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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遥远之矢     明末之虎txt下载     明末之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八十七章 永昌城破,主将自刎

    每个人都近乎凭直觉能感受到,这些庞然大物一般的火炮,模样已是这般吓人,可以想象得出,一旦打放起来,它们的攻击力与破坏力将会何等惊人。

    永昌总兵邓凯,饶是久经战阵之将,见到唐军竟能推出如此之多前所未见的巨大火炮前来攻城,脸上顿是冷汗涔涔,脸色也瞬间苍白。

    唐军的火炮,与他往日惯见的明清两方所铸的什么红夷大炮,大将军炮,二将军炮,神威炮,虎蹲炮之类普通火炮,完全不一样,无论是规模还是气势,皆是近乎天壤之别。

    那么,在这样威力十足的重炮密集轰城的情况下,自已真的能如方才那般,信誓旦旦地说能坚守住这永晶城么……

    没想到,唐军对付自已,倒是比对付那沙定洲部的土司,更直接,更凶狠。

    他们连切断水源之类的事情都懒得做,竟是径直用这前所未见的火炮来攻城,那接下来的状况,只怕会完全出乎自已的预见。

    想到这里,永昌总兵邓凯,只觉得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而就在这时,全体惶惶不安的守军,都远远地看到,唐军阵中一名队长模样的人,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红旗。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90门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重型龙击炮,每门火炮的炮口,都立刻喷出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升腾而起,漫布天空,九十枚乌黑滚圆的巨大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永昌城北门城墙右侧,狠狠撞来。

    震破耳膜的巨大撞击声连绵响起,这九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永昌城的北面城墙。

    整个城池的北面城墙,瞬间出现六十个排列得整齐均匀的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面城墙都在剧烈的颤抖。

    而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邓凯部守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数门城头的小铜炮或小铁炮,被震得从城墙上颠扑而下,咯嚓数声巨响,化成废铁。

    与此同进,竟有多达六七十名站脚不稳的守军士兵,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血肉模糊的肉饼。

    守在北面城墙的邓凯部军兵,顿时大大混乱起来。

    他们原本就士气薄弱,不堪一战,现在外部援军被灭,他们的士气更是降到了谷底。这些家伙,平日里鱼肉乡民,欺压百姓倒是在行,但要他们在这阵强横凌厉的阵仗之下,还要保持镇定与战斗力,就实在太过强求他们了。

    此时的西面城墙上,根本就不需要人组织,立即就有上百名吓掉了魂的守军士兵,有如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一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向下逃跑。

    “不许跑!你们这些丢人现脸之辈,快给本兵回来!”

    被炮火轰击溅起一身尘土,发须散乱有如土人的邓凯,模样极其狼狈,他剧烈咳嗽着,艰难扶着城墙堞垛站起,立刻大声向冲那些逃跑的军兵大声吼叫。

    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效果微乎其微,溃兵们夺路而逃,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邓凯身旁,一名逃命士兵哀嚎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似乎完全没听到这位最高长官的警告。

    邓凯又气又怒,刷地抽出锋利的腰刀,狠狠一剑刺去,噗哧一声,将这个逃跑的家伙,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对穿。

    这个逃跑的士兵摇晃了一下,便有一个失去支撑的面袋一般,倒地而亡。

    “看到没有,敢擅离职守,自行逃岗,皆如此人下场!”脸上被溅满血珠的邓凯,一把抽出鲜血淋漓的宝剑,冲着溃逃的士兵厉声大吼。

    见到邓凯这位守城主将,都在怒不可遏地杀人,他手下的的护卫队自是不敢稍怠,同样个个急急出动,对这些撤自逃跑的军兵大肆砍杀,城墙上一片哀嚎之声。

    好不容易,邓凯才重新稳定局面,让整个北面城墙恢复平静。

    此时此刻,他心头怒火万丈,却又更觉莫名悲凉。

    可恨哪,可恨现在的自已,除了被动挨打,还能有什么反制手段?!

    唐军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能有如长眼睛了一般,顺利而准确打到一千多米的距离,而自已城头的二十余门大小火炮,不过最终只能打出500多米的准确射程,相比之下,简直就是小孩要与大人打架,根本就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他娘的,这打的是什么窝囊鸟仗!

    永昌总兵邓凯在心下,将对面的让唐军,用最肮脏的话语骂了一万遍。

    不过很快,在他还在暗自唾骂之际,唐军已又做好了下一次齐射击发的准备。

    见到唐军又开始调整炮口,准备重新开始射击之时,邓凯的内心,有如刀割一般地难受。

    唉,唐军的火炮如此猛烈,攻势如此凌厉,这城墙上的这些可怜的守军,简直就只有坐等屠杀的份,焉有半点翻盘取胜的机会,这样地强自支撑下去,这样白白地令手下军兵无辜受死,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永昌城北面城墙上,一众守军好不容易重新稳定之际,唐军的下一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九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有如一枚枚死神挥出的重拳,张开黑色的翅膀,以极其恐怖的姿态,呼啸而至。

    又是连绵响起的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整个北面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里面的夯土大块崩裂,黄色的尘雾漫天飞起。整个东面城墙上的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愈发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完全近乎是一个笑话。

    剩余的守军士兵,已然魂胆俱裂,再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家伙立刻弃了岗位,嚎叫着抱头鼠窜而去。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有如一大群发疯的野兽,仿佛能把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任何东西,都撞翻在地。

    此番爆炸的气浪,把主将邓凯震得腾空而起,身子重重地摔在堞垛上,又反弹回城墙之下,痛得他大声惨叫。

    “将军,唐军火炮太猛,我军已是守不住了,就请将军也撤下城去,再重组守卫吧!”被一块飞溅的砖头砸得鼻子鲜血直流的一名护卫,向邓凯近乎哀求地大声喊道。

    邓凯震得头脑发蒙,他想努力爬起来,腰间却是莫名剧痛,自腰部以下,竟全部失去了知觉。

    操,估计是这一摔得太狠,把腰椎与肋骨都给摔断了。

    他一下吃痛,用力地想用手支撑起身体,却无法办倒,反而又是颓然倒地。

    主将受伤,守在城墙那一边的副将,立即急急跑来。

    “将军,我扶你起来。”副将急急将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想要扶起他。

    邓凯艰难地扭头望去,正见到副将那发红的泪眼与颤抖的嘴唇。

    邓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来碰自已。

    “将军……”副将喉头涌动,声音哽咽。

    邓凯这时,反而平静下来。他没有去拉着副将的手起身,反而只是用手撑着,让自已的身体尽量靠近雉堞,呈现一个半躺的姿态。

    “我不行了。”他喃喃道,眼睛半垂着,怔望面前这名跟随自已多年的副将:“只不过,想要我邓凯就此投降,却是万万办不到!你记住,我死之后,城中兵马,皆受你指挥,你就带着他们去投降唐军吧,不必再让他们跟我一块受死。”

    “将军,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副将大放悲声,涕泣连连。

    “莫哭了,本将战到现在,想来桂王等人早已安全到了盏达土司处,本将深受桂王恩典,纵然现在就死,亦毫无遗憾了。唐军火炮凛厉,本将不能让不能再让城中的兄弟们白白送死了。你记住本将的话,只要本将一死,你立刻打出白旗,令城中兄弟,全部向唐军投降!”邓凯喘着粗气,对这副将厉声喝道。

    副将泪眼模糊,他直视着喘息连连的邓凯,本还想多说什么,那邓凯已是将掉落于地的佩剑拾起,用力一挥,便朝脖子上猛地抹去。

    鲜血喷泉一般,从邓凯脖颈裂口处喷出,他手下宝剑叮当掉地,整个人顺着堞垛,缓缓地向下倒去。

    “将军啊!”一旁的副将猛地将他抱紧,大放悲声。

    只不过,他听到远远传来的炮击声,便立即清醒过来,迅速放下那邓凯尸首,急急跑下城墙马道躲避。

    这时,唐军的第三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刺目的火光闪过,呛鼻的浓烟飘起,又是九十枚三十二斤铁弹呼啸而去,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沉闷的城墙垮塌声,连绵成一片,闻之令人心悸。

    整个永昌县城北面城墙,在这次轰击后,垮掉的城墙缺口,大大小小有近二十处之多,许多被连续轰击的地方,已是彻底垮塌。

    邓凯所在城墙位置,骤然崩塌,象一枚从空中掉落的飘飘落叶,从空中摔落后,瞬间就被埋入一片砖渣与黄土的废墟之中。

    永昌总兵邓凯,就这样死于自已的最后据点,真正的身与名俱灭了。

    不过,身归地府的他,想到自已能顺利地让朱由榔逃走,并最终为他尽忠,亦算是足以含笑九泉吧。

    这时,待漫天的黄色尘雾渐渐消散之际,城外的唐军,都可从崩塌的城墙空隙处,清楚地看到,城中的街巷处,已四处飘扬起了巨大的白旗……

    随着守军的投降,桂王朱由榔的亲属部众,以及他在滇西的最后据点永昌城,被唐军一鼓而克,整个滇西之地,再无任何足与唐军相抗衡的势力。

    率领城中全部守军,向唐军投降后的那名副将,有如发疯一般,从垮塌的城墙废墟中,拼命地挖出了已成一团模糊血肉,几乎不成人形的邓凯。

    他紧紧地搂住这团肮脏干涸的血肉,大放悲声,情难自抑,倒是让旁观的唐军主将黄得功等人大为动容。

    黄得功立即下令,这邓凯执意不降,但其在自刎后,却能令副将率部投降,保全了永昌城池与全城百姓,亦算是大功一件。故依旧准其部下,将其厚葬于永昌城外的一处山林之中。

    接下来,唐军统帅黄得功下令,让整个永昌城中的邓凯部投降兵马,共三千余人,皆由那名副将统领。从此成为唐军第七镇的辅助部队,主要协助唐军维持永昌城中的治安,以及安排唐军的后勤供应。同时,他也要求他们也与唐军一样,在永昌城中暂时休整三天后,即刻与唐军一起,作为向导与开路先锋,征战滇西全境,尽快将整个滇西,全部收入唐军之手。

    若是滇西全被征服,那云南全境,就算是大体收复了。黄得功当可腾出手来,调兵东进,往攻广西,与镇守广西东部边境的唐军第二镇安和尚部兵马一道,合击广西的残余弘光伪朝兵马。

    同时,黄得功亦下令,由唐军安排城中军民百姓,以及一众降兵,加紧修复唐军攻城时所损坏的北面城墙,让整个永昌城,尽快恢复完整。

    至于此次作战的有功将士,自是各有封赏。而邓凯的一众部下,其家人性命与财货,皆得妥善保全,丝毫不夺,亦不追究其战争责任,故此各人无不欣悦,军心大定。

    三天后,唐军正式出兵滇西,分兵数部,横扫当地的弘光伪朝残余势力,以及各地不服唐军的当地土司。

    而在这时,那在腾越盏达土司处惶惶度日的朱由榔,终于得到了邓凯战死,永昌城落入唐军之手的可怕消息。

第七百八十八章 朱由榔逃缅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这般险峻坚固的永昌城,竟被唐军一通炮火轰炸,就弃城投降了?!”

    昏暗的密厅中,桂王朱由榔从藤椅上惊跳而起,一脸不可思议的震惊之情。

    “禀桂王,正是如此。唐军的火炮十分厉害,数番齐射轰击,便将将永昌城墙轰得支离破碎,总兵邓凯亦被轰成重伤。邓凯将军不甘成为唐军俘虏,遂自刎殉国。他牺牲后,其手下副将便停止抵抗,率全城守军,开城投降了唐军。”

    来人颤声说完,朱由榔的内心,顿是紧紧地揪成了一团。

    自已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没想到的是,唐军的攻势会如此凌厉,他们竟不屑于象当初攻打沙定洲一样,首先去截断永昌城的外部水源,而是等到火炮运至,就立即开始攻城,其手段到是狠辣得紧。

    唉,没想到那邓凯为自已尽心效忠,却是落得这般结局,真真可悲又可叹啊。

    “那,那唐军现在,却又是做何打算?”尽管在心下已有不祥的预想,朱由榔还是下意识地对来人问了一句。

    “桂王,唐军攻下永昌城,休整数日后,便分兵往掠整个滇西,要扫除弘光朝廷在滇西的全部残余势力,以及各地不服唐军统治的当地土司,在下估计,唐军不日就要进逼这盏达土司地界了……”

    听到来人的禀报,朱由榔竟忍不住全身一抖,一股莫名寒意从腰部直冲脑顶。

    唐军挟攻占永昌之余威,必定是要分兵占掠滇西全境。那现在,他们应该业已进入腾越。且他们接下来,必定会继续长驱直入,径自攻打这盏达土司了吧。

    虽然这盏达土司刀思洪祚往日里多受自已恩惠,这段时间寄住其下,亦对自已礼遇有加,但在唐军的进逼下,这位自身难保的盏达土司,难免不起异心。

    若是刀思洪祚突然下手,将自已绑了去送给唐军,那自已先前的一切谋划,可就皆成泡影了。

    不行,绝不能让自已成为乖乖待宰的猪!

    朱由榔挥了挥手,让来人先行退下。

    随后,他便将马吉翔与李国泰这两位他最信任的亲随太监,一同召入客厅,复对对他们二人,简略地叙说了永昌城陷落以及唐军正四下攻掠滇西一事。

    听完朱由榔的叙述,马吉翔与李国泰二人,亦是脸色大变。

    马吉翔扑通一声,率先跪地:“桂王!现在形势如此险恶,我等岂可再留于盏达,任人宰割乎?!还望桂王速速下令,如先前与缅王的协定,立即率领家属与百官,迅速暂跸缅甸要紧啊!”

