中偷他的丝绸衬衣,堪称千古奇闻!

    “接下来,便是船上之货物。”吴亮止了咳,又急急地说道:“在福船的货舱中,共发现熊皮120张,虎皮80张,豹皮110张,鹿皮350张,狼皮200张,狐皮100张,貂皮80张,兔皮500张,麝香100个,鹿茸400支,大东珠500颗,上好老山参50枝,普通野参150支,散碎小参500支。”

    吴亮一脸兴奋滔滔不绝地说着,李啸听得亦是双眼放光。

    这些从东虏那边运回的货物,看似不多,但在大明内地,却是真正的奢侈品,极为值钱。

    以为后金那边按斤称的人参来说,到江南一带,一根最普通的参须也能卖几两银子,整根的一两重以上的人参,那几乎是黄金的等值物。而那些近十两重老野山参,可以在江南一地卖上千两银子一支!

    而那些皮毛,原本是女真人打猎取食后的附属品,在当地均不值甚钱,但运到明朝,亦是价格翻倍上涨,最贵重的貂皮,一领便近千两银子,只有公侯级别的贵妇和最有钱的富商才舍得购买。

    而其它的,鹿茸每一斤在大明可卖30多两,最普通的大东珠每颗也可值20多两,而野生东北麝鹿麝香每个可值银子达200两!

    李啸心下粗算了一下,这次夺财之战,保守估计,总共竟然获得了价值约四十万两银子的财货。

    这次夺财之战,赚大发了。

    李啸一脸灿烂的笑容,旁边的各名将领,脸上都笑开了花。

    “他娘的,咱们总算是发达了,这下我军再不愁银子花了。”田威兴奋得直搓手。

    “还是李大人高明,才能将这通敌走私的张掌柜及全部财货,一网打尽,无一漏网。这下咱们全军将士,总算可以过上好日子了。”旁边的王义守同样一脸笑得稀烂。

    “哼,我军现在有钱了,将来再大力扩招兵马才是正经!等到了山东,那小气巴巴的刘泽清,见得咱们兵马这般壮盛,决不敢再小瞧了咱们!”莫长荣在一旁撇着嘴插言补充。

    各人正谈笑时,五花大绑的张得贵,被段时棨与几名枪兵怒喝着押到李啸马前。

    李啸看到,这位张掌柜,此时的外表相当狼狈。他的帽子不知掉哪了,发鬏散乱,身上的狐裘也被扯开,露出了里面的锦绸内衣。

    只是他的眼神中,依然与刚才一样,满是惊恐与迷茫。

    “张掌柜,别来无恙啊。”李啸脸上,浮现了一丝轻蔑的冷笑。

    “李啸!你这贼厮,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财,你可知道,这些财货,乃多少辽东之将门所有,你一个小小把总。。。。。。”

    “啪!”

    李啸手中马鞭扬起,狠狠地抽在张得贵脸上,张得贵一声惨叫,痛得立刻捂脸,鲜血却从指缝中渗出。

    “张得贵,休得狡辩!你这厮不顾朝廷律令,贼胆包天,竟敢私与鞑金走私贸易,本官身为大明官军,焉能不管!你自已看,这一整条福船的毛皮、东珠、人参,不是跟鞑子交易,又是从何而来!你这厮现已人赃俱获,还有何话可说!张得贵,你今天落于本官之手,实是多行不义而自毙!”

    李啸冷冷地说完这段话,张得贵张口结舌,突然腿脚一软,瘫倒于地。

    “李啸,你要杀我么?”张得贵声音低微。

    “杀你?”李啸又是一声冷笑:“不,本官不杀你,杀了你,只怕脏了本官的手。”

    张得贵眼中猛地一亮,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李啸,然后猛地叩头如捣蒜,一边大声说道:“李啸,只要你肯放了我,只要你肯让在下留得性命。那今天这事就此揭过,我这些财货,也全部赠送给李把总大人,我还会另给。。。。。。”

    “张掌柜,你不要多说了。”李啸冷冷地打断他的话,随后他手中的马鞭后指,淡淡地说道:“你且回头看,那杀你之人,正从那边赶过来。”

