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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遥远之矢     明末之虎txt下载     明末之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九十七章 兵进扬州

    淮安府城南门外一战,唐军尽灭黄得功部援兵三万余人,收得降兵两万余人,斩敌将田雄,黄得功仅率一千五百余人逃出生天。得此大胜,唐军气势如虹,一片欢欣。

    唐军第七镇镇长曹变蛟,脸上的喜悦之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他立刻下令,将在战场上投降的二万余名敌兵,全部收容关押于淮安府城中。

    这些降兵,当然不可能让他们天天在淮安府城中闲置无事,曹变蛟决定,把他们全部打散,编入刘泽涵部降兵之中,从而扩充南下作战的总兵力。

    然后,在全军就地复休整三日后,便立即统兵南下,直扑扬州。

    唐军本部兵马约近四万人,加上刘泽涵部的降兵,以及刚刚收俘的两万余黄得功部降兵,可组成十余万的庞大兵力,这般雄厚兵力,当可所向披靡。

    收完降兵,打扫完战场,曹变蛟立即向李啸飞鸽传书,把近日来的一系列战况战果,向其详细禀报,

    李啸在济南收到禀报,见到两镇兵马南下作战,皆是一片顺利,不禁十分喜悦。

    现在唐军派出的第六镇与第七镇兵马,已然攻下徐州府、淮安府、凤阳府,彻底消灭吸收了刘良佐部,将整个南直隶占了将近一半,还收获了十多万的降兵,这般大胜,如何能不人为之心喜。

    那么接下来,唐军第六镇,要直攻左良玉部兵马驻守的庐州府。而唐军第七镇,则是要全力攻打扬州城。两镇兵马皆是进展神速,也许,很快就要都打到长江边上了。

    李啸站起身来,缓步来到了墙上高挂的南直隶地形图上,他的双眼在地图上逡巡一番,最终牢牢地落在扬州城的标志上。

    几乎就在此时,他的脑海中,迅速地泛起了扬州城的前世记忆,想起了那可怕而黑暗的扬州十日,想起了鞑子对整个江南地区血腥而残酷的占领。

    八旗马蹄映月冷,踏遍江南儿女血。

    多么让人心痛不已,多么让人不堪回首的回忆。

    李啸轻吟这令人痛心至极的诗句,他的内心,却是在不停地想着,现在的扬州城,到底要如何攻取,方为合适。

    难道说,一定要如攻取淮安府城一般,用重炮轰城,强行夺取,方为合适吗?

    李啸可以想到,现在的黄得功,虽然被唐军歼灭了三万精锐,但为了保住其根本,他一定会下令,放弃滁州,全军尽守扬州城,以壮士断腕的态势,与唐军周旋应对到底。

    因为黄得功知道,在他的地盘上,最为重要最为富饶的地方,便是扬州了。只要保得扬州还在,他就还有翻身的机会,还有收复失地的可能。

    黄得功如果集中全部兵力于扬州,那他尚有兵力四万余人,完全可以一战。而那扬州城,乃是历年花费极多银子营建之坚城,城池高大坚固,粮秣军械储备丰足,各类防御措施十分完善,如果由名将黄得功亲自指挥,全军死守现在的扬州城,那么,自已想要拿下这扬州城,只怕真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如果自已真要强硬进攻的话,一则时间会拖延极久,二则可能会导致重大兵员损失,三则对这座历史名城,无论是城池还是百姓,皆会造成极大损害。

    这样的话,自已与前世那些穷凶极恶攻占扬州,然后大肆屠城三日的清虏,又有什么区别呢。

    对待异族,可以不择手段,但对待同族的本国百姓,李啸着实不忍心痛下杀手,着实不愿意对他们刀剑相向。

    想来在前世中,扬州城内,六十万军民百姓,被鞑虏与汉奸军队杀了个一干二净,全城尸山血海,尸骨成山,那是何等可怕恐怖的史实。

    如果现在自已的军队,也要如鞑虏这般作为,那李啸绝不能接受。

    况且,如果战事迁延,那江南的弘光伪朝,一定会从其下属地盘,大批调集援兵前来增援扬州,这样一来,唐军有被内外夹攻之忧,这扬州城能否顺利攻下,还真是大有疑问呢。

    那么,可否还有其他办法,能尽可能减少损失,拿下这坚固高大的扬州城么?

    李啸在地图前,默然静思。

    这时的他,忽然想起一个看上去颇为可行的计策。

    那就是,能不能对扬州城采取围而不攻的态势,然后派人去劝降黄得功呢?

    那广昌伯刘良佐贪图财富与权势,一味顽抗自寻死路,黄得功这样的明末名将,却明显不是象刘良佐这般贪财爱势的小人。

    李啸认为,象黄得功这样以家国为重,曾与鞑子拼死血战的人,如果晓以大义,又保全其根本,未必没有可以劝降的可能。

    况且,如果真能说动黄得功这样的明末名将,最终来投效自已,那么,自已非但可凭添一员虎将,还可以让黄得功为主将,组建唐军第九镇兵马。更能对已然岌岌可危的弘光伪朝来说,给他们来一个难以形容的沉重打击。

    毕竟,相比其他三镇来说,战力最为出色,朝廷为倚重的黄得功都向李啸投降效力的话,那整个弘光伪朝,基本已是根基动摇,再难久持了。

    可以想见,如果黄得功一投降自已,那左良玉与郑芝龙二人,必定会对弘光伪朝更加阳奉阴违视若无睹,弘光伪朝对其治下的统治力,更是会遭到根本性的动摇。

    当然,如果只是派曹变蛟这样不善言辞的主将前去劝降,李啸对能否成功劝降黄得功,并没有太大把握。

    所以,如果想要顺利劝降黄得功,只能由自已这个大明唐王,这个太子太师,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亲自前去,去往扬州城外劝降吧。

    李啸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良久,最终决定,要亲自前去扬州城,劝降黄得功。

    这样的机会,一定要由自已来牢牢把握。

    当然,他的目的,不单单仅是劝降黄得功。毕竟如果扬州城拿下了,那唐军接下来,必将立刻渡南下,直取南京,彻底消灭弘光伪朝。

    到时,若要攻取南京,李啸身为唐王,他若能驾往亲征,必定能极大地鼓舞士气,也能让南京伪朝廷被消灭后,对整个江南地区的动荡与影响,减小到最少的程度。

    李啸思虑既定,立即带着人马俱着明光重甲,装备精锐无匹的亲随五百护卫精骑,从济南速度南下,直趋扬州而去。

    与此同时,他立即下令,让唐军第六镇兵马,在进入庐州府后,对左良玉部驻守的庐州城,围而不攻,分出近半兵力,直取黄得功撤兵离开的滁州,从而对庐州形成南北夹击的态势。待到扬州局势明朗,黄得功部顺利投降之后,再采取进一步行动。

    唐军这边在按计划调兵遣将,黄得功部的各地兵马,也是在紧急调动,全面回缩,退守扬州城。

    六天后,一路南下的唐军,顺利地到达了扬州城外,然后立即重兵围城,把偌大一个扬州城,给围得严严实实。

    此时,率领四万兵马,龟缩退守扬州城的黄得功,望到城外那密密麻麻的唐军兵马与军帐,他不由得浓眉紧锁,忍不住长长一声叹息。

    怎么办?

    现在唐军这般重兵围城,自已想再脱逃已是断无可能,只不过,自已凭着这四万兵马,真的能守住这扬州坚城么?

    谈何容易啊!

    而在这时,他旁边的一名面容清瘦,身着二品官服文官打扮的人,亦是满面忧色,同样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个人,便是江北督镇史可法。

    弘光伪朝成立后,史可法因为拥立之功,被加封为太子太保,改任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让他来监管所谓的四镇兵马。

    只不过,这位新上的兵部尚书,徒具虚名,那割地自据的四镇兵马,刘良佐、黄得功、左良玉、郑芝龙,个个都不鸟他,完全无视这位兵部尚书与武英殿大学士的存在,让史可法既大为愤恨,又无可奈何。

    所以,这位徒有虚名的兵部尚书,最终还是只能在南京城中无所事事。而现在的朝政,亦已完全由马士英与刘伯昭把持,根本就不容许他插手,这样一来,史可法在朝中有如闲人一般,地位极其尴尬。

    在唐军南下进攻南直隶后,其摧枯拉朽一进千里的攻势,让马士英等人惊惧万状,他们思来想去,决定让在朝中吃闲饭的史可法,担任所谓的江北督镇一职,紧急前往淮安督军,以激励军将士卒奋起作战,挡住唐军凌厉的进攻步伐。

    只不过,唐军进展神速,史可法才来得及打点好行仪,刚到扬州府境内,就听到了唐军进逼淮安府城的可怕消息。

    唐军如此凌厉威猛,吓得史可法仓皇不已,他再也不敢北上,随及就近来到扬州城中,与入援淮安失败,一路溃退回来的黄得功,一道坚守其中。

    现在,望着城外密集如堵铁甲森森的唐军,史可法内心震撼无比,又难以用语言表达,最终,只能是长长地一声叹息。

    “虎山,敌军之势如此之大,你可有退敌之法么?”最终,这位担任江北督镇的兵部尚书,在木然呆立许久之后,颤声向黄得功轻问了一句。

    “唉,事到如今,除了死守扬州外,本公亦是无法了。”黄得功浓眉紧锁,一声长叹道:“唐军行动如此迅速凌厉,我军根本就来不及作出及时应对。现在我军已弃滁州,全部兵马全力退守这扬州孤城,唯一之计,就是凭城死守,以期迁延时日,让唐军能师老兵疲知难而返。如果唐军能就此退去,便是大幸了。”

    史可法听到黄得功这般话语,心下亦是十难过,他摇了摇头,叹息道:“也罢,现在局势这般艰难,也只能如此了。这扬州城的安危,就全仰仗靖国公了。”

    黄得功一声苦笑,回道:“本将自会尽力,尚书大人何需多言。只是在下想知道,尚书大人将现在扬州的情况向朝廷禀报之后,朝廷却是作何回复?”

    史可法闻言,脸色顿是灰黯了不少,他捋着胡须,良久无言,最终苦笑道:“靖国公,老夫也实话和你说吧,这奏报,老夫早已上报,只不过,却一直没有消息。可见朝廷现在,对于江北局面,亦是一筹莫展,难以为援啊。这扬州城能不能顺利守住,说真的,只能指望我们自已了。”

    “哼!朝廷这般无用,半点不能指望,真真屈煞我等为国守土之辈!”黄得功一脸愤恨:“真不知道,我等在战场上打生打死,浴血奋战,最终却是便宜了何人!难道,朝廷就看不出来,扬州一失,唐军当可全力南下,到时就连南都未必可保么?”

    见黄得功一脸愤恨,史可法摇头劝道:“虎山,你所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朝廷之中的情况,其实你也知道,明面是弘光监国,但其实已然尽被马士英与刘孔昭二厮把持。这二人,争权夺利皆是好手,但一说到要对付唐军,只怕皆是无能怂包罢了。现在朝廷局面已是如此,纵然局势再危急,你我又能徒奈其何呢?”

    听到史可法这话,黄得功黑沉着脸没有说话,他嘿的一声,狠狠一拳捶在雉堞之上,便转身下城墙而去。

    黄得功下城后,城墙上史可法孤零零一人独伫城头,秋风吹起他花白的胡须,让他的模样,愈显苍老无依。

    唐军围城,滴水不漏,整个扬州城处于高度紧张却又无可奈何的境地。城中的守军与百姓,都不知道,将来等待自已的,到底是什么命运。

    直到三天后的清晨,扬州城外,一名身材雄伟气宇轩昂,头戴金冠,腰系象牙玉带,身着鲜红蟒服的人,在一众俱着精钢铠甲,系着鲜红披风的护卫骑兵保护下,缓缓来到城门外一箭之地。

    这个人,便是从济南匆匆赶来的唐王李啸。

    他伫马扬州城西门之外,将整座高大雄峻的扬州城反复细看了一遍,又凝神细看了那阳文隶体的城门牌子许久,才转头对旁边的护卫,低唤了一句。

    护卫得令,立即纵马上前,对着城头大声喊道:“尔等速去传令,我家唐王现在城外,欲与黄得功将军,好生面谈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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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八章 唐王劝降

    见到城下叫唤,城头的守军顿是大惊,急急前去通报。

    此时,因为昨晚巡城到深夜,现在黄得功尚未起身,正在城中官署半寐而眠,这时砰的一声,官厅大堂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了。

    黄得功猛地睁眼,只见一个气喘吁吁满头是汗的报信小兵,蹬蹬地跑了进来。

    连日熬夜的黄得功,难得休息一下。此番这军兵闯入,搅了清梦,心头不由得怒火腾起,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怒喝道:“你这厮为何这般无礼,竟敢不加禀报就擅闯入官堂,可是要讨打么?!”

    “禀将军,大事,大事不好了!”小兵见他恼怒,也顾不得许多,他一脸惊恐地大叫起来。

    “何事不好,可是唐军要开始攻城了么?”黄得功心下一凛,急急下床,立即开始穿衣着甲。

    “主子,城外有唐王前来,说,说要与靖国公当面详谈。”小兵抹着脸上的汗珠,急急禀道。

    听到这名小兵这般话语,黄得功顿是变了脸色。

    不是吧,那唐王李啸,不是远在山东济南吗?他,他怎么会突然来到了扬州城下?难道是,他这几天,从山东疾驰而来,一路南行到这扬州城处么?

    黄得功迅速想到,唐军之所以这些天一直对扬州城围而不攻,难道,仅仅是在等到唐王李啸的到来?

    情况变化太快,黄得功一时感觉,自已的头脑有些运转不过来,他想了想,便对小兵立即下令道:“你,速去通禀史大人,让他与本公一道上城与唐王叙谈。”

    “得令!”

    很快,穿衣着甲完毕的黄得功,带着一众护卫,匆匆向扬州西门通济门走去。

    黄得功才走上城墙马道,就听到身后有纷杂的脚步声传来,看到衣衫都不甚整齐的兵部尚书史可法,亦快步向西门大步奔来。

    “靖国公,可是那李啸来了么?”已得到消息的史可法,遥遥地看到黄得功,便立即大声喝问。

    黄得功停下脚步,待他稍稍走近,便叹气回道:“正是。现在唐王就在城外,要与本公对话,却不知道,他要……”

    “哼,这还要多问么,李啸此来,必是为了劝降。”史可法一脸阴郁,又急急说道:“李啸利嘴伶牙能说会道,靖国公此番上去与其谈话,可需要好生应对,切不可轻易着了他的道啊。”

    听史可法这样一说,黄得功心下顿觉不快,他冷冷地回道:“尚书大人,黄某虽读书不多,智识浅薄,但如何与人谈话,却是不消吩咐。尚书大人若是信不过,但可与本公一道上去,一齐与唐王面谈便是。”

    被黄得功这番抢白,史可法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他讪讪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回话,方为合适。

    见史可法这般尴尬,黄得功亦不多言,掉头径往城墙上走去。而史可法见他径自上城墙,他略一犹豫,牙关一咬,亦跟着黄得功后面,快步上得城墙而去。

    上得城墙,黄得功一眼就看到,西门外一箭之地处,那身材雄健,面目英俊,一身钢制冷锻瘊子甲华贵明亮,风中飘荡的披风如血般鲜红,被一众全副武装盔铠明亮的护卫簇拥着的人,不是唐王李啸,又还能是谁呢?

    这一瞬间,见到威震天下的唐王李啸真容,黄得功忽然感觉,自已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没想到啊,这位重兴朝的大明唐王,太子太师,天下兵马大元帅,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已面前……

    而在他旁边,史可法见到唐王英姿飒爽,气派非凡,心下亦是又敬又畏。

    他暗叹道,唐王李啸这般气度风范,这整个大明朝中,只怕再难找出第二个了。哪怕光看外表,就与那个在南京城中,肥胖如猪,只知道令百姓捉蛤蟆炼春药的弘光监国朱由崧,都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说是天壤之别,亦不为过。

    这时,黄得功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颤声喊道:“在下黄得功,来者可是唐王么?”

    望着城头向自已高喊的黄得功,李啸一声冷笑,仰头大声回了一句:“正是本王。本王久闻黄闯子大名,今番得见,本王亦甚是欣慰。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本王今天得来扬州,却是有一番衷心之语,要对将军你说来。”

    黄得功在城墙上拱手抱拳:“在下何德何能,安敢劳唐王千里远来鄙地相教。却不知道,唐王此来,却是有何话语相教在下?”

    李啸见他言语谦恭,又由得会心一笑,他朗声回道:“闯子,本王知道你是个直爽人,故本王今天所来,也不想与你多绕弯子,就是想跟你说,望将军你识时务者为俊杰,能认清大势,早作打算,归附我军。不要再这般危局之下,还为那弘光伪朝愚忠效力了。将军乃是忠勇善战之辈,乃是本朝难得之良将,万不可再明珠暗投,自误前程啊。”

    听到李啸说得这般直接,黄得功一脸尴尬,他下意识地望了旁边的史可法一眼,却见史可法一脸怒色,一张老脸都气得通红。

    未等黄得功回答,史可法上前一步,抢先对李啸说道:“李啸!你身为唐王,不思为国效力,反而引兵南下,自起内乱,还要在这里,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语么?!”

    李啸斜眼一见,只见一花白头发的老者,正一脸怒容地看着自已。他心下不觉暗忖,此人这般言语,应该是弘光朝里派来的官员吧,却不知道,此人是谁。

    黄得功见史可法抢先回答,又对李啸这般无礼,内心甚是恼火。他见李啸不语,以为其已生气,故忙劝道:“唐王,这位乃是朝廷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史可法大人是也。史大人一时言语激愤,口不择言,还望唐王宽大为怀,勿予计较。”

    李啸哈哈一笑,回道:“原来是史阁部啊,听说,弘光伪朝派你为江北督镇,前来监督江北诸镇军事,却没想到,能在这扬州城处得见汝等,倒亦是机缘巧合呢。”

    他略顿了下,未等史可法回话,便神情一变,厉声回道:“史可法!本王拥立太子登基,成立重兴新朝,尔等不思为新朝效力,反助那福王朱由崧位监国,成立伪朝,割据地盘,对抗朝廷,潜谋作乱!这般无耻罪孽,你还有脸来说本王!”

    “你,你……”史可法本不擅言辞,被李啸突然一反激,顿时急得说不出话来,他手指颤颤地指着李啸,一脸急怒相交的模样。

    李啸冷冷地睥视着他,复道:“史可法,本王拥立先帝太子,登其为帝,乃是大明无可非议之正统。这新朝初立,尔等不思为国效力,反而窃据南方,拥立那朱由崧成立弘光伪朝,公然与朝廷对抗,这般反逆之举,难道不应该加以讨伐吗?难道还要再放纵尔等下去吗?想来国朝初立,万事维艰,之所以一直未对尔等加以讨伐,实是本王念及同胞之谊,不忍轻加刀,只望尔等能明悟前非,幡然归顺,孰知这大半年过去,尔等在南方我行我素,擅立官府,盘剥百姓,对朝廷号今置若罔闻,将这南方经营得有如独立王国一般,这般反逆行径,这般悖乱之举,安可不加讨伐,安可再放任下去么?!”

    李啸这番话,说得黄得功沉默无言,史可法虽依然怒容满面,却已隐隐可见尴尬之色。

    他们不得不承认,李啸这般话语,其实说得还是甚有道理的。

    要知道,李啸拥立的,乃是崇祯皇帝的太子朱慈,这位人物,无论是在血统还在继承关系上,都远甚那福王一系的弘光监国朱由崧,李啸抓住这一点来对自已大加痛挞,其实正好击中了弘光伪朝最大的软肋。

    史可法迅速地思考了一番,便沉声回道:“唐王,你这般说辞,固然有一定道理,但我等拥立福王,成为监国,其实亦有不得已这苦衷。唐王肯听老臣一言乎?”

    “哦,有何苦衷,你且说来。”李啸面无表情。

    “唐王,这话其实不该老臣来讲,但现在这般局面,老臣若不直说,也没甚意义了。”史可法一声轻叹,便道:“唐王,你可知道,你虽拥立了太子登基,但在南京之处,各们大臣却依然是闲言甚多,群臣大多不服……”

    “为何不服?!”李啸冷冷地插问了一句。

    “因为,因为……”史可法犹豫了一下,便咬牙说道:“因为唐王先前反逆朝廷,还与朝廷兵马,在宣府北路狠狠打了一仗,乃是崇祯皇上钦定的反贼,虽然后面君臣和解,但唐王这般反逆之举,乃是最大污点,故你依旧被群臣视为犯上作乱,居心叵测的乱臣贼子。甚至还有人说,唐王去京城之中,虽救下太子,扶其登基,非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而是野心勃勃,想如当年曹操控制汉献帝一般,挟天子以令诸侯。故为了保全大明的江山与宗脉,我等南都守臣,最终决定,扶立弘光监国,以正朝本,以安天下……”

    “哈哈……”听到这里,李啸忽然纵声大笑起来。

    史可法被他笑得发愣,不知道自已说错了什么,他讪讪地站着,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说话。

    而见史可**神之际,李啸敛起笑容,神情顿是变得十分凌厉,他大喝道:“史可法!本王一心扶助社稷,一心救亡图存,却没想到,被你们这帮腐儒说得如此不堪,真真可恶之极!”

    李啸一动怒,史可法与黄得功二人,俱是心下大畏,二人皆愣在原地,一脸不安地听李啸继续往下说。

    “史可法!本王告诉你,当日本王与朝廷之战,乃是先帝受小人挑拔,一时不明事理,非欲夺本王这基业,本王万般无奈,方与先帝有此过节。但随后,君臣和解,两无猜疑,本王为报陛下之恩,随即发兵北上,往攻清廷,打得清虏连战连败,就连其祖宗发家之地赫图阿拉,都被本王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为我大明君臣百姓,长出了一口积郁数十年的恶气。后来,本王复将鞑酋皇太极炸毙于海参崴堡,让清廷内斗不休,随后又趁清廷内乱之机,攻下辽中营口到海城的广大地域,这般赫赫功业,非我李啸,何人复能做到!非是本王自夸,休说这国家危难之时,就是在本朝开国之初,又有何人能与本王比肩!本王这般伟业,如此功绩,难道南都诸臣的眼睛,都是瞎了看不到的么?”