    一旁那向来对马吉翔不满嫉恨的李国泰,此刻亦只能低声地附合他,亦急急跪地禀道:“桂王,马公公说得是,现在唐军进军腾越,恐不日就到抵达盏达。这盏达土司刀思洪祚,兵微将寡,自保亦是勉强,如何再顾得我等。奴婢更怕,在巨大的压力面前,人心思变,这盏达土司刀思洪祚,恐会对桂王做出甚为不利之事啊!若到那时,万一真的变起肘腋,我等岂非只手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了么?!”

    朱由榔听完二人的话语,心下有如油煎,却又不得不在脸上强作镇定:“二位,本王亦知道,现在是形势比人强。看来,也只能是暂时入缅避难,方为可行之策了。”

    “桂王说得是,现在时间紧迫,我等必须抓紧时间,赶到唐军到来前,离开云南进入缅甸,方可保平安哪。”马吉翔见朱由榔终于表态,又急急地附合了一句。

    李国泰亦在旁边赶紧插话:“马公公说得极是,现在时间极其宝贵,万万有任何拖延与迟疑,还请桂王速速传令,让在下去通禀那些可与桂王一道离开的官员与护卫,让他们抓紧收拾行李,尽快准备离开。”

    见二位最为信任的贴身太监,都在这般苦苦相劝,朱由榔一声长叹,立即下令:“好,就如先前与缅甸所定之条约,带上官员、家属以及护卫,立即离开盏达土司驻地,前往铜铁关!”

    “喏,奴婢遵旨!”

    朱由榔命令既下,马吉翔与李国泰二人,立即有如打鸡血般开始忙碌起来。

    很快,盏达土司的寨楼里,一片混乱与忙碌,更是夹杂着许多妇人与孩童的哭喊,让人闻之侧叹。

    盏达土司刀思洪祚,从寨子中最高的土楼上,默默地观看着这一切,他眉头紧皱,不发一语。

    旁边的妻子白氏,同样默默地看到朱由榔等人,传达消息收拾行李,弄得鸡飞狗跳一片混乱的场面,最终,她长长地一声叹息。

    “大当家的,那桂王朱由榔,是真的要逃缅了,你对他,可有什么打算?”白氏声音很轻,却让土司头领刀思洪祚眉头为之一皱。

    “你的意思,莫非是我绑了桂王等人,去向唐军邀功么?”刀思洪祚的脸上,闪过一抹苦笑。

    “这如何行事,自是全听头人安排,妾身岂敢多言。”白氏微低着头,神情淡淡。

    刀思洪祚一声长叹,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刀家自成为盏达土司以来,世受桂王之恩,累世交好,可谓情意深重。现在这桂王朱由榔,亦对某家颇好,往日多受其恩惠,某家虽是土蛮边民,亦知道义,实不忍背弃于他,更不愿拿下他与一众官员,去向唐军换取富贵前程啊。”

    刀思洪祚深吸了一口气:“也罢,为免夜长梦多,也为了尽主臣本分,本头领就再帮他们一次,送他们前往铜铁关,让他们平安出关吧。从此之后,某家仁至义尽,主臣之间,当是再无瓜葛牵连了。”

    白氏闻言,亦是一声叹息,却又道:“大当家的,你说,那朱由榔到了缅人地界,真的会得以平安度日么?”

    刀思洪祚的脸上,又是一丝苦笑闪过,他捋着胡须,缓缓地摇了摇头:“说实话,难啊!桂王为人软弱,又无兵无将,客居他国,可谓任人宰割。他就算是缩头伏低,处处小心,能否平安度日,亦难知晓。某家只怕,那些缅佬……”

    说到这里,他猛地打住,然后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

    至此,夫妻二人皆又是沉默不语,正午已过的太阳,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很快,朱由榔等人收拾完毕,如先前与缅人所商量的那样,朱由榔带齐了自已的家属,以及那仅有二十人的卫队,又选择好了一百名下属官员,而这来随从与官员,亦多只带了超过五人的家属。

    那些未被选上的官员与卫兵,以及他们的家属,见到自已不能随桂王一道入缅,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整个寨楼前哀声连连,让人闻之长叹。

    更可叹的是,由于尾随朱由榔从永昌城中逃走的官员颇多,另外当日朱由榔逃走时,更是带了多达数百名的护卫。故而,这些要留在云南的人,倒是比要前往缅甸的一众人等,还要多得多。

    所以,他们边哭边把朱由榔等人给围在中央,苦苦哀求让朱由榔带上自已,不要抛弃他们。故而现在朱由榔等人,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这时的朱由榔,亦是十分尴尬,他一脸赤红,大张着嘴,很想好好地劝劝众人,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也许,他是没脸开口。

    就在他无地自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些被抛弃的部众时,盏达土司刀思洪祚及时赶来。

    他向这一众被朱由榔抛弃的人们大声保证,可让他们继续留在盏达土司地界生活,等待将来朱由榔从缅甸返攻回国,再来带走他们。

    当然,如果这些人有更好的去处,那盏达土司也不会加以阻挡,而是任其自去。

    有了刀思洪祚这番话,这些原本哭闹不休的一众人等,才渐渐散去,让被围在中间的朱由榔等人,长吁了一口气。

    “桂王,你等可是打定主意,要前往缅甸了么?”刀思洪祚轻声问道。

    朱由榔躲避着他锋利的眼神,尴尬地点了点头。

    刀思洪祚一声轻叹,便拱手道:“既然桂王已打定主意,那在下亦不好多劝。这样吧,为保证一路安全,我派兵一路送你们,直到国境的铜铁关。”

    朱由榔一怔,他下意识望向刀思洪祚的眼神,竟有一丝莫名的警惕。

    一旁的马吉翔与李国泰二人,亦是一脸复杂的神色,他二人怔怔望向刀思洪祚,张着嘴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见他们这般情状,刀思洪祚自是知道,桂王朱由榔等人,到底在心下是在想什么。

    “桂王,可是在担心,在下会对你不忠么?”

    刀思洪祚这话语声极淡,却让朱由榔下意识浑身一颤。

    “不,不,不,刀头领你误会了。”马吉翔脸上挤出笑容,急急插话过来:“桂王只是担心屡次劳烦头领,会给头领增添太多麻烦。刀头领这番殷切心意,咱家代桂王谢过了。此番前去铜铁关,我们自去便好,就不需刀头领另行派兵护送了。”

    刀思洪祚冷冷一笑,斜眼看了看那一脸谄笑的马吉翔,便道:“从盏达寨楼到边境,尚有近两天的路程,都是些崎岖山路与烟瘴之地,想要轻易到达铜铁关,谈何容易。更何况,桂王乃是万金之躯,安可轻易涉险?你们若无人护送,这一路上若遇险情,岂不一行尽覆了么?”

    刀思洪祚的话语,说中了朱由榔心中痛点。

    他虽然在心下,对刀思洪祚颇有戒备,但他更知道,没有足护卫的保护,此行却是十分危险。如果没有刀思洪祚派兵一路保护,他们能不能顺利到达铜铁关,实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

    于是,朱由榔脸现干笑,便对刀思洪祚道:“刀头领这般盛情,本王却之不恭。本王绝无任何怀疑刀头领之意,刀头领切莫多心。就有请刀头领派兵护送,本王在此谢过了。”

    刀思洪祚点了点头,立刻抽调兵马,令他们一路护送桂王朱由榔等人出发。

    出发之前,朱由榔动情地对刀思洪祚说道:“刀头领,本王此去,寄居他国,实是万不得已。何时能回国,亦是难知。将来的种种屈辱辛酸,其实本王心下亦多有准备。想来现在这般局面,亦算是本王的命数吧。”

    “桂王……”

    朱由榔轻声一叹:“本王想对刀头领说的是,本王离去后,刀头领将来无论作何决策,本王都不会责怪于你。本王临行之前,唯一希望的便是,刀头领能善待本王留下的部众,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一些。那本王在异域他乡,亦是心下知足,亦是足以感念刀头领……”

    说到这里,朱由榔声音哽咽,眼圈泛红,几乎说不下去。

    刀思洪祚后退一步,向朱由榔深鞠一躬,颤声道:“桂王放心,在下深受桂王恩惠,一定会善待各位官员与家属。”

    朱由榔嗯了一声,他快步走过去,将刀思洪祚从地上轻扶而起。然后,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慰勉,亦不再多说一语,便转身跨马而去。

    刀思洪祚木然站立,直到朱由榔等人消失在目光的尽头,他才一声长叹,转身回寨。

    朱由榔等人一路跋涉,终于在两天后到达铜铁关。

    马吉翔作为特派使者,带了朱由榔的亲笔印信,立即前往对面的缅关通禀。很快,他就一脸喜色地匆匆返回,告诉朱由榔说对面的缅人已然同意他们入关。

    朱由榔心中石头落地,立即招呼众人一道行过那道缅甸与中国交联的藤桥,一齐来到对面的缅关外面。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们刚一过来,就有大批缅兵跑来,以十分粗鲁与凶狠的语言,喝令他们立即放下武器。

    因为与缅甸的协议有规定他们不得携带武器与盔甲,故众人虽觉屈辱,却亦只能无可奈何地放下武器,叮铃当郎地扔了一地。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些蛮横的缅兵,在他们扔了武器后,还要对他们进行亲自搜身,以确保他们每个人没有私藏武器。

    朱由榔等人,顿是脸色大变。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见到一名身材粗壮的缅兵,一脸淫笑地伸出黝黑的脏手,一把抓向旁边的桂王妃王氏胸口。

第七百八十九章 寄人篱下,定居亲漂辛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王妃拼命挣扎,想躲开那直伸过来的黑手。

    见到王妃竟被一个缅兵污辱,所有人都一时间呆住了。尤其是那桂王朱由榔,一时间,他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上头顶。

    “放开我母妃,你们快放开她!”

    在一众大人都呆住了时,那年仅八岁的桂王之子朱慈煊,哭喊着冲上前去,挥着小小的拳头,朝那名施暴的缅兵又抓又打。

    那缅兵淫兴正浓,见这么个小孩子前来踢打自已,顿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啐骂一声,飞起一脚,猛踢在朱慈煊心口。

    朱慈煊一声惨叫,被缅兵这势大力沉的一脚踢得凌空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短短的弧线,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重摔于地的他,立刻昏迷,再不动弹,想是受伤极重。

    “煊儿!”

    王妃大声哀哭,她急急扭身想去查看朱慈煊伤情,却又被那名缅兵淫笑着拦住。

    这缅兵一脸淫荡的表情,嘴里说着脏话,作势又要向她扑来。

    “混蛋!你想干什么!”

    一名护卫再也看不过去了,他迅疾冲过去拦在王妃面前,并一把将那缅兵用力推开。

    那缅兵被推得踉跄后退数步,他恼羞成怒,刷的一声抽出尖头腰刀,朝这名已然缴械手无寸铁的护卫,当胸猛刺而去。

    噗哧一声轻响,那尖头腰刀,直直地捅穿了护卫心口,从他后背狰狞透出。

    大团的血雾从这名护卫胸口激喷而起,他大张着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有大股鲜血又从嘴中喷涌而出。

    缅兵刷地抽刀,这名护卫扑通一声,仰栽于地,身体犹在一动一动地抽搐,眼神却已渐渐涣散。

    见到自已朝夕相处的伙伴就这样惨死在自已面前,另外那十九名护卫,皆是激动愤恨得近乎发狂,他们立即从地上重新捡拾起武器,作势就要朝那些缅兵攻去。

    而一众缅兵亦纷纷抽刀,嚎叫着对冲过来,一场厮杀眼看就要爆发了。

    那桂王朱由榔,见到这短短的数息之内,竟有这般异变,一时间,他的脑袋有如短路一般,完全一片空白。

    而旁边那马吉翔与李国泰,亦是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关内传来一声威严的怒喝:“住手!都不许擅动!”

    马吉翔闻声一愣,他知道,这是那主事大臣变牙简的声音。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即从缅关中快步走出,马吉翔定睛一看,此人果然是变牙简。

    “是缅甸主事大臣变牙简,各位速速放下武器,万万不可厮杀争斗!”马吉翔冲着自家那十九名护卫急急地连声大喊。

    那十九名一脸愤恨的护卫,听到他的喊话,各人俱是恨得直咬牙,却又不得不遵其命令,纷纷丢了武器。

    对面的缅兵见他们弃了刀枪,亦是纷纷收刀入鞘,然后皆转身向从关内走出的变牙简行礼。

    变牙简嗯了一声,便快步向那马吉翔走来。而马吉翔见他过来,亦快步迎上前去。

    “变牙简主事,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唉,要不是你来,可就……”马吉翔一脸谄笑与委屈交织的模样,让他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变牙简微微一笑,便道:“马公公,贵部前来我缅甸,实在有失远迎。我亦是刚刚才到缅关,却没想到,正好在此处得见贵部,倒甚是赶巧了。”

    马吉翔心下暗骂,呸,什么赶巧,你这厮早就躲在关中,此番作为,不过是想给我桂王主臣一个下马威罢了,还这般惺惺作态。

    不过,他在脸上却依旧满是笑容:“是啊,真是凑巧,本来桂王前来,我部应该先去向贵国通禀一番的,只是时间紧急,这才……”

    变牙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又故作一脸惋惜地说道:”没想到啊,本主事一时疏忽,没有交待好手下,才发生这般让人痛惜的惨事。方才这般争斗,倒是我方无礼了,本主事在此,向各位赔罪。”

    他冲着马吉翔等人略拱了拱手,但转过身来,故作一脸严厉地对后面的缅兵喊道:“此人误杀桂王护卫,虽罪无可遣,但情有可原,来人,先将他拿下关押,日后再治其罪。”

    “喏!”