    张得贵惊恐回头,却见越来越昏沉的黄昏中,从自已的来时路上,涌出一大片黑色的军队,正大步朝自已的方向快速行来。

第五十七章 报仇

    一只精铜雕花的千里镜,直直地托起,朝着李啸军的方向伫望。

    观看之人,那被厚实狐裘围住了半边的胖脸上,露出忍耐不住的喜悦。

    “王大人,那李啸果然击灭了张得贵,现在,该轮到咱位来收拾残局了!”华济从一旁凑了过来,对正手托千里镜观看的王道奇谄笑道。

    王道奇满意地点点头,他没穿盔甲,却身着更加保暖的狐裘,仿佛有如来此旅游一般。他这般装束,亦是因为在他心下,早已认为这场战斗,就是如同旅行一般可以轻松结束。

    他正欲说话,却见远处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近乎疯狂地向自已马头前扑来。

    “王大人,救救我!在下全部身家的财货,皆被那李啸抢了去啊!求大人您帮在下夺回,在下定会重重。。。。。”

    狂奔而来的张得贵,口中的酬谢两字还没出口,脸色紧绷的王道奇,冷眼朝旁边的周奇示意了一个眼色。

    张得贵惊恐地闭口,他看到,这名刚刚脱离自已队伍的伙计周奇,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抽出森寒的马刀,便纵朝自已急冲而来。

    “周奇,你这混蛋!你这背主家贼!你要干什。。。。。。”

    张得贵霎时明白了,他张口大骂,这个么字还没说完,周奇手中的马刀已是迅疾地挥落。

    刀光闪过,张得贵圆胖的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无声地掉落于雪泥之中,只是布满鲜血与雪沫的头颅,依然双眼圆睁。

    “传令全军,向前进击!务必消灭杀害张掌柜,抢夺财货的反贼李啸!”王道奇抽出腰刀,大声喝令。

    300名手持刀剑的步兵,100名披盔持枪的骑兵,摆出步前骑后的战阵,呈现出一个扩展程度颇大的幅面,向对面的李啸军兵,快步压了过去。

    李啸目光如铁,面无表情。只是心下却在暗叹,果不其然,自已当日的担忧,终于出现了。

    这王道奇,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现在看来,那个与田威联系的周奇,无非是扔给自已的一个诱饵。等自已干掉了张得贵的走私队后,这王道奇,自然要顺理成章地来消灭自已。

    哼,想消灭本官,你们却是打错了算盘!

    李啸远远地看到,那些步兵,应该皆是中屯所的营兵,虽各持刀剑,但着甲者却是不多。而那些骑兵,相对步兵,要精良许多。乃是由任光远的家丁队伍为主,外加一些扩招的骑兵,个个皆是甲胄齐全,武器锋锐。

    迎面前来的敌军,呈现明强的骑强步弱之势,并且数量是自已军队的数倍。

    考验李啸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李啸脸上,却是一丝淡淡的微笑滑过。

    他手中旗帜挥舞,口中喝令。很快,自已这边的军阵,同样列好。

    李啸将步兵摆成一个颇为奇特的方块阵型。

    具体摆放样式为,中间是30名盾兵,后面紧随其后的,便是30人的甲队枪兵,而乙队枪兵则分成两组,每组各15人,分列于左路右两边,枪尖朝外,以保护左右侧翼。

    至于那70多名被捆得如得粽子一般的被俘刀客,则被强迫走在步兵战阵的最前方。

    在李啸的战术安排中,这70多名被俘刀客,是用来搅乱对面敌军战阵所用,而自已的步兵,则是作为吸引敌人集中攻击。

    这些,都是作为佯攻的存在。

    真正的突击与决定性力量,则是李啸赖以起家的精锐骑兵。

    在步兵战阵之后,玄虎重骑与飞鹞子,全部悄然集中在左侧,并迅速地摆好在楔形战阵。

    漫天风雪中,两军迅速接近。

    在离对面的敌军还有三十来步时,那些被绑成粽子一般的刀客,不知谁发了一声喊,随后这七十多人的被绑刀客,以为自已得到了一丝生机,纷纷跌跌撞撞,杂乱无章地向对面奔逃而去。