    李啸说到这里,脸上愈发满是不平之气,他怒喝道:“过去诸事,本王可以先揭过不提。但在流寇猖獗,横扫北境,直逼京都之际,除了本王率其精骑护卫,从辽东千里迢迢赶回援救之外,可还有一兵一将,前来救援京师么?京师这般危急,先帝如此危难,那衮衮朝中诸臣,那各地的边镇军将,难道皆是草木泥偶,还是皆已坐化成仙,所以不能前来救援么?若非本王不顾生死前来,拼死入城搭救,则非但先帝遭难,那太子与公主,也必将统统死于流寇刀剑之下,安可有一人得以保全乎?可叹本王赤胆忠心,苍天可鉴,拼却一死救下太子、永王以及昭仁公主等人,却没想到,竟有恁般小人,半点力气未使,半点功业未建,反而一口咬定本王对大明有异心,何其可笑,何其可悲,又何其可恨!”

    李啸说到这里,双目之中精光一闪,复对史可法大声说道:“史可法,告诉你,本王之所以在拥立太子登基为帝后,没有来立即讨伐你们,并不是对你们纵容不管,而是出与先攘外再安内之策,以免我大明百姓,复受流寇与鞑虏荼毒也。现在,本王已在山海关处,在宣府北路,连挫流寇与鞑虏的联合进攻,彻底打掉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这才有时间腾出手来,南下消灭这弘光伪朝,再来收迟南都的诸个宵小。你且听好了,尔等反逆之辈,一个个都逃出不本王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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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九章 骂晕史可法

    李啸这番连珠炮般的质问,让城头的黄得功与史可法二人,俱是脸色极度难堪,又哑口无言无以应对。

    李啸见二人俱是沉默,他知道自已的话语,已然打动了黄得功,遂又趁热打铁地说道:“黄将军,道义与正统之类的话,本王就讲到这里。现在,本王就再与你谈下我军的实力。”

    “唐王,这……”

    李啸无视黄得功一脸尴尬,他继续说道:“闯子,你也看到了,我军自引兵南下以来,连克徐州,淮安,凤阳,已迅速消灭了负隅顽抗的刘良佐部,这一路攻来,所向披靡,何人可挡!而你部兵马,先是在淮安城下,被我军灭了三万精锐,随后,又丢了滁州与扬州大部,现在仅剩这扬州孤城一座据守。可谓内外交困,无所援救。而我军兵精将锐,兵马雄厚,又有重型火炮助阵,这扬州城池纵然坚固,防御纵是周全,又能坚持多久呢?哪怕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军不攻城,只对扬州城加以长期围困,你部兵马,外无援兵,粮草有限,复又能坚持到几时?”

    李啸这般话语,说得黄得功脸色愧然,他瓮张着嘴,却依然说不出话来,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啸见他心动,又趁热打铁道:“黄将军,只要你能在此献城归降,率全军兵马反正,那么,本王可以向你保证,你与你部下的性命财产,皆可绝对安全。而各人的爵禄官位,本王亦会全部不变,如你们在弘光伪朝一样。另外,你若就此归降,本王还会大大重用你,让你以本部兵马为基础,组建成唐军第八镇兵马,成为本王的嫡系部队。将来你部引兵作战,北攻鞑虏与流寇,南平国中诸内宵小,黄将军皆是大有用武之地呢。这将来的前程与爵禄,当是无可限量矣。怎么样,本王所说的条件,够宽大为怀了吧,黄将军可满意乎?”

    李啸先是威逼,随之利诱,让黄得功心下激动有如擂鼓,一时间,他在内心紧张盘算,脸色亦十分复杂。

    见到李啸现在,似乎已快要说动那黄得功了,旁边的史可法顿是急了,他急急上前,对李啸大声道:“李啸,你这般说来说去,无非是想劝靖国公率部归降你而已,只是你可知道,靖国公向来忠勤国事,为国效命,乃是我弘光监国手下最为倚重的良臣虎将,纵然现在时局艰危,又岂能被你三寸不烂之舌所轻易说动!本部且问你,你部兵马,千里远来,顿兵于坚城之下,只要靖国公耐心守城,与尔等周旋下去,你部兵马又岂得长久?还不是到头来,只有师老兵疲,乖乖退兵一路可走。况且,朝廷见扬州艰危,也必会想尽办法前来援救,到时内外夹击,却不知道……”

    “够了!”李啸厉声打断史可法的话语,冷笑着回道:“史可法!你说这话,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你这厮居心险恶,让黄将军为那弘光伪朝,卖命效死,命丧此地,反说是忠勤国事,为国效命,真真鼓摇唇舌,颠倒黑白无过于此矣。本王且问你,重兴皇帝在上,他乃是先帝太子登基为君,其正统与合法性,岂是那个苟且鼠辈的朱由崧可比?靖国公不思为重兴皇帝效力,难道还要去为那个行将就木苟延残喘的弘光伪朝继续卖命吗?真真可笑之极!”

    未等史可法回话,李啸冷冷一笑,又继续说道:“史可法,你说朝廷有兵马来援,只怕仅是虚张声势,自壮胆气罢。想来本王引兵南下,一路攻伐到此,从山东南部打到这长江边上,都未尝见得半个伪朝援兵,怎么到了这扬州城下,那朱由崧就良心发现,突派大批援兵来救了么?再退一步来说,就算朱由崧良心发现,愿意派兵来救,但他可依赖的无非是四镇兵马,他的手下,根本就没有可以擅自调动的机动兵力。他若要从那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左良玉与郑芝龙手下借调兵马,谈何容易!甚至说是与虎谋皮,亦不为过吧。你这般谎话,只是怕连三岁小儿,都欺瞒不过。”

    “你,你……”史可法被李啸这一顿反讽,脸上顿是急得出,他手扶堞垛,嘴巴翁张,却又说不出甚话来。

    李啸直视着史可法躲闪的眼神,又继续道:“史可法,本王其实也知道,你在那弘光伪朝之中备受排挤,无论是伪朝廷中,还是各地州府军镇,皆是徒有虚名,毫无半点实权。此番过江,你甚是想在这江北督镇职位上做出点业绩来,让江北之地得以保全,从而彰显自已的功劳,让朝中诸臣刮目相看。只不过,恕本王说句诛心之语,你这厮半点实权没有,手中兵马更无,想凭一已之力,就想保全这江北州府,岂非痴人说梦么?本王在想,弘光伪朝廷实在是找不到合适人选了,才派你前来任这个倒霉催的江北督镇,前来这扬州城里送死吧。史阁部你如此悲催,好处半点没捞到,反而这处处受气与自来送死之事,倒是件件少不得史阁部呢。可叹哪,你这厮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做人做官如此失败,尚且不自省,还在这里狂言狺狺,信口雌黄,真真可悲又可笑啊。”

    史可法听到李啸对自已如此无情的嘲讽与挖苦,内心的愤怒与屈辱,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他脸色煞白,手指颤颤地指着李啸,目光有如两把尖刀,几乎能把城下的李啸给戳个对穿。

    见到史可法神情已然尴尬愤怒到极点,李啸决定再给他来个最后的凶猛一击。

    李啸轻叹一声,又继续道:“史可法,你放心,黄将军若归附反正,那本王也不会难为你,更不会取你性命。本王还会派出兵马,护送你渡江南去,保你顺利返回伪朝。只不过,本王在想,史阁部受命北来,任这声名甚大的江北督镇,结果却是整个长江以北,半点地方都未能保住,反而只能灰溜溜地腆颜自返,却不那伪朝中的衮衮群臣,该会如何看到落魄而回的史阁部呢。那朱由崧,会不会拿你开刀,甚至就地问斩,倒还是真难说得紧呢。”

    李啸略略一顿,又长叹一声道:“本王只怕,就算朱由崧能放过你,那马士英刘孔昭等人,也不追究攻讦你失地渎职之责,但从今之后,史可法你在那伪朝之中,只会更会倍受同僚排挤与鄙视,这日子也会更加难过吧。这般窝囊憋屈,苟且过活,依本王来看,还真不如就在此自了算了。”

    听到李啸这毫不客气的诛心之语,史可法气得浑身发抖,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他手指哆嗦地指着李啸,最终啊的一声,双眼一翻,仰面晕倒过去。

    “史大人!”

    “史阁部!”

    见到史可法竟被李啸当场骂晕,黄得功与旁边的护卫皆大惊失色。幸得他们急急出手,一把扶住史可法,才防住他险些倒栽倒地。

    “快,快带史大人下去休息。”黄得功急急道。

    “得令。”

    在部下将昏晕过去的史可法带下城去后,黄得功独伫城头,默然无语。

    此时此时,他忽然感觉自已,被李啸这一番话语,象有有廓清天宇拔开迷雾之感,但他在心下,却又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迷茫。

    自已现在,到底要何去何从呢?

    城下的李啸,见到黄得功一脸严肃沉默的模样,亦不再多劝,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等他自已做出决断。

    只不过,黄得功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先不急于做出决定。

    他打算,再与城中那两员心腹大将,翁之琪与马得功二人,详细商量后,再作回复。

    于是,他长叹一声,对李啸说道:“唐王,你这番话语,甚是有理,黄某受教聆听,心下亦是莫名愧然。只不过,此事关系重大,黄某智识浅薄,尚难作出决断,且待本将与部下详商此事之后,再向唐王作出答复。”

    李啸微笑道:“可以。本王给黄将军一天时间,好生商量讨论。只不过,若是一天过去,黄将军若是反对或无回复的话,那本王也就不客气了。我军将会即刻开始攻城,界时,贵部兵马的命运,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到李啸这番明为宽容,实则威迫至之的话语,黄得功心下不觉一凛。他脸上挤出苦笑,复向李啸急急抱拳致礼,便带着一从护卫,匆匆从城头快步而下。

    黄得功等人下得城来,李啸微微一叹,脸上却是胜券在握的微笑。

    这时,第七镇镇长曹变蛟凑上前来,对李啸低语道:“李大人,以您来看,那黄得功会最终投降我军么?”

    李啸哈哈一笑,沉声道:“黄得功不是傻瓜,在本王这般晓以利害的情况下,他若还不知道怎么做出选择,那你也太低估其人了。以本王看来,黄得功此去与部下讨论,只怕他手下那些部将,为了自家的前程与财物,必定会极力劝其反正投效,肯定会比本王还要积极呢。我们就在城外,静观好戏便是。”

    李啸说得没错,黄得功这一下去,立即就在城中官署之中,与手下两名亲信大将,翁之琪与马得功,详细商谈接下来到底是战,还是降。

    黄得功把李啸的话语向二人简述了一遍,翁之琪与马得功二人,立即纷纷表态发言。

    原滁州守将马得功,首先表态,他急急言道:“靖国公,现在唐王亲来劝降,这般良机,安可错失!你想想,我军自淮安城下兵败丧军,三万精锐尽覆,已然失去了与唐军相争的本钱了。后来,将军你又命在下舍弃滁州,全军退守扬州城,我军现在唯一可守的地方,也就是扬州孤城一座了。现在的我军,进退无路,坐困愁城,又外无救援,唯有死守扬州一路可走,这样的话,恐怕真如唐王所言,哪怕唐军不攻城,我军都会在巨大的压力下,逐步崩溃,渐生内乱呢。这扬州城,纵然将军有心死守,但形势比人强,又如何能长久守下去啊。”

    他略顿了一下,又道:“靖国公,现在唐王已答应我们,各人的爵禄与官位,皆如从前,并不改变。有这一条作保障,我等放心投降便是,复何忧哉?再说了,以后咱们给那重兴皇帝效力,更是大明正统无可非议,岂不比在那弘光监国手下做事,更要强许多么?这般良机,万望黄将军好生把握,勿失良机啊。”

    马得功说完,翁之琪亦插话道:“得功说的是。以我看来,现在那弘光朝廷,只怕真是秋后的蚱蜢,已蹦不了多久啦。我军若不趁早改换门庭,投效唐军,以保爵禄富贵,等到唐军攻城之际,则悔之无及矣。在下在想,如果我们能趁此良机,改投唐军,唐军为了彰显我军首义之功,必会大大重用我等,将来再南下渡江而战,我军亦可为王先驱,大捞战功,将来的前程地位,只怕绝对是比现在还要高得多呢。这于公于私,在下都认为,立即率部投降唐军,为其效力,当为最为紧要也最为关键的事情啊。”

    听了二人的表态,黄得功默然无言,他呆坐在虎头椅上,半晌不发一声。

    其实到了现在,黄得功在心下,亦已认可二将的说法,只不过,他一直迈不过内心的那道坎。

    因为,不管别人怎么说,那弘光监国朱由崧,对其是有知遇之恩的。

    他能把黄得功,从一个普通的总兵,任命为扬滁总兵,把他提拔为总管淮滁两地的军镇大员,又加封其为靖国公,太子太保,这般荣宠,其他三个军镇,皆是莫及。

    而现在,自已却要背主忘恩,改换门庭,临阵投敌,去为其死敌唐军效力,向来自视忠义的黄得功,实在无法说服自已去做这样的举动。

    而就在他沉吟不决,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行事之际,忽有亲兵来报,说兵部尚书史可法已从昏迷中醒来,正赶过来要求见自已。

    “哦,史阁部醒了么,他又来此作甚?”黄得功下意识地低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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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章 扬州献降

    “快,让史阁部入帐叙谈。”黄得功略一犹豫,立即对手下大声吩咐。

    “是。”

    不管史可法此番前来到底会怎么说,先听听他的话,总不会有甚差错。

    这时,见史可法要过来,翁之琪与马得功二人,便打算先行离开,却被黄得功叫住。

    “二位,现在已到如此地步,还分什么上下等级,你二人也来一起听吧,看看史阁部前来,到底要对我们说什么。”黄得功苦笑着说道。

    翁之琪与马得功二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便又讪讪回坐。这时,卫兵带着史可法,从帐门外掀帘而入。

    黄得功注意到,史可法进来之际,整个人无精打采,神色萎靡,好象受了重大打击的模样。

    黄得功不由得在心下暗叹,看来,刚才李啸在城下对他这番讥讽嘲骂,对这位自谓清流与忠臣的史可法来说,可谓句句诛心,把他的整个人生价值观,都快给摧毁了。对其的打击严重程度,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而史可法入得房来,他默然环视了房间中的三人,脸上绽出苦笑,随即说出一句话语,让房间中的各人,皆不敢相信自已耳朵。

    “各位,本阁就说一句吧。还请各位将军,自去投靠唐军便是,史某本人,亦当降唐。”

    史可法这句话说完,黄得功翁之琪马得功三人,皆是目瞪口呆,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不是吧?!

    这位方才在城墙上痛骂李啸,大表忠心,信誓旦旦要为弘光朝忠心效力的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怎么现在醒转过来,就完全转变了态度,转而劝自已去向李啸投降呢?

    这,这……

    三人一时皆转不过弯来,房间之中,顿是一片沉默。

    见到三人皆是无语,史可法一声苦笑,缓缓自言道:“各位,史某如今醒来,细思唐王之语,不得不说,他的话语虽然尖刻无情,让史某颜面无存。但细细想来,却是极有道理的。”

    “哦……”

    “黄将军,史某想来,那唐王说得极是。现在唐军军势极大,兵马数量数倍于城中兵马,又有前所未见的攻城重炮可用,其战力就是天下第一,亦不为过。这扬州孤城,再强自抵抗下去,着实难有胜算,再强要死守,只怕与此城徒为陪葬而已,殊无甚益。还不如就此投降保命,方为要紧。这样一来,各位一可全性命身家,二可保全城中百姓,亦是善之善者也。”

    史可法喃喃地说完上述话语,然后又苦笑道:“至于史某,之所以也愿降唐,实则迫不得已也。史某原本在朝廷之中,就是个可有可无之人,所谓的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也不过是聊以**的虚衔罢了。而我自任江北督镇以来,基本对战局无甚作用,根本就难以挽回如此败局。就算唐王不取我性命,这般灰溜溜回去,只怕真如唐王所言,会被那弘光监国给一刀斩了。”

    “史阁部……”

    史可法摆了摆手,示意黄得功不必再说,然后他长叹一声,复道:“况且,本阁此番回去,纵若不被监国所杀,亦在朝廷再无立足之地了。故现在本阁思来想去,反正现在声名已污,名节已亏,就算投降,又能再坏到哪去了呢。再怎么说,唐王扶立太子登基,乃是明朝正统传承,为其效力,也不算玷辱门庭了。而且,从今之后,史某也只有投靠唐王,方可在那重兴朝中,重新谋得立足之阶,才可能在将来能争取有所作为,再不会碌碌无为虚度光阴啊。”

    史可法说到这里,已是一脸颓然,双目无神,他那喃喃自语又魂不守舍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可怜又可悲。

    但是,史可法这副表态谈话,却让翁之琪与马得功二人,立时凭添精神,大涨信心。

    马得功立即站起身来,向黄得功大声拱手禀道:“黄将军,史阁部都这般表态了,你还犹豫什么!要知道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这般良机,安可错失。如果等到唐军前来进攻,将军复来后悔,奚有何益啊!还请将军速作决断,万勿再迟疑了。”

    翁之琪亦大声禀道:“黄将军,就请下令全军出城受降吧。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将军乃是何其英勇果决之人,在这紧要关头,如何可这般犹豫不决?还请将军不要迟疑,立即下令,我等随将军一道出城受降便是。”

    听到手下两员大将苦苦相劝,黄得功又扫视了一眼呆坐一旁双目无神的史可法,他的心下,真真五味杂陈,难以言述。

    事到如今,大势已去,已然由不得自已不降了吧。

    毕竟,两员大将,包括城中的这位江北督镇史可法,都主张投降,自已所谓的念及旧恩,不肯投降的想法,实在是没有半点市场了。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而如果自已定要反逆手下之意,那么,只怕唐军还未攻城,自已恐怕就有军兵哗变倒戈之忧呢。

    人活在世,有时真是形势比人强哪,那位弘光监国,请恕黄某对不住您,要在此地,做出这不忠不义之举了。

    于是,他长叹一声,从虎头椅上站起身来,一脸严肃地表态:“好吧,既然史阁部与二位将军皆是这般认为,本公又如何肯拂众人之意。那就请二位将军整肃城中兵马,清点归藏城中府库,然后大开城门,迎接唐军入城。本公亲率全军,在这扬州城中,向唐军献降。”

    “得令!”

    黄得功一言既出,马得功与翁之琪二人,自是兴高采烈踊跃办事,很快,扬州城八个城门同时打开,城头高高飘起了白旗。

    见到城头白旗飘扬,城中那四万兵马,皆赤手空拳整队从城中出来,唐王李啸的脸上,不觉露出十分欣慰的笑容。

    这个黄得功,终于在自已的强大压力下,出城献降了。这番举动,算他聪明,不然真到了唐军开始攻城之后,他再想获得任何特殊待遇,都是断不可行了。

    这时,已脱去盔甲,一身箭袖直衣的黄得功,带着同样不着盔甲的翁之琪与马得功,三人一齐从城门口率先走出,一路默然来到李啸面前约十步外,便扑通一声,跪地奏禀。

    “唐王,我军反正来迟,还请唐王恕罪。现在城中兵马四万三千二百五十人,已全部开出城外,请贵军清点接收。另外,城中府库,军械粮草马匹等,业已全部封藏清点,还请贵部统一接收。另城中百姓,户簿人口约八十五万人口,俱是安稳,无有异常,亦请贵军查核……”

    听到黄得功这一迭声的禀报,李啸十分欣喜,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与喜悦,快步上前,手腕一抬,将三人虚扶而起。

    “靖国公,二位将军,你们果然识时务,明大义,能在关键时节,及时率部反正归降,让这扬州城免却一场刀兵之灾,本王甚是欣慰。尔等这番义举,真不负本王的言语苦心啊。各位勿忧,本王言出必行,定会将各位与贵部兵马,全部妥善安置。”

    “多谢唐王,从今之后,我等愿为唐王前驱,甘效死力。”黄得功与翁马二人,齐齐拱手应道。

    李啸点点头,又好言抚慰了他们一番,便令他们先行退下。随后,他立即下令,由唐军监抚司的文官,负责清点黄得功部兵马人数,然后立刻入城去登记各类府库收藏,同时在城中大量张贴安民告示,让扬州城军民百姓尽皆安心无患。

    黄得功等人退下不久,李啸又看到,一个熟悉而憔悴的身影,从城门中缓缓走出,一路向自已款步行来。

    这个人,便是史可法。

    见到史可法缓步前来,李啸心下还在盘算,是不是现在就要安派人手,送他过江离开。却没想到,史可法来到离自已约数步开外,竟也如黄得功等人一样,扑通跪倒,伏地不起。

    “在下史可法,愿向唐王投降,从今之后,吾愿为重兴陛下,忠心效力,决无二心。还请唐王不计前嫌,接纳老臣。”

    听到这番话语,李啸下意识哦的一声,不觉愣住。

    没想到,这位方才还在城头痛斥自已,为弘光伪朝大表忠心的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现在却在自已面前,这般卑微无奈地请求投降。

    一时间,李啸心头,五味杂陈。

    他忽然想到,在正史上,这位史可法史督镇,虽在在弘光朝里备受排挤,难得重用,但他最终还在扬州城墙上,被攻城的清军炮火轰杀,倒也算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了。与南京城那些排队投降清军,纷纷向多铎献媚求官的无耻群臣,他也算是个难得的忠正之臣了。

    这样在正史中留下了清名的人,现在迫于形势来投靠自已,虽有前嫌,但瑕不掩瑜,这个史可法,当可量材为用吧。

    李啸脸上泛起笑容,上前几步,将地下伏跪的史可法,虚扶而起。

    “史阁部,不必如此。先前口舌纷斗之语,本王早已忘却,史阁部又何必再为介怀?象史阁部这样的有识之臣,能转为重兴皇上忠心效力,本王亦甚是欣慰。本王来日,定当亲自奏禀皇上,要对史阁部加以重用。”李啸一脸微笑,字句清晰地对史可法说道。

    史可法一脸惶愧,脸上更觉莫名躁热,他向李啸长揖而拜,轻叹道:“唐王心胸博大,不计前嫌,在下心中甚是惶愧。唐王如此抬举,老臣先行谢过了。”

    李啸淡淡一笑,又连声安慰了他几句,便让他先行退下。

    在整编清点完黄得功部的降兵之后,李啸下令,举行盛大的入城仪式,由他亲自率领数千名精锐骑兵从西门之处,进入扬州。

    鞭炮齐鸣,彩旗飞舞,锣鼓喧天,由黄得功等降将引为前部,那雄姿英发气宇轩昂的唐王李啸,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从西边的通济门,昂然而入。

    此时,城中的安民告示早已四处贴出,城中居民百姓,皆是大为心安。见到唐军入城,城中百姓皆是蜂拥前来,沿着街道两边,站得密密麻麻。人人伸长了脖子,都来看那唐王李啸,究竟是何风采,到底是何等人物。

    百姓热情踊跃,人人嘻笑颜开,引颈直望,场面十分热烈。因前来观看的百姓数量太多,唐军不得不先派出大批辅兵,站在街道两边维持秩序,以确保入城的队伍能顺利通过。

    不多时,李啸在从西门引马直入,一至正街,众人见到唐王真貌,竟是这般年轻英武,气概非凡,不禁大为钦佩。复见其下的精锐骑兵军旅,乃是这般装备精良,刀枪耀目,堪称威武之师熊罴之旅,这扬州的百姓们,顿是欢声如雷,掌声如潮。那百姓的连声欢呼,有如雷鸣一般,迅速席卷了整个扬州城。

    见到自家军队,这般受百姓欢迎,唐王李啸与那些入城的军兵,顿是人人皆觉自豪喜悦。于是,李啸的手下军兵,开始自发性的大喊口号,与百姓的欢呼声合二为一。一时间,颇有军民团结,鱼水深情之感。

    而此时的李啸,见到这市井繁华,美仑美奂,充满中国古典城市风韵的扬州城,以及城中那一眼望不到头,正热烈欢迎自已的一众百姓,不由得神飞千古,又想起了这座城市,在真实历史上的明末清初的年间,所遭遇的悲惨往事。

    那就是,在历史上十分有名的扬州十日。

    公元1645年5月20日-5月29日,扬州城在激烈抵抗后失陷,清兵蜂拥入城,屠戮劫掠,十日不封刀。

    这几世繁华的江南名城扬州,顿时变成了十分可怖的人间地狱。

    是时“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前后左右,处处焚灼“,““城中积尸如乱麻“。

    最终,整座扬州城中,居民除少数破城前逃出外,以及个别在清军入城后隐蔽较深才幸免于难者以外,几乎全部惨遭屠杀。据统计,仅被和尚收殓的尸体,就超过了整整80万具。

    这般惨痛的历史,自是深深铭刻在李啸心中。此时此刻,见到满城向自已热烈欢呼的军民百姓,李啸有种恍若隔世之感,眼角竟不觉有泪光闪动。

    也许,自已从现代穿越到这个明末乱世来,上天安排给自已的最大责任,就是守卫保全这些乱世中的无辜百姓吧。

    既如此,那我就一定要不惧任何困难,也要为这天下百姓,打拼出一个太平盛世,一个朗朗乾坤出来!