    数名缅兵匆匆上前,将那捅杀的缅兵反扭了臂膀,押着他往关内走去。

    那缅兵一脸沮丧,只不过此人临进关时,还扭过脸来,冲着朱由榔等人,作了一个狰狞威吓的表情。

    见到变牙简这般名为惩罚,实为袒护其手下,那十九名护卫以及随行的官员,皆是恨得直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们身在缅境,又无武器护卫,已是任人宰割的肥猪,安可复有半点反抗余地!

    变牙简随后又缓步走到那名被捅死的护卫前,故作痛惜地看了一番,便又朝剩余的缅兵喊道:“你们几个,且把此护卫给好生安葬了,万万不可轻忽对待。”

    “喏!”

    几名缅兵上前,抬起这名护卫尸首,抬向旁边的山岗处。另有缅兵开始临时钉打木板,准备做一副简单的棺木,给这名可怜的护卫安葬。

    交待完这些事项后,那变牙简才故意恍然大悟般地对马吉翔说道:“你看我,真是不知礼数,这一时忙乱,竟忘了问你桂王身在何处,本主事还要向他问安呢。”

    见变牙简这般做态,马吉翔心下羞恼不已。却还是只能脸上堆着笑容,引他到人群后面,见那正呆站此处的桂王朱由榔。

    变牙简那尖刻的三角眼,迅速地将一脸惶然的朱由榔上下打量了个遍,嘴角隐泛笑意,便微微的伏身拱手:“在下是缅甸主事大臣变牙简,见过大明桂王。”

    桂王朱由榔,仿佛直到现在才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他哦的一声,转身看到这微伏拱手的变牙简,内心的愤恨与羞辱,却是难以言说。

    入他娘的缅人!你们辱我王妃,伤我王儿,杀我护卫,现在又来惺惺求见,演的真是好一出双簧,你们真的以为,本王是个瞎子,看不出你们的可恶用心吗?!

    只不过,现在的自已,还真的能为了此事,而与缅人翻脸不成?

    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

    朱由榔一声轻叹,抑制着内心那翻腾不已的愤怒,对变牙简轻声道:“变牙简主事,你且平身说话吧。”

    变牙简起身后,便又拱手道:“桂王,今天之事,说起来纯是一场误会,这样吧,各位既已自去武器,我等也不再详察了,此事就此揭过。就请桂王以及各位随本主事一道上路,前往那阿瓦城隔江相望的实阶城,在那里好好定居吧。”

    见变牙简这般风轻云淡地就揭过此事,再无任何赔偿与安慰的话语,朱由榔心头的怒头,又腾腾而起。

    只不过,朱由榔却没有半点胆量来斥责变牙简。

    毕竟,现在他们,生杀予夺全部被缅甸人所操控,再于此处争论口舌,又有什么意义。

    朱由榔一声轻叹,将心下那口恶气吞了又吞,才对变牙简说道:“好吧,有烦变牙简主事了,我等就随你一道上路吧。”

    变牙简点了点头,便招呼众人道:“诸位,请速速准备,与本主事一道上路,前往实阶城。”

    各人闻令,亦不多言,皆是默默收拾行李。准备与变牙简一道,继续西去前往那阿瓦城对面的实阶城。

    直到这进,桂王朱由榔才赶紧跑过去,看那已被王妃抱在怀中的朱慈煊,其伤势到底如何。

    此时的朱慈煊,犹是陷入昏迷,他胸口衣服已然解开,可以看到从胸口到肚腹,一个硕大乌黑脚印赫然在目,肿胀得老高,看上去十分骇人。

    王妃兀地哭个不休,她不停地唤着朱慈煊的名字,想把他从昏迷中唤醒,一旁见到儿子这般惨状的朱由榔,心头亦是有如刀割。

    这时,还是一名懂点医术的金书官张拱极过来,仔细查看了一下朱慈煊的伤势,便对朱由榔道:“桂王,王妃,王子虽遭重踢,幸得其胸内着了棉甲,减缓了冲力,故内脏未曾受伤,仅是断了两条肋骨。等下我打好夹板,就让王子在车辆上好生休息,不久定会醒来。还望桂王与王妃匆要太过忧虑。”

    听完张拱极的话,朱由榔与王妃心头稍是一松,却又悲从中来,两个人竟忍不住相对而泣。

    这张拱极,则是急急地寻了两块木板,将朱慈煊前胸与后背分别用木板固定,然后用细绳仔细绑好。

    他这样做成一个简易夹板,是为了固定断骨,防止朱慈煊醒来后因为疼痛挣扎,而让断裂的肋骨戳伤肺部。做完这一切后,他方与两名护卫一起,将朱慈煊小心翼翼地抬上马车。

    至此,朱由榔一行人重新上路,跟着那主事大臣变牙简,一路朝实阶城行去。

    这一路上,那些护送他们的缅兵,几乎人人皆不怀好意,他们看到朱由榔以及一众官员那随身携带的大量财物,皆是虎视眈眈十分贪求,好在有变牙简提前发了禁令,要他们严守本份,不得抢掠骚扰朱由榔一行人,才让这些人有所忌惮,不敢妄行。

    当然,这样的保护,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就是,这一路上朱由榔不得不掏出大量财货,来讨取那变牙简的欢心。让他能尽心尽力地保护一行人的旅途安全。

    而变牙简在大大咧咧地收取了财货后,大部分收入腰包,又把其中一小部分,分给了那一众护送的缅兵,才让这帮心怀鬼胎的家伙稍为平静了些,不再时时刻刻打着抢掠财物的主意。

    好在仅仅了一天后,那王子朱慈煊果如张拱极所说的那般,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了,并能开始吃些流质食物。看到这孩子渐渐恢复,让桂王朱由榔与王妃王氏不觉多了一丝安慰。

    朱由榔一行人,一路西行,跋山涉水,终于在数日后,到了那阿瓦城对岸的实阶城外的亲漂辛佛塔。

    抵达实阶城后,变牙简便与朱由榔等人告别,去王宫向缅王莽达复命。

    当然,在这临别之际,他也没有忘记,再狠狠地敲了朱由榔一大笔财物,作为他一路保护的酬谢之礼,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随后,朱由榔和一众官员等人,就在那实阶城外的亲漂佛塔处,就地购买竹子,搭建竹棚,总算是在缅甸正式落脚定居了。

    望着一众忙碌的手下,又远远地眺望了一番密埃河对岸,那气势宏势了缅甸王都阿瓦城,朱由榔的心头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形容。

    丧家之犬,寄人篱下,种种辛酸的词汇在他心头一同泛起,让他忍不住摇头叹息。

    自已真的还有重返故国,再为藩王的一天吗?

    谁知道呢。

    朱由榔等人忙于搭建竹屋安家落户,那变牙简已返回阿瓦城,径去王宫,立即向那缅王莽达,汇报了现在朱由榔等人已在实阶城亲漂辛定居一事。

    那缅王莽达,正眯着眼半卧在一张象牙床上,由数名婢女给他按揉身体,一副十分闲适的模样。他听完变牙简的禀报,只是微微了睁开眼睛,神情倒是没有半点变化。

    “这么说,那桂王朱由榔,已在实阶城亲漂辛安顿好了?”莽达淡淡一问。

    “禀陛下,安顿好了。在下已给他们划派土地,让他们在那里自行搭建竹屋定居。陛下,你可是有意,要召见那桂王朱由榔么?”变牙简目光闪闪。

    莽达一声冷笑,摇了摇头:“不必见了。桂王朱由榔已是如此凄惨,形如丧家之犬。若来相见,定令他自形惭秽,反是尴尬。还是不要相见的好。只不过,变牙简吾交给你一件事,你务必去办好。”

    “陛下但请吩咐。”

    莽达坐起身来,眼中一道冷光闪过:“吾要你派出暗探,密切注意朱由榔等人的动静,若发现他们有不轨之举,或是有逃离亲漂辛的行动,就立即派人去他们全部扣下。”

    “喏!此事在下一定努力办好。只不过,陛下此意可是……”变牙简眨巴着那双三角眼,一脸探询之色。

    “哼!那是因为吾不想因为朱由榔这些人的到来,导致国中生乱。更何况,将来万一唐军派人来交涉,本王也可将朱由榔等人牢牢控制,以便随时掌控局势,进退自如。”莽达冷笑着回道。

第七百九十章 横扫云南,进逼广西

    缅王莽达的担忧,应该说是很有道理的。

    自朱由榔逃缅到现在,那李啸手下的唐军在滇西一带,可谓势若破竹,无可抵挡。任何敢于与唐军作对的当地势力,无论是弘光伪朝的残部,还是那些不长眼的当地土司,几乎皆被唐军一鼓荡灭。

    这样厉害的对手,如果在将来万一真成为了缅甸的敌人,莽达自是希望,手中能有更多的牌面,去与唐军抗衡。故而,现在那实阶城亲漂辛定居的桂王朱由榔等人,当是将来可挟制唐军的一张重要纸牌,当然要将他们牢牢掌控。

    而唐军自破永昌城以来,兵势极盛,所向披靡,故其余的滇西土司都明白,这云南之地,已是彻底变天。从今之后,这块彩云之南的土地,已然就要被彻底纳入唐军治下。

    于是,滇西的土司,也与滇中一样,纷纷派出人员,去向唐军献降归附,承认唐军在云南当地,拥有无可争议的统治权。

    这其中,自然也有那曾经大力协助桂王朱由榔出逃的盏达土司。

    就在朱由榔从盏达土司寨楼逃走后八天,盏达土司刀思洪祚派出妻子白氏为代表,前去永昌城向唐军献降,请求效忠归附。

    刀思洪祚认为,现在的朱由榔,应该已在缅甸正式定居了,他现在向唐军请求归顺,再无任何心理阻碍与牵挂。

    当然,白氏到永昌城请求归附时,自是将桂王朱由榔一行人已从盏达土司逃往缅甸的消息,尽皆告诉了唐军主将黄得功。

    听到朱由榔等人已逃往缅甸,黄得功不觉落出了十分惋惜的神情。

    没想到,这家伙逃得这么快,被自已一路从贵州撵到云南,从昆明追到永昌,却还是脚底抹油,从盏达土司处出境逃往了缅甸。

    这么一条大鱼,就这样让他在自已的一路追捕下逃走,实是可惜。

    不过,他这般神情,仅仅只是一闪现,便迅速地从脸上消失了。黄得功转而以颇为热情的态度,欢迎盏达土司前来归顺效忠。

    随后,他摆出丰盛宴席,款待白氏一行人。宾主双方,一时间极尽欢洽。白氏离开时,唐军便象对待其他土司一样,派出一正一副两名文官与数十人的卫队,与白氏一道返回盏达土司。

    这些文官与卫队,便是唐军秘密控制各地土司的手段。

    虽然他们不会直接参与当地土司的具体管理工作,却是可以随时将所在土司的动静,以飞鸽传信的方式,向唐军及时汇报。唐军这般做法,让那些尚是心怀不轨的土司,不得不收敛心思与行动,不敢在表面上,作出对唐军有任何反叛违抗的举动。

    白氏等人一离开,黄得功立即以飞鸽传信的方式,向远在南京城的李啸,禀报朱由榔一行人已逃往缅甸的消息。

    李啸收到来信,一时间,也不禁陷入沉思。

    他来自现代,前世读过明史,自是知道,那桂王朱由榔,在逃往缅甸后,等待他们的最终是多么悲惨的命运。

    这位在真实历史上的永历皇帝朱由榔,东躲西藏,无法安身,虽逃往缅锣鼓,却又最终被吴三桂押回国中,且将其缢杀于昆明城外蓖子坡,结束了可怜而悲惨的一生。

    这位真正历史上可怜的明代末帝,他在自已穿越而的这一世里,只怕也未必有更好的结局在等待着他吧。

    李啸在想,也许,受到朱由榔等人入缅的刺激,那向来心怀轨的缅甸卑明王莽白,也就是莽达的亲弟弟,也极可能要提前造反叛变了。

    这可真是蝴蝶效应般的联动。

    如果莽白叛变成功,朱由榔一行人,也许会遭到比前世咒水之难还要残酷的打击与磨难,更有可悲的是,他们有就此命丧莽白刀下的可能。

    那么,朱由榔等人若是最终命丧缅甸,那对自已来说,又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李啸久久思虑,最终,他的嘴角,却泛起了一丝微笑。

    他认为,朱由榔等人逃往缅甸,对于自已来说,其实更是一个极好契机。

    如果将来,那篡位成功的莽白,将对朱由榔下手,那么自已将可以缅甸无礼,竟敢私斩我大明藩王这个再冠冕堂皇不过的理由,向缅甸正式宣战,派兵攻灭其国,从而将中国势力,正式引入这西南藩国重地。

    从古至今,中华帝国的各个政权,还从未征服过缅甸地区,这块连接印度洋的西南重地,成了在农业时代的中华帝国扩张的极限。

    就算在明朝,也只能在缅甸与本国的交界之处,设立一些宣慰司羁司之类实有似无的行政机构,对缅甸时局,其实并无太大影响。

    那么,现在的自已,也只能仅仅满足于和明朝一样的统治范围吗?

    当然不能!

    我的目标,是要让唐军的兵锋,打通通往印度洋东岸的重要通道!是要将缅甸这个地理位置与各类资源皆极其丰富的西南藩国,全部纳入自已的治下,自此成为中华帝国永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

    此计若成,中华帝国将成为地跨两洋的宏大国度,这般壮阔远景,就算花费再多的钱财与人命,都在所不惜!