    这正是李啸要的效果。

    要用这些被俘的刀客,来搅乱对面冲来的敌军阵型。

    这冲到对面的刀客,嘴里大声叫喊哀求着。这些以为自已总算逃出生天的人们,万万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一把把冰冷的刀枪。

    惨叫声迅速响起,这七十多名手双手被绑的刀客,几乎被迅速正大步对冲过来的营兵们杀尽。

    李啸不关心这些刀客的命运,他只在意他们所起到的效果。

    让他心喜的是,由于这道刀客肉墙的突然阻拦,对面原本还算整齐的营兵阵型,果然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混乱。

    李啸军的步兵抓住时机,呐喊着冲入了对面营兵之中,陷阵而战。

    与此同时,李啸的骑兵战阵,发出长长的一声唿哨,从侧面开始起步冲阵。

    这一切行动,有如一台设计精巧的机器。

    在骑兵开始加快速度,由小跑进入冲刺阶段之进,李啸军步兵的方阵战阵,已被汹涌而来的敌军营兵三面包围。

    李啸目光如鹰,他直直地注视着对面敌军的动静,脸上却是沉毅如铁。

    李啸在赌博。

    他在赌自已的步兵,能在短时间内,抗住数倍于几,并从三面将自已半环形包围的敌方营兵。然后,骑兵在这段短暂时间内,能从一侧发起突袭,在敌军骑兵赶来前,将敌军步兵率行冲垮。

    “王大人,敌军要侧冲我军步兵,我军骑兵要抓紧行动!”家丁队长任光远识破了李啸意图,急忙大声喊叫,提醒王道奇。

    王道奇也醒悟过来,他脸上满是慌乱,高声大叫道:“骑兵全部出击!定要拦住李啸骑兵!”

    晚了。

    在任光远等一众骑兵呐喊着,向李啸的骑兵队伍加速冲去之时,李啸军全体骑兵已充分加速冲锋,由玄虎重骑打头,飞鹞轻骑跟上的楔形战阵,有如一支离弦之箭一般,射向毫无防备正试图包围李啸步兵左侧的敌军营兵。

    “虎!”

    狂冲疾进的玄虎重骑,凌厉的冲击,有如一把锋锐的利刃,切开了一块杂乱的奶油。

    左侧的营兵立刻崩溃了。

    这些营兵哭喊嚎叫着,转身向后逃去,却正撞上想要对冲迎敌的任光远骑兵队,让任光远等人不得不迟滞了前行的脚步。

    “快快滚开!别挡道!”任光远嘶声大吼,试图从混乱溃逃的左侧营兵中挤出一条路来,只是让他恼怒万分的是,那陷入崩溃的营兵,根本不理他的叫喊,依然哭喊着不停地向他的骑兵队前涌来。

    任光远恨得直咬牙,他刷地插刀,奋力砍杀挡路的营兵。

    有自已的上官做榜样,其他骑兵也纷纷拔刀,对着溃逃的营兵们纷纷砍杀。

    处于李啸军骑兵与自家骑兵前后夹击下的营兵们,更加恐惧与慌乱,哭嚎声震天动地,各人有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李啸欣喜地看到,由于左路营兵的溃散,中路与右路的营兵也纷纷开始松动骚乱。原本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李啸军步兵,开始大力加以反击。

    他看到,往日的严酷训练,现在起到了极好效果。

    从那一块块倾斜而立的盾牌的上方,一根根凶猛凌厉的三棱精钢枪头以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速度飞速刺出,尤如一条条一直耐心潜伏的毒蛇,终于抓住机会喷出了致命的毒液。

    二十多名营兵立顿毙命,幸存的敌军营兵惊骇地看到,那锋利恶毒的开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迅速扎穿了他们的头部,颈部,或胸部。

    一名营兵小头目被一柄长枪凶狠地扎穿了颈部,从断裂的颈动脉处迸射而出的汹涌污血,迅速地用死亡覆盖了他惊愕恐惧的眼神。

    在余下的营兵还未反应过来,究竟是继续攻击还是转身逃跑之际,那几十把长枪已是猛地抽回,然后又以同样的凶狠快速向前刺出。

    长枪抽刺翻飞,死亡的惨叫此起彼伏。

    李啸的骑兵,见自已的步兵渐渐得手,十分兴奋地一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尖啸,放过追杀那些溃逃的左侧营兵,掉转马头直冲中部的营兵。

    “虎!”