    李啸长吁一口气,用力勒稳了缰绳,双脚猛磕马肚,那胯下宝驹墨电一声长嘶,载着自已的主人,马蹄得得地,快速奔向扬州城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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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一章 万炮轰南京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扬州既下,江北大部已定,李啸现在的下个目标,便是要渡江攻打弘光伪朝的首都南京了。

    而要如何攻打南京,要如何攻下这个弘光伪朝的老巢与心脏,李啸有自已独特的想法。

    与手下诸将所要求的,紧急在江边收集渡船,或搭建临时浮桥之类的传统渡江思维不同,李啸再次展示了他与众不同的创举。

    那就是,李啸打算,对南京的渡江作战,以自家水师担当攻城主力,辅以陆军渡江攻击,以此方式,争取以最小损失,拿下南京。

    具体的作战方式为,李啸集中其水师的主力舰只,齐集南京城外的江面上,对南京实施密集性的炮击恫吓,以期让南京城不战自乱,根本就无从作出合适的防御手段。

    与此同时,其余各类小型舰只,则大量装载陆军渡江,将整个南京城密集包围,以防止南京城中,上至朱由崧,下至各臣僚趁机从南京城中脱逃,最终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李啸的这个方案一提出,他的诸多手下部将国,自是个个倍觉新鲜。但随着李啸讲完自已的用兵计划后,几乎全部的手下将领,都对李啸的这个方案,加以夸赞与认同。

    这样新式的攻城方法,各人都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实际效果。

    其实,早在李啸从山东南下之前,他就想过将来渡江作战这个问题。所以,李啸未雨绸缪,在从山东出发之前,李啸就以飞鸽传信的方式,通知了自家水师,立即调集战舰来到长江入口。

    因为李啸已提早安排,故在扬州归降之后,只需等待极短时间,唐军的水师便可麋集长江入海口,然后一齐开往南京城外的长江江面。

    而且,李啸这般突然而秘密地下令水师调集至此,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尽量地迷惑敌人。

    毕竟,现在海上的势力,舰船数量最多也最大的,便是那占据东南一带,效忠弘光伪朝的海上霸主郑芝龙。这股势力,是李啸最大的担心所在。

    如果郑芝龙提前得到风声,知道唐军的水师的主力战舰,会全部集中在长江江面上来攻击南京城的话,那郑芝龙肯定也会同样调派大量主力战舰,来到长江口处与唐军水师进行主力决战。那么这场战斗,最终鹿死谁手,还真是难说得很呢。

    因此,李啸这样机密而毫不宣扬地,悄然调动水师战舰前来作战,当为最佳的应对方式。

    这样的话,唐军水师主力就算全到达了长江口处,那郑芝龙没有提前准备,则极难在短时间内,把他那数量庞大,却分散在从日本到东南亚的广大地区的各大战船全部调集,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军水师,万炮齐轰南京而毫无办法。

    更何况,在等待水师齐集长江口处时,李啸还可以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对刘泽涵与黄得功两部降兵,进行紧急整编,让他们能更好更有效地为唐军效力。

    李啸的方案是,将刘泽涵部的降兵,整编成唐军第八镇兵马,黄得功部的降兵,则整编成唐军第九镇。

    当然,因为在短时间内,那火炮火铳,不可能生产出如此之多的数量来装备这两镇兵马,故而,这两镇依然以先前装备为主,待到火炮火铳有足够数量了,再如正规的唐军一般,进行相应的整编改造。

    只不过现在这新编两镇的人员架构,却还是基本与正规的唐军兵马相类似,同样是编为一镇三营的模式。

    这三营兵马,每营约两万人,每镇兵马,共约六万人,其兵员数量,倒是相当可观。

    之所以采用这样的编制,让这新编两镇,比唐军每镇的兵马人数要多,因为李啸考虑到,他们装备落后,又没有时间补进唐军的各类新式火器,故其为了维持其基本战斗力,其兵马数量,比唐军每镇兵马约多两万余人,当是不得已之举。

    当然,这样的编制,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充分消化吸收刘泽涵与黄得功两部降兵。刘黄两部十三万多人的降兵队伍中,除了一万余人的老弱残疾给予发钱遣散外,其余的大部降兵,都能得以顺利安置。

    只不过,在李啸的计划中,这两镇兵马的安排,并不是分别整编,是在刘泽涵部与黄得功部这两部军兵充分混合打散后,打乱原先建制,再进行重新整编安排的方法来进行。

    李啸希望以这样的方式,让原先这两部兵马中的人情世故与权力架构,得以充分打散与消解,从而为两镇的重新整编,尽可能地减少阻力与磨擦。

    同样的,在这两镇兵马中,也与其他各镇唐军兵马一样,大量安插进监抚司文官,以及安全司的秘密探子。从而实现两镇兵马与其他各部唐军一样,各个将领只有统兵作战与训练人员的权力,却没有赏罚奖惩擅作威福的机会。与此同时,这些将领还会时时处于军中监抚司文官与安全司秘密哨探的监视之下,以防他们生有异心,暗怀不轨。

    最终,这第八镇与第九镇的主要将领安排,也由李啸亲自定下。

    第八镇镇长为原淮徐总兵刘良佐之子刘泽涵,副镇长为原黄得功部手下大将马得功,这两人兼任甲乙两营营长,丙营营长则为原第三镇下属总长拓行忠。

    第九镇镇长为原扬滁总兵黄得功,副镇长为其原手下将领翁之琪,丙营营长为原淮徐总兵刘良佐之族弟刘良顺。

    李啸之所以故意将这些投降将领,错开打乱安置,以及把那从小兵一步步做起来的原流寇军兵拓行忠提拔为丙营营长,都是出于更好地控制各镇的将领,让他们不致于一开始就互相抱团,让相关工作难以开展。

    当然,上面的各大将领,出于安稳人心以及对外宣传的考虑,除了那从小兵提拔上来的拓行忠外,李啸皆是任命降将。但上面的高级将领这般互换使用,而下面更为广大的中低阶部将,则是全部就地抽调,由唐军第七镇中的军官与兵员担任。

    李啸希望以此方式,来重新搭建整个唐军两镇新军的架构,让整个军镇的战力更加快速地形成,军队的内部管理,也能更好更快地上个台阶。

    对于唐军这样的改编方式,黄得功与刘泽涵等人,皆是大觉新奇,同时,他们在心下皆是暗自称赞李啸对军队的强大管控力。若将李啸的治军方法,称为当世之绝,亦不为过。

    在唐军正在扬州附近,紧张有序地重整军队编练新军,同时等待那水师船只到来之际,现在弘光伪朝所在的南京城中,却已是一片恐慌,乱成了一锅粥。

    许多的有钱富豪与当地财主,听到了唐军已劝降黄得功占领扬州,顿时被彻底吓蒙了。他们为保全其财产家人免受唐军掠夺,皆是拖家带口,携带大批多年搜刮的财货,纷纷从南京城中撤走逃跑,以求自已能赶在唐军到来前,尽快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而无法逃走的普通百姓,则在日夜在茶铺以及街坊处,津津乐道地谈论唐军何时会打过来,对朝中的官员,又将会如何进行打击与清洗。

    与逃走的财主富豪不同,这些没甚资财的普通百姓,在听说了唐军拿下扬州城即将渡江南下的消息后,对唐军的对来,却是充满了向往与期待。

    毕竟,弘光伪朝对穷人搜刮极其严重,百姓生活十分艰难。这城中普通百姓都认为,如果能打跑弘光监国朱由崧,另换一个新主子,也许自已的苦日子,也会重新变好吧。

    而城中的恐慌情绪,也深深感染了弘光朝廷。

    包括弘光监国朱由崧在内的一大票官员,都在想着,现在局势这般危急,接下来该是要赶紧逃出京城,迁都去其他地方,重新组织朝廷,以保全性命与财货了。

    于是,在得到扬州城沦陷于李啸之手的消息后第一天,在当天朝堂上,肥胖如猪的弘光皇帝,揉着因昨夜纵欲过度而发酸痛疼的后腰,瞪着一双浮肿无神的鱼泡眼,然后向一众朝臣们,缓缓地说出了自已的想法。

    “各位卿家,孤自幸位以来,夙心夜寐,每天为国事操劳,不敢有半点懈怠。孤这般辛苦,只是希望能天下太平,军民安堵,则孤心甚慰,再无所求矣。却不料,孤这般心愿,被那心怀鬼胎野心勃勃的唐王李啸,给破坏无遗。此人要挟尚不明世事的傀儡重兴皇帝,大逞私欲,起兵生乱,南下侵袭我江南之地,这般变乱,实是仇者痛亲者快,令孤实实痛恶之极啊。”

    弘光说到这里,有意顿了一下,他瞪着眼睛,观看阶下众臣的反应。

    他看到,阶下的群臣,立即开始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休,有如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嘈杂不堪,却无法听清其中任何一人的话语。

    弘光监国朱由崧绷着脸,轻咳一声,又继续说道:“各位,现在江北诸地,已然尽沦其手,孤心之痛,何以言之。李啸其下十余万如狼似虎的兵马,只怕不日便要疾速渡江,直取南京了。以孤看来,现在南京中兵微将寡,守军寥寥,却如何是李啸的对手!只怕其大军一至,这南京城防,便会急速崩溃了。故以孤看来,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要立即迁都,离开这危险万分的南京城,另择安定之地重立朝廷,方是最为紧要。”

    朱由崧此话一出,阶下的议论声,顿是更加纷乱密集,朝中文武群臣,愈发神情紧张地谈论不休,这苍蝇一般的嗡嗡之声愈发响亮,令弘光心下,更加烦躁不堪。

    “怎么样,孤的主意如何,你们也别瞎议论了,有没有人出来表个态啊,?”

    见到他们谈论不休,却没人出来表态,弘光监国朱由崧十分懊恼与焦虑,他大声地冲着他们追问了一句。

    他这句话语一落,那诚意伯刘孔昭率先出列,对弘光大声表态道:“监国此意甚好,微臣亦作如是观之。”

    “哦,是吗?这么说,你也同意啦?”

    朱由崧见到这位朝中重臣,率先出来表态支持自已,心下顿是十分快慰,脸上亦是绽放出笑容。

    刘孔昭点点头,脸上挤出笑容,拱手道:“监国审时度势,及时迁都,实是聪明睿智之举也。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我监国一朝,暂别南京,播越他处,将来积蓄实力,东山再起,再打败李啸,重新夺回失地,重新归位南京,亦有何妨?”

    刘孔昭一语说完,那同为朝中重臣的兵部右侍郎阮大铖,亦急急出班,连声附合:“对,对,诚意伯说得是!只要能赶在唐军到达南京之前,我等就赶紧离开南京这是非之地,就是保全朝廷的最佳计策了。要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等到唐军兵马麋集南京城下,我等君臣官员,只怕是一个也逃不出去,都要被李啸那厮给一锅端了。”

    阮大铖这话,说得粗鲁而直接,让弘光监国朱由崧都不觉脸皮躁热,眉头直皱。

    而听了他的话,那朝中众臣的议论之声,则是愈发响亮而嘈杂。

    这时,忻城伯赵之龙也从朝班中走出来,向弘光监国朱由崧大声禀道:“监国之意,甚是英明,余意亦是极为赞同。想来先帝崇祯,就是因为小人陈演及朝中大臣愚蠢反对,白白地错失南迁良机,以致殒身京师,殉国都城,真真何其可怜!其后,流寇大炽,横扫北境,我大明国家破败,百姓流离,太子朱慈,更被那心怀鬼胎的唐王李啸要挟,成为其治下傀儡,境况怕是连汉献帝亦不及也。这般教训,岂不痛哉。现在监国能审时度势,及早逃离这南京险恶之地,甚是英明果决得紧。”

    朱由崧听到这些朝中重臣纷纷表态赞同,心下大慰,他正欲正式下旨迁都离京,却听到一个声音冷冷传来。

    “监国若就这般离京而去,微臣只怕监国未至他处,便有半道离乱之忧,更有性命不得保全之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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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二章 联络外力,共抗李啸

    听到突然传来的这句话,有如苍蝇飞舞般嗡嗡叫的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包括朱由崧在内的一众朝堂官员,都用吃惊的目光,望向那声音的来源。他们惊讶地看到,说出这话的人,竟是弘光伪朝的首辅,马士英。

    马士英,字瑶草,因“拥兵迎福王于江上”有功,升任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并成为弘光伪朝首辅,人称“马阁老”。

    “马瑶草!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要孤在此处,与这南京城同殉呢,还是要诅咒孤不得好死呢?”弘光监国朱由崧拉下脸来,声音冷淡而气愤。

    听到朱由崧这句暗藏杀机的话,整个朝堂之上,顿是更加肃静,就连掉下一根针来,都能听得到。

    身形瘦小的马士英,缓缓从朝班中走出来,向龙椅上的朱由崧长揖一拜,然后沉声道:“监国,在下之意,并非反对监国从南京迁都他处。只是微臣出于安全考虑,认为监国这般冒然离京,仓皇而去,又无足够的兵马保驾相随,这一路上的风险,实是莫测得紧哪。”

    “哦?”

    “监国,现在江北已失,人心丧乱,这江南一带,说是风声鹤唳亦不可过。微臣只怕,现在国中,多有愿拿监国的身家性命,来换取自身前程富贵的不法之徒啊。恕微臣说句诛心之语,若监国这般仓皇而出,夺路而逃,岂非如孩童手捧金珠穿行于闹市中么?只怕非但那些山野贼寇会作非份之想,就连各地的守土军将,怕其中的野心之辈,亦会多有歹心呢。”

    马士英这番话语,让朝堂之中愈发寂静,那朱由崧更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要怎么回话。

    他知道,马士英说得其实没错。

    现在的局势,如此的动荡与混乱,自已这个空头监国,这般急急的仓皇而遁,只怕还真如马士英所说,会成为哪路贼寇或哪个心怀歹意的野心家眼中,一块闪着金光的大筹码呢。他们若把自已给就地捆了,或是一刀宰了,然后去向唐军邀功请赏,都是极有可能。

    这个问题,看上去,倒是比唐军进攻南京,还更加严重,也更为迫切呢。

    “哈哈,看来孤现在,还是真走也走不得,呆也呆不下了呀。”朱由崧强打精神,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马阁老,那依你之见,孤现在却该如何是好呢?”

    朱由崧一说完,朝中众臣,亦把目光,齐刷刷地投聚在马士英身上。

    马士英淡淡一笑,又继续说道:“监国,以微臣之见,监国若要平安撤走,顺利迁都,则必需借助国朝尚存的两大军镇之力,在他们的保护下离开,方为稳当。”

    “哦?”

    “监国,以在下看来,现在宁南侯左良玉,正与唐军兵马激战于庐州一带,胜负尚未可知,故其抽调兵马,来京护驾离去,只怕颇为艰难。那么,以臣之鄙见,当需速召那南安侯郑芝龙的部下兵马,由其护送监国离开,迁都他处,方可保平安无虞。”

    马士英这番话,让弘光监国朱由崧连连点头。

    他略一沉吟,便立刻说道:“既如此,孤就听从马瑶草之见,速召郑芝龙带兵入城,护送本监国从南京城离开,播越东行,迁都杭州。”

    马士英应喏领旨,然而,他却没有立刻退下,只是目光直直地看着龙椅上的朱由崧。

    “马瑶草,你这般看孤作甚,可是还有甚话,要对孤说么?”被马士英这般眼神,看得有些心里发毛的朱由崧,忍不住问了一句。

    令朱由崧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发问,那马士英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参地,又大声禀道:“监国,恕微臣直言,现在局势如此危急,若单单只是迁都避祸,奚有何益?倘若唐军到时再度追来,我等复要逃往何处而去啊!”

    马士英这话,戳中了朱由崧心中真正的痛处。

    人生在世,谁不想奋发有为,谁想只做个四处逃命的窝囊国主啊!

    他一下子满面怒容,从龙椅上腾地站起,厉喝道:“马瑶草,你这厮这话,到底是何意?!莫非,你是在嘲笑讽刺孤是个贪生怕死,碌碌无为的饭桶草包么?!”

    马士英抬起头,脸上却泛起苦笑:“监国,你这般训斥,微臣安有这般可诛之心啊!只是在下在想,如果我们对唐军的接连进攻,半点办法没有,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能被动逃跑无所作为的话,终非是长久之计矣!微臣认为,我朝需得要好生应对现在的局面,一定能给唐军造成相当的压力,让他们最终不得不停止进攻我朝,方是最为紧要之事啊。”

    马士英这番话说完,原本静如止水的朝堂,顿是又有如整个厕所的苍蝇一齐纷飞一般,嗡嗡作响,嘈杂一片。

    “你说的这话,孤心下何尝不知!只是想到逼退唐军,打败李啸,实是谈何容易!”朱由崧眯起眼,脸上满是复杂与探询之色。“孤听你这么一说,马瑶草你现在,可是有退敌之策了么?”

    马士英点点头,沉声道:“监国,在下身为首辅,安可对朝廷之安危不加惕厉乎?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苦思打退唐军的对策,现有一番浅见,想要与监国说下。”

    “哦,尽可直言,但说无妨。”

    “监国,以在下看来,现在我弘光朝内,连丧两个刘良佐与黄得功重要军镇,若是要只靠左良玉与郑芝龙这两个军镇,来挽回如此严重败坏的局面,未免太不切实际。所以,我等想要让唐军罢手甚至退兵,唯一可行之法,便是借助外力。”马士英目光灼灼地说道。

    “借助外力?”朱由崧那浮肿的双眼中,亮光一闪,随即归于暗淡:“马阁老,孤岂非不想借助外力,只是现在,我朝能去哪里寻找外力呢?换句话说,又哪里有甚外力,可以为孤所用呢?”

    朱由崧这说一完,朝堂之上的议论声,更是纷扬大起,群臣交头接耳,议论不休,朝堂上倒是有如菜市场一般喧闹不堪。

    阮大铖一脸迷惑地站出来,向马士英不满地问道:“马阁老,你这话说得简单,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我们现在境况孤危,兵力不足,能去哪里寻找外力呢?你这番言辞,岂非尽是虚谈?”

    “绝非虚谈。”马士英扭过头,目光灼灼地望向阮大铖:“我军现在,可有三个助力可以寻求,另外,还有一个隐藏势力,如果游说得好,亦可为我朝所用。”

    马士英这话一出,朝廷之中,顿是立即安静下来,那些原本交头接耳谈论不休的群臣,纷纷扭过头来,以一种极度惊愕的目光,望向那一脸微笑的马士英。

    而坐在龙椅上的朱由崧,亦是瞪大浮肿的双眼,呆呆地望着面前的马士英,神情十分惊讶,他的眼神,好象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一般。

    “哦?竟有这等好事?那你到是说说,那三个助力分别是谁,又是哪个隐藏势力,可为我等所用呢?”这时的阮大铖,听他这般一说,顿时也来了兴趣,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笑意吟吟的马士英,极想立即搞清楚,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马瑶草,你有何计策与建议,尽可直说,不必再这般兜弯子,徒让监国与我等在这悬心猜测。”一旁的刘孔昭,亦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

    “对啊,马阁老你快点说出来,不要再卖关子了。”赵子龙也急急插话。

    马士英微笑着环视了众人一圈,又扭过头来,直视着面前正瞪视着自已的朱由崧,然后缓缓说了一句话。

    “禀监国,在下认为,我朝可以找到的三个助力,当是辽东的鞑清,据占京师与北境的李自成部流寇,以及据占西川的张献忠部流贼。而可以借助的隐藏势力,便是现在的重兴皇帝,朱慈。”

    马士英此话一出,满朝皆惊。

    朱由崧瞪大了浮肿的双眼,嘴巴张成一个o型,他表情呆怔至极,仿佛根本就没有从马士英的话语中回过神来,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已的耳朵所听到的内容。

    而旁边的刘孔昭阮大铖赵之龙等人,乃至整个朝堂上的群臣,他们每一个人,亦同样是一脸震惊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是吧,当朝首辅的马士英,竟说出这般可笑到荒谬的话来,他到底是疯魔了,还是呆痴了?