    思虑既定,李啸立刻给黄得功回信。在信中他叮嘱黄得功,接下来要密切关注缅甸局势关化,只要缅甸一有异动,立即禀报。

    另外,李啸要求他,在缅甸局势尚是平稳之际,要迅速扫平滇西,然后前往滇东,扫灭当地的弘光伪朝残余势力以及不服唐军统治的当地土司。

    待到滇东平静,整个云南尽归于唐军统治后,黄得功部要立即出兵前往桂西,与唐军第二镇兵马一道,东西夹击,把广西当地的弘光伪朝势力,全部消灭。

    李啸此令一发,黄得功收到消息,立即加快速了平定滇西的速度,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他迅速平定整个滇西,遂又挥师进军滇东。

    唐军挟平定滇中与滇西的余威,进军弘光伪朝势力更加薄弱的滇东,自是愈发势不可挡。兵锋所向,敌军向乎望风归降,连一个敢对对战的对手都没有。

    倒是当地那些土司,尚有不明形势者负隅顽抗,稍微拖住了唐军一统滇东的步伐。只不过,这些滇东的土司势力,无论是兵力还是部落人口,比滇中与滇西规模皆是要小得多,故对唐军造成的阻力十分有限。这些反抗的当地土司,基本都是稍微抵挡一阵,便被唐军迅速消灭,其全族老小,皆被唐军全部发配海外。

    在唐军在滇东一路凯歌高奏之际,桂西的弘光伪朝残余势再也坐不住了,他们的告急文书,向雪片一般,通过南边尚未封锁的海路,迅速地传递到了弘光朝廷的首都福州。

    弘光朝廷实际掌权者郑芝龙,见到这些来信,不由得眉头大皱,心头更是十分不安。他略想了想,便让其大弟郑鸿逵,三弟郑芝豹,还有其子郑成功,一道来厅中议事。

    至于那个弘光伪朝的监国朱由崧,到了现在,已完全被郑芝龙彻底架空,成了一个彻底无用的傀儡。

    因为现在弘光伪朝治下,基本只剩郑芝龙所掌控的福建广东两地,故郑芝龙对朱由崧愈发轻视与冷淡,基本上政令俱由已出,朱由崧连一个橡皮图章的作用,都完全丧失了。

    故而,这样的军情会议,郑芝龙根本就没想过要向朱由崧去作请示,而是直接绕过他,自行在自家府邸开会解决。

    听到大哥传令,郑鸿逵,郑芝豹,以其子郑成功,皆来快速来到其客厅,一起议事。

    郑成功是郑芝龙的长子,时年二十四岁,生得威武雄健,俊逸非凡,郑芝龙在心下,亦暗自认为他就是未来的郑家家主。往日没事时,皆带着身边,以期言传身教,让其尽快能担事成熟。

    故而,这商议对何应对桂西求援一事,那原本去港口监察海船打造的郑成功,亦被唤来参加会议。

    各人入得厅来,郑芝龙将那些桂西的求援信件,给各人传看了一番,又向各人简述了一番时局后,便忧心忡忡地问道:“各位,现在唐军已然平定贵州与云南,估计接下来,必定会从东西两面,一道夹击广西本部,这样一来,只怕桂西桂中等地,俱是难保啊。各位现在有何高见,尽可一述。”

    郑芝龙此话一完,脾气最为暴躁的郑芝豹立即大声嚷道:“奶奶的!狗入的唐军欺人太甚!再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他们以为我们郑家军全是吃素的呢!大哥,以俺来看,需得立即调集大军,去给那狗入的唐军一个迎头猛揍!”

    郑芝豹一语说完,郑芝龙眉头紧皱,郑鸿逵亦捋须不语,而郑成功则是冷笑着回了一句:“那依三叔看来,我军去该如何猛揍唐军呢?”

    郑芝豹斜了他一眼,又大声道:“以俺看来,要是痛快点,就径自发兵,往西直攻那驻守广西东境的唐军第二镇兵马,先把这般狗入的给全部灭了,再进兵云南贵州。若是要迂回些,就派出大船,运载大军,从广西南边海岸登陆,给那唐军第二镇兵马来个后侧包夹,也能灭了这般狗入的。总之,就是要先把那唐军第二镇兵马,给全部就地消灭!”

    郑芝豹大声说完,环视众人,却发现众中皆未在看自已,仿佛自已刚才所说的话语,不过仅是一场玩笑一般。

    郑芝豹急了,他冲着郑芝龙大声喊道:“大哥,你们怎么都不说话?!难道小弟说得不对么?唐军现在如此猖獗,若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如何可遏制住他们的发展势头,如何可救得桂西现在这般危局!”

    郑芝豹气吼吼地说完,郑贵龙却依然沉默不语,郑鸿逵与郑成功二人,亦是皆不吭声。

    郑芝豹见众人这般态度,气得狠狠地一跺脚,然后双手叉在胸前,气鼓鼓地望向窗外,亦不再作声。

    整个客厅中,一片难堪的沉默。

    郑芝龙一声轻叹,转过头来,对其子郑成功问道:“成功,以你来看,桂西的局势,我军却该如何应对,方为合适?”

    郑成功略一沉吟,便向其父拱手回道:“父侯,以孩儿之见,我军当放弃桂西,谨守福建与广东两地,方为可行之举。”

    “啥?!你说啥?!”郑芝龙尚未发言,一旁的郑芝豹已然又是急吼吼地大声嚷道:“奶奶的!为叔真没有想你,成功你竟这般胆小,连与唐军交战的勇气都没有!你就这般将桂西一带全部拱手让予唐军,这,这可真真丢尽了我郑家的颜面!”

    “哼!却不知道叔叔所说的颜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郑成功冷笑一声,眼中一道寒芒闪过,直直地凝视着对面暴跳如雷的郑芝豹:“三叔,如果说,把我们郑家手下的兵马,硬派出去和一个不可能战胜的对手作战,那侄儿还真是不知道,这般作为,是究竟是勇敢还是鲁莽,是为国立功,还是草菅人命!”

    “你!你说什么!”被自已的侄子当面呛对,郑芝豹异常愤怒,直喘粗气。

    郑成功却不看他,转而又向父亲郑芝龙拱手道:“父侯,现在唐军第二镇兵马,自攻占桂东一带以来,已兵分三处,互为犄角之势,其各部营地,皆是经营得十分牢固,并无任何破绽留给我军。且唐军兵精将锐,又有大量火炮火铳助阵,若是其以逸待劳等我军来攻,那我军无论是当面进攻,还是背后迂回,只怕皆是难有胜算。若在这般境况之下,还要强驱我郑家部下兵马前去攻打唐军坚城,那与令他们前去送死,又有何异。”

    郑成轼说到了这里,又犹疑了一下,复继续道:“父侯,其实不需孩儿多说,你也知道,我军与唐军相比,水师要强于他,但陆军却是远弱于他。若我军弃长使短,强与其争,只怕最终结局,着实不妙啊。”

    听完郑成功的分析,郑芝龙皱着眉头,不停地捋着胡须,半晌没有说话。

    他沉默良久,才又转头问郑鸿逵:“鸿逵,依你之见,我军要如何行事,方为妥当。”

    一直沉默到现在的郑鸿逵,才终开轻咳一声,开始发言:“大哥,三弟,成功,以我看来,若只凭我军单独进攻唐军,确是不妥。但若就此放弃桂西,坐视唐军在吞并云贵后,又要将与我广东接壤的广西全境纳入其治下,却不闻不问,完全无所作为,此举亦是不对。我方才思虑良久,得了一条可行之计策,愿各位听我详细一说。”

    郑芝龙双眼一亮,急道:“老二你休卖关子,速速道来!”

第七百九十一章 安南借兵,合攻唐军

    郑鸿逵见众人的目光皆齐刷刷地望向自已,不禁又淡淡一笑,方对众人说道:“大哥,三弟,成功,说实话,光以我军之陆上兵马,去与坐守坚堡以逸待劳的唐军相攻作战,确是勉为其难,其胜算,可谓微乎其微。但是,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有力的帮手呢?”

    “帮手?什么帮手?”郑芝龙不明其意。

    “大哥,以小弟看来,那安南郑氏,便是我郑家兵马的最佳助手啊。”郑鸿逵沉声道:“如果我军想要援助桂西,想要攻灭那驻守桂东的唐军第二镇兵马,必须同时从东西两处,一同夹击其部方有胜算。故而,我认为,在我军从东边往西攻之时,必须有另一支兵马,可从西边往攻,如此用兵,方可全歼唐军第二镇之兵马。”

    郑鸿逵略顿一下,便道:“故而,要要在西边寻找援兵,那安南郑氏,便是我军的最佳助手啊。”

    “哦,叔叔对安南局势,可是十分了解么?那你且说说,现在安南形势,却是如何?”郑成功在一旁问道。

    郑鸿逵环视众人,见三人皆在注观自已,便轻咳一声,继续道:“安南,此时正处于第二个南北朝时期,但实际形势却比南北朝还要复杂。黎朝击败莫朝之后,黎朝的两员大将阮淦和郑松势力大张,为争权而起内讧。郑氏以升龙为中心,挟朝廷自重;阮氏则南下顺化,发展割据势力,与郑氏对抗;而莫氏残余则盘踞北部高平,颇类似于一个小三国的争斗格局。”

    “这三国之中,莫氏与阮氏,分处南北,其力量皆是薄弱,独有那据有升龙城的郑氏,国力强盛,兵马众多,足可为援。所以,只要我们能提出一个令其动心的条件,那郑氏必发兵来援,这样的话,唐军必会左支右绌,无法应对,最终被我军与安南军联手攻破。”

    郑鸿逵说到这里,郑芝豹激动地大声嚷道:“二哥此计甚好!他娘的,唐军也是三头六臂的怪物,咱们这两边夹击,他们必定难以应对,咱们当可将他们一鼓荡灭!再把这帮贪得无厌的家伙,全部消灭在桂东一带!”

    郑芝豹这般欣喜表态,郑芝龙却犹是胡须捋个不停,他沉吟了一下,方问道:“二弟,你所说的计策,看上去倒是不错。只是,要如何才能打动郑氏,让他们甘心出兵,与我军一道夹击唐军呢?”

    仿佛早知道郑芝龙有此一问一般,郑鸿逵微笑道:“大哥,你知道,现在郑氏虽然势力最大,但他对北面的莫氏,以及南边的阮氏,却依然不能将其攻灭。这些年来,光是郑阮双方,就进行了七次大规模战争,少则一年,多则八年,双方各有胜负。这持续的战争,让双方都有筋疲力尽之感。故而,这南北两边的忧患,让现在的郑家之主郑柞,可谓食不安席矣。”

    “所以,我军若能提出,只要郑氏愿意成为我军的援兵,与我军一道发兵攻灭那唐军第二镇兵马,那我军亦可助其攻灭北面的莫氏与南面的阮氏,这样的交易,这样有诱惑力的条件,相信一定能打动郑氏家主郑柞之心。”郑鸿逵眼中亮光闪闪。

    一旁的郑成功,却是一脸犹疑地摇了摇头:“二叔,你提这般条件,以小侄看来,只怕未必能打动郑氏。毕竟,郑氏与我军向无交情,自不会轻信我军。他们一定也会担心,若派了兵马,我军将来却不兑现诺言,那对郑氏来说,岂非是狗咬猪尿泡空欢喜一场么?这样的话,想必他们不会痛快答应。”

    郑成功的话,亦说中了郑芝龙的心思,他轻叹一声道:“功儿说得有理,郑氏不是傻瓜,不可能会被我军这些空头承诺给打动。若要他们出兵,一定还要有更有诱惑力的条件,才能真正打动他们。”

    郑鸿逵急辨道:“大哥,成功,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之本意,是要告诉郑氏,他若出兵帮助我军,我军必定会以此条件作为回报,让其一统安南。当然,因为交情尚浅,他们现在未必会相信我们,那我们可再出点实际利益,来诱惑郑氏出兵。”

    “是何实际利益?”郑芝龙追问了一句。

    “大哥,现在广西一地,若是我等未能救援,那等到唐军从云南调兵过来,那广西全境,必定尽落敌手,这是没有任何疑问之事。”郑鸿逵脸色凝重:“所以,小弟在想,我等当可赠予郑氏大批金银,以为其作为援兵的军资,另外,可对郑氏说明,若其发兵攻打唐军,那唐军现在所据之地盘,当可全归其有。其财税人口,亦全部归于安南。这般条件,想必会让郑氏颇为心动吧。”

    “啊?这如何使得!”郑成功连连摇头:“广西乃我大明国土,岂可轻弃于安南藩邦,这般自弃国土的行为,将来在史书上,怕是要万人唾骂啊!”

    “骂就骂!现在局势如危急,广西全境眼看就要尽沦于唐军之手,我等还能在乎后世几个酸儒的指骂么?”郑鸿逵亦是激动起来:“如果不能给郑氏实际利益,他们就不会派出援兵,那等到唐军东西夹击广西之时,我等将再无任何办法可想,只能坐视唐军将广西全境尽数吞并!更何况对于我军说,这广西一省,是全部尽沦于唐军之手好,还是仅有小部份土地被安南占据好?这个选择,相信各位都有明确的判断。”

    郑鸿逵说到这里,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向郑芝龙拱手道:“大哥,大丈夫处世,凡事当计长远,孰可只看到眼前呢?只要能把唐军打退,夺回广西,甚至将来再夺回云贵,那么,就算现在让那安南占据我广西一小块地方,又有何妨。等待我们把唐军打退了,再与那安南郑氏翻脸,再把失去的国土夺回,不也是完全可行之举么?现在时间如此紧急,只恐唐军不日就将一统滇东挥师东进,到那时候,大哥再来后悔,再就再无任何办法了啊!”

    郑芝龙听到这里,已完全被郑鸿逵说动,他点点头,对众人大声道:“二弟之言甚是有理!就如二弟所言,我等就以这般条件,去与安南谈判结盟,让他们速派援兵,一道出兵夹击唐军第二镇兵马!”