    玄虎重骑一马当先的凌厉一击,犹自苦战的全体营兵崩溃了。

    不知谁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逃命哀嚎,然后,残存的营兵仿佛得到了统一命令一般,迅速扔掉兵器,转身逃跑。

    汹涌的人流向后狂奔而逃,身后,李啸军骑兵与步兵一同追杀。

    家丁队长任光远眼见得大势已去,心中怒火万丈。

    他万般无奈,只得下令,全体骑兵掉头后撤,去保护已是惊慌失措的守备王道奇。

    而在对面,见得全军正乘胜追击,李啸自已,亦是拍马急追而上。

    踏雪宝马,疾奔如飞,李啸迅速地追上了后撤的敌军骑兵。

    他觑得真切,手中的夺魄弓搭箭上弦,一声唿响,一道白光闪过,一根狠厉的三棱精钢箭矢,追上了正在后面押尾而逃的任光远,从他后脖处夺地射入。

    狞厉的箭头从家丁队长任光远喉咙处,直透而出,带着喷涌的血雾。

    任光远下意识地想去拔喉咙处的箭头,只是手举到一半,他却摇晃了一下,一头从马上倒栽下来,再无动弹。

    随即,无数纷乱的马蹄从他身上踏过,将他踩成一摊扁扁的肉泥。

    骑兵队长一死,剩下的骑兵立即陷入了混乱。

    趁着敌军混乱,追上来的李啸军骑兵,对这些被围住的敌军骑兵大砍大杀,除了极少的骑兵趁乱逃走外,大部敌军骑兵被杀,另有二十多名骑兵弃械投降。

    周奇被一名飞鹞子一刀砍断了左手,他惨叫着掉下马来,犹在雪地上翻滚之际,一根马蹄踏过他的头颅,象踩西瓜一样,将他脑袋踩爆,粉色的脑浆四处迸射。

    李啸下令,对那些营兵不再追赶,任其自散逃走。

    这些被逼迫前来参战的中屯所营兵,很多面孔,李啸往日在中屯所时,都似曾看过,这些当日曾经欢呼他砍了鞑子首级回来的人,李啸心存怜悯,有意放他们一条生路。

    现在全体敌军骑兵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皆已投降。此时,被李啸军环形包围在其中的,只有二人。

    那就是守备王道奇和家丁副队长华济。

    环形包围圈突然裂开一条缝,李啸骑着踏雪宝马,面无表情地缓缓踱马而入。

    华济率先反应过来,他翻滚下马,膝行上前,跪在李啸马前,磕头如捣蒜。

    “李千户,莫杀我!,当日都是那守备王道奇,逼俺加害把总大人,求把总大人放过小的吧。”

    华济大声哀求,一张俊秀的脸,被地上的雪泥沾染得如同一个小丑一般。

    “呸!华济,亏俺们还当你是个好人,却没想到,你竟暗中投靠了王道奇这厮,先是害了高把总,现又来图我等!你的良心,真真是被狗吃了么!”田威大声怒喝。

    “就是,你这厮,竟对高把总下得恁的毒手,俺现在倒要把你的心肝剜出来,看看你这混蛋到底心肝有多黑!”王义守在一旁怒喝。

    见众人这般说话,华济脸上更显惊惧,他又上前一步,抱住马腿,大声哀求道:“李千户,在下当时也是被那王道奇所骗,这才糊涂油蒙了心,做了这般错事,只要大人您饶得在下性命,在下一定洗心革面,再不会。。。。。。”

    他话未说完,一脸厌恶的李啸,已向一旁正咬牙切齿的莫长荣使了个眼色。

    莫长荣冷哼一声,大步上前,一把扭住华济头颅,手中的解首刀猛地一划,华济咽喉之处,鲜血立刻有如喷泉一般狂涌而出。

    华济圆睁双眼,嘴里发出奇怪的呵呵声,无声倒地,抽搐了几下后,再无动弹。

    这血腥的一幕,李啸却仿佛视而不见一般,他纵马上前几步,对着那一直闭着眼,缩着头,坐在马有如入定般的王道奇淡淡说道:“王守备,你这般算计李某,却是如此结局,岂非遗憾。”