    “呔!马首辅,你说这话,岂非全是笑谈么?你莫非当我等都是三岁小孩,可以任你哄骗的么?”阮大铖率先回过神来,他神情严厉地对马士英喝问道:“马阁老!你说这三大助力,皆是我大明的死敌与顽寇,你竟然还说指望他们来相助我等,岂不是疯人疯语,可笑之至么?”

    他略顿了一下,又厉声道:“另外,你说指望重兴皇帝,成为能暗助我等的潜在势力,岂非更是无稽之谈?你难道不知道,这么所谓的重兴皇帝,仅仅只是李啸手下可以任意操控的一个傀儡么?你让这位连汉献帝都不如的皇上,去制肘那如日中天无人可制的李啸?这,这简直是滑下之大稽!”

    阮大铖这番反问的话语,立即得到了朝中诸臣的连番赞同。

    “右侍郎说得是,马阁老这话,实在太过轻率无稽了。这话传出去,只怕会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会让全天下的人,都要笑掉大牙呢。”

    “就是,那鞑虏清廷,那李自成部与张献忠部,哪个不是我大明的死敌,哪个是能省油的灯,这些人,与我大明皆为不共戴天的死敌,安可前来助我等,莫要笑死人了。”

    “是啊,马阁老你恁的糊涂,还说什么指望那傀儡一般的重兴皇帝来反对李啸,让他撤兵返回,真真痴人说梦,不值一提也。”

    ……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对万士英加以指责与反对。朝堂中每一个人,都感觉马士英今天是不是疯魔了,不然怎么会在这里说这些疯怔之话。

    令众人都没想到的是,处于漩涡中心的马士英,被众人纷纷指责,他在表面上却是十分平静。

    最终,众人话语渐停之后,马士英一声轻叹,复对朱由崧说道:“监国,微臣所言,绝非一时无聊戏谈。更不会在这朝堂之上,胡言乱语,自损声名。微臣这般计策,都是经过仔细思索与考虑,才在这里对监国说出来的。”

    朱由崧眼中闪过一道冷光,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马士英轻咳一声,继续道:“监国,各位,现在我朝局势,已是累卵之危,朝夕可覆。这般危局,若再以常态来考虑,只怕是必有覆亡之忧矣。故而,微臣在想,既然我朝已到如此危险之境,连立足之基都快没有了,那又何必再去考虑那些清虏流寇,是不是曾经为我们的仇敌呢?各位要知道,现在要我们身家性命的,要彻底埋葬我弘光一朝的,不是鞑虏与流贼,而是那该死的唐王李啸!这般境况,各位都还不明白么?!”

    马士英说到这里,脸色变得黯然,他摇了摇头,复道:“有道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现在那李啸,自仗兵马强横势力雄厚,非但与我朝作战为对手,更是与那鞑子与流寇,成了不灭不休的死敌。那么,在这样的状况之下,我们为何不能捐弃前嫌,转而与鞑子,李自成部,张献忠部互相合好,乃至共结同盟,一齐来对付那气焰嚣张不可一切的李啸呢?”

    马士英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以观看各人的反应。

    他看到,包括监国朱由崧在内的一众朝臣,皆是一脸严肃地作深思状。整个朝堂之中鸦雀无声,似乎可以清楚听到,各人那粗重的呼吸声。

    马士英见众人皆是沉默不语,便继续趁热打铁地说道:“各位,微臣以为,在这般关键时节,我朝要立即向这三股势力派出使者,承认其原本获得权益,共同结为盟友,让他们分别派出兵马,各方齐来攻打李啸,。那这样一来,李啸必会顾此失彼,必会首尾难顾,为避免更大的损失,最终只能乖乖地从江南退兵返回,这样一来,我朝方可免除灭亡之危,方可重新收回失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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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三章 迁都之变

    马士英这话说完,朝堂之中,顿时又是一片大哗,那些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朝臣,顿时又有如苍蝇一般嗡嗡作响。

    “不要吵了!你们都给孤闭嘴!”朱由崧一脸烦躁,他一声怒喝,让整个菜市场一般的朝堂,顿时安静下来。

    ”马瑶草,你这计策,倒甚是有趣,你且详细给孤说来。“朱由崧咧开大嘴,向马士英展示了一个鼓励性的微笑。

    马士英点了点头,便对朱由崧道:”监国,现在,我大明原境内,辽东有鞑子的清国,北边有流寇的大顺国,西边有张献忠的大西国。这三国皆是我大明原先之仇敌与反逆之徒,但现在,我们要向他们正式表态,对过往一切,皆可不究,并且正式承认他们的国土与地位。“

    见到朱由崧脸色顿变,马士英未等他说话,便急急又说道:”微臣认为,现在我们要派出使者,紧急出使鞑清都城沈阳、李自成部流寇都城北京,张献忠部都城成都,去跟他们说,现在我大明,愿意与他捐弃前嫌,也不再追究他们先前的种种过节与罪行,他们据占我大明的土地,也不再追索要回,而是可以正式承认是他们三国各自的领土。然后,我朝愿意以此为先决条件,再与他们签订结盟互助之条约。”

    马士英顿了下,又急道:“我朝作出这么大牺牲,不惜放下颜面与尊严与他们达成结盟协议,只是要求一点,就是让他们立即出兵,一齐打击那气焰嚣张的李啸。我们还可以向他们承诺,若他们能尽心尽力打击那李啸,让其不得不从我江南一带退兵回山东,那我朝必对他们复有丰厚财礼相送,以更进同盟之谊,更固邦交之本也。“

    马士英说完计策,目光灼灼地望着龙椅上的朱由崧,却见朱由崧面无情,一直微微低头,右手不停地捻着胡须。

    这时,倒是一旁的阮大铖沉不住气,他以一种责问的语气向马士英问道:”马阁老,你这般说辞,虽有卖国之嫌,但现在大敌当前,也不与你多计较了。只不过,在下很想问你,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作出这样的让步,那鞑子与流寇,就一定会出兵相助我们,这未免太过一厢情愿了吧?“

    ”右侍郎问得好,为什么本阁会认定他们会出兵。原因很简单,因为救我们,其实也是在救他们自已。“马士英目光灼灼地说道。

    ”哦,阁老这话何意,可能详说么?“阮大铖瞪大眼睛问道。

    “本阁意思很简单,因为对他们来说,那最大的威胁,也与我们一样,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李啸。只要李啸的唐军还是这般如日中,还是这般不断壮大,那么对这三国来说,同样也是他们的心头大患,同样也是他们头顶高悬的利剑,让他们片刻难安枕席。正因为有这个共同的强大敌人存在,才是我们四国能团结一致,互助结盟的基础。”马士英面容严肃地说道。

    “况且,现在对他们来说,如果坐视我朝败亡,那么李啸的势力只会进一步扩充壮大,甚至强大到再无人可制的地步。这对于其他三国来说,无异于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坏消息。有道是,唇亡齿寒,他们哪怕是只出于自身安全考虑,也会知道,在我朝这般危难之际,紧急出兵攻打李啸,既是为我朝减轻压力,也是为他们自已,争取了更多更长的存续时间。”

    马士英这番话说完,朝堂之上一片静默。

    在朝臣们看来,马士英的话语,虽然多有悖逆之处,言语内容也甚是敏感。只不过,他们在内心也知道,马士英这番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但这样的话语,却是极不适合自已表态。

    因为,这般把明境内失去之土地,作出书面承诺慷慨赠送给那些鞑子与流寇,谁知道将来时过境迁,这政治氛围翻云覆雨,到时会不会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又会对今天的表态加以严厉追责呢?故而,每个朝臣出于明哲保身的考虑,皆是一脸深思地故作高深沉默之状。

    马士英见朝堂一时一片安静,众臣皆是沉默,他当然知道这般朝臣内心到底在想什么,不由得暗自冷笑。

    送死你去,当官我来,没有任何东西,能比自已的政治前程更为重要。既然马士英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愿意当这个出头椽子,就让他当去吧,反正自已只要择个干净之地站脚,不去趟这浑水便好。

    这便是这众朝臣,内心最为真实的态度与看法。

    想到自已这般努力思虑对策,这般极力想扭转不利的战局,而朝中众臣却是这般冷漠自保与已无关态度,马士英内心甚是凄寒,他一声轻叹,把求援般的目光,投入正在龙椅上呆坐的朱由崧。

    现在,马士英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朱由崧身上了。

    因为他知道,朝臣们可以明哲保身置身事外,但作为政府首脑的弘光监国,断不可能对此事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

    甚至说得更直白点,那就是朝中的所有臣僚,都可以向李啸屈膝而降或是四散逃逸,只有这位监国朱由崧,却是无法投降也无可脱逃,乃是李啸断不可轻易放过之人,故在这关系到弘光朝生死问题上,他必须立即作出决断。

    果然,朱由崧沉默良久,终于一声长叹,对马士英低低地说道:“唉,时局到了现在,也只能如此,且作权宜之计了。毕竟存亡继续,才是孤这个监国,最需要办好之事。列祖列宗在上,还望你们在天之灵,能体谅本监国一片不得已之用心吧。”

    朱由崧敛起神色,对马士英大声道:“马阁老,这与其他三国结盟共抗李啸之事,亦由你全权负责,你所派遣之使者,皆可为朝廷之全权代表。只要能与他们达成结盟协议,让这三国立即出兵为我朝分忧,那将来李啸兵退,孤也如你所讲,对他们断不吝另有重赏。”

    “微臣谨遵监国之命。”马士曲心中石头落地,脸色大为轻松,立即向弘光监国叩首应诺。

    至此,迁都与结盟之事皆已议定,散朝之后,马士英立即派出亲随太监,紧急前往郑芝龙所在的福州,让他迅速出兵,护送弘光监国东行播越,迁都杭州。

    与此同时,他立刻分别派出使者,立即前往清廷、李自成部、张献忠部,请求结盟发兵。

    至此,唐军在对岸不断练兵,以等水师到来,气氛喧闹而忙碌。

    而弘光朝廷,则是紧急将朝中紧要财宝与文件,纷纷打包,以方便到时能迅速逃走。而这些朝中的官员,除时紧急收拾金银细软外,亦开始将南京的房产紧急抛售,以准备在郑芝龙部到来后,能走得了无遗憾。

    不知不觉,又是半个多月过去。

    说来也巧,就在唐军水师,悉数到达南京城外的长江对岸之时,那郑芝龙派遣其手下大将,时为福州总兵的郑鸿逵,也正巧带着数千兵士,紧急赶到了南京城中。

    这时的南京城的所有守军,皆可从这江边城墙上中,遥遥看到,那唐军高大威武的战列舰,足有近百艘之多,已然有如过江之鲫一般布满了整个江面,气势十分雄壮骇人。

    更可怕的是,几乎所有的南京城居民百姓都可以看到,那些战舰沿着长江岸边一字排开,一排排舷盖打开,露出一门门黑洞洞巨大的炮口,纷纷瞄准了南京留都所在的位置。

    这时,弘光监国站在宫廷塔楼的最高处,他从千里镜中,清楚地看到,那些正缓缓举高的炮口,似乎正一齐向着宫廷的位置来瞄准,他那张肥胖的大脸上,顿是骇得冷汗直流。

    而在他旁边,则是同样惊悚不已的刘孔昭,没有千里镜的他,也可清楚目视见到,唐军这连片巨大舻船,有如摭蔽天日的浮云一般,在城外江边缓缓地一字排开,骇得他亦是双腿不停地发抖。

    “不能等了!不能等了!”弘光扔下千里镜,踉跄着快步奔下塔楼而去:“唐军即将开始炮击南京,孤断不可在此坐以待毙,请速令宫中卫士,护孤一道出城而去。”

    “是,是……”同样一脸虚汗的刘孔昭急急应诺,又立即说道;“微臣这就去组织撤离,同时,也请监国尽快下令,让城中残余守军一并撤退,让他们护送监国一齐撤走。”

    “嗯,就这么办。”

    君臣二人急急返回宫殿之后,还未来得及下令,那首辅马士英带着一名英武将领,一脸大汗地从宫外迅速跑入。

    “监国!监国!好消息,好消息啊!南宁侯郑芝龙已派福州总兵郑鸿逵,领着三千精锐,到达了南京城外,正欲护送监国立即离开呢。喏,这位便是郑鸿逵大人。”马士英抹着脸上的汗水,急急向朱由崧介绍

    弘光监国听得这话,简直喜出望外,满身的肥肉都高兴地直颤。

    “太好了!太好了!奶奶的,鸿逵你总算是及时来了,真真列祖列宗保佑啊,幸甚,幸甚!不然再迟一步,孤再就真怕难不脱唐军的魔掌了。”

    朱由崧双眼放光,极其喜悦地向郑鸿逵快步行来,这一刻的他如此兴奋,一张肥脸油光直冒,不停地搓着双手。如果现在的他,不是穿着龙袍,那无论是谈吐还是气质,倒是与一个普通的地主老财差不多。

    见到这个肥胖如猪的弘光监国,气质鄙陋,言谈粗俗,在自已的面前竟是如此失态,郑鸿逵对皇帝的所有美好想象,都瞬间破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鄙视与嘲讽。

    这般畏死退缩,苟且无能之辈,也能当监国,唉,这大明朝,难道真是气数将尽了么……

    好在他修养不错,没有把内心的真实心态表露出来,只是淡淡一笑,便对朱由崧说道:“监国不过如此。末将此来,是奉南安侯之命,专程迎接监国入闽,迁都福州,从此可得良久安稳。还请监国立即收拾,随末将速速离开。”

    听到郑鸿逵这句话,朱由崧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旁边原本咧着嘴一脸欢喜的马士英与刘孔昭,一时间亦皆愣住了。

    不是吧,不是跟郑芝龙说好了去杭州的吗?怎么现在要朝廷搬去福州了?这,这……

    见三人一时间愣不过神来,郑鸿逵淡淡一笑,平静地回答道:“监国,二位大人,南安侯之所以派末将前来,护送各位朝臣紧急赶去福州,而不是监国要去的杭州,实是出于不得已之考虑。”

    “哦,是什么考虑?”朱由崧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南安侯对在下说,杭州离南京甚近,作为迁都之地,甚不保险。那唐军既能拿下南京,那其后必会掩兵东进,直取杭州,而南安侯的兵马主力,尽在福建一带,浙江一带,实无多少兵马可用,这样一来杭州势必亦难保全,到时候,难道监国又要第三次迁都么?这岂非是笑谈。”

    郑鸿逵顿了下,又道:“南安侯此虑,末将以为甚是有理。监国若能从这南京紧急离开,径往东南,迁都福州,那么,南安侯有重兵守护,当可保圣驾无虞。而浙江至福建只有仙霞关一道险径进入,我军兵马,只需扼守此处,便可阻断唐军入闽,从而为朝廷保有充足的喘息休整时间。到时,待时机成熟,待唐军后勤不继师老兵疲,再由南安侯发动兵马,重夺江南,必亦大有可为矣。

    郑鸿逵说完,脸带微笑地环视三人,一脸平静而从容的模样。

    不过,他这番话语说完,朱由崧与马士英刘孔昭三人,却依旧皆是满面阴沉。

    哼,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郑芝龙最看重的,不过仅是一条吧。

    那就是若弘光监国朱由崧迁都福州,那就彻底地成了郑芝龙手下傀儡,可以任意操弄,将他彻底玩弄于掌中,且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这样凭白得到一个傀儡皇帝,对郑芝龙来说,实在是天上掉馅饼般的好事呢。

    见三人俱是沉默,郑鸿逵心下不耐,他冷着脸喝问了一句:“怎么样,监国,二位大人,难道你们内心抵触,不愿意迁都福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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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四章 兵不血刃下南京

    郑鸿逵这句粗鲁无礼的话语,让朱由崧、马士英、刘孔昭三人,内心顿时有如刀割般难受。

    主弱臣强,无以制下,自然是饱受挟制与羞辱,现在的这般境地,不知道算不算是咎由自取。

    可恨啊,朝廷到了这般危难之境,郑芝龙等人,平日里饱受朝廷恩惠,却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们非但没想着,在这危难时节,要怎么扶助君主匡救社稷,反而一心弄权只顾谋私,现在连他手下的这个武夫,都可以对监国朱由崧这般粗鲁无礼大加蔑视,朝廷的颜面,天家的尊严,真真半点无存了。

    只不过,就在朱由崧等人,还未来得回答郑鸿逵的话语,朝堂中的每个人,都清楚地听到从江边传来,那迢遥而连绵炮响。

    唐军的舰船,终于开炮了。

    当然,朱由崧等人不知道,唐军这番炮击,只威吓性的炮击方式,并没有瞄准南京中的任何建筑与物体,只是想以这样震慑性的炮击,让城中原本就紧张到了极点的气氛,更加恐慌而难过。

    朱由崧等人,闻声皆是一怔,他们近乎下意识地,一齐急急跑出宫去,仿佛是为了躲避唐军即将轰向宫廷的炮弹一般。而在这时,他们却清楚见到,这时的天空中,约有上千颗大大小小的黑点,从空中呼啸着疾划而过。

    “看,那就是唐军的炮弹!”旁边有太监,一脸惊惧地叫喊了起来。

    见到这些呼啸划过的炮弹,郑鸿逵脸色亦是大变,他立即大声喝道;“监国,各位,唐军首轮试射调整,估计接下来,就该要精准射击了!末将请监国勿要再犹豫了,要立即随末将离城迁都!不然,那唐军炮弹无眼,万一一颗炮弹砸来,我等皆为齑粉矣!各位再不撤走,恐有性命之忧!”

    郑鸿逵这半劝半吓的话语,让监国朱由崧脸孔哆嗦有如中风,那一脸的肥肉不停地颤动,他脸上的惊惧之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时,复有担任守城总指挥的忻城伯赵之龙,急急来报:“不好了!不好了!监国,现在有大批唐军小型舰船,正在江北一带,大量接应唐军步兵登船渡江,而我军没有水师,如何可阻挡他们南渡!估计他们很快就要直驶南下,渡江直取我南都了。只是这南京城中,兵微将寡,又如何守得住啊!”

    听了这赵之龙带着哭腔的禀报,朱由崧脸色煞白,额头豆大的冷汗直冒,他再不犹豫,立即下令:“速速传孤之令,让全城守军,与本监国一道跟随郑总兵撤走,迁都前往福州。“

    “得令!”那名传信的赵之龙如遇大赦,立即下去急急安排。

    朱由崧扭过头来,复对马士英急急说道:”去紧急通知城中朝官,愿随本监离开的,亦请他们快快跟随本监离去,万万不要成了唐军的俘虏。”

    马士英连忙回道:“这个微臣早有安排,请监国放心,在下早已通知了他们,现在愿追随监国离去的官员,估计都已带着家小等在南门外了。”

    朱由崧嗯了一声,心下稍觉安慰,便对郑鸿逵挤出笑容道:“郑总兵,现在局势如此危急,本监国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就与众臣一道迁都福州吧。这一路上,全凭郑总兵护卫周全了。”

    郑鸿逵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随即率先扭头朝宫城外快步离去。

    朱由崧在背后,凝视着郑鸿逵那傲然离去的身影,不觉双拳紧握,心下甚恨,却是再难发作。直到那郑鸿逵已然走远,他才恨恨一跺脚,嘴中骂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脏话,扭动肥躯,快步跟上他离去。

    这时,那满载唐军步兵的船只,正从北岸密集出发,远远望去,有如一群摭蔽江边的群鸥。而弘光监国朱由崧,则带着一众追随他的朝臣,以及从城中紧急撤下的千余名守军,一齐跟着郑鸿逵的三千精锐骑兵,一道仓皇南遁,急急潜逃离去。

    至此,南京仅剩空城一座,政府首脑与城中守军,皆逃了个一于二净。而在朱由崧等人快速南下行远,唐军步兵才刚刚中流而渡之际,那南京城头上,就高高飘扬起了许多面巨大的白旗,南京的十二道城门,亦同时打开,大批未走的官员与城中的百姓,蜂拥出城,迎接唐军的到来。

    此时,独立伫立船头,担任攻城总指挥的唐军第七镇镇长曹变蛟,见到自家军兵才刚上岸,这南京城头就扬起白旗,他的脸上,不觉露出甚是遗憾的神色。

    哼,朱由崧这个怂包,果然是个没卵子的货,唐军未至,就率先弃城而逃,真真愧杀先人也!只可叹这厮逃得飞快,倒是未能成全自已活捉之功。而自已想着登船上岸后,挥兵直攻南京的宏大计划,到现在,亦是没有半点施展的余地了。

    当然,曹变蛟也知道,朱由崧这般仓皇逃跑,留下这南京空城一座,其实也是留给唐军一个偌大便宜。因为这样一来,唐军可以兵不血刃,就白白占领了弘光伪朝的都城,这样的战果与收获,相比要血战才能攻下城池,实是更加丰厚而可观呢。

    唐军舰只劈波斩浪,一路南下,乘着浩荡的北风,有如离弦之箭,很快就纷纷靠岸,正式登上了江南的土地。

    上得岸来,曹变蛟立即组织其下兵马先行入城,全盘接管城池防务,接收整个南京留都宫殿,同时将城中来不及运的府库仓所,与监抚司的文官们一起,立即派人接管验收。

    在他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曹变蛟看到,那南京北门外,已有大批官员出城跪迎,他们沿着街道两边,跪成长长地两排,态度十分谄媚恭顺。

    曹变蛟见状,心下不由得冷笑连连。

    他暗叹道,这弘光伪朝,真真从上到下,都是没卵子的怂货,这群风刮两边倒的墙头草,除了屈膝投降或弃城逃跑外,也再无任何本领可使了。

    这时,唐王李啸,也从乘坐一艘巨大的战列舰渡江而来,随即在护卫的簇拥下,快步登舷梯上岸。曹变蛟见到李啸渡江过来,便立即过去,将现在南京的状况,向其作了一番简要的禀报。

    听完曹变蛟的禀报,李啸心下,十分欢喜,又满是感慨。

    没想到啊,自已这些舰炮,仅仅是一番威吓性的齐射,就把这弘光君臣,以及城中的残余守军,给全部吓破了苦胆,皆是屁滚尿流地统统跑了个一干二净。这般无耻的家伙,真是无用至极。

    但是,能这样兵不血刃地拿下敌国首都,对于自已的威信以及全军士气,都是一个近乎数量级的巨大提高。在这样情况下,纵然暂时让弘光监国朱由崧逃跑了,这政治与经济上的收获,亦是十分可观。

    毕竟,这样一个无用而昏庸的监国,就算跑去福州,也无甚要紧。他从此之后,也只不过是就此成为郑芝龙的一个手中傀儡,对整个局势,根本就再难造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而现在的自已,据占了这南京留都,从正统与道义上来讲,无疑对收拢明朝人心更有巨大的优势。一枪未放,一兵未战,就全盘完整地据占敌都,这样的战果,实在是太过完美了。也许自已可以一鼓作气,在将来短短的时间里,就立即能平定这江南诸多州县了。更极端一点,怕是在这般积威之下,这些州县,传檄而定,亦是大有可能呢。

    就在李啸暗自沉吟之际,忽听到前面有一个声音高高地响起:“敢问来者,可是唐王么?”