    他略顿了一下,又道:“鸿逵,我派你为我郑家全权代表,前去安南升龙城面见郑家家主郑柞,赠银割地,求其结盟,令其速派援兵。”

    郑鸿逵站起身来,大声应道:“是!谨遵大哥之令!”

    郑芝龙转头又对郑芝豹与郑成功说道:“芝豹、成功,我令你二人,为本次西征之主副将,调集五万精兵,做好充足准备,等安南郑氏援兵一派,立即出兵攻打那唐军第二镇兵马。”

    郑芝豹郑成功二人齐齐应道:“是!吾等谨遵谕令!”

    郑芝豹郑成功等人紧张集结兵马,调派钱粮之时,那郑鸿逵携了黄金五千两,从福州乘海船,一路西去,前往升龙城。

    数天后,郑鸿逵到达安南口岸,禀明来意后,便有兵卒带其前去升龙城,然后顺利地在皇宫中,见到了郑氏家主西定王郑柞。

    郑鸿逵此行的目的,早有耳目飞报给了郑氏家主郑柞,郑柞闻其言,心下十分欣悦。故其见到郑鸿逵见到大殿,乃起身作迎,作出一副欢迎上国使臣到来的恭谦态度。

    其实,这安南郑氏,乃至其北边的莫氏与南面的阮氏,在面对中国王朝的时候,采取的都是实用主义。前附明,后附清,都没有什么基本的政治理念,只为其统治得以延续而已。

    对于小国来说,有奶便是娘,大腿可抱就称臣纳贡,乃是不二的存身之道。故而,见到郑柞一脸谄笑地作欢迎状,郑鸿逵在心下,并未有多少喜悦,仅仅是淡淡一笑罢了。

    行过宾主之礼后,郑柞随即令人给郑鸿逵看座,郑鸿逵落座之后,便把自已的意图,以及所提的条件,向郑柞简要地说了一遍。

    听完郑鸿逵的话,郑柞虽然脸上满是谦恭的笑容,心下却在迅速盘算开了。

    这个一手摭天挟持弘光朝廷的郑芝龙,打得倒是一副好算盘哪。

    他们想对付那驻守广西的唐军,自已兵力不足,便想利用我安南兵马为其解困,然后东西两边夹击唐军兵马,不能不说,这算得上是一步妙棋。

    现在唐军在广西之处,仅有第二镇兵马驻守桂东一带,离他们最近的援兵,也就是唐军第九镇兵马,尚在云南征战不休,根本就没有办法立即脱身前往广西,那在这个紧要时节,如果郑家与安南联兵作战,一道夹击那唐军第二镇兵马,应该说,胜算还是很大的。

    只不过,自已要就此答应他吗?

    虽然,郑鸿赠予自已黄金五千两,又允诺将来拿下唐军地盘后,可将其归于安南所有,且在其后,又可复帮自已去攻打那北边的莫氏与南边的阮氏,但这样的条件,看似诱人,只怕也未必没有陷阱呢。

    毕竟,唐军一灭,那广西一地,郑家军就是一支独大的军事力量,他若那时候要来翻脸,只怕那唐军的地盘,自已未必好拿。

    更何况,唐军一灭,那与自已向无交情的郑家兵马,是不是还真的有心去帮自已消灭莫氏与阮氏,亦是难说得紧。

    可见,郑鸿逵所说的这般条件,看似诱人,却是未必有实现的可能。所以自已决不能轻易相信此人之话语,而白白地为他人火中取栗。

    想到这里,郑柞脸上泛起一阵假笑,便捋着胡须,故作难色地对郑鸿逵说道:“这位天使,你之两国结盟共抗唐军的提议,虽是甚好,只是小国自有难处,恐难奉命呀。”

    “哦?郑家主有何难处,可否一说。”郑鸿逵故作平静。

    “这个么,本将也不瞒天使,实话和你说,我安南最大的问题,也是最为郑某心下不安的地方,便是北边的莫氏与南边的阮氏这两名安南的叛臣啊。我安南若是出兵,则郑某深恐他们会趁我安南国内空虚,然后发兵前来攻打,若如此,则我安南堪忧矣。所以……”

    说到所以二字,郑柞故作姿态地长叹一声,表示实在为难。

    见郑柞这副油盐不进难以说通的模样,郑鸿逵恨得暗自咬牙,却又不得不故作同情之态连连点头,然后问道:“西定王之顾虑,某家亦深以为然。那依郑家主之见,可是要因为以上困难,而拒绝与我军合作结盟了么?”

    郑鸿逵这话,明显地让整个大殿为之冷场,郑柞亦颇觉尴尬,他试探性地回了一句:“天使,其使呢,如果贵国能先帮下我国,那我国免去后顾之忧后,倒也确是可以与贵国结盟,一道发兵攻打唐军。”

    “哦?西定王有要求,但可直说。”原本心灰了一半的郑鸿逵,眼中顿有亮光一闪而过。

    “天使,现在那莫氏与阮氏,皆是我心头大患,如果贵国肯先发兵,助我安南扫灭这两个叛臣,那我等必然再无后顾之忧,可与贵国结盟,一道往返广西的唐军。”郑柞小心地说道,一边观察着郑鸿逵的反应。

    郑鸿逵见自已想来劝这郑柞一道攻打唐军,如今是要反过来,被他利用,去攻打郑氏的宿敌莫氏与阮氏,心下不由得顿是恨得直痒痒。

    他耐着性子听郑柞说完,便苦笑一声道:“安南之事,确是麻烦。只不过,待我军发兵攻灭这莫氏与阮氏,时间必定已是牵延太久,到那时,只怕唐军早已将整个广西全部吞并了,那样的话,与贵国的结盟,又有何意义呢?”

    仿佛猜到郑鸿逵会这般说,郑柞又急急说道:“若贵国感觉为难,认为会赶不上唐军进攻广西的时间,那我国也可退而求其次,只求贵国能帮我国,先灭了北边那势力最弱的莫氏即可。莫氏仅据高平一地,若有贵军相助,必可一鼓而下,这样定可赶在唐军进入广西之前,结束这场战斗。而莫氏一灭,我国可兵分两部,一部在南边防驻阮氏,另一部则随贵军一道进入广西攻打唐军。这样的话,贵国与我安南,各取所需,同结盟好,共抗唐军,岂非大妙?”

第七百九十二章 唇亡齿寒,入援莫氏

    西定王郑柞这一说,原本颇为沮丧的郑鸿逵心下,不由得又泛起了新的希望。

    如果自家兵马,真的能助郑柞一臂之力,与郑柞的军队,一道灭了那据占安南北部高平的莫氏,应该也确实花不了太多时间。

    那接下来,郑柞将再无理由拒绝自已,只能乖乖地派兵协助,与已方兵马一道进入广西,去攻打那驻守于桂东的唐军。

    更何况,那莫氏所据的高平,虽然只是一隅之地,却是十分重要的地方,此处位于云南与广西的交界之地,如何真能把这里给迅速攻下来,那毫无疑问,会给唐军将来的行动,造成重大的威胁与阻碍。

    因为,两郑联军拿下高平后,完全可以径自进入云南,去与正在滇东作战的唐军第九镇兵马作战,也可从此进入桂西,从而彻底地隔绝唐军两镇兵马的合围攻击。

    甚至可以说,如果这两点都未能做到的话,有高平这个突出的楔子在,唐军将来的东进,都将会畏首畏尾十分忌惮,最终令他们不战自乱,从而为自已攻灭唐军,创造十分有利的条件。

    郑鸿逵想到这里,脸上便浮起笑意,他轻咳一声,缓缓道:“西定王,贵国所提条件,倒亦是未必不能考虑,只不过,我军若要与你部一齐合攻高平,需得先从海路到达安南,方可行事,这样的话,这一路的费用……”

    “天使勿忧!贵军前来我安南,这开拔银子与粮草,皆可由我国负担。另外,只要能顺利攻灭那莫氏,敝国还当另有重礼相送,以酬贵军远来相助之恩。”见郑鸿逵似有应允之意,郑柞双眼放光。

    郑鸿逵笑道:“如此甚好!不过,这事情一码归一码,将来贵军与我军一道攻打广西的唐军,我军依旧会如方才所讲的条件,给予贵军充份的支持。”

    郑柞一脸喜色,急急点头道:“天使之言,甚是有理!这样的话,两国结盟,共同对敌,将再无任何异议了。”

    接下来郑柞下令,摆开盛宴,款待郑鸿逵一行人,这场宴会,歌舞相连,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随后,郑鸿逵与郑柞二人详细商议,最终定了两家结盟,共抗唐军的具体协议。

    其协议内容,主要如下;

    1、安南与弘光朝廷结盟后,郑家首先派出5万精兵,从海路到安南,然后在升龙城与安南主力部队3万人汇合,一道合攻据占高平的莫氏。

    2、郑家出兵到攻灭莫氏,其钱财粮秣,皆由安南负责,确保大军后勤无虞。

    3、莫氏一灭,则郑柞派出3万精兵,与郑芝龙部兵马一道,一齐前往桂西,准备合力攻打驻于桂东的唐军第二镇兵马。

    4、唐军若被歼灭,郑芝龙部重夺广西之后,则郑芝龙履行约定,将安南兵马所占的唐军地盘,划归安南所有。故在进攻广西的战斗中,安南军队的钱粮,皆由郑军供应。

    5、将来两军若还有进一步的协作,可在此基础上,作下一步的详细商谈。

    协议既定,郑鸿逵起程回国,去向郑芝龙复命。

    听完郑鸿逵的叙述,郑芝龙虽然对于郑柞要求他们先帮安南攻灭莫氏,略有不满,但对于郑鸿逵的整体规划,还算较为满意。

    这年头,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那个西定王郑柞也是血火中杀出来的人物,没有足够的利益,这家伙如何会动心同意呢。

    于是,郑芝龙迅速同间敢郑鸿逵的协定,然后,他派郑鸿逵为主将,郑彩为副将,率5万精兵,从福州乘海船出发,一路直往安南而去。

    郑芝龙心下盘算得清楚,现在合攻唐军第二镇的兵马,有东边郑芝豹郑成功的东路5万精兵,又有西边郑鸿逵郑彩的西路5万精兵,再加上安南的3万精兵作为协助,总共多达13万兵马,一道合攻那不过4万余众且分驻三处的唐军第二镇兵马,当是手到擒来。

    而对于消灭那据占高平的莫氏,郑芝龙更是胸有成竹。

    毕竟,在安南郑氏的重压下,莫氏政权已然苟延残喘,有如风中之烛。如果自已这五万精锐与其一道相攻,相信要攻占这么个小小的高平,乃是易如反掌,根本就不在话下。

    就在郑鸿逵与郑柞签下结盟协议之后,莫氏安插在升龙的细作,亦是迅速地将这份协议的内容,给飞速给向高平城的莫氏家主莫敬耀禀报。

    高平城,莫氏皇宫。

    楼阁高下,轩窗掩映,幽房曲室,回转四合。红色的宫墙围绕着富丽堂皇的宫殿,宫殿外有花园,花木繁茂,翠竹千竿。花园旁又有莲池,绿水浮波,荷香扑面。

    这里便是莫氏在高平孟泉修建的宫殿,观此豪奢,又哪里象卧薪尝胆、振作勃发的气象?要知道,莫氏仅据高平弹丸之地,财政十分拮据,却丝毫没有节俭,大肆挥耗,修建宫殿、庙宇,实是令人慨叹。

    而除了这座宫殿外,莫氏家主还在孟泉建栋麟寺、园明寺,“作丁字,左右行廊,后堂僧房在焉”可谓是穷奢极欲,不惜财力人力。

    正因为莫氏这般铺张糜烂,他们才在黎朝历史上,第一个走向彻底消亡。甚至其子孙都不被允许留在越南国中,不得不回到中国在各地讨生活,到了现代社会,已是连新疆之地,都有莫氏后人组建的村落了。

    那莫氏家主莫敬耀,听了密使的禀报后,亦是大吃一惊,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后腰直窜入脑顶。

    他极其厌烦地一挥手,那密使有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般退下堂去。

    “哼!郑氏卑鄙苟且,窃权虐民,已是万夫所指,人神共愤。这般无义之贼,本当天人共诛,方解吾恨。却没想到,于今之际,此贼却勾结外敌,竟是要来抢先图我!这,这真气煞我也!”莫敬耀怒捶案桌,气得胡子直颤。

    其子莫元清,听了父亲的这番抱怨,亦是紧皱着眉头,然后他犹疑地说道:“父亲,郑氏纵是可恨可恶,又岂会被我等徒然骂死?还望父亲消气养身,赶紧想办法应对方好。”

    莫敬耀又是一声长叹:“现在局势如此危急,为父安有甚好办法可想!想我莫氏,仅据这高平一地,兵微将寡,如何是那两郑联军的对手!以我看来,若是这两贼真的联军来攻,为父与你,恐怕唯有弃城而逃,躲往明境,方可保身安命啊。”

    莫敬耀说完,又连连叹气,一副沮丧至极的表情。

    只不过这时,儿子莫元清眼中却一闪亮,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复对莫敬耀急急说道:“父亲,既然郑氏可以求取外援,那我莫氏家族,为什么不可效仿其举呢?要知道,就在我军地盘北面,可就有一位极好的帮手哇!”

    “哦?你的意思是?”