    王道奇猛地睁开眼睛,仿佛刚从梦中醒来一般,他冷眼看着李啸,忽然大声地说了句:“李啸,你也莫拿本官来挖苦了!本官时运不济,落入你这厮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啸冷笑道:“哟嗬,没想到王守备,说话倒是颇有骨气。”

    王道奇冷哼一声,双眼之中却满是怨毒之光:“李啸,你要想清楚!你若杀了本官,那可是彻底得罪了锦州城中第一豪族的王家了。另外,本官告诉你,你这般做,同时亦是彻底得罪那些辽东将门,日后,你这厮休说在这锦州立足,便是想要活命,怕亦难矣。”

    李啸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他的话语冰冷如铁:“王道奇,老子既然做了,就从未想过要给自已留后路!不呆在锦州又如何,天下之大,哪里不是我李啸可去之地!今天,我定要为当日死去的高把总和哨骑队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李啸言毕,手中的虎刀迅疾横扫,一道呼啸的寒光闪过,王道奇的头颅,带着喷扬的血柱,腾地从他脖子上窜起,在空中翻了两个滚,掉落于地。

    此时,那莫长荣亦随即挥刀,斩下地上华济的头颅,然后把王道奇与华济这两颗鲜血淋漓的脑袋,一同递给李啸。

    李啸手持两颗头颅,高高举起,面朝南方,纵声大吼道:“高把总,哨骑队的兄弟们,我李啸,给你们报仇了!”

    全军垂首,一片沉默,李啸眼中晶莹闪烁。

    风雪狂吼,有如无声哭泣。

    随即,李啸全军抓紧时间打扫战场。

    此次战斗,李啸全军共斩杀营兵60多名,骑兵50多名,因不抓营兵俘虏并让其逃走,只有敌军骑兵俘虏26人。

    而李啸全军经此战斗,竟只牺牲玄虎重骑1人,重伤2人,轻伤4人。飞鹞子牺牲2人,重伤3人,轻伤5人。另有盾兵牺牲2人,重伤3人,轻伤5人,枪兵则牺牲5人,重伤6人,轻伤8人。

    这点伤亡,与李啸的重大战果相比,堪称微不足道。

    王道奇想凭数量优势,与李啸这些精锐兵士交战,结果竟是这般惨败。

    战利品缴获为:棉甲65件,主要是从战死的骑兵身上剥得,加上刚才那些刀客身上剥得的棉甲,此次战斗中,总共得到棉甲172件。

    又因为大部分战死营兵未穿盔甲,故只剥得破旧鸳鸯战袄30多件。

    另得健康马匹55匹,骑枪20根,骑刀32根,刀剑弓箭数百。

    李啸随即下令,分海陆两路,带上牺牲军兵的尸体和战品,全军返回不归墩。

    那些民伕,则全部留其性命,让他们带着空空如也的大车逃命而去。

    李啸亲自坐上那二号福船,欲指挥船只前往不归墩沿海的岸边。

    这时,那二号福船的头目,低垂着头,被枪兵哨长段时棨带着几名枪兵从船舱中押出。

    只是这名头目抬起头与李啸对视之时,两人都不觉惊呼了一声:“原来是你!”

第五十八章 南撤

    “歪眼侯道,怎么是你!”

    李啸低声一喝,歪眼却已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地,跪倒于地。

    “李大人,万请饶命,小的也是为了讨碗饭吃,这才走上了帮商家走私之路啊。”侯道顿了顿,见李啸面无表情,又赶紧说道:“大人,当日你放过在下,小的便谨遵大人之训,再未做过杀人害命之事,大人若不信,可随便问舱中水手,看小的说话,可有不实。”

    歪眼连声哀求,李啸终于冷笑一声,缓缓说道:“侯道,却没想到,你这厮这半年不见,现在竟有了这般好船,看来,你的生意做得颇大嘛。”