    李啸循声望去,却见那北门外,那跪在最前头的一个身着红袍的官员,正一边高喊,一脸谄笑地向自已望来。

    李啸略一沉吟,便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向那人缓缓走去。

    那人一见到李啸走近,立即膝行而前,一脸笑得稀烂地向李啸大声禀道:“唐王,在下是魏国公徐允爵,特在这北门外,恭迎唐王大军入城。今日得见唐王,实是三生有幸,甚慰平生。唐王英武俊逸,气概非凡,更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李啸摆了摆手,打断了徐允爵的肉麻吹捧,淡淡地回了一句:“徐允爵,现在城门外跪迎的一众公卿,却是何人哪?”

    听得李啸发问,徐允爵顿时神情激动,脸上的谄笑越发肉麻,他立即大声禀道:“禀唐王,现在城外跪迎的官员,除了在下外,分别是保国公张国弼,隆平侯张拱日,临淮侯李祖述,怀宁侯孙维城,灵壁侯汤国祚,安远侯柳祚昌,永昌侯徐宏爵,定远侯邓文囿,项城伯常应俊,大兴伯邹存义,宁晋伯刘允极,南和伯方一元,东宁伯焦梦熊,安城伯张国才,洛中伯黄九鼎,成安伯郭祚永,驸马齐赞元,大学士王铎,尚书钱谦益,侍郎朱之臣、梁云构、李绰……“

    李啸耐着性格子听完徐允爵的这番长长的名单奏禀,心下却不暗自感叹,这弘光朝还真是树倒猢狲散,各人自走各人哪。这留下的这官员与权贵,这人员数量,倒是与逃跑的官员不相上下呢。

    也许他们,早已看透了弘光伪朝已然不可挽回,才决定不再与弘光监国朱由崧一条道走到黑。因此,他们不惜自纡尊贵,自降颜面,以这般卑微之势在城门外跪迎。从而希望自已能让唐王李啸心下喜悦,允许他们及时改换门庭,从而为自已在新朝中,重新谋求富贵前程。可叹这般无才无德之辈,在这紧要关头,倒是精明得紧呢。

    李啸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鄙夷之色。

    只不过,现在南都初克,江南初至,为尽快收拾安稳人心,还是要对他们怀柔安置,方为妥当。故而,李啸决定,还是要对他们大加招抚,以为千金买马骨之效。

    于是,他笑吟吟作了个虚扶之势,对徐允爵及众人说道:“各位公卿,尔等心意,本王心领了。各位还请速速起身。”

    听到唐王李啸话语和气,态度和蔼,原本在地上惴惴不安的一众官员,顿时皆是心下大喜,随即纷纷起身恭立。

    待各人起身之后,李啸复道:“列位能迷途知返,改邪归正,重新为重兴皇上效力,本王心下甚是欣慰。本王也在此承诺,各位先前之事,本王可以既往不究。你们归顺我重兴朝,其爵禄亦皆是不变,只是相关官位,另有安排。本王只希望,各位能真心明白,我重兴皇上天恩浩荡,怀柔远人之良苦用心也。”

    各人听到此话,心下石头顿时落地,更是喜不自胜,一脸欣悦之状难以言表。他们立即纷纷表态:“唐王心胸博大,不计我们岐路之过,过往之失,我等已是感激涕零,安敢复望其他。而现在唐王非但不计前过,反而还要保全我等爵禄前程,这般胸怀情意,我等内心感恩,何可言表!请唐王放心,在下蒙唐王这般深意抬举,恩同再造,自当结草衔环,切身报效圣朝,断不会再起异心,重蹈前辙。”

    李啸点点头,又随意安慰了他们几句,便让他们先行退去,然后复与当日进入扬州一样,举行入城仪式,领兵进入南京城。

    鞭炮齐鸣,彩旗飞舞,锣鼓喧天,由一众降官为引导,那雄姿英发气宇轩昂的唐王李啸,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从南京北门,昂然而入。

    见到唐军入城,南京城中百姓,亦是个个欢喜,人人欣悦,一齐蜂拥前来,他们沿着街道两边,站得密密麻麻。人人伸长了脖子,都来看那唐王李啸风采,唐军威武气度。

    很快,众人见到唐王真貌,竟是这般年轻英武,气概非凡,不禁大为钦佩。接着复见这唐军这的精锐骑步两部兵马,乃是这般装备精良,刀枪耀目,威武雄壮,气势如虹,这南京的百姓们,顿是亦如当天的扬州百姓一般,欢声如雷,掌声如潮。百姓的连声欢呼,有如雷鸣一般,迅速席卷了整个南京城。

    这时的李啸,内心深处,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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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五章 鲸吞江南

    接下来,李啸一行人,在街道两边的百姓,那如排山倒海的万岁欢呼下,穿街过巷,一路行到了已然派兵驻守的南京紫禁城。

    南京故宫,又称明故宫、南京紫禁城,是明朝首都应天府的皇宫。建造前后历时二十余年,占地面积超过101.25万平方米,是中世纪世界上最大的宫殿建筑群,被称为“世界第一宫殿“。

    南京故宫作为中国古代都城宫殿建筑的集大成者,其建筑形制为北京故宫所继承,为明官式建筑的母本,是北京故宫的蓝本。

    南京故宫始建于元至正廿六年(1366年),明洪武廿五年(1392年)基本完工,其址选于元集庆城外东北处,迁三山填燕雀湖而建。

    明故宫为明初三朝皇宫,长达54年之久。直到明永乐十九年(1421年),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南京设立南直隶,仍由皇族和重臣驻守,地位十分重要。

    整座南京紫禁城,坐北向南,大体范围东至今中山门,西至西安门,北至后宰门,南至瑞金路,有门四座,南为午门,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北为玄武门。入午门为奉天门,内为正殿奉天殿,殿前左右为文楼,武楼。后为华盖殿,谨身殿。内廷有乾清宫和坤宁宫,以及东西六宫。

    建立弘光政权。然而此时的明故宫内大多殿宇已经坍毁无存,南京太庙也早已被焚毁,朱由崧进行了一些修复工作,兴建奉天门,慈禧殿等建筑。

    清军入关灭南明后,改南京为江宁,为两江总督署所在,将明故宫改为八旗驻防城,设置将军及都统二衙门于明故宫中,还从太平门至通济门加筑城墙予以隔离,使明故宫建筑遭到很大破坏。

    清朝咸丰三年(1853年3月29日),太平天国定都南京,改名天京,但没有使用明故宫作为宫殿基址,而是在城中另择新址营建新宫,此间拆取明故宫大量石料和砖瓦,让整个明代南京故宫,遭得了更加彻底的破坏。

    清朝同治三年(1864年7月19日),天京失守,湘军在攻破天京后,太平军不甘城池落入湘军手中,遂放火烧城,而湘军在大肆抢劫后,为毁灭罪迹,也到处纵火,整个南京顿成人明故宫再次遭到破坏至太平天国灭亡时,明故宫的宫殿和宫墙已基本无存。

    李啸在护卫与一众降官的陪同下,从南宫紫禁城入口午朝门乘马而入,一路穿行过玄武门,东华门,复到皇城入口承天门。

    在这里,李啸翻身下马,与所有人一起,从承天门缓步而入,过端门,洪武门,最后走过奉天门,便到前三殿之处。

    这前三殿,分别是,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

    最前面的,是奉天殿,坐落于三台之上,面阔九间,进深五间。重檐庑殿顶。殿左为中左门,殿右为中右门。殿前为广庭,东为文楼,西为武楼。

    中间的,是华盖殿,它坐落于三台之上,奉天殿之后,面阔五间,进深五间。攒尖顶。

    最后面的,是谨身殿,坐落于三台之上,华盖殿之后,面阔七间,进深五间。重檐歇山顶。殿左为后左门,殿右为后右门。

    再往后,过了乾清门,则是后宫了,里面的诸多宫殿,有乾清宫,皇帝寝宫,面阔九间,进深五间,重檐庑殿顶。

    有省躬殿,为皇帝退朝燕处之殿,面阔五间,进深五间。

    有坤宁宫,皇后寝宫,面阔九间,进深五间,重檐庑殿顶。

    李啸等,游阅到这里,便返身退回前殿而去。

    其它诸如东西两宫之处,象明太祖朱元璋燕居处,八宝库、古今经籍库、文华殿、奉先殿、春和宫(东宫)、太孙宫等地,就未再去游览了。

    李啸等人从后宫中返回,便来到了位于承天门之侧的太庙。

    这明朝太庙,在承天门内之东,庙前有石桥,门内有东西井亭。太庙丹陛三重,殿宇九间,中设灵位,面南一位,面东三位,面西三位。殿后为寝宫,各有灵床,床左右悬悬灯,床前素壁,壁前各设方木椅,椅上籍黄褥,褥上各设裳衣,椅麓设履。

    见过这太庙摆设,李啸心下不由得感慨万千。

    没想到,大明开国至今,二百三十余年,如果没有自已的穿越至此,这个明代的太庙,也只会如历史上一样,彻底毁于满清之手,再无任何血食供奉了吧。

    李啸随即下令,在城中购买最为丰盛的牺牲牢祀,由监礼官代自已,向这些明朝的列祖列宗,举行朝拜祭祀仪式。

    从太庙出来后,最终李啸在奉天殿中,接见了一众降官与自家将领的朝贺。

    坐上这把金光灿灿的龙椅,俯视着阶下那一众将领与降官的朝拜,李啸的心头,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样受人跪拜,这样高高在上,真的是一种相当不错的感受与体验,也许,在每个男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个这样傲立于万众之上的梦想吧。

    在这里,李啸正式下达了,渡江后这几镇兵马,一齐向江南各地,全面进军的命令。

    现在渡江过来的兵马中,除了唐军第六镇尚在江北对抗左良玉部兵马外,其余的第七镇,第八镇,第九镇兵马,现在均已顺利渡江,齐集于南京城外,正等着李啸下达下一步的命令。

    李啸命令,曹变蛟的第七镇兵马,从南京城一路南下,攻下整个应天府,再占领广德州,然后进入浙江地界,要求整个第七镇兵马,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一定要攻下整个浙江,兵马最前锋,直抵前往福建的仙霞关。

    刘泽涵部的第八镇兵马,则是将整个南直隶的其余州县,象镇江、常州、苏州、松江、太平、宁国、池州、徽州等,在两个月内的时间内,全部占领。在把整个江南之地占领完成后,全军西进,与黄得功部兵马汇合。

    黄得功的第九镇兵马,则是从南京城一路西攻,从南直隶一路往攻江西。要将整个江西北部,象广信府、南昌府、袁州府、抚州府、临江府等地,要全部纳入唐军的统辖范围。最终其部兵马,在与刘泽涵的第八镇兵马汇合后,分成南北两部,北部的黄得功部,围攻九江,与左良玉部对峙。南部的刘泽涵部,兵临赣州,压迫据占江西南部的郑芝龙。

    三镇将领,齐齐应诺而去,望着这些手下将领离去的背影,李啸一脸欣慰。

    从前世穿越过来的他,当然知道,拿了这人口稠密经济繁荣的江南地区,对自已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现在的史学资料来看,那明代人口分布图中,我们可以清楚看到,在明代时,当时主要的人口,就是扬州,荆州,直隶,还有部分成都。而在这些地方,又是江南一带的人口最多,质量也最高。

    对于明朝来说,“江南”一带,才是真正的重要产粮地区,文化中心与经济中枢。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绝非只是随意说说。

    早在宋代,江南就是国家的财源赋税的重要基地,《宋书》这样描述江南:江南之为国盛矣。……地广野丰,民勤本业,一岁或稔,则数郡忘饥。……丝绵布帛之饶,覆衣天下。

    而明代陆楫著《禁奢辨》中,则感慨地写道:“今天下之财赋在吴越。吴越之奢,莫盛于苏抗之民。”“只以苏抗之湖山言之,其居人按时而游,游必画舱,肩舆、珍馐、良酝、歌舞而行,可谓奢矣。而不知舆夫、舟子、歌童、舞妓仰湖山而待爨者,不知其几也……”

    而在这风雨飘摇的明末,这江南一带的财赋贡税,更是国家银粮的根本所在。而在这个苟延残喘朝不保夕的年代里,江南一带的税赋亦是快速增加,同样已到了不堪重负的地步。

    以至于在明末清初,顾炎武在《苏松二府田赋之重》(《日知录》卷十六)中,就说道:“赋出天下,而江南居十九。以今观之,浙东西又居江南十九,而苏、松、常、嘉、湖五府,又居两浙十九也。”。他同时在文章写到,现在租税太重,“民不能堪也”。

    这些文字写于明末,已经是明朝税收的重税期,这也从侧面可以看出,江南一带的富庶以及对国家财政的支持力度有多大。

    有江南的人口与财赋加持,加上李啸先进的经济基础,哪怕只在财政方面,放至在整个东亚一带,李啸的财力,都将无比匹敌。

    因此,能把这整个江南鲸吞而下,这大明江山的财赋命脉,也将从此尽在自已掌握之中了。

    江南在手,天下我有……

    从这一点来说,作为李啸最为接近的对手郑芝龙,眼光就狭窄浅陋得多。他与李啸相比,就象一个土财主,眼中只有自已手下这一亩三分地,完全没有半点着眼全局统制天下的目光。

    在唐军从山东出兵南下之际,他非但没有立刻出兵,一则挟制那弘光监国,二则占领整个富庶无比的江南,从而只是一味守住自已的福建、广东、以及江西南部这些基本盘,这般眼光与作派,实在令人无主得紧。

    也正因为郑芝龙这般鼠目寸光,胸无大志,才让李啸南下之路,如此顺畅与迅速。

    虽然郑芝龙现在挟逼弘光前往福州,让他手中多了一个傀儡,但他让唐军这般顺畅地占领南京,再趁势攻占整个江南,实在是因小失大,格局与眼界都太过狭隘。

    说来说去,郑芝龙这人,只能是一个地方小霸主的存在,再指望他能有心怀全局放眼天下的气度与胸襟,实在是太过为难了。

    所以,郑芝龙此人在正史上,也一直都是私心自谋,只求经营自家在福建的这一块小地盘,毫无国家与民族概念,以至于清军一打过来,就立刻想着投降清廷,从而保全自家财产权势与这一隅地盘。甚至,此人非但自身前往清廷献降,还不惜出卖那隆武帝朱聿键,卖主求荣,以求清廷赏识,真真毫无气节,又可悲可笑。

    可叹郑芝龙这般苦心算计,最终只落得镜花水月一场空。只是不知道,他在被清军押往京师,最终被斩杀于菜市口之际,会不会悔不当初。

    在将领都散去后,李啸复与那些降官在殿中闲谈了一阵,这时,忽有礼部尚书钱谦益,一脸犹豫地向李啸走近几步,然后颤声道:“禀唐王,老臣有话要奏。”

    李啸冷眼看去,却见此人,便是史书上留下臭名的钱谦益,心下不由得一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弘光伪朝初立之际,那钱谦益与史可法等人,暗中推举潞王朱常,与力推福王朱由崧上位的马士英意见不同。及福王朱由崧即位后,钱谦益惧得死罪,便毫无廉耻地上书给马士英歌功颂德,马士英见他识时务,虽十分鄙薄其为人,但为了拉拢这个所谓的东林流流,遂推荐钱谦益任南明弘光朝廷礼部尚书。

    当然,在正史上,钱谦益最为人鄙薄的,倒还不是这件事,而是那十分著名的“水太凉。”

    正史上,清顺治二年五月,清兵近逼南京。兵临南京城下时,他的宠妾柳如是,劝钱谦益与其一起投水殉国。钱谦益沉思无语,最后迫于无奈走下水池,试了一下水后,便说:“水太冷,不能下。“柳如是羞愤欲绝,“奋身欲沉池水中“,却给钱谦益给生生硬托住了。

    而此人除了这个著名的水太凉之外,尚有一个更无耻无德的典故。

    到了五月十五日,钱谦益率诸大臣在滂沱大雨中,大开南京城门,毫无廉耻地向清军统帅多铎迎降。

    史敦《恸余杂记》记载:“豫王(多铎)南下江南,下令剃头。南明民众对此议论纷纷。(一日),钱谦益忽然说:'头皮痒得厉害“,突然出门而去。家人以为他去用篦子篦发。不一会儿,剪了头发,留着辫子进来了。

    钱谦益忠心降清,自是备受清廷赏识,顺治三年正月,清廷任其为礼部右侍郎管秘书院事,并充修《明史》副总裁。

    面对此人如此毫无廉耻的行径,时人有诗讽刺道:“钱公出处好胸襟,山斗才名天下闻。国破从新朝北阙,官高依旧老东林。“

    而现在,见到这个在历史留下臭名的老汉奸,就这样眼巴巴地望着自已,李啸内心满是抵触与厌恶,却还不得不在表面上故作平静地说道:“哦,原来是钱尚书啊,你却是有何事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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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章 平定江南如卷席

    听到李啸的话,钱谦益缓缓抬起头。

    他那眼褶很深,环环圈圈的有如蜥蜴一般的眼睛里,有一种莫名的畏惧,他又偷眼上觑,悄悄打量了一下那个高坐龙椅上的李啸后,才犹豫地说道:“禀唐王,先前弘光伪朝,那马士英阮大铖等小人,把持朝政,操弄权柄,大肆迫害我复社生员,实是可恶至极!可恨当时微臣身单力薄,又无权势,只能坐视其为非作歹,无法无天,但在下心下,实是无日无时不深深痛恨之!“

    钱谦益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又斜眼偷看了一下李啸的表情。

    他有些失望地发现,他这番堂皇表态,李啸却面无表情,完全没有任何神情变化。

    钱谦益无法猜透李啸的真实想法,遂又继续说道:“现幸得唐王统兵南下,扫除奸邪,重现我大明之光天浩宇,臣等沾恩带露,何其幸甚。只是现在,那南京诏狱,以及其他诸多州县之中,犹有多旬复社生员关押在系。故微臣希望,唐王能宽大为怀,一扫伪朝之恶,将这些复社生员尽皆放出,让其同沾圣朝雨露,共沐天恩宣化,则微臣感念之至,复社亦是对唐王感激涕零。”

    听到钱谦益这般话语,李啸却不觉陷入沉吟。

    从前世穿越过来,略略读过明史的他,当然知道这个复社是个什么组织。

    复社说白了,就是一个明末文社。是在崇祯二年时,成立于苏州尹山,系由云间几社、浙西闻社、江北南社等十几个社团联合而成,主要领导人为张溥、张采等人,这些人“形影相依,声息相接,乐善规过,互推畏友。“,成为一个结社组团的读书人团体。

    时值明末乱世,张溥等人痛感“世教衰,士子不通经术,但剽耳绘目,几幸弋获于有司,登明堂不能致君,长郡邑不知泽民“,所以联络四方人士,主张“兴复古学,将使异日者务为有用“,因名曰“复社“

    复社的主要任务,固然在于揣摩八股,切磋学问,砥砺品行,但又带有浓烈的政治色彩,并以东林后继自任,他们主张“蠲逋租,举废籍,撤中使,止内操“(吴伟业《复社纪事》),反映着“吴江大姓“等江南地主、商人的利益,又与这一带市民阶层的斗争相呼应,因而具有相当广泛的基础。

    它的成员主要是青年士子,先后共计有2255人之多,声势遍及海内。该社春秋集会时,衣冠盈路,一城出观,社会影响极大。主要集会有吴江尹山大会(1629),南京金陵大会(1630)和苏州虎丘大会(1633)。这几年间,许多复社成员相继登第,声动朝野,而许多文武将吏及朝中士大夫、学校中生员,都自称是张溥门下,“从之者几万余人“(杜登春《社事始末》)。

    在这个李啸穿越而来的时代里,在南京的复社士子,不满于马士英阮大铖等人招摇过市与贪赃误国,曾联名写出《留都防乱公揭》,公布马阮等人的诸多罪状,一时间,街知巷闻,众议纷纷,让马阮二人名声大臭。

    后来,马士英、阮大铖拥立福王,把持朝政,对这些复社成员衔恨入骨的马阮二人,立即对那些反对过自已的复社成员,进行了严厉的报复迫害。

    诸如黄宗羲、顾炎武、方以智、陈贞慧等复社著名人物,皆被关押入南京诏狱,在狱中被严刑逼供,苦捱度日。而其余的零散复社人物,则被马阮二人借监国之名下旨,严令各州县官员缉拿他们,把这些复社成员统统关押在各州县牢狱,甚至连他们的家属与有牵连的门生故旧,亦同样入狱关押。整个复社势力,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有道是,斩草要除根,出手不留患,马阮等人制造的恐怖气氛,当然不止是要吓吓这些复社人员,而是要一步步地,将他们致于死地。

    按马士英等人的本意,是在将他们罪名坐实,罪证确认之后,就将他们全部处斩,从而一举扫除江南之地的全部复社成员彻底铲除,以绝后患。

    象现在向唐王李啸禀报的钱谦益,其实也是复社中的一员,只不过,他一见到马士英等人执掌大权之后,迅速地摇身一变,开始毫无廉耻地上书给马士英歌功颂德,一时间,时人皆鄙。