    “父亲,你想想,郑氏能与郑芝龙部联手,那我们为何不能与北面的唐军相联手呢?”莫元清目光炯炯,声音振然:“现在明国境中,唐军独大,那唐王李啸,更有连立两帝,位极人臣,其煊赫权势,倒是有如一位隐形的君主一般。这样的人物与其治下军兵,当是我莫氏最佳之外援哪。更何况,现在唐军正在滇东一带与当地土司交战,与我高平甚是相近,若派出使者,诚词以求,更奉让足以令其动心的条件,那唐军必会因利而动,答应入援我国。只要有唐军来援,则我国万事无忧矣。”

    莫元清这般话语,让莫敬耀连连点头,脸上顿现欣慰之色:“吾儿之策,甚好啊。只不过,以你之见,要以何策,方可打动唐军,让他们顺利派兵入援我高平呢?”

    莫元清略一沉吟,便迅速回道:“父亲,这金银财宝,自是要大力赠送。若还不能打动唐军,我等可更向其晓以唇亡齿寒的道理。”

    “唇亡齿寒?”

    “是啊,父亲你没听那密使说么,现在两郑联军,拿下我高平,不过仅是为了那郑氏没有后顾之忧罢了。他们真正的目标,还是位于广西的唐军,想要两郑联军,一道把广西的唐军给灭了。他们打的这般好算盘,我等可将其全部告之唐军,然后唐军来衡量轻重,最终同意入援我国,抵抗这两郑联军来袭。”莫元清急急说道。

    莫敬耀又是连连点头,然后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作出一副决心已下的模样:“孩儿所言甚是有理,那为父就派你为代表,迅速进入云南,去与唐军谈判。如何能让唐军顺利与我莫氏结盟,入援高平,那孩儿当记首功!”

    莫元清急急拱手:“谢父亲,孩儿一定尽快出发,不辱使命!”

    莫元清随后便搜罗了十余人的使团,又在整个高平之中搜刮了一遍,弄得民怨载道,才得了两千两黄金。便急急与父亲莫敬耀告别,带着使力一路西去,径往云南。

    本来,莫元清一行人,打算径去昆明求见。不过说来也巧,此时的唐军,正在其主帅黄得功的带领下,带兵打到了元江府附近。此处离高平倒是甚近,故莫元清一行人发现唐军踪迹,立即前来求见。

    于是,在山谷外的一块空旷地界,唐军主帅黄得功,正式接见莫元清一行人。

    莫元清先自报家门,又赶紧献上这两千两黄金,一副十分恭顺的模样。莫元清见黄得功与一众部下脸上皆颇有好感,便立即扑通跪地,开始大声诉苦。

    “禀黄大人,我莫氏昔先祖有遗嘱:滋莫家气运已终,黎氏复兴,乃天数也。我等宜避居高平,养成威力,屈节待时,伺其天命有所归而后可。”莫元清故作一脸悲痛地说到这里,却在暗中观察黄得功的表情与反应:“今黎朝名义虽正,然然权归郑府。欢爱之士,多据要津,其风声气息,与四宣宽和平易,不能无异。兼之先祖明德、大正之政,固结于民心者未忘。故天运既还,然人心之向我莫氏者未尽还。通儒文士,亦往往铲彩埋光,岂不是待我莫氏中兴而应世乎……”

    见莫元清尽说一些毫无意义的废话,黄得功忍不住皱眉打断他:“你说话别文绉绉的,本将有要事在身,可挑拣紧要话来说。”

    莫元清话语一抑,遂又急急拱手道:“禀黄大人,然而,我莫氏虽踞于高平一隅之地,那郑氏却贼心不死,一心要致我莫氏于死地,实是可恶至极。就在前段时间,郑氏与弘光朝的郑芝龙部结盟,准备一道攻打我高平。可怜我高平一隅之地,又无甚危峻城池可守,如若两郑联军大举来攻,只怕我高平难守,莫氏必灭啊!”

    “哦?是吗?竟有安南郑氏与郑芝龙联手攻你莫氏之事,倒是稀罕哪。”黄得功脸上浮起一丝讥讽的笑容:“所以,你们的莫家主为免莫氏危亡,就专门派你前来,希望让我军入援你部,以解危困是吧?”

    莫元清见黄得功说得这般直接,不由得脸上一红,不过他眼珠一转,又立即说道:“黄大人,有道是唇亡齿寒,这两郑联军万一真攻下我高平,那对贵军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黄大人你想,那两郑联军若是顺利拿下高平,则相当于在贵国的云南与广西之间,牢牢打了一个楔子,会给贵军行动,造成相当不便的影响。且在下听闻,那两郑联军,在拿下高平后,下一个目标,便是在广西的唐军。他们准备从高平进入桂西,然后与广东的郑家兵马一道,两处合击广西的唐军,若是这般,那贵军在广西的兵马可就……”

    说到这里,莫元清故意顿了一下,他发现,那唐军主将黄得功的脸色,果是为之一变。

    莫元清心下不免得意,他知道,自已的语话,让黄得功肯定也听在心头,不得不要好好权衡一下入援高平的重要性了。

    莫元清趁热打铁,又急急说道:“当然,天朝兴师讨伐,大义在手,兵威赫赫,定是势如破竹,胜利可期。若能两军联手,一举破郑,此诚我莫氏中兴之机会,亦是贵军一举定鼎西南局势的大好良机啊!”

第七百九十三章 一营兵马入援足矣

    莫元清说完,又是一脸期盼地望向唐军主将黄得功。大热的天气里,他脸上的热汗,有如流水一般往下淌。

    而唐军主将黄得功,听完那莫元清的话语,亦不觉陷入沉思。

    莫元清这厮,虽是一心想保全其高平地盘不失,让他们莫氏有个最后的据点,可以继续苟延残喘。但对于唐军来说,如果能帮他们保住这高平一地,对唐军将来的发展,却亦是极有益处的。

    毕竟,如果唐军入援高平,凭着唐军的雄厚兵力,那无疑是高平之地最有份量的存在。唐军当可顺手将高平这一带安南地盘,牢牢至于自已的控制之下,至于那高平莫氏,亦会毫无疑问地成为了自已的下属藩邦。

    那么,据有高平又有莫氏相助的唐军,接下来,无论是仅仅应对两郑联军的进攻,还是更有野心地往安南推进,都是水到渠成毫无阻碍之事。

    所以,莫元清的这个请求,无论于情还是于理,自已都完全有必要答应。

    想到这里,黄得功淡淡一笑,便回道:“莫公子所言,亦是有理。莫氏忠顺之心,更是令人感怀。这样吧,莫氏如今既然有难,那本将自不会坐视不理。我将派出我军乙营兵马,以及我唐军一半的火炮部队,由乙营营长翁之琪统领,立即前往高平入援。“

    莫元清见黄得功终于同意派兵,脸上顿时满是欣喜之色。只不过,他又犹疑地问了一句:”大人,贵部愿派兵马,在下与父王皆是十分欢喜,只不过,在相暗自思揣,却不知将,大人若仅派一营兵马与一半火炮部队前来,对迎战那兵力宏大两郑联军,会不会兵马数量有嫌不足……“

    ”哈哈,你莫担心。我军战力,岂是安南郑氏与郑芝龙部兵马可比,跟你说吧,要守住这小小的高平,本将派出一营兵马与一半火炮前去,已是足矣。有这些兵马前去,定可确保你高平无忧。而到了高平之后,你可如此……”

    后面的话语,黄得功故意压低了声音,那莫元清更是凑上前来,竖其耳朵听完黄得功的话语。

    黄得功一讲完后,莫元清立即连连涌起欣喜至极的笑容,大声赞道:“黄大人所言甚是!却是小的多心了,真是该死!那在下就不多叨扰了,我立即带使团返回高平,与我父王一道,随时恭迎天兵前来。到时候,便按黄大人之计,给那郑氏一个厉害的教训!”

    黄得功点点头,示意他可以退下了。那莫元清见大事已定,亦不多留,又极其肉麻地连声恭维了几句后,便带着使团急返高平而去。

    黄得功随即下令,让那离高平最近的翁之琪部乙营兵马,立即停止征伐滇东土司之事,带上唐军第九镇一半的火炮部队,转而全速开往高平,入援莫氏。

    至于甲营与丙营,则是继续留在滇东,在黄得功指挥下,征剿残余的不服唐军统治的当地土司。

    翁之琪率部来向黄得功辞行之时,黄得功又对他密嘱了一番,把他先前对莫元清所说的计策,对他又详细叮嘱了一番。

    翁之琪闻言,亦是连声称赞,大笑应诺,并向黄得功拍胸脯保证,此去高平,一定不辱使命,保证完成任务。

    接下来,翁之琪率领其部乙营兵马,以及第九镇的一半火炮部队,一路浩浩荡荡地从云南开往高平。不过数日,便抵高平地界,一行兵马,受到了高平郡王莫敬耀的盛情款待。

    对于唐军的及时入援,莫敬耀莫元清父子皆是十分欣悦,酒宴之上,父子二人轮番向唐军主将翁之琪敬酒,一副令人肉麻的恭维巴结模样。

    而这次酒宴之后,翁之琪与莫敬耀父子二人,复在一起聚集密议,仔细商定了在接下来,要如何实施黄得功的引蛇出洞之策。

    三天后,正在从全国调集兵力,积极准备北伐莫氏的的郑家大将郑桧,忽听到北面高平地界,有莫氏兵马蠢蠢欲动,竟似欲抢先渡过北流界河,径自攻往郑氏北面的重要关所,北芒城。

    郑桧立即将情报上报升龙城,得到消息的郑氏家主郑柞,顿时亦是十分吃惊。

    怎么回事?

    莫氏势力衰竭,兵马稀疏,自保尚是困难,如何会有勇气,胆敢前来挑战强大的郑氏,难道他们脑子不清醒,还是他们要自寻死路?

    郑柞忽然想到什么,眉头顿是紧皱成一团。

    难道说,是因为那莫氏得了强力后援,才会这般张扬,以致于要前来横加挑事么?

    而那莫氏现在能寻到的强大外援,自然是非唐军莫属了。如果唐军真的前来入援莫氏,那无疑是给莫氏打了一针鸡血,才让他们这般猖狂作肆。

    郑柞立即下令,着前线大将郑桧,仔细观察来犯的莫军动向,若发现其中混有有唐军兵马,则万勿轻易行动,务必等到升龙城中的支援兵马到来后,再一齐迎敌。

    郑桧得到家主郑柞之令,立即派出哨骑悄悄渡过北流界河,密切观察那些莫氏兵马的行动。

    不过,他们迅速地发现,这些莫氏兵马,倒也与往日差不多,依然是阵伍散乱,队型不整,一副士气低落无所作为的样子,其兵力数量,也不过寥寥千余人。而在其中,根本就没有没有任何唐军的旗号与兵卒。

    哨骑随即返回北芒城,将莫军兵力与动向,向大将郑桧作详实禀报。

    听到禀报的郑桧亦是糊涂了,莫氏这是搞什么鬼,士气低落,军无斗志,又未见外援,却还敢来横挑强邻,他们真的是疯了么?

    这时,城中的副将郑桦,向郑桧提议道:“大将军,既然莫氏自来送死,我军何不成全了他们?请大将军下令,让部下带领一支兵马,渡过北流界河,一举攻灭这帮不知死活的混蛋!”

    郑桦的提议,让郑桧亦是十分心动。只不过,他在心下,却还是十分警惕,一直沉吟不语。

    以弱挑强,不合常理呀。

    最终,郑桧只是下令,让哨骑继续观察河岸对面的莫军动静,全军紧守关隘险要,万万不可轻动。

    接下来的几天,哨骑皆来禀报,说河岸对面的莫军,兵力似在逐渐增多,从原先一千余人,增加到了数千人等,虽然看上去还是阵伍不整军无斗志的模样,却似有渡河攻击的试探。

    听到哨骑禀报,郑桧惊疑不已。

    不过,还是不敢擅作决断的他,立即又把前线的动态,向升龙城及时禀报。

    同时,郑桧在给朝廷的密信中要求,鉴于莫军现在行动诡异,恐有异变,让在郑芝龙部兵马未来之前,就速派大军前来北芒城,以便能以不动应万动,让莫军无机可乘。

    听了郑桧的禀报与请求,郑氏家主郑柞考虑再三,决定同意他的意见。故让其子郑带了两万精兵,从升龙城中紧急出发,一路北上入援北芒城。

    只不过,两万兵马出动,每天消耗的粮草都是相当可观的数量,长久驻守在北部边界,也不是长久之计,故郑桧给其子郑下令,让暂驻于北芒之处,等到郑芝龙部援兵一至,立即全军挥师渡过界河,全力攻打莫军,直取其老巢高平城。

    郑领命而行,带兵来到北芒城外,只不过,这北芒城仅是一偏僻边陲小城,城池十分窄小,容纳郑桧的三千军兵已是不易,如何能容得下恁多兵马。

    故郑的两万入援兵马,仅得暂在城外栖营,生活倒是颇为不便,与当日在升龙城的生活,更是远不能比。这般居住条件,让全体入援兵马皆十分烦躁又无可奈何。

    特别是作为世子的郑,心下的焦躁不安,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当他看到,河对岸那有如叫花子军队一般的莫军,竟还敢到河边来挑衅,那些令人难堪的叫骂,隔岸都隐隐可闻,让对岸的郑氏兵马,各人心下的怒火,更是难以遏抑。

    奶奶的,真他娘的野鬼欺家神!

    莫氏已然奄奄一息形将就木,却还敢派兵前来撩拨挑衅,真真欺我郑氏军中无人乎!

    郑热血上涌,随即把北芒城的主将郑桧,与副将郑桦一齐叫来,对他们大声言明,要立即出兵渡河,径去攻打对岸的莫军。

    郑此举,那憋了一肚子气的郑桦,自是全力赞同,而身为北芒城主将的郑桧,却是眉头不展,不肯轻应。

    郑见他一副老成持重不作表态的样子,心下不由得十分焦躁。他皱着眉头,大声道:“郑大将,现在莫军就在对岸,其兵员数量与装备等级,皆不可与我郑氏大军相比,本将若是带兵打去,定可将其一举歼灭。你为何还这般不发一语,小心翼翼,却是何故?”