    侯道见李啸语气变得和缓,心下一喜,急急说道:“大人说笑了,在下前几日,方将全部身家换了这条船,却没想到又有幸能搭载大人一行,实是万分有幸。”

    李啸大笑,让他起身说话,然后对这艘二号福船四处看了一番。

    他看到,这艘二号福船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首尾高昂,两侧有护板,全船外甲板上皆刷桐油隔水。整艘船分四层,下层装土石商货压舱,两边有桨手划桨口。二、三层为载货仓和水手、旅客或士兵休息场所。上层则是建在甲板之上的指挥与瞭望场所。

    整艘福船甲板平坦,龙骨厚实,树三桅,主桅高达3丈,李啸前世看过福船的一些资料,知道这种福船除桨手外,便是以平衡纵帆作为推进装置,在横风甚至逆风下也可以航行,还可以根据风力大小卷放帆面,即使帆面有许多破洞,仍能维持良好的受风效果。同时,船舱内采用水密隔舱技术,大大提高了船舶的抗沉性。悬挂在船尾的尾舵可以控制船行进的方向,并可以跟据水的深浅调整升降。而福船的泊系工具为四爪铁锚,将四爪锚放到海底,处于平卧位置,会有一至二爪插入泥沙,具有相当的抓力。起锚时,把船拉到沉锚上方使锚杆竖直,四只锚爪向上,易于脱离泥沙提出水面。

    李啸注意到,这艘二号福船,明显是按商船的样式来设计,虽载货量大,但防御力实在太差,整艘福船上只有左右各三门佛朗机炮,而且上面锈迹斑斑,估计已久未使用。而此时明军水师的二号福船上,则至少有20门佛朗机,少数有条件的还装了威力更大的红夷炮。这才是李啸心中较为理想的战船模样。

    “侯道,你这船火力这般差劲,却不担心海盗前来抢劫?”李啸忍不住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小人自从帮那些商人做了走私之活后,那些走私商人,主动帮我这条船向附近的大小海盗处,皆买了平安符,虽花费不菲,却可确保行船顺利无碍。大人,你看我这船上所插旗帜,外人看不出门道,但我们这些水手都知道,能插这样的旗帜,便是买了平安符从而可以在这片海域平安行船的标志。若没有这平安符保驾,我们这样的商船,如何是海寇的对手。”侯道连声说道。

    李啸沉默了,他明折,侯道这番话中,其实颇有苦楚,这些在海洋上漂泊的商人们,也是极其无奈的,如果不买这些所谓的平安符,那就时时要被军纪败坏的明军水师,与大大小小的海寇所侵袭骚扰,这年头,这些行船的海商们,也是在刀尖上战战兢兢地讨生活啊。

    “以后我李啸若有水师,定要宁靖千里海波,让这辽阔大海成为遵纪守法的商人们自由行船的乐土。”李啸在心中暗道。

    “侯道,本官就问你一句话,从今之后,你这条福船,便成了我军水师的一部分,你可愿意?”李啸扭头喝道。

    “愿意!愿意!只要大人饶得在下性命,休说这条福船,便是小的全部家当都给大人,小的也在所不惜。”侯道一脸急切地表白。

    李啸大笑,他随即任命,陈猴子任水师总头,侯道为副总头,以后这条二号福船的行动,皆听从李啸军的安排。

    自当日伤愈后,一直没有安排具体职务的陈猴子,见自已被委任为水师总头,十分高兴,当下连声答应不提。

    而留得性命,且还被委任为水师副总头的侯道,堪称感激涕零,对待李啸等人,愈发殷勤。

    李啸这艘船只,顺流南下,不到一个时辰,便全部一齐返回不归墩海岸处。

    李啸将全体步兵留于船上,只带着吴亮等人,从海岸返回不归墩。

    李啸与吴亮返回不归墩时,那些骑兵早已从陆上返回,李啸立刻着手安排南撤事宜。

    他首先询问那26名被俘骑兵,是否有人愿意随李啸军南撤。

    结果有12人愿意,李啸十分高兴,当下热烈欢迎。

    而其余14人,则表示在锦州已有家小,不愿从去,李啸也不勉强,只是让他们留下盔甲武器马匹,便让他们离去。

    这14名骑兵大喜过望,纷纷感谢李啸的不杀之恩,然后三五成群地走出不归墩,消失在风雪茫茫的远方。

    接着,李啸先安排骑兵离开。

    全体骑兵由赞画吴亮带队,田威率领玄虎骑,王义守率领飞鹞子,加上那12名最新投靠加入的骑兵,以及那近70匹空置战马,带上充足的干粮与豆料,一同从陆路前往山东登州马停镇龙口墩。