    而马士英见他这般识时务,懂进退,虽鄙薄其为人,但钱谦益的马屁着实受用。于是,为了拉拢这个颇有名望的所谓的东林清流与复社骨干,以彰显自已的胸襟与手腕,遂推荐钱谦益任南明弘光朝廷礼部尚书。钱谦益这才逃过一劫,转祸为福,从此在弘光朝中腆颜度日。

    只不过,马士英等人没有想到,这罗织罪名的工作,就快要完成之际,那唐王李啸,却忽然带兵南下,一举攻下南京,弘光伪朝廷仓皇迁都,逃遁福州,这样一来,那些被关押在狱的复社学士,才能这般机缘巧合地,侥幸逃得一条性命。

    李啸注意到,钱谦益说完这番话后,阶下的其他降官,亦是在偷偷地观察着他,想看看李啸到底是作何反应。

    更直白一点来说,就是他们想看看这位唐王李啸的立场,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毕竟,现在诸如马士英阮大铖等人均已逃走,留下了这些降官,大多是对复社抱有同情或欣赏之情的。如果李啸能顺利释放这些被关押的复社人员,无疑是向他们展露了一种十分可信的亲近态度。有这个态度为前提,那么,复社人员以及他们的同情者,都会在将来,一定会有一个与弘光伪朝完全不同的光明前程。

    见他们这般猥琐而怯懦的探询之态,李啸心下不觉暗笑。

    说起来,相比最终顺利拿下江南,什么东林党,什么复社,对李啸来说,都不过是过眼浮云一般,并没有多少值得看重的地方。

    并且,在李啸的用人制度中,这样的明末党派与纷争,对他来说没有半点益处。

    只不过,为了拉拢人心,李啸还是很乐意给这些关入监狱的倒霉蛋们,一条看得见摸得着的光明活路。

    毕竟,李啸的过往经历里,他对于明朝的这些读书人,向来宽厚有加,善加使用。纵然不能用,却也一个读书人也未曾加害过。

    这个重视读书人,爱护士子的名声,李啸乐见其成,并愿意刻意地加以维护。

    所以,在钱谦益说完这番话后,李啸环视众人一圈,终于淡淡地说了一句:“钱尚书之言,以本王看来,甚是有理。想我朝圣恩隆眷,断不容有人挟公报私,操弄权柄。这伪朝旧恶,又岂可让其再继续下去。传本王之令,速将牢狱中蒙冤入狱的复社人员,尽皆释放,如有愿意在本朝为官者,亦择其优者而录之。”

    李啸这番话语,顿时在下面掀起了不小的骚动,多名降官纷纷交头接耳私语,面上却满是欣慰与欢喜之色。

    他们之所以高兴,其实倒并非完全是为那些复社士子,可能更多的是为了自已的未来前程罢了。所以,当他们见到李啸宽大为怀,将复社人员全部释放,自是爱屋及乌,莫名欢喜。

    钱谦益立刻急急下跪,一脸喜色地禀道:“多谢唐王!唐王这般爱护士子,抬举清流,天下读书人皆是感念之至矣!在下在此,就替列位复社士子,多谢大人了。”

    其余人等,亦是纷纷上前,向李啸大表感谢之情。

    见他们这轮番表情,李啸心下暗笑。不过,在表面上,他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行退下。

    毕竟,对于现在的李啸来说,如何尽快拿下整个江南才是最重要,也最为迫切的。

    而在现在,顺手救出被那些被关押的复社学员,则只不过是顺手之劳,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李啸把全部心思集中于军事战争之中,却也未免太过小看了这些被放走的复社书生之能量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诸如黄宗羲顾炎武等被放走的书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给他造成大麻烦。

    接下来,接李啸的计划,那三镇唐军兵马,在江南一带,攻打杀伐,简直势若破竹,所向披靡。其兵马所到之处,凯歌高奏,万姓归附。

    刘泽涵部的第八镇兵马,现在整个南直隶南部如入无人之境,已迅速地将其下州县统统收入囊中。象镇江、常州、苏州、松江、太平、宁国、池州、徽州等,几乎都是一鼓而定,很多地方根本就没有战斗,仅仅是兵临城下,其州县官员便立即纷纷开城投降。

    最终,刘泽涵部第八镇兵马,在一个半月不到的时间内,就把整个南直隶最为富饶的东南之地,全部占领完成。随后这第八镇兵按李啸的计划,全军西进,直往江西而去,准备去与黄得功部兵马汇合作战。

    而曹变蛟的第七镇兵马,自从南京城一路南下之后,迅速地攻下整个应天府,随即挺进广德州,广德州府不战而降后,曹变蛟随即兵进东南,全军进入浙江孝丰县地界。

    孝丰县城迅速开门纳降,曹变蛟马不停蹄,带着整个第七镇兵马,继续东进,兵锋直抵杭州。

    见到唐军大军到来,那浙江巡抚张秉贞与潞王朱常,一道大开杭州城门,迎接唐军入城,这座人间天堂杭州,终于以完整无缺的方式,落入唐军手中。整个杭州全城欢庆,百姓称颂。

    接着,在接下来两个月的时间里,曹变蛟分兵数部,四下攻击,迅速将整个浙江全境,皆纳入唐军治下。最后,其第七镇的三营兵马,一营驻防杭州及其他重要城市,而其余两营,则一路南下,直抵仙霞关外。

    唐军兵临这个入闽的关隘要道,让一心只想保全福建全省的郑芝龙十分恐慌。

    他立即从福建全境抽调兵力,让整个仙霞关的驻守部队多达近十万人,希望以兵力与地形优势,让唐军望而却步,不敢进攻。

    只是他没有想到,其实唐军已然相当满足于现在的战果,根本就没想再继续南下进攻,只是以这种兵临城下的方式,想给他保持巨大压力,让他不敢北窥浙江。

    因此,唐军与郑芝龙部兵马,虽然紧张地隔关对峙,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而黄得功的第九镇兵马,则是从南京城一路西攻,从南直隶一路往攻江西。

    本来,这江西北部,原是那左良玉的地盘所在,但因为前段时间,左良玉为了保住庐州府等江北之地不被唐军攻取,从江西北部这样的后方地盘,大量抽调兵力北上支援,整个江西北部,都处于一种极度空虚的状态。

    左良玉万万没想到,唐军竟能迅速攻下扬州,径直渡江南下,在拿下南京之后,反而派兵直攻自已薄弱之处,硬是生生地把自已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象广信府、南昌府、袁州府、抚州府、临江府等地,因为几乎没有驻军,基本全是不战而降,迅速地纳入唐军的统辖范围。只有兵力尚为雄厚的九江府,尚在顽强抵抗,算是勉强给自已在江西保留了最后一个支点。

    而为了保住这个难得的支点,左良玉万般无奈,只能从湖广之地,继续抽调兵马入援九江。他希望这个位于江西的支点,不会被唐军迅速攻克。

    毕竟,九江一克,江西北境尽入唐军之手,那整个湖北东部门户则是完全洞开,唐军当可直攻左良玉的老巢武昌,让左良玉部彻底分崩离析,这可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让左良玉稍稍心安的是,黄得功在拿了整个江西北部之后,亦没有对九江采取强攻之势,反而只是集中了两营兵马,把九江城团团包围,以阻其援救,让敌军坐困愁城。

    而在刘泽涵兵的第八镇兵马到达江西后,这座陷入重围的九江城,愈发风声鹤唳,全体守军皆是十分惊恐。因为他们不知道,唐军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拿九江城开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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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七章 江南改革之忧思

    出于九江可能丢失的巨大恐惧,宁南侯左良玉立即决定,现在要壮士断腕,以求自保了。

    他急急下令,让驻守庐州府的金声桓部,再不要与唐军第六镇兵马硬抗,而是全军立即突围出城,西撤到湖广的黄州府,以麻城为据点,确保唐军第六镇兵马不得继续西进。

    而驻守安庆府的王德仁部,则全军退至安庆与湖广交境的宿松城,从而缩束战线,并以雷水与雷池湖为凭依,抵挡唐军西攻。

    左良玉这般安排,相当是主动放弃了南直隶的最后二府庐州府与安庆府,从而让驻守麻城的金声桓部、驻守宿松的王德仁部,驻守九江的郝效忠部,这三部兵马,能互为犄角,一道守卫湖广边境,以确保自家的基本盘,不至丢失。

    左良玉这般仓皇应对,倒是让唐军第六镇兵马,基本不战而获庐州与安庆二府,至此,整个南直隶,终于近乎完整地落入李啸手中。

    而金声桓部在全军突围之时,不得不与围城的唐军狠狠地打了一场,最终,在付出了近半人员伤亡或被俘的惨重代价之后,他们总算逃出生天,一路退至麻城。

    让左良玉没想到的是,到了现在,唐军却并不急于来攻打他,反而是在刘泽涵部兵马进入江西后,又开始了新的作战计划。

    左良玉恼火地发现,唐军只是让黄得功部兵力,全力集中围堵九江城,刘泽涵的三营兵马,则是兵分两部,一部一营兵马直抵南昌府的宁州,以威胁左良玉的湖广下部,让其不敢再抽调兵力去入援最东边的三部兵马。

    另外二营,则是继续南下,分别收复了吉安府与建昌府,以互为犄角之势,威胁郑芝龙部所在赣州府。

    唐军这般部署,完全出乎了左良玉预料。只不过,现在南直隶的庐州府与安庆府两地,以及除了九江城外的整个江西北部,皆已失去,悔之何及!

    至此,李啸当日的作战计划,全部得以实现,尤其是现在随着两镇兵马进军江西,让整个江西仅有九江城与赣州府尚在敌手,其余地界,皆是唐军地盘,这一作战成果,大大超出预期,让李啸十分满意。

    按李啸的战略构想,到现在为止,主要战役基本结束,唐军与左良玉部及郑芝龙部,重新形成了新的对峙之势。

    这个暂时停歇的态势,当然是唐军主动造成并控制。之所以暂停进攻,是因为李啸考虑到,如果自已再继续用力追击左良玉或郑芝龙部,会导致战线拉得太长,兵力亦有不敷使用之嫌,而且就连后勤补给也不一定跟得上。

    万一不能速胜,而与左良玉或郑芝龙打成胶着之态,那么,诸如流寇、鞑子还有那在四川盆地的张献忠部,极可能皆会蠢蠢欲动,侵扰自已地盘边境,这样的话,唐军没有足够的兵力回防,如何应对这些外寇的进攻,将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之事。

    因此,在唐军已然得到了明朝最精华部分的土地之后,暂缓与各方交战,全力消化吸收这些新得地盘,当为最重要最迫切的事情。

    现在,这明末江南最为严重,也最为迫切要改造的问题是什么呢?

    李啸认为,最严重也最迫切的问题,有两个,一是土地兼并严重,二是流民及失业者数量极多。

    先来大致说说明末土地兼并的情况。

    明朝末年,土地集中已到了空前的程度。王公勋戚和地主豪绅疯狂地兼并土地,大多数的农民相继失掉土地。从全国范围来看,一个普通的地主就占有几十家佃户。而在浙江和福建,有田的占十分之一,为人佃作食力的占十分之九。诸如北京、直隶、山东、山西、河南、陕西、湖广等地的绝大部分的腴田,都被王公勋戚和地主豪绅侵占。

    一般地主豪绅通过豪夺巧取,“求田问舍而无所底止”。江南的缙绅富室占田少者数百亩,多者数千亩,乃至万亩。河南的缙绅富室,占田少者五、七万亩,多者至十余万亩(郑廉《豫变纪略》卷二)。

    这样的情况,在这富饶的江南之地,情况则是更加严重。并且这种土地兼并,在江浙一带,还有一种比较常见的土地兼并模式。

    这种模式,就是某一地方豪强大族,占据一个地方,然后排挤非族内人,将非族内人土地霸占,形成一个地区的土地兼并。

    在《徽州府志》里,记载的许多名门望族,都是通过这种方式确立了某一族在一个地方立足。这也是为什么,在南方地区,很多地方的村子只有一个姓氏的原因。因为那些没有势力的小门小族,都被当地的一户大族,用各种方式给挤兑走了。

    但江南一带,却并没有发生象西北一带一样,因为大规模的天灾而导致流民大增,以致揭竿而起的事情,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时因为,在以江南为代表的富庶地区,大量破产农民迫于生计离开土地,转投临近的工商业中心成为新的雇工群体,从而以此方式,暂时解决了迫在眉睫的生存问题。

    而在西北地区,土地兼并的后果,就要比江南一带要严重得多。

    西北地区的土地兼并后,虽然程度没有江浙一带的严重,但破坏性却更强,就在于西北地区的土地兼并,一是容易发生在自然灾害时期,二是土地兼并后造成大量流民。

    西北地区因为自然灾害和土地兼并,使得大量农民失去土地,但是西北地区的经济和环境,却没办法给失去土地的农民提供活路,从而创造了大量流民。这些流民,没有土地,西北地区又无其他经济,流民为了活下去,只得给地主当佣农,但佣农的数量始终有限,缺乏出路的失地农民往往只能选择落草为寇,或是被迫揭竿而起。这无疑会给整个国家,造成深重的灾难与悲剧。

    所以,土地兼并这种事,在中国不同地区引发的后果都不是一样的,绝不能用江浙一代的土地兼并情况,去理解西北一代地方的土地兼并。

    而且,江南一带的土地兼并,从某种意义说起来,其实对整个市井社会的形成与发展,还有一定的促进作用。

    《林次崖先生文集》:“今天下之民,从事于商贾技艺游食者,十而五六。”

    《四友斋丛说》:“昔日逐末之人尚少,今去农而改业为工商者,三倍于前矣。昔日原无游手之人,今去农而游手趁食者,又十之二三矣。大抵以十分百姓言之,已六七分去农。”

    《嘉靖11年3月制策》:“游民众则力本者少,异端甚则务农者稀。……,小民无所利于农也,以为逐艺而食犹可以为苟且求全之计。……大率计今天下之民,其有田者一二,而无田者**也。”

    《苏州府志》:“聚居城郭者十之四五,聚居市镇者十之三四,散处乡村者十之一二。”

    而据大量的明史资料记载,整个江南地区,农业人口从明中期的四五成逐渐到明末的一二成,大量人口流入城市,为城市发展提供了充足的劳工人口。

    而随着市井社会与商品经济的发展,中国的那早期雏形的资本主义,就对整个世界造成了极其强大的冲击力。这一点,就连作者在看到以下的资料,都不觉惊到了。

    这些资料,来自樊树志的《晚明史》。

    “至迟到1580年代初,中国的丝绸就已经威胁到西班牙产品在美洲的销路了。17世纪初,墨西哥人穿丝多于穿棉,所谓穿丝,大多是穿中国丝绸。”

    “实际上,中国对西班牙殖民帝国的贸易关系,就是中国丝绸流向菲律宾和美洲,白银流向中国的关系。”

    “以至于墨西哥总督于1611年呼吁禁止中国生丝的进口。但是到了1637年情况愈发严重,墨西哥的丝织业都以中国丝为原料,墨西哥本土蚕丝业实际上被消灭了。邻近墨西哥的秘鲁也是中国丝绸的巨大市场,中国丝绸到秘鲁的价格只抵得上西班牙制品的1/3。从智利到巴拿马,到处出售和穿着中国绸缎。”

    “中国丝绸不仅泛滥美洲市场,夺取了西班牙丝绸在美洲的销路,甚至绕过大半个地球,远销到西班牙本土,在那里直接破坏西班牙的丝绸生产。”

    这样只处于萌芽状态,依然极其幼稚与不稳固,却已给当然的世界经济秩序,造成了这般强力的冲击与影响,可见这江南一带,发展商品经济的潜力有多大,将来可达到的成就,又能有多高!

    相比明朝开始出现的资本主义萌芽,给社会带来的勃勃生机与崭新力量相比,那所谓的大清盛世,是多么地可笑又可悲。

    清朝康熙年间,“盛世滋丁,永不加赋”,被后来的鞑粉鼓吹为旷古绝世的巨大成就,只是,这历史中的真实含义,真的如他们所说吗?

    非也。

    因为,所谓的永不加赋,是指只征收固定人头税,然后把收税的重点集中到田税上。

    这真的是仁政吗?为何到了现在大多数国家都要交纳个人所得税,反而不采取此“仁政”?

    其实,此策实际上是社会大倒退,是把人口与土地严格的绑定起来的残酷措施,使得各地官府,为了所谓的政绩与治功,不得不竭力压制一切新生的经济力量,而把尽可能多的人口,转为最基本的耕田人口,并极力压制无土之人(如工人、商人等)的生存空间。这种愚昧而落伍的残酷做法,与同时代欧洲的圈地运动,迫使农民进城务工,让整个国家转变为工业化社会的做法截然相反。

    因此,康熙的这种做法,仅仅是出于要对社会强力管控,防止社会出现清廷无法控制的不良因素,从而人为大幅缩减了其他行业的生存空间,让治下百姓只有从事农业才能生活,这样鼠目寸光,无视时代潮流的愚蠢做法,相对明朝的经济体系,无疑是大踏步的后退。

    甚至可以说,有清一代,是从士农工商各司其职的中国传统职业安排,通过强力的人为手段,变成了仅有士农两个行业,让中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农业国,彻底灭绝了工业化的希望。最终在一百多年后,让中国遭受了数千年未有的战败与屈辱,拥有了那一段噩梦一般,充满了弹孔与血泪的历史。

    行文至此,估计很多读者会问,那么,照这么说,既然江南一带的土地兼并对社会有这般促进作用,那作为实际统治的李啸,就可以对江浙一带的土地兼并放纵不管,任其自流了吗?

    当然不行。

    因为,江浙一带,虽然土地兼并问题不严重,虽然没有太多的流民问题,却有很严重的个问题。

    那就是,江南一带的财税,基本上处于收不上来的状态。

    为什么会收不上来呢?

    因为土地兼并,集中到了地主官绅阶级手中,而他们可凭借自己的特权和法律的漏洞,大规模的集体逃税漏税。整个江南一带,积欠的税赋,多达几十年之久,让整个国家出现了严重的财政亏空,这个问题,无疑是相当的触目惊心。

    大明朝的灭亡,不是直接亡于土地兼并这一条,这种说法,并没有问题。可大明朝灭亡的根源就在于,过于严重的土地兼并,让国家在丧失了大量的财税收入后,已彻底摧毁了王朝的内部结构。

    而财政的捉襟见肘,也决定了明朝无法从制度上,建立足够抵御外侮,镇压起义的军队。导致无论是外患还是民变,都是不断壮大,无法遏制,这也更加恶化中央的财政。

    到了这一步,整个国家,就像一个严重失血,同时又失去了造血能力的病人,整个身体对外界的侵袭,已然没有了有效的抵抗力,任何一个小小的外在伤口,就能使他感染而死,这对于国家与民族来说,真是巨大的悲剧。

    对于这样的情况,来自后世的李啸,自是洞若观火,了然于心。

    所以,他绝不允许,在自已的统治范围内,还继续让这样畸形的社会模式,再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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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八章 基本田与富余田

    李啸沉思良久,决定对于江南一带的土地兼并情况,首先采用与山东类似的做法。

    那就是,由各地地主或自耕农,自行审报自家土地,然后由官府核查比对,以此方式,来先进行田亩测量与统计。

    在山东时,李啸推行了这样的政策,可谓别出心裁。当时山东当地的地主们,以为李啸这样做,是为了将来收税方便,故皆尽量少报自家的土地,以求到时可以大大减少上缴的税额。

    结果没有想到,李啸随后就派人核查,将地主那些瞒报的土地,当作无主之地全部没收,让全山东的地主,大大地吃了一个哑巴亏,简直可以说是,悔之无及。

    因此有了山东的先例在前,现在的江南一带的地主豪绅都聪明了,个个都按实数审报,丝毫不敢作假。他们以为,这样一来,李啸就会对他们毫无办法,从而最终只能默认现状。

    最终,李啸安排的人手在各地亲自核查之后,发现其上报的土地数量,与实际田亩之数,倒也差相仿佛。可见,有山东地主的惨痛教训在前,这些江南的地主们,倒是个个精乖得很。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完全没事了么?

    他们完全低估了李啸的狠辣与手腕。

    在当年的十二月底,离过年前还有数天时间,整个李啸占领的江南地区,各个州镇的街头巷尾,都了一封长长的新告示。

    告示中,李啸规定了一项全新的政策。

    即江南当地的地主财绅与自耕农们,每家每户,最多只能保留田亩数量为200亩,这项规制,被称为地户基本田。这些基本田所缴税额,淮河以北之地,暂与山东一样,而淮河以南之地,与山东土地相比,每亩多收两倍。

    之所以江南这一带的土地,要比山东这样的北方之地,田税数额要多两倍,倒不是李啸存心欺压,而他在仔细考虑了当地的田亩产出后,才作出的慎重决定。

    因为,江南所谓的“重赋”,其实是与其经济发展水平相适应的。在明末时期,生产技术的创新、新品种的引进,自然条件的优越,使得江南地区在农业产量上,远远超过北方地区。

    “苏湖熟,天下足”,这句俗语,已充分体现了这一地区的农业生产在全国居于举足轻重的地位。

    早在北宋时,范仲淹就说:“臣知苏州,日点检簿书,一州之田系出税者三万四千顷。中稔之利,每亩得米二石至三石,计出米七百余万石。”

    而到了南宋,高斯得则说:“浙东浙西之处,上田一亩收五六石,故谚曰‘苏湖熟天下足’”

    而在明朝时,明人谢肇也指出:“北人不喜治第而多蓄田,然硗确寡入,视之江南,十不能及一也。”

    甚至到了清朝时,清人尹会一也说道:“北方地阔,一夫所耕,自七、八十亩至百亩,力散工薄。”

    因此,如果只是因为苏松田赋,高于北方地区即认为是重赋,显然没有考虑地区之间经济水平的巨大差异。

    而李啸之所以规定了200亩为限的基本田,而没有如后世那般残酷而坚决的打土豪分田地,实则是因为在国家尚未完全统一,民众思想尚未达到近现代水平的情况下,所做出的最大限度的改良与妥协。

    因为拥有200亩的地户,在人口稠密土地较少的江南地区,已将大多数的自耕农与中小地主包括在内。要知道,在明末江南,拥有30亩以上的田土,便足以称为当地的富户与地主了。而普通自耕农,一般皆只有两三亩地,甚至只有几分地。

    这样一来,李啸通过适当的妥协与退让,大大减少了自已的对立面。现在他要坚决对付的,就只有人口只占少数的大地主与大豪绅了。

    此上,是李啸制定的基本田状况。而那些土地更多,占地更广,动则成千上万亩田土的大地主大豪绅,他们超过200亩的多出土地,被称为地户富余田,官府并不强迫没收,但是,这样地户多余田,却要他们每亩多缴纳,相比基本田多出十倍的田税。

    十倍于基本田的田税,这可不是小数目。

    这样一来,那些大地主大豪绅的利益,自然是极受损害,甚至可以说,李啸这样的做法,相当于是在逼他们与官户做对了。

    听上去,这象是在官逼民反,或是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

    只是李啸有这么傻么?