    郑桧被这位世子逼问,脸上便显出尴尬神色,急回道:“世子,万是老臣胆怯,只是家主不是说过么,现在郑芝龙的援兵尚未到来,我军万万不可轻动,只宜在原地驻守,等其兵马到来,再一道渡河攻击。家主这般条令,老臣还请世子一道坚守,万万不可擅自行动。”

    “哼!你还真是越活越胆小,越老越没用了!”郑冷笑道:“你就没想到,如果连这数千有如乞丐一般的莫军在河岸对面挑衅,我军都不敢应对,只能等到郑芝龙部到来后方可行动,这未免太过长敌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了。想来我军援兵与守军加起来,共有对面敌军的7倍还多,如此壮盛之兵马,休说仅是消灭河对岸的这数千莫军,就是直攻到高平城下,亦毫不足惧也!如何象现在这般,只敢龟缩于界河南面,不敢渡河攻击,岂不会让天下人为之耻笑么!”

    郑桧脸上一道红一道白:“世子啊,休要这般心急。那郑家兵马,估计此时正从海上赶来,到了北芒城汇合,也就是十来天的功夫。这么一点时间,又有什么不可等呢?还请世子稍安勿躁,等到郑芝龙的援兵……”

    “闭嘴!”郑冷哼一声,厉声打断了郑桧的话语:“你这般胆小无用,父王让我带了两万援兵到此,你尚且不敢进攻,还一心要等那郑芝龙兵马到来,方敢用兵。实是比兔子还要胆小,本世子若是象你这样无用,莫说与敌交战,早就羞死了!也罢,你既这般无用,就在这北芒城中老实地呆着,我再留给你援兵一万,免得你在此担惊受怕。我与郑桦二人,自去破敌便是!”

    郑桧再无法阻拦,只能让郑与郑桦二人,带着一万余名兵马,浩浩荡荡杀过北部界河,直扑那些看上去毫无防备的莫军而去。

    果然不出郑所料,莫军虽然一直在河岸边叫骂不已,但他们一见到郑军主力出击,准备列阵渡河之际,顿是吓得嗷嗷乱叫,全军撒开脚丫子逃得飞快,等郑等人尽数过河,那些莫军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再不见半个人影。

    郑心下大快,正欲下令全军追击,却又听得,后面忽然传来叮叮当当的鸣金之声。

    这一刻,郑心下怒不可遏。

    “入他娘!郑桧这厮,恁的无用!竟然只会拖我军后腿,老子不听他的!”郑一脸暴怒。

    “世子,郑大将鸣金,只怕亦多有苦衷,反正现在莫军已退,我们还是先尽快返回吧。”郑桦在一旁苦劝。

    “呸!我军此番渡河,劳力费神,却是一名莫军士卒,都不曾拿获擒得,就这般灰溜溜地退兵回返,岂非笑谈!他郑桧怕死无能,本世子却不愿象他这般窝囊!”郑一脸狰狞,又厉声道:“全军听令!随我继续出击,万不得让莫军逃回本营!”

    “不可!世子万万不可冲动!”见郑执意进军追击,郑桦亦是急了,他纵马上前,一把拉住郑坐骑缰绳:“世子!前方敌情不明,郑大将之忧亦有一定道理。请世子立即率众回去,不然,郑大将上禀家主,只恐亦会责罚世子啊。”

    “哼!郑桧这厮,也只会向家父告个刁状罢了。你休再劝,且看我率军击溃莫军,再率兵回返,看那郑桧,羞也不羞!”郑一把拉开郑桦拉扯缰强的手,猛磕马肚,一马当先冲出阵去。

第七百九十四章 红河平原决战

    “冲啊!”

    见主将一马当先往前追击,那一万余名部众,立即人人斗志昂扬,纷纷挥刀舞剑,大步前冲,径直往莫军逃遁的方向狂追而去。

    很快,郑充部冲到了银山边缘,眼见到前面有莫军旗帜在招摇,郑毫不犹豫地下令继续追击。

    “不可!前面丘陵起伏,森林茂密,恐有敌军埋伏,世子万万小心!”郑桦又在一旁急急禀道。

    郑勒住马缰,放眼看去,发现此处地界,乃始十万大山余脉,地势开始连绵起伏,不象先前所经之地一样平临无垠,森林植被亦越发茂密。按理说,在这样敌情不明的丘附起伏的地界行军,确是应该如郑桦所言,万事小心方为可取。

    郑略一思考,便对郑桦说道:“既如此,那你派八百骑兵出前哨探,待探得前面情况后,我大军了随后再行。”

    郑桦见郑下得此令,顿是一愣,却又不得不急急应诺,随后便简选了八百骑兵,让他们冲出阵去,前往银山山谷探查。

    只不过,自渡河作战以来,这些骑兵根本就没有与莫军交手的机会,现在更是连半个莫军都寻不见,顶多只能远远见到几块东倒西歪的莫军旗帜,他们的警惕性早已大大下降,骄狂与轻敌的心态,倒是开始四下蔓延。

    因此,这部由郑桦派出的八百人的骑兵,名义是是出前探查,但实际却是大大咧咧毫无顾忌地全军开进,径直朝银山山谷进军。

    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前面一处无名山谷里,唐军乙营兵马,在第九镇副镇长翁之琪的亲自带领下,已悄然布置好了一处口袋阵,正等着他们象一群无知无畏的蠢猪一样,自已拱了进来。

    八百名郑军骑兵,就这样在一个炎热的午后,毫无察觉地走进了唐军的口袋阵中。

    等到这八百人的骑兵,全部走了山谷之后,一直躲在草丛中的唐军副镇长翁之琪,冷冷一笑,下达了全面攻击的命令。

    山谷的两头,迅速地被大批唐军枪兵牢牢封堵,扎紧了口袋,两边山腰上,两千杆火铳几乎同时打放,共有一千六百多杆响打响。

    火光刺目,余焰飘飞,大团大团的白烟涌起,八百多颗细小铅弹,有如死亡的小鸟,欢叫着向敌人飞去。首轮齐射,就干翻了二百余名郑家骑兵。

    连绵的惨叫从山谷中响起,剩余的郑家骑兵瞬间被打了,而在他们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山谷中四处乱窜之际,第二轮齐射又开始了。

    又是二百余名郑家骑兵被瞬间放倒,剩余的骑兵,迅速地崩溃了。

    接下来的战斗,更似一场屠杀。

    心惊胆裂的郑家骑兵,哀嚎着分别向山谷两头跑去,这时,第三轮齐射开始,将躲避不及的郑家骑兵,复有一百余人被干翻。

    紧接着,又是第四轮齐射。

    剩余的骑兵,只有一百余人,侥幸从密集的弹雨中逃得性命,他们发狂般地冲到山谷的两边入口,冀望逃出这地狱般的场景。只不过,迎接他们的,是无数杆凶狠捅来锋利无情的4米精钢长枪。

    这些长枪,有如长了眼睛一般,迅速地扎穿了他们的身躯与胯下的坐骑,让他们迅速走向死亡。

    八百名郑家骑兵,全部在这个无名山谷里,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更可叹的是,由于安南之地天气炎热,马匹难养,这八百名骑兵一死,郑的万余大军,竟除了自家护卫骑兵外,再无任何骑兵可用了。也就是说,随着这八百名骑兵的死亡,郑的万余大军,几乎只剩纯步兵的士卒。

    从山谷中传来的那些连绵震耳的枪声,立即吸引了附近的郑家兵马注意,他们惊慌失措地向上禀报,同时纷纷紧急集合,就地结阵以自保。

    此时,正在一处树荫下休憩的厥,听到手下禀报,顿是从地上惊跳而起。

    不是吧,这一路行来,莫军一个都没见,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偷偷地在这些的无名山谷中设了埋伏。

    这般家伙,端的狡诈无比。

    郑热血上头,二话不说,立刻下令,点集兵马,全军迅速冲向这个的无名山谷,要把躲在里面的莫军全部斩杀干净。

    只不过,他命令方下,副将郑桦又急急禀道:“世子,切莫再令全军进攻了,若我军尽数陷阵而入,万一里面有莫军与唐军的联合埋伏,那这一万余人的兵马,只怕是半个也难得保全!”

    “哼,你凭什么说山谷有唐军兵马?”郑一脸狰狞:“此仇不报,难解我恨!”

    “世子,我军已折了八百骑兵,敌情依旧不明,安可再轻易出击!若再中埋伏,全军战败,只怕家主那边,亦要重重责罚于世子啊!在下还请世子莫作意气之争,速速退兵为要回!”郑桦一脸急切之色,兀地苦劝不休。

    郑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极度的不甘与十足的无奈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脸孔都呈现一种奇特的扭曲。

    郑桦的话,对于郑来说,无异是一一副清醒剂。

    只是这清醒过来之后,郑心下,却是愈发羞惭到愤恨。

    安南难以养马,八百骑兵一齐尽丧,却是比被灭了数千步兵都更让人心疼啊。更耻辱的是,这些骑兵命丧于这无名山谷中,却连一个莫军都未曾杀到,更是连一个返回报信的人都没有。这场子与脸面,今天算是彻底丢尽了!

    今天这场战败,说起来,倒还完全是自已这个主将的责任呢。

    这渡河以来,自已对手下军兵过于放任自流,以致让他们懈怠松弛,全无军纪,最终在这样的擅自行动中,遭遇了全军覆没的结果。

    于今想来,悔之何及!

    他叹了口气,用一种极其冷淡的语气,对郑桦说道:“既如此,那就如郑副将所言,我军就止步,令全军尽撤吧。”

    郑桦如遇大赦,急急回道:“世子英明决断!在下这就去立刻传令!”

    此令方下,郑桦还未来得及下去通报全军,却又见到,那处的地平线处,已是隐隐有了异动。

    全体郑军皆是惊讶地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仿佛突出涌出一道细细的黑线,而随着自已的部下军兵越行越近,他清楚地看到,那条黑线越来越粗,渐渐地幻化成了无数整整齐齐的兵马。

    这些兵马,密密麻麻,气势极盛,正与自已行进的方向相对,同样开始快速朝自已方向,一路奔行而来。

    “啊!是唐军!是唐军的旗号!”郑桦在一旁,忽地大声尖叫起来。

    见到这些突出其来的浩大唐军阵势,主将郑的心,顿是瞬间就沉了下去,一时间,他竟有莫名的恐慌。

    这一下,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郑迅速地目测了一下对面的唐军兵力,他略略粗估了一下对面的兵力,发现他们不过仅有一万余众。

    他随即想到,按唐军的编制,这应该是唐军一个营的规模,他们一定是早早地在此处山谷中设了埋伏,就等着自已前来自投罗网呢。

    却没想到,自已虽然丧失了那八百骑兵,却也让唐军的埋伏得以暴露,让他们不得不出谷列阵,与自已正面决战。

    那么,这一战,自已到底是打还不不打?

    只是,想到这里,郑的嘴角,又泛起了一丝苦笑。

    现在两军即将交错对接之际,还能由得了自已安全撤退么?现在的局面,变化得如此突然,自已已是根本来不及撤离了。

    郑为自已这个怯懦的念头,暗暗感觉羞耻。

    真是岂有此理,自已也有一万多精锐部众,唐军不过区区万余人,兵力与自已相当,唐军就是再精锐悍勇,兵力有限又正面迎敌的他们,又有何可惧。

    而且,自已已在千里镜中看得清清楚楚,这些唐军此番前来,并没有携带诸如火炮或投石机之类自已最为惧怕的重型武器,他们也和自已一样,仅有步兵与骑兵而已。

    如果自已能及时派出军使,紧急前往北界河南岸,让那守将郑桧速发援兵,那这场接下来的战斗,自已还可迅速占有与敌军一旦交战,自已非但不会受挫,反而当可毫无困难地占据上风呢。

    郑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顿是闪出狠戾光芒,牙关更是不觉咬紧。

    他知道,这一战的价值与意义,对于郑氏家族而言,其实有多么的重要与关键。

    如果自已若能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带着这些部下,把这万余唐军全部消灭在此,那将来再与郑芝龙部兵马一道,乘胜拿那莫氏据守的高平城,这样的功劳,只怕父王要亲自出城,在升龙城郊外亲自迎接好自已,也是必然之事呢。

    更何况,能立下这般赫赫大功,自已岂非将是黎朝中第一人乎?

    这般荣耀与机遇,岂可落于旁人之手。自已若不抓住,又岂不是太过可惜。

    想到这里,郑喉头涌动,连呼吸都开始粗重起来,眼中开始满泛贪婪与嗜杀之色。

    “郑桦听令!”

    “属下在!”

    “我命你立即派人,前往南岸搬取援兵,让那郑桧尽速来援,务必让我军兵力,远超对面的唐军!”

    “得令!”

    “全军听令,立即就地摆开阵势,全军一齐压上,定要彻底消灭对面的唐军!”

    “得令!”