    然后,李啸安排全墩军兵家属,带上行李与墩内物品,由莫长荣护领,前往不归墩外海岸处上船。

    家属们离去后,李啸看到,这两天才来到不归墩中,新近加入李啸军的医师陈麻子,和铁匠张铜柱等人,正带着伙计或工匠,默默地收李工具器械之类,做着最后的整理打包,以便上路。

    李啸想到两天前,自已派吴亮去说动他们时,本以为要颇费一番唇舌,却没想到,这两人竟都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的理由都出奇地一致,那就是,能为李啸这样一心杀敌的大英雄效力,是一种难得的荣耀。更何况二人皆非本地之人,此去山东,也无甚牵挂。当时两人这番表态,让李啸感动不已。

    “陈医师,张铁匠,两位方来不归墩,便又要随我军奔波劳苦,李某心下,实以为歉。”李啸走近他们,歉疚表态。

    “大人如何说这等话,我等自入军中,便是自当为我军效力。岂有他人能去,而我等不能同行之理。”陈麻子与两名伙计一边整理药箱,一边笑着回道。

    “就是,大人一心杀敌报国,小老儿心下实是佩服。此去山东定会更有发展,我等效此微力,何劳大人如此记挂。”张铜柱从一旁插话过来,他正与几个工匠手脚本麻利地收拾工具,黑红的脸庞上,尽是憨厚的笑容。

    李啸感激地向他们点点头,还未说出感激之话,忽外面有人来报,说祖婉儿姑娘来了。

    李啸大惊,这雪下得这般大,她来此做甚。

    他随即让段时棨先带陈麻子与张铜柱一行人,先行赶往海边上船,然后,自已亲自去见祖婉儿。

    段时棨等人应命而去。

    一身风雪的祖婉儿,手中牵着一匹马,有如雕塑一般,静静地站在除了李啸外,空无一人的不归墩门口。

    李啸一把将她拉入墩内。看着她冻得通红的脸庞,李啸心下,心疼莫名。

    “婉儿,这么大的雪天,你怎么来了?”李啸一边拍打着她一身的雪花,一边轻声说道。

    他兀自说话,婉儿却嘤地一声痛哭起来,一把将他紧紧地搂住。

    婉儿胸前的两团柔软,让李啸内心一阵莫名的颤抖。

    “李啸,你是不是早就有今天的打算了,为什么,你一直不肯告诉我!”祖婉儿松开了一些,她低声怒喝,清澈的双眸,满含不解与愤怒,直直地与他对视。

    李啸感觉脸上,突然有些发烧。

    “婉儿,我也是因时事所迫,才不得不要离开辽西,前往山东。”李啸言语支吾。

    “不,我不想知道你要去哪,我只问你,你为何不肯告诉我!”祖婉儿的声音愈发愤怒。“李啸,你可知道,还是我自已昨天方探得你要走消息,今天我才顶风冒雪来到这里。要不是我早到一步,你这混蛋是不是打算抛弃我就此离去了,你说,你说呀!”

    祖婉儿连声追问,忽地双手捂面,呜呜大哭。

    “婉儿,我李啸实话说了吧,之所以我不告诉你,实是因为,我这一去,前途莫测,风险难料。若让你离开故土,抛却父母,从锦衣玉食的富户小姐变成颠沛流离的流民氓妇,我李啸,怕要受一辈子良心的折磨了。”

    李啸说完,感觉心中有种莫名的苦涩。

    “李啸,你真的好傻!你说过,今生定要娶我的。为了这句话,我一个姑娘家,不顾名声,不怕人说,这般常来你处,已是下定决心要与你相守与共了。若你我二人,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那还谈何夫妻情份!我只说一句,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祖婉儿说到这里,眼中已满是泪光。