    当然没有,因为,他在给压力的同时,也在给他们出路。

    那就是,他在告示中明确指出,若这些大地主大豪绅感觉负担不了这样大额的田税,可以将这些富余田,向官府抵押折现。

    而官府在收购这些多余田时,亦不会就此压价,而是会派出公证人员,监督官府以比市价高出一成的价格,进行土地收购。

    现在的李啸,财源广进,金银颇丰,对于收购这些土地的财力,根本就不在话下。

    这种给了具体出路的做法,李啸认为,可以大大减少这些大地主大豪绅的反抗烈度,从而让他们不至于与官府一味顽抗到底。

    而且李啸这样设计如此之高的田税,其实还堵住了这些大地主们,另外的一条对官府的冷暴力对抗之路。

    那就是,如果李啸对这些田土定的税额,仅设定为基本田的两三倍的话,那这些大地主与大豪绅,当然可以将那些富余田,全部改种桑树或棉花,通过这样的经济作物的高额利润,来抵消李啸增加的大量田税。

    因为,现在江南地区的手工业,已然蓬蓬勃勃地发展起来,带动了极其旺盛的生丝需求,以及织布用料。种桑种棉的收益,远远高于种稻的收益,整个江南地区,各类土地也早已由种米向种桑蚕逐渐转化。

    明朝江南的粮食产地,集中在吴淞地区,而这一地区也同是丝绸的产地,这就出现了桑稻争田的矛盾。桑蚕业有推动了纺织业,纺织业发展最终演变为城镇化和资本主义萌芽。

    蚕桑和丝织业中心,基本集中在江南一带,且分布较广,诸如太湖流域和浙西杭州、嘉兴、湖州等地,都开始大量出现丝织业市镇。

    一个最明显的例子,象苏州府吴江县的盛泽镇,原为一个荒村,弘治初年居民也不过五、六十家,可谓荒凉而普通。正是从这一时期开始,当地居民,开始大量从事丝织业,到嘉靖年间,就已发展成市,至万历、天启间,则更是成为全国闻名的丝业巨镇。

    据当年欧洲传教士记载,仅松江一地(现上海和苏州)就有20万织布工人和60万纺纱工人,这个庞大的数字,几可与早期进行工业化的英国相媲美。

    这样的转变,从人类的趋利性角度来讲,其实很好理解。

    一家农种一亩田,如果是种稻,得米三四石,不过三四两银子,若是种桑养蚕,得丝一担,就是三十几两银子,即使朝廷收米为税,买米上缴,就他个人而言,收入也远远高于种稻。这样,自然而然,他就会转向种桑蚕。

    而这样的城镇化,则导致明朝江南的粮食逐年上涨,当然,相比种田,江南地区人民的收入,也对应上涨,因此在开始的时候,并没有造成过大的危害。

    只不过,这粮食涨价的幅度,却是越来越快了,最终达到了民众难以忍受的程度。

    在明史研究的全国米价表中,17世纪20年代的平均米价,已达到了17世纪10年代的1.6倍,显示出了急剧的上涨趋势。而人民的收入增长,则是远低于此数。

    人是铁,饭是钢,收入不增,这粮食却还是得吃。那么,没有钱,吃不起,怎么办?

    那就抢呗。

    崇祯时期,仅在苏州和松江府等地,就多次爆发抢米风潮,抑或者抗租,还有人起义造反。

    看明史记录,崇祯11年8月,洞庭东山的盗贼谋划起事,被巡抚都御史张国维镇压,后来余党又再次起事,仍然被制伏。

    同年11月有奸恶借蝗灾为谣,讹言倡众抗租,各地人民纷纷响应,千余人聚集焚庐劫资,终被知府牛若麟镇压。

    崇祯13年6月,苏州府城发生抢米暴动。

    崇祯14年正月,苏州府城的市民暴动抢米。

    ……

    这样的明史记录,真真让人望之叹息。

    那么,1640年苏州的大米有多贵呢?100个铜钱一斤,也就是大约50-100元人民币一斤。

    想想吧,一个3口之家,每月要花3000元人民币买米,一个月的食品成本就到4000元以上,那是个什么概念,说是仅仅为了吃饭而活着,亦不为过。

    所以,粮食危机的本质,是粮食的生产不足,导致粮食过度市场化,以及在市场化作用下,导致的粮价飞涨。

    在中国江浙和珠三角地区,无论是明末还是现在,粮食都是高度市场化,基本上,所有人都需要从外购买粮食。江浙地区原本是粮食主产地,现在却因为耕地变化,变为粮食外购区。最终因为粮食供应不足,而变成了粮食危机。

    而在现代,最近也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

    这场旨在推翻中东地区各独裁政府的革命,其根源就在于食品价格膨胀。

    要知道大多数中东国家,因为地理环境恶劣,他们的食物50%或者以上都要依靠进口,这就使得他们在大宗商品价格波动面前的地位非常脆弱。

    比如在埃及,食品价格通货膨胀率,在2011年年初,就达到了惊人的19%,埃及人的生活成本骤然提高到难以承受的地步,国家与社会,立即开始出现大规模动乱,最终导致起义与兵变,让现任总统穆巴拉克,不得不引咎下台。

    而在更早前,例子其实也有很多,象法国在1788年和1789年的连续粮食歉收,使得面包价格飞涨。原本就度日维艰,食品开支占普通工人平均收入的50%的法国人民,日常食品开支却猛增到了88%,整个法国社会迅速地陷入危机,最终,大革命爆发了。

    当然,现在李啸治下,因为有了台湾、东南亚以及澳洲的大量粮食生产,特别是有了红薯与马铃薯这样的经济作物存在,哪怕整个江南地区,全部变成桑田与棉田,李啸的粮食供应,亦是充足有余,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可以确保粮价平稳,让绝大部分普通人,都能承担得起。

    所以,为了防止地主豪绅们,用桑田与棉田的利润来采购粮食,然后充抵田税这条歪路。李啸才决定,用这样大额的田税来吓退他们,让他们不能再打歪主意,从而最终只能乖乖地把富余田,在心甘情愿的前提下,全部赎买给官府。

    而李啸之所以下定决心,定要从这些地主豪绅手中夺回这大量的土地,主要是出于以下三方面考虑。

    第一点,就是通过赎买土地的方式,把这些地方势力极大的地主豪绅势力大大压缩,让他们交税纳赋,吐出余田,不能再象以前一样,仗势着土地优势,横行乡里,作威作福。并且以此方式,减少地主家的佃户人数,尽可能地减少人身剥削。

    第二点,便是把这赎买回来的田土,以每户两三亩的方式,发放给失地的佃户以及外来的流民,让他们得以在这块土地上生存下去。

    因为现在的江南,虽然有大批的失业者与流民,得以在工坊中栖身落户。但因为各省皆是战乱,流民数量实在太多,江南一带的工坊,还是难以吸纳全部的人口,这各个州县城镇,大街小巷依然满是流民,故而为了社会稳定,还是需要有大量的土地来安置他们。

    第三点,则是李啸把这些富余田掌握之后,可以将这些多余田土,以国家计划的方式,全部改种为桑田与棉田。这样一来,因为物料来源充足,既可以继续扩充工坊的规模,又可以由于自已掌握了绝大多数的土地,故在生丝与棉球方面有绝对的定价权,这样便可防止那些地主豪绅搅乱市场,随意抬高物价。从而以这种方式,对江南的丝绸与棉布市场,加以强有力的管控,力保其稳定而有序。

    这项基本田与富余田的政策,终于全面实施之后,一件令李啸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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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九章 哭庙与廷对

    在告示发出的第五天,一个天气十分寒冷的日子,唐王李啸在乾清宫中,收到了时为应天巡抚左懋第的紧急奏报。

    “唐王,不好了!不好了!”

    时近过年,江南一带天气寒冽冷风萧萧,这身形瘦削的左懋第,却是跑得一脸热汗,气喘吁吁地从乾清宫宫门急急跑入。

    端坐于乾清宫花木楠椅上的李啸,手捧清茶一盏,正在细心吹拂,忽见左懋第这般匆忙跑来,不由得眉头顿是一皱。

    “仲及(左懋第字),何事这般惊慌,嗯?”

    “禀大人,不好了!现在南京城中的孔庙中,一大帮书生士子,正在那里聚众哭庙呢!”左懋第跑得气喘如牛,一脸急色地对李啸大声禀道。

    “哦,竟有这种事?”李啸的脸上,骤然凝重。

    “唐王,你可能不知道,这哭庙,是我江南一带特有的习俗呢。”左懋第见李啸一脸严肃,以为他还不明白哭庙是怎么回事,遂又急急解释道:“这哭庙之事,在南京苏州这一带,是流传已久的习俗。我江南之地,经济发达,人文荟萃,那些来自殷实之家资财丰厚的读书人,尤其是复社中人,常常聚众清谈,评述时政,倒是成为一股重要的社会力量呢。”

    见李啸听得仔细,左懋第又禀道:“唐王,这些复社学子们,每当官府有不法之事或不当之举,那士子们每每聚集文庙,作《卷堂文》,向祖师爷孔圣人哭诉。更有甚者,随即召集民众,向上级官府申告。要知道,在这江南一带,,这人多势众的读书人“哭庙“申告,往往能令官府不敢小视而被迫采纳呢……”

    左懋第絮絮叨叨地低着头说到这里,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李啸,已是面如冰霜一般寒冷。

    “你直说吧,他们此番哭庙,就是对本王之新政大为不满吧。”李啸打断左懋第絮叨的禀述,开门见山地发问。

    见李啸说得这般直接,左懋第有如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兔子一般,瞬间失言,他畏惧地望着上头的李啸,嘴巴嗫嚅地不敢再往下说。

    “唐王,这,这……”

    “从实说来!”

    “大人,正是如此。”左懋第一咬牙,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又继续道:“唐王,请恕在下言语不当。当日,你的告示一发,立刻就在整个江南,引发了强烈的反响与骚动。那江南各地的官绅人家,对于唐王要收士绅税赋一事,皆是极为不满。更对你将田土中的富余田加收十倍重税之事,深深怀恨在心。故而,那些富户地绅中那些已有功名的士子,便想了个法子,要联合起来,给大人你一个难堪……”

    “所以,他们就齐来南京的文庙,向孔夫子像一起嚎哭,以此方式,来向本王表达不满,宣泄仇恨,是吗?”李啸冷冷回道:“那他们哭完之后,接下来,该是要鼓动不明真相之民众,一齐来向本王发难了,是不是?”

    李啸的话,直接而犀利,让左懋第不觉浑身一颤。

    一时间,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如何回话。

    李啸直视着他闪烁的眼神,又问了一句:“仲及,本王且问你,你对本王这项政策,却是作为观点?”

    李啸的问话,让左懋第的神色顿时更加难堪。

    从后世穿越过来的李啸,自然知道,这位原弘光伪朝的兵科给事中,后被自已提拔为应天巡抚的左懋第,是个什么样的人。

    左懋第,字仲及,号萝石,山东莱阳人。在正史上,他曾担任南明赴清谈和使者,后被清扣押,宁死不降,最后被多尔衮斩杀于菜市口,后人称“明末文天祥“。

    也正是因为,看到此人身上,有如此刚正不阿一腔正气的可贵品质,李啸平定江南后,立即将他从一个小小的兵科给事中,给大力提拔为应天巡抚。

    而左懋第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他曾是文社山左大社(复社分支)的主要成员。据《莱阳县志》记载,山左大社91名成员,莱阳人占了十之六七,而左懋第与堂兄弟左懋泰、左懋芬、左懋桂、左良辅等,则为其翘楚。他们经常参加交游聚会,切磋学问,评说时局,可谓指点江山,文名远扬。

    也正因为他的复社身分,他在弘光伪朝中饱受打压,郁郁不得志,算是弘光一进的边缘人物。、

    在正史中,也正是因为这个复社成份,被马士英阮大铖等人深为忌恨,后来,便被马士英等人指派为与清廷谈判使者,派去清廷送死,实行见不得人的借刀杀人之策。

    因此,李啸询问左懋第之意见,实际上也是想了解这位曾经的复社骨干,对自已所施行的政策的真实想法。

    左懋第躲避着李啸犀利的目光,他在心下紧张地盘算,看看自已到底该如何回答,方为合适。

    最终,他咬了咬牙,拱手禀道:“唐王,微臣窃以为,大人此项计策,太过操切,实有不妥。”

    “哦?你且详细说来。”

    “唐王,你这项政策,虽有诸多好处,但你这般实施,实是撼动了江南一带的大地主们的根本利益呢。”左懋第一脸忧色地说道:“想来我大明开国至今,向来优待士绅,安有这般通过大量加税,而从其手中强夺田土之事乎?纵然官府可按市价赎买,但土地乃是大地主大豪绅们的存身根本,若皆被大人以这般手段夺了去,却是又如何甘心。”

    “是吗?连你都这么看的话,那些大地主豪绅,可是打算与本对抗到底了么?”李啸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冰冷。

    “唐王,事情尚未至此。”左懋第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又急急言道:“现在复社诸生,尚且只在文庙中发泄不满,事情并未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只要唐王能及时收手,暂缓实施这项争议极大的夺田措施,相信那些复社学子也会明白大人的苦衷,从而……”

    “够了!”李啸打断左懋第的话语;“哼,本王此举,乃是多日熟思之策。你以为,只是本王一时闲得无聊,随意想出来的么?本王还没无聊到消遣度日自寻烦恼的地步!”

    “唐王……”

    “仲及,现在江南的严峻局面,难道你这个应天巡抚真不清楚吗?”李啸神情十分峻厉:“现在整个江南,虽被我唐军大部平定,但各地的土地兼并情况极其严重,失业民众以及外地流民遍布州县街巷,这些人简直就是一捧捧堆在一起,随即可以燃起冲天大火的柴草啊!之所以到现在为止,还未发生大的动乱,完全是因为本王的军队在各地强力弹压,流民畏我军之势,方未遍起骚乱。只不过这样的局势,若不尽快改变,又岂得长久?!”

    李啸顿了下,又继续道:“而本王之策,总的来说,便是损有余而补不足,让那些大地主大豪绅,分出富余之田,安济流民与失业百姓,从而消弥社会不安定之因素。此为安定社会的根本之策,岂可因那些地主豪绅的反对而加以更改或暂停?更何况,本王能出比市价更高的价钱,来赎买他们的田土,他们又有什么实际的损失呢?难道一定要吃相这么难看,把所有的东西都一个人全吞入肚,不给他人半点残羹剩饭,要让整个社会日渐糜烂,让整个国家矛盾不断尖锐深化,才是唯一的出路吗?真真岂有此理!”

    说到这里,李啸亦开始动气,他恨恨道:“这些书生,白读了一肚子圣贤书,却全不为国家为百姓考虑,实是可恨。他们出于一已之私,为了自已家业不受半点损失,便来闹这哭庙之事,真真成何体统!这般私心自用,不顾民生,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们也不想想,若流民起事,江南动荡,他们的家业,纵是现在的千倍百倍,又能保全几何,只怕到时后,连这卿卿性命,亦是难保呢!”

    听李啸说完这里,左懋第已满头是汗,他唯唯诺诺,再不敢与李啸对视。

    见李啸终于不再说话了,左懋第才一脸犹豫地抬起头,向李啸问道:“唐王,那现在的局面,却该如何收拾,方为合适?”

    李啸沉默良久,便缓声道:“仲及,你去文庙之中,把那几个带头的,带到宫中来,本王要亲自接见他们。”

    “唐王,这……”

    “不必多说了,你且去便是。你放心,本王纵说不过他们,亦要分化瓦解他们,令他们再难抱团。”李啸嘴角,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左懋第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约过了一个时辰,左懋第带着一众书生,来到乾清宫外。

    望着宫门口那些影影绰绰的书生人影,李啸不觉一声冷笑。

    左懋第撇下众人,首先急急入宫,他拭着汗水回道:“大人,这差事可真难办哪。下官刚到文庙外,还未入其中,便在文庙门口被复社的黄宗羲等人给拦住了。这家伙厉声质问在下,说我此番前来,是不是要来拿人。还说什么若要拿人,就先把他一人带走便可,不必连累他人。“

    ”哦,这个黄宗羲,竟是这么胆大么?要知道,此人才被本王从监狱里放出来不久呢。”

    “是啊,微臣见他挑头阻拦,心知他必是这群书生中的带头之人,便立刻对他解释道,本府此来,不是前来拿人,而是奉唐王之命,特别带他们几个带头的,去宫中见唐王,与唐王当面议事。”

    未等李啸回话,左懋第又道:“下官这般一说,黄宗羲立即表态,愿意随本官去见唐王。而文庙中的那一众读书士子,亦是人人踊跃,叫嚷着皆要入宫去与唐王论谈。一时间,人声鼎沸,喧嚣不已,就连附近的百姓与流民,亦是纷纷跑来看热闹,倒把文庙前的大半条街都堵满了。”

    “哦,竟是如此……”

    “下官见人愈来愈多,为恐人多滋事,便对黄宗羲说,由他挑出几个读书人作为代表,与下官一同入宫与唐王叙谈便可。不料,下官这条建议,遭到了一众学子的坚决反对,他们表示,要去同去,要死同死,皆是要一齐来见唐王,方可罢休。”

    听左懋第讲到这里,李啸捋须不言,脸上却是泛起淡淡微笑。

    左懋第抹了把满脸的汗水,又禀道:”只是这文庙之中,至少聚了百余名士子,如此势众,焉可尽带之入宫。故下官好说歹说,又让那黄宗羲代为劝解,才从其中挑出十七名领头的士子,令他们随本官入宫而来。我等一走,那其余的士子与一众围观百姓,方渐渐散去。现在,这十七名学子,皆在宫门外等候,唐王你看……”

    李啸点了点头,便对左懋第道:“既如此,就让他们一齐进来吧。”

    左懋第略一犹豫,便立即应喏,随即转身外出,将门外那一众士子,带到唐王李啸阶下。

    “拜见唐王!”

    左懋第首先跪下,那一众书生略一迟疑,亦纷纷在阶前下跪。

    端坐花楠木椅上的李啸,缓缓地看了一遍,下面那呼啦啦跪了一片的士子书生,心里却是莫名的感慨。

    从前世穿越过来的他,当然知道,这个复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说白了,所谓的复社,只不过是东林党后期的一种更为有效的组织方式罢了。

    要知道,仅在南京城中,有名有姓的复社人员,便是有数百人之多,而无名无姓的底层东林复社党人员,则足有数千之数。

    他们当中,九成以上江南本地的士绅地主出身,多半又有秀才或举人的身份,他们平时虽然有不少是品行不良的浪荡公子哥儿,不过也有相当一部分有学问又能洁身自好的儒士,所以在南京和江南等地都有极好的名声和威望。

    而且可以说,在整个江南地区,东林党极大,相比其他政治势力,他有三项十分巨大的优势。

    第一,东林党人中,多为在朝中任职的官僚成员。虽曾被马士英阮大铖等人大力打击,朝堂之中的官员被黜职查办了许多,但在朝堂之外,依然有大量的秀才举人做为梯队准备,这样强大的官场力量,绝对不可小看。

    第二,则是东林党经营多年,在江南之地,拥有强大的财力物力和声望,诸如钱谦益徐允爵之类,在这里有威望有人脉,在官场更是有同年有同党。在正史上清兵南下之际,东林党们一呼百应,常常一竖义旗,就能召集起几千农兵出来,虽然这样的业余队伍没有什么战斗力,不过也能看出来,东林党与复社人员,在江南地区的影响力有多么庞大。

    第三,便是东林党自成立以来,有几十年无数先辈在与各种党派斗争时积累出来的丰富斗争经验,小则扣帽,大则人身攻击,定要让对手身败名裂,难以翻身。从东林者,便为同道,不从者,便是仇敌。这可东林党这几十年来,百试不爽的妙招。

    而就在李啸尚在沉吟之际,下面一个声音,已是朗朗响起。

    “唐王,学生黄宗羲,此番入宫,实有番内心之话,要对唐王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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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李啸俯眼下看,却见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清瘦书生,正对自已眈眈而望。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李啸在心头,迅速地回忆了一遍史书中对黄宗羲的记载。

    黄宗羲,浙江绍兴府余姚县人。字太冲,一字德冰,号南雷,别号梨洲老人、梨洲山人等,一般称其为梨洲先生。

    他是明末清初十分有名的经学家、史学家、思想家、地理学家、天文历算学家、教育家。与顾炎武、王夫之并称“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

    而在历史上,黄宗羲的思想,很多地方,可谓超越了他的这个时代。

    他提出“天下为主,君为客“的民主思想,说“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主张以“天下之法“取代皇帝的“一家之法“,从而限制君权,保证人民的基本权利。

    黄宗羲的这种超越时代的政治主张,大力抨击了封建君主**制度,对于后世民主政治的发展,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他的学说,对于清末反帝反**斗争,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见到这位在历史上负有盛名的著名人物,以这种一种姿态与自已对视,李啸心下,有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情感。

    最终,他缓缓开口:“原来,你就是黄太冲啊,这次哭庙之举,想必是你倡举发动的吧?”