    李啸心头一热,从背后将她一把抱紧:“李啸能得婉儿,实是上天之所眷。若李啸他日有负婉儿,我宁被。。。。。。”

    一只纤纤玉手堵住了他的嘴,祖婉儿目光流盼,轻嗔道:“我好不容易躲开父母的监视,方来到这里,不是来听你赌咒发誓的。”

    李啸心下愈是感动,一把将她搂得更紧。

    “相信我,我李啸,到时定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到时,我会风风光光地娶你!”李啸闻着她身上沁鼻的少女体香,脸色沉毅地喃喃说道。

    漫天风雪中,李啸与祖婉儿策马从不归墩离去,前往远处的海岸。

    李啸突然停止马蹄,他忍不住回望了一下,这住了大半个季度的不归墩,看着那块堆满了积雪的不归墩碑匾,李啸心下感慨万千。

    不归墩,多么古怪的名字。是不是,从我当日住进来这一天起,就预示着我李啸,要走上一条不能回头的不归之路?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呼啸的风雪摭蔽了整个天地。

    一个时辰后,全体人员终于全部上船。

    李啸下令,福船收锚,随即南下。

    此时,天色已黑透,李啸静静地站在船弦处,海天之间,一片看不透的黑暗,只有风雪兀自呼啸不停

    耳边满是绵密的海涛声,厚厚棉服被海风吹得呼呼直响,但李啸心中,却有种难得的空明旷然的感觉。

    与这茫茫海天相比,自已这个穿越客,有如沧海一粟,渺如微尘。只是这个渺小的自已,却要尽自已所能,在这明末天地间,奏出时代的最强音。

    这应该是上天安排自已重返明末,最最重要的使命吧。

    次日天明,风停雪住,晴朗的天空中,透出温暖人心的蔚蓝。

    面目阴沉的祖大寿,率领锦州军兵二千多人,来到了空无一人的不归墩。

    他跳下马来,开始仔细阅读贴在不归墩外墙上的一张大纸。

    这是李啸离开不归墩前,亲手写下的纸张。他在上面讲述了自已不得不离开辽西的苦衷,以及攻击张得贵的走私队伍,并击杀与鞑子与勾结的守备王道奇的原因。

    “大帅,眼下却该如何处置?”

    说话的,是祖宽,表情复杂的他,低声地向祖大寿问道。

    祖大寿沉默无声,只是他峻刻的外表下,脸上的肌肉隐隐在颤动。

    良久,他的右手颤颤地举起,似乎要做一个出击的手势。

    “大哥,不可出兵!那李啸,拐带了我家婉儿,亦已随其离去,若派水师攻击,只怕婉儿亦有不测!”

    祖大寿右手一颤,顿时垂了下去。

    他扭过头去,看到一脸愤懑无奈的堂弟祖大乐,正向自已拱求请求。

    伫立在雪地之上的一众军兵,有如一群沉默的雕像。

    祖大寿长叹一声,忽然感觉自已似乎全身力气皆被抽走了一般,极度疲惫。

    “传本帅将令,那王道奇与张得贵被匪寇所袭杀,不归墩把总李啸与敌交战不知所踪。”祖大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艰难地说道:“此事尚待调查,全军就此返回锦州。”

    “得令!”

    得得马蹄声中,神情苍老憔悴的祖大寿,仰头怔怔地看着那一轮雪后的艳阳,嘴中,却喃喃说了一句话。

    “我辽镇,失人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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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545/ 第一时间欣赏明末之虎最新章节! 作者:遥远之矢所写的《明末之虎》为转载作品,明末之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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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之虎介绍:
崇祯六年夏,后金吞并明朝辽南金州后,现代大学生李啸,魂穿成金州一名普通乡下猎户。 一文不名,不带系统,不带空间,没有任何特殊金手指的草民李啸,该怎样在这明末乱世,走出自已的生存与发展之路。 战辽西,征宣府,据山东,筑高城,拓海疆。。。。。。 在这明末的黑暗时刻,且看穿越而来的李啸,如何为神州社稷,为华夏百姓,立下这昭昭功业,打拼出朗朗乾坤! 男儿只手将天补,刀马所至皆汉土!明末之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之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之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