    “正是学生。”黄宗羲直视着李啸,毫不客气地接话道:“唐王,恕在下直言,我等学子,之所在文庙聚众而哭,实为对唐王之土地政策大有不满。”

    “哦,是吗?那本王倒要好好听听,你们倒是有何不满了。”李啸脸色十分平静。

    见李啸态度平和,反向自已发问,黄宗羲深吸了一口气,他大声回道:“唐王,学生先想问下你,华夏上下数千年,列朝列代的圣君贤相,安有不与士绅共治天下之理乎?现在倒好,唐王你方下江南,赶走弘光伪监国,不求如何获得士绅支持,不想如何尽快安定国家,便要违背大明不与百姓争利之祖训,大刀阔斧毫不容情地进行所谓的改革施政,竟欲巧取豪夺取士绅之田土,以满足一已之私欲,实是大寒士绅之心,大夺士人之气也。唐王此举,毋乃太过乎?”

    黄宗羲这番话,配合他义奋填膺的表情,展现出一幅为国请命义不容辞的慷慨模样。他的话语一完,下面跪着的一众书生,立刻纷纷附合,表态赞同。

    “太冲说得是,自古家国天下,安可不顾士绅之诉求之理。士绅者,国家之柱石也,若这士绅皆是反对,这国家岂非动荡无比,唐王这政策,又如何可推行得下去呢?”

    “就是,唐王此举,太过操切,罔顾实际,若天下士绅利益皆损,这大明岂非基石崩塌,安得长久乎?”

    “是啊,士绅乃是治下之根本,岂可轻待,遑论强夺?切望唐王收回诚命,安抚士绅,不要再做这样误国误民之事,不要大寒天下士绅之心哪。”

    ……

    听到阶下那一众书生七嘴八舌,说个不休,唐王李啸,却是一声冷笑。

    哼,这般士绅之家境况殷富的书生,为了保全自家的财产与土地,倒是把他们自已说得冠冕堂皇,又把这自已这项政策,说得如此不堪与卑劣。

    看来,纵是饱读诗书之辈,在切关自身实际利益之事时,也会毫不犹豫地屁股坐歪呢。

    只不过,你们想倚仗这读书人的身份,反过来信口雌黄抵毁攻击本王,却是断不能够!

    就在下面的书生犹自说不停之时,李啸冷哼一声,将右边的椅子扶木重重一拍,啪的一声脆响,惊得那些书生个个缩首噤声。

    “哼!这般无聊可笑之语,你们倒是说完了没有!”

    李啸这声怒喝,让整个殿内顿是肃静一片,那些书生皆是一脸畏惧地偷偷打量着他,却无人敢发一言。

    李啸转过脸,一双犀利的目光,直直投向那离自已最近的黄宗羲。

    黄宗羲感受到李啸那看似平静,却有如刀子般锋锐的目光,正紧紧地盯着自已,他顿时浑身不自在,正要想说点什么,上头的李啸,已抢先开口说话。

    “黄太冲,本王只问你一句话,现在江南之地,遍布流民与失业的百姓,这些人员,充街盈巷,流离失所,实为整个江南的巨大隐患,他们却要如何安置?“

    李啸这冷冷一语,下面依然是一片静默。

    你们这般侃侃而谈的士子有何高见,尽可直言。”见众人不言,李啸又追问了一句。

    很显然,这些书生都知道,李啸所问的这个话题,难度极大,岂是一言两语所能讲得清楚的。

    而这句问话,更让黄宗羲有种强烈的压迫感。

    他知道,李啸这句话,明面是在向自已询问,其实只不过是在讥讽自已,不过是个夸夸其谈,实则毫无实际施政水平的赵括式人物罢了。

    这一瞬间,深感自已受到羞辱的黄宗羲,面皮都涨红了,就连额头的青筋,都根根绽起。

    哼,唐王李啸,你未免太过小看人了!

    “唐王!这些流民安置,依学生看来,当可如下安排。”黄宗羲轻咳一声,侃侃言道;“首先,由官府施手,收聚流民,加以赈济,保障其生活用度。其次,看看各处有何工坊用人,令其前往就业,再者,如在江南之处,有亲友投靠,亦可令其暂往栖身。最后,若实在难以安置,亦可施于盘缠,令其自回本乡,再谋生路……”

    黄宗羲一语未完,却被李啸哈哈一笑打断。

    “太冲,若论研究学问,寻章摘句,本王断不如你,但你这番安置流民之法,在本王看来,不过尽皆笑谈耳。”

    “哦,唐王何出此言……”

    李啸淡淡一笑,复问道:“太冲,你这泛泛空谈,其中的谬误之处,本王暂且不论。本王且问你一句,你可知道,现在江南之地,大约有多少流民与失业百姓么?”

    “这,学生只是无名白身,未得官职,如何可查得……”黄宗羲被李啸这一番逼问,顿是气焰一挫,他面露难色,嗫嚅着为自已分辨。

    “哦,这样呀。”李啸一脸揶揄之色:“你既连流民数量都未知晓,所提之策,岂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哼,本王可以告诉你,现在江南之地,据各地官员的统计禀报,那流民与失业百姓,总共有650余万之多!”

    一听到李啸报出的这个数,下面各名书生,俱是一惊,

    不是吧?真没想到,这看似平静富庶的江南一带,竟已有这么多流民了。这样的话,想要安置他们,却是谈何容易。

    那么,黄宗羲所言,岂非皆是信口胡说,完全地不切实际呢。

    李啸目光灼灼地望向黄宗羲,言语犀利而直接:“太冲先生,我大明自崇祯年间以来,连年战乱,民不降生,整个中原大地,几乎皆陷于战火之中。这十余年下来,在这江南之地,积存了这650万流民与失地百姓,其实亦是十分正常。而依本王看来,以你所说的这三条计策,想要救济安置这650多万流民百姓,实是空中楼阁,根本就不切实际。”

    听李啸这般说话,黄宗羲脸色十分难堪,却又不好再为自已辨解。

    “太冲先生说,首先要出官府出来赈济,这条计策,本意倒是不错。“李啸淡淡道:“而且,本王也以为,民为国之本,安可不救之。出于这救济民众之理念,本王亦会从外地大力抽调粮食,保障他们不至于在这寒冷冬日冻毙街头。但这样的计策,短期之内,尚可施行。若是迁延时日,这650余万张口,哪怕有再多的粮食,也无法一直填下去啊。纵有金山银海,也怕要坐吃山空呢。更有官府中的贪官污吏,在赈济之时,趁机中饱私囊,暗中贪污,以至粮食大量亏空,白白进了个人腰包,亦是极可能之事。这般弊行,太冲先生难道就看不见吗?”

    “唐王,这……”

    李啸摆了摆手,又继续说道:“再来看第二条,太冲先生说,可以尽量安排这些人,入江南各地的工坊中,作业打工,从此养家安居。那本王倒还真想问下,这些流民,到达江南后,少则几年,多则十余年,一直在这里苦苦挣扎求生,却从未有甚工坊来接收安顿他们,却是何故?”

    未等黄宗羲回答,李啸冷笑道:“其实么,很简单,因为工坊太少,而流民与失地的无业百姓太多,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能力,对他们加以吸收安置。要知道,在这织造最为发达的苏松一带,当地的失地农夫,都未得完全安排过来,如何还能复有余力,吸纳更多的流民与外地失业者呢。若是要官府强迫这些工坊,超出本身能力强行接纳,只怕这些工坊会立刻倒毙,原本在里面辛苦作活以求生存的织工与佣匠,亦都难求活命了。故而,太冲先生这第二条计策,,实是不明实情的笑谈罢了。”

    听李啸这般直白地讽刺自已,黄宗羲脸上顿是躁热非常,他半张着嘴,很想反驳李啸的话语,只是一时间,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而在这时,下面的其他书生,更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每个人都是一副尴尬与复杂的神色。

    李啸见到黄宗羲已显狼狈之相,心下不觉暗笑,他又立即趁热打铁,继续道:“太冲先生,最后再来说说你这第三条计策吧。你说,让这些流民与失业百姓,去投亲靠友,或是官府发放盘缠让其回家。以本王看来,这更是无稽之谈,纯为添笑耳。”

    “唐王,你……”

    “太冲,你也不想想,人非草木,岂会不知树挪死人挪活的道理。他们之所以到了现在,还在街头巷尾游荡乞讨而苟活,完全是因为在这江南之地,根本就没有亲朋可以投靠,或者说,是根本就没有能让他们得以投身立命的亲戚所在。这般浅显之理,其实何需本王在此多言。“

    李啸一脸冷峻,继续说道:“而你说让这些流家拿盘缠返家,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太冲你难道没看到,现在天下一片战乱,除了本王所控的山东以及江南一带,各地皆是纷乱争战不休,百姓在刀锋之下苟且残存。国家已是这般糜烂,这些流民,又哪里还有家可返?又哪里还有家可去?!况且,故土难离,乡亲为本,你以为这些流民,都是闲得难受才要从家乡出走外地么?如果不是因为战火刀兵,让这些可怜百姓在家乡无以存身,他们怎么会舍弃父母家乡,在这江南之地,苦苦地挣扎行乞苟活!”

    “你们说,如果不让这些大地主大豪绅们,拿出土地,分发给这一众贫苦至极的流民百姓,让他们耕作为生,暂以活命,他们哪里还有半点活路!哪里还有其他的路径可走!”

    李啸越说越气,他重重地一拍扶手,又大声说道:“可叹你等所谓读书之人,见到这民生惨状,却是不以为意,漠然处之。反为那一众盘剥佃户,家财丰厚的大地主大豪绅们,抱怨叫屈,甚至弄出这可笑之至的哭庙揭榜之事,岂止是有愧于圣贤之书,简直就是愧对读书人这三个字!你们这些读书的士子,不愿为国效忠,不思为民请命,上不能骑马杀敌,下不得救助贫苦,只会寻章摘句,引经据典,谋私利,得虚名,真真于国于家无用矣!今天,你们这般无能无用之书生,半能提出半点有用之策,反在这里大言炎炎,反过来指责本王的不是,实是可笑之至!若本王不是顾念着你们多年读书,皆有才学之辈,不愿落个迫害读书人的名声,也早就也如马士英等人一般,将尔等全部投入监牢了事了。如何还会让你们在这里目无尊上,大放厥词!告诉你们,休说只是尔等,但为这流民众生,为这天下百姓,虽千万人,吾往矣!”

    李啸说到这里,黄宗羲已是一脸冷汗涔涔,脸上更是羞红一片,他再不多话,扑地一声,伏首跪拜。

    而其余的诸生,见黄宗羲都被李啸斥服,各人心下亦俱是羞惭,故皆伏跪于地,不敢作声。

第七百一十一章 一半留用,一半移民

    李啸俯望众人,脸上表情愈发严肃。www.uu234.netwww.uu234.net他抬起头,目光投向极遥远的地方。

    “本王虽然草莽出身,读书不多,文章典故,圣人理论皆远不及尔等。但是,本王却始终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自古明君贤臣治天下,莫不是以民为本。万民安则天下固,万民足则天下富。这安稳天下的根本,便在于人民有活路,有生计,不致于被生活与战乱逼迫为造反活命的流寇!”

    李啸冷笑道:”本王还真不知道,这国家从什么时候起,不管百姓死活,反而一味只顾全所谓的士绅豪族的利益了。本王更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不是那天底下的万千普通百姓,反是这衣食无忧生活活富足的士绅,竟成了国家的根本了!”

    李啸说到这里,下面已是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非但一众书生低首无言,就连那应天巡抚左懋第,亦是在一旁暗自点头,心下感叹不已。

    李啸见众人俱是无言,遂冷笑一声,继续道:“现在,本王再与你们,详细说说本王的土地政策。你们知道,本王将这江南田土,划为基本田与富余田,并决定但凡地主豪绅人家,超过200亩以上的土地被划为富余田后,若无力负担税赋,则可由官府按市价略高的价格进行赎买。这项政策,实则亦是苦心积虑多时,又结合当前实际,方得出的施政方略。绝非是本王一时心血来潮,想当然所出的冲动措施。”

    见众人听得仔细,李啸又接着说道:“各位其实都知道,现在江南之处,虽是土地丰腴,物产丰饶,但毕竟人多地少,又兼土地兼并,就连本地民众都难以靠耕作为生,更遑论外地流民了。但在这江南,却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整个江南地区,堪为我中华最优良的耕地所在。本王了解过,满足一户自耕农的生活需要的田亩土地,哪怕再贫瘠,有两三亩也就足够了。那么,本王划定的200亩以上方为富余田,实在是已考虑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只会让极少部分的大地主与大豪绅感觉压力,其余的自耕农与中小地主,基本不受任何影响。”

    “这样一来,本王可以料定,这项政策推行下去,最大的反抗者,也只有这少部分大地主豪绅们了。只有这么一小部分人反对,本王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整个江南时局,也绝不会如尔等说得这般危言耸听。“

    ”更何况,本王不是鞑子或流寇,只会强抢强夺,对于这些大地主大豪绅,本王也充分考虑了他们的现实境况,采取田土赎买之策,进行价格优惠的田土并购,绝不会让他们的利益遭受重大损失。这样的事情,可谓两全其美,那些大地主大豪绅们,又如何会再有什么不满呢?“

    李啸说到这里,下面又是一片窃窃私语,一众书生,又在交头接耳地低声谈论。

    李啸看得出来,到了现在,这些书生的表情言语,已明显开始倾向于自已了。

    “那唐王若从地主富绅中手上,通过这市价惠购的方式,得到这大片富余土地,接下来,却是作何用处呢?”许久没说话的黄宗羲,这时闷闷地回了一句。

    仿佛早就猜到他会这般发问一般,李啸淡淡一笑道:“各位,你们真以为,本王从地主富绅手中购得这大片田土,乃是私心自谋么?非也。本王是打算,将这些收购上来的田土,按户分发给无地的百姓与外来的流民。并把这些田土,划分为上中下三类田土,除了上田依旧进行稻田作业外,其余中下田土,则全部改造成桑田与棉田。”

    “哦,唐王为何要全部改成桑田与棉田?”一直没说话的应天巡抚左懋第来了兴趣,急急插问了一句。

    李啸微笑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本王打算将整个江南,打造成中华乃至世界的织造中心。要让我中华之地的丝绸与棉布,行销至整个世界。要以数量与质量优势,打垮一众泰西国度的纺织业,要垄断全世界的布料市场。要让全世界,都只用上我中华所产的精美丝绸与华丽布料!”

    听到李啸这般宏大的计划与安排,下面的一众书生,个个一脸吃惊。

    没想到,这唐王李啸,竟有如此宏大野心。

    只不过,这样宏大的计划,会有这么顺利得以实施么?

    更何况,若是把整个江南一带的农田,大量改为桑田与棉田,那江南一带的粮食供应,只怕会更加困难了吧。

    仿佛看出了众人的心思一般,李啸笑道:“各位,可是在担心江南的土地,大规模改为桑田与棉田后,出现粮食供应不足么?”

    李啸这一问,一众书生齐刷刷地抬起头,一齐望向端坐椅上的李啸。

    李啸环视众人一圈,继续道:“各位有此想法,确是人之常情。毕竟民生之重,吃饭为先。这世界上,确实没有比粮食更重要的事情。只不过,本王想就的是,各位确是多虑了。因为,江南之土地如此宝贵,又是中国最大的工坊作业基地,这里土地,若全部用来种粮食,而不是种植桑田与棉田,实现原物料运输的最大化利用。实在太过可惜。”

    “那么,本王有何办法来解决这粮食危机呢?很简单,因为本王有大量的海外土地,可以用来大规模生产粮食,确保粮食供应无忧。象现在的台湾,吕宋,菲律宾诸岛,新几内亚岛,以及庞大宽广的澳洲,其下的土地,已有极多地方被我国移民与当地土著,开发成了物产丰富的农田。这些土地,不但出产成千上万的水稻,另有产量极大的马铃薯与番薯产出,物产丰足之至。本王可以不夸张的说,现在海外的土地,其粮食产出与我整个中华大地相比,亦绝不在其下。所以本王有充足的粮食供应这江南之地,绝不会让江南的百姓们因为粮食供应不足,而让生活发生危机。”

    李啸的话,让下面的一众书生,顿是大大松了口气,各人脸上明显皆是轻松之色。

    李啸趁热打铁地说道:“所以,如果本王能顺利地将大地主大豪绅的土地收聚过来,并把它们大部改为桑田与棉田的话,非但可以大量安置无土百姓与外地流民,更可因为原物料供应充足,从而继续大增加工坊的数量与规模,从而利用这些丝绸工坊与织布工坊,吸纳更多的劳动力,安顿更多的百姓与流民。”

    “唐王,那这些流民与失业百姓,能最终得到全部安顿吗?”一众书生中,有人小声地问了一句。

    李啸摇了摇头:“流民之数实在太多,以本王预计,若这项政策能最终全部实施到位,也只能让一半的流民与失业百姓得以安顿,其余人等,还是要另想办法进行安置。“

    “唐王归打算如何安置这多达300余万的另一半流民与百姓?”黄宗羲紧接着问了一句。

    李啸直视着他探询的眼神,立即回答道:“很简单,就是将这些流民百姓,全部移民海外。”

    听到了李啸这句话,众人一时间,又是议论纷纷。

    其实大家都知道,李啸自获取海外土地以来,一直在积极进行海外移民的政策,

    从崇祯九年开始,一直到现在,李啸从未停止过向海外移民。

    他的移民,来源多种多样,

    到了现在,其移民数量,总有已有近一千五百万人,十分蔚为可观。

    这些来自中国各地的移民,从最北面的库页岛,到最南面的澳洲,都有大量分布。汉家子孙们在这些异国他乡的海外之地,扎根定居,抽枝长叶,繁衍生息。把古老绵延的中国文明,带入了从未有文明存在过的蛮荒之地。李啸这样的大规模移民政策,让龙的传人们,以一种谁都没想到的方式,成功地赶上了这个瓜分全球土地的大航海时代。

    这样的做法,可谓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而现在,整个江南之地,安置完现有的三百万当地失业百姓与少量流民,依然有三百万余的流民等着自已安置。这个数量,可是先前移民的五分之一之多,人数倒是十分壮观。

    对这些流民,李啸已在心下对他们将来的去处,有了充分的规划与构想。

    那就是,他们这些人,亦是如先前移民一般,以家庭为单位,其中年老体弱多者,安排去澳洲或新几内亚,而其他人,则全部移民北满与东西伯利亚。

    这样的安排,李啸是有充分考虑的。

    因为,到现在为止,整个南洋之地,象台湾,菲律宾,新几内亚,以及澳洲,各地皆已有移民入住定居,而在前两年夺取的东西伯利亚,以及最新夺取的黑龙江以北,阿苏江(乌苏里江)以东的广大地区,皆是地域广大,却渺无人烟。

    这样地广人稀的地方,当然不能仅仅只是驻兵占据,一定要安排移民进行开发,实现对这些土地的有效占领,方可对这些土地,实现真正有效的长治久安。

    象清朝为了保障其满人的特殊利益,以及时刻要给自已留一个后退回家的自留地,对关内的百姓实行严厉的禁止出关进入东北的民族岐视政策。这样的政策与做法,十分愚蠢与短视。

    这种严禁政策,在相当程度上,大大阻碍了东北地区的深入开发,致使人口不足边疆空虚,从而为以后的朝鲜人大量越境开垦和俄国长驱入侵提供了可乘之机,最终让整个外满全部落入敌手,再难收回,实可痛哉。

    清朝的愚蠢错误,李啸当然不能再犯,所以现在的他,下定决心要对这些地区,进行大量的移民屯垦,确保这些北疆土地,能得到合理的利用与充足的开发。

    相比去温暖或炎热的东南亚与澳洲,要前往动不动就零下几十度的东西伯利亚与外满这样的苦寒之地定居生息,这样的移民方式,颇有些令人望而生畏。

    只不过,在守护土地与传播文明的现实考量面前,李啸决定用铁腕实施自已的方略。

    毕竟,再苦再难,也就是初始阶段难过,等到这些移民熟悉当地环境,开始定居生活之后,一切的事情,都会慢慢变得容易与适应。

    要知道,当年沙俄为了开发北冰洋沿岸土地,曾强迫犯人与劳役们,从叶尼塞河与额尔齐斯河等地乘船出发,一路北行到达目的地,便令他们下船登岸,丢下几袋作为种子与口粮的土豆,就再也不管了。

    这些被迫定居于当地的犯人与劳役,不得不赶在冬天到达前,拼命劳作,自已动手开垦土地,建造房屋,采摘野果以求生存。虽然在沙俄这样残酷而粗暴的压榨下,移民死亡数量极高,但最终,他们终于成功地在那些大河的北冰洋入海口生存下来,开始形成一个个自然村落,并在一些有条件的地方,渐渐形成了小小的城镇。

    也正是因为沙俄这般残酷却有效的手段,现在的俄罗斯的西伯利亚地区,已有四千余万人口,俄罗斯族占百分之八十以上,在整个西伯利亚长期定居。

    整个西伯利亚,已成为现代俄国重要的工业与后勤保障基地。其粮食产量,更是十分可观,每年除了保障本国需要外,还大量向邻国出口,堪称整个俄国的粮仓。

    因此,对于这波移民,李啸同样打算采取强硬政策,以铁腕手段,让这三百五十余万江南之地的流民,除却老弱为主的家庭外,至少要近三百万人,强制他们全部移民至东西伯利亚与外满。

    当然,李啸虽然手段强硬,但相比残酷野蛮不管移民死活的沙俄,却是温柔了许多。在整个具体实施移民的过程中,李啸仔细考量过每一个具体环节,会对这些移民,实施充足的物质与生活保障,尽可能地提高他们的存活机率。

    李啸给自已定的目标是,至少要让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移民,能顺利地在东西伯利亚与外满扎根,最终成功定居,成为当地的永久居民,完成对这些北方苦寒之地的长期开发与占领。

    听完李啸的计划,下面顿时一片寂寂无声。

    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唐王所言甚是,黄某感愧之至。学生愿响应号召,率全家北迁东西伯利亚,在当地扎根生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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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六年夏,后金吞并明朝辽南金州后,现代大学生李啸,魂穿成金州一名普通乡下猎户。 一文不名,不带系统,不带空间,没有任何特殊金手指的草民李啸,该怎样在这明末乱世,走出自已的生存与发展之路。 战辽西,征宣府,据山东,筑高城,拓海疆。。。。。。 在这明末的黑暗时刻,且看穿越而来的李啸,如何为神州社稷,为华夏百姓,立下这昭昭功业,打拼出朗朗乾坤! 男儿只手将天补,刀马所至皆汉土!明末之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之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之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