    在数名报信使者,向北界河打马飞奔之时,那热烈炙人的艳阳下,这平旷的红河平原边缘地带,一万余名流寇军兵排成一个长达一里开外的浩大矩形战阵,两边各有百余名残存的骑兵护住两翼,向着对面的唐军,呼啸着卷压过来。

    而在离郑氏兵马约二里开外,唐军亦停下脚步,开始就地排阵。

    唐军第九镇副镇长翁之琪,此时一脸凝重地,亲自指挥这场即将到来的遭遇战。

    他当然明白,这场战斗,对于整个安南北边局势,对于整个唐军第九镇乙营兵马来说,会是何等的重要,又是何当的关键。

    与有如狂热赌徒一般的郑不同,翁之琪的内心,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他知道,对面那些刚挨了闷头一棍的郑军,虽然八百骑兵尽丧,但因为无人逃走,他们尚对唐军的战力不甚了解,这便给了唐军充分的施展空间。

    唐军排成的阵型,是一个宽度几乎与流寇相等的一字长蛇阵,六千余名盾兵一字排开,那镶着两排锐利尖利的大盾,有如一道临时筑立的钢铁之墙。

    而在盾兵之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枪兵,他们在这盾兵筑成的钢铁墙上,在每面盾牌的上方,都搁有一根寒光闪烁的4米精钢长枪,有如蓄势待发的毒龙,阴狠地等到着对面越走越近的猎物。

    唐军枪兵足有三层,可以确保有足够的兵力填补损失,整个阵形十分严整,充满了凛凛杀气。

    而在枪兵后面,是手持震天雷的唐军辅兵,这些未着盔甲的辅兵,其实是唐军杀手锏般的存在。他们每人腰间挂着十多颗单手震天雷,看似无甚攻击力的他们,其实却是唐军最大的秘密武器。

    在整个唐军枪盾战阵后面,则是分列着两部骑兵,以及两部重甲横行队员,以这两股部队,来保护侧翼安全。

    见到自家军兵已然列阵完整,郑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全军攻击的命令。

    一场规模宏大的正面交锋,正式开始了。

    如果从天空下望,可以清楚地看到,唐军与郑军,宛如两道长长的粗黑线条,其中唐军的这一条,兀自不动。而郑军的那一条黑线,正有如一条蠕动的虫子,快速地向唐军进逼而来。

    见到郑军以铺天盖地之势冲来,翁之琪目光灼然,紧紧盯着郑军的动态,在郑军全军离自已阵前不过二百来步时,他将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

    于是,有如变魔术一般,在每面蒙铁大盾上方,在每个作好攻击态势的枪兵旁边,又出现了一名手持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

    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的枪兵,都立刻瞄准了对面正吼叫着冲来的郑军。

    翁之琪手中的令旗,猛地挥下。

    “预备,开火!”

第七百九十五章 两倍迎敌

    随着唐军火铳总长一声怒喝,三千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两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两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郑军猛扑而去。

    唐军使用的燧发鲁密铳,最大准确射程为一百五十步,相比现在两百步的距离,准确性当然无从谈起,但在郑军如此密集冲锋的情况下,只要在最大射程范围内,哪怕没有准确性的密集射击,依然可以造厉可怕的杀伤效果。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郑军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最前排的郑军,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竹藤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郑军,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那些狂热无比,依然径自冲来的郑军军兵,给活活踩死踩死伤,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射击,虽然完全无法瞄准,却也至少造成了六百多名郑军当场死伤,让郑军阵形,骤然出现一片混乱。

    在郑军阵型散乱,速度稍显迟滞之时,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两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两千五百余颗铅弹,因为郑军越发奔近了,又造成了八百多名郑军军兵的死伤。

    清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冲击的速度愈发减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郑军军兵,人人脸上原本狂热嗜血的表情开始退去,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在阵后监视的郑,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密集攒射中,还未够射程,就开始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该死的,两轮齐射,就把自已的阵型给打乱了,这帮怕死鬼,真真无用,真真给我郑家丢脸。

    “都给老子冲!冲上去跟唐军战斗到底!别他娘的都跟没吃饱饭一样!”郑双眼血戏,挥剑怒吼。

    郑厉声骂完,又下令手下一众护卫上前督阵,整顿阵型,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郑军军兵,继续前冲,攻到盾牌之处,去与唐军肉搏作战。

    “不可!世子万万不可冲动,唐军火力密集,我军兵力不足,万万不可再令其前冲了!需得等到郑大将派兵过来,再组织冲阵,亦不为迟!”郑桦见郑如此冲动,遂又在一旁大声阻止。

    郑被他这一声暴喊,亦是心头一凛。

    他细想了一下,感觉郑桦的话语,似乎有些道理。于是,他又立刻下令,让全军暂停冲击,就地散开,持竹藤盾牌者站在最前,尽可以减少唐军射击的伤害。

    在唐军准备发射打铳之时,郑派出的使者,业已赶回北芒城,去向守将郑桧紧急守救。

    听完使者的禀报,郑桧的脸都白了,涔涔细汗从额头迅速冒出。

    不是吧,郑此番出击,非但已折损了八百骑兵,更是现在直接与唐军当面作战了,那么,那骄狂自负的郑,真的会是久经战国的唐军的对手吗?

    这个问题,似乎根本就不必多问。可以想见,在没有足够兵力的前提下,郑的一万余兵马,绝不会是唐军的对手。

    现在,只有赶紧增援郑一条路可走了,不然的话,这位世子爷要是挂在了这里,自已这个大将,也就当到头了。

    于是,郑桧几乎毫不犹豫地下令,让那另一半一万余名从升龙城来的入援军兵,赶紧过河,去与郑部汇合,并全部听其指挥。

    除此之外,原有的三千守军中,郑桧复拔出两千精锐,与那一万余兵马一道过河去援,以确保入援的兵马,有足够的数量。

    郑桧本欲自已统兵前去,但他经仔细考虑,最终还是让手下一名偏将统兵前去与郑汇合。

    郑桧知道,郑自视甚高,又向来对自已颇为不满,此番自已若是统兵前去,极可能会在指挥上与他发生矛盾与冲突,对于这位惹不起的郑家世子,郑桧还是只能惹不起,躲得起。

    这名裨将带着一万两千余名援兵,急急渡河,终于在唐军的第六轮射击开始后,到达了战场。

    原本见到手下军兵,被远处的唐军有如排队枪毙一般轮流击杀却束手无策的郑,见到这些援兵终于赶来,心下的狂喜,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好哇,在这坐等挨揍的狼狈时刻,终于等到了援军,那接下来,自已当可迅速组织反攻了。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郑气急败坏地大喝道:“狗入的!唐军两轮齐射,就把你们给打乱了,老子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越怕死越死得快,全部给老子上!冲上与唐军肉搏交战,就是胜利!”

    后退无路,前行挨枪,这帮可怜的家伙,此时勇气与意志都已消沮,却还被强令前冲,情况颇为凄惨。

    只不过,他们已然没有选择,知道现在的自已,唯一的生路,便是尽快地冲到唐军阵前,与唐军肉搏交战,让他们再无法打放火铳,方是唯一保命之道。

    于是,郑军们依然瞪着血红的双眼,呐喊前冲,而唐军的火铳,则亦是冷酷无情地一轮轮地打响,在这段不过一百来步的距离中,郑军军兵不停地哀嚎着倒下。

    郑军因为有援兵加入,凭着人多,无惧死亡,他们拼死前进,终于到了离大盾长阵约数十步外,这时,唐军阵中,那些一直按捺不动的两千余名唐军辅兵,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郑军军阵,用力掷去。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郑军军兵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郑军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两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一千六百多枚顺利爆炸,致少让三千多名密集冲锋的郑军,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很多人的耳朵,已被震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郑军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而这时,唐军辅兵的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又是多达一千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郑军军兵,瞬间被杀。

    紧接着,又是第三轮投掷开始了。

    而在震天雷大逞淫威之际,那三千杆燧发鲁密铳又齐齐打响,绵密的枪声与震耳的爆炸声,互相错杂,震耳欲聋,未有稍歇。

    在唐军这样强横的火器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以血肉之躯冲阵的郑军,大部分,在离濠沟只有十余步的地方,在这离唐军几乎近在咫尺的地方,终于许多的郑军,彻底崩溃了。

    大批郑军,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在付出了重大伤亡后,其余的郑军,极其幸运且近乎下意识地来冲到唐军大盾前,只不过,他们还未来得及挥起手中的武器,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早已按捺不住,他们用尽全力,用被蓄势已久的4米精钢长枪,朝这些阵型混乱而低落的郑军,狠狠刺来。

    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郑军军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郑军们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不许逃!有逃跑者格杀勿论!”见到见方已离唐军近在咫尺,却这般阵型大乱,郑怒火中烧,他咬牙狠狠下令:“去,把那些临阵脱逃者,给俺全部宰了!”

    大批护卫骑兵呼啸而去,对那些好不容易才逃到后阵之处的溃兵大砍大杀,杀得这帮可怜的家伙哀嚎不已,惨叫连连。

    在郑的强力镇压下,郑军军兵开始恢复秩序,他们有如疯狂的野兽一般,无惧死亡地迅速冲了过来,开始对唐军的枪盾战阵,进行强力冲击。

    由于敌军已到阵前,为免杀伤自已人,唐军辅兵不得不与火铳手一道后撤,只不过,战到此时,他们与火铳手一道,已然杀死杀伤了一万余名郑军,效率可谓惊人。

    更加残酷而血腥的肉搏战,正式开始了。

    坚如城墙一般的盾墙上方,一杆杆长枪上下翻飞,有如呼啸而出的毒龙,不停扎向郑军的头部、颈部与胸部,锋利坚锐的三棱精钢枪头,有如死神的爪子,不停攫取一名又一名郑军的性命。

    而郑军战到此时,为了保命,也为了战功,每个人都愈发疯狂地向前冲击,每面大盾的尖刺上,都有如烧烤青蛙一般,挂满了不停涌来的郑军尸体。他们无惧死亡,迎着枪尖与尖刺狂冲上前,对后面的唐军枪兵与盾兵疯狂砍杀。

    由于郑军兵力实在太多,在这面密集而强力的冲击面前,唐军的盾墙亦终于开始松动,出现了越来越大的缝隙,唐军的盾兵与枪兵,亦不断地倒下,只不过刚有人战死或倒下,便立刻有新的军兵补充其位,保证了整个战阵的完整。

    在这样纯粹的冷兵器搏杀中,极其考验军队的胆量、勇气、组织度、纪律性等等关键因素,而在这几样上,唐军远比郑军要强得多。

    更何况,唐军有大盾为坚实防护,郑军要越过大盾去攻击后面的盾兵与枪兵,那是相当困难。因为这个重要因素,加剧了郑军的战损与死亡。

    一番血腥厮杀下来,唐军与郑军的战损交换比,基本维持在一比四左右。对于唐军来说,他们在抵抗住了最初的冲击之后,已然开始从胶着之态里,渐占上风。

    不过,流寇很快就凭着兵力优势,整个战阵幅度继续向两边延展开来,他们试图从两边包夹唐军的枪盾战阵,实现三面共同攻击的效果。

    流寇的这番意图,迅速被唐军第九镇副镇长翁之琪识破。

    他手中令旗翻飞,迅速下达军令,让一直呆在两翼的横行总队员,让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出阵攻击,护住两翼。

    军令下达后,那些从头到脚覆盖着厚重铠甲,人人武装到牙齿的横行队员,有如猛虎出山,蛟龙下海一般,大声吼叫着,挥着诸如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北军镰等重型武器,跃入郑军两翼,大砍大杀。

    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他们有如一辆辆微型坦克一般,在猝不及防的郑军阵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毫不留情地大肆砍杀,刀光枪影所过之处,血肉飞溅,惨叫连连。

    郑军的包夹势头,瞬间被扼制,相反地,在唐军横行队员的凌厉攻击,前头的郑军不断惨叫着倒下,整个阵势阵型,亦开始不断后退。

    见到自已的军兵,兵力犹是唐军两倍,却在这样胶着作战中,竟然亦占不到丝毫上风,反而开始渐显颓势阵脚纷乱。后面观战的郑,怒火攻心又焦虑不安。

第七百九十六章 全军尽崩

    郑来不及更多思考,立即厉声大吼道:“全体后备兵员出动,分别冲击唐军两翼,把这些该死的唐军重甲步兵,全部给我冲垮!”

    “得令!”

    郑这声令下,数千作为后备力量的郑军军兵,立即从本阵呼啸出动。他们迅速分成两部,向着两边的侧翼迂进,准备凭着击其不意的冲击力,把正全力鏖战的唐军的横行总全部冲垮击杀。

    郑军后备兵员一动,那边的唐军副镇长翁之琪看得真切,立刻手中令旗一招,同样在两边待命的唐军骑兵,立即呼啸着对冲上去。

    相比装备清一色的郑军步兵,冲在最前头的是唐军的重甲骑兵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的精锐唐军骑兵,虽然因为距离太短没能成功集团冲锋,但在这样的短兵相接战斗中,其作战能力与防御能力皆是比郑军强出太多,堪称为碾压式的优势。

    而就在这时,唐军本阵中,队形迅速变化,原本在枪盾战阵后面,作为预备队等待的一千余名枪兵,快速分成两队,他们快步奔行出阵,准备兜到郑军军兵后面,去将他们彻底包围消灭。

    郑军的数千名后备兵员,迅速地陷入了将被前后包夹的极其危险境地。只不过,唐军骑兵楔入极深,又厮杀凶猛,郑军根本就无法整队脱离。

    而在这时,随着唐军中的令旗又高高挥起,以及一种怪异的天鹅号声,尖锐刺耳地响起。

    郑惊讶地看到,从远处地平线处,竟如变魔术一般,又有一只约有三千余人的骑兵队伍,疾速地兜转奔行,他们有如一股卷地而起的狂飙,正向着自已的方向,呐喊着冲杀而来。

    郑脸色煞白,他半张着嘴,双眼之中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脑袋在此时竟是一片空白。

    万万没想到啊,唐军竟然还藏了一招……

    在战局这般困难的情况下,唐军竟然还这般沉得住气,一直悄悄藏着这个杀招,直到自已将手中的牌全部打出后,才施手放出。

    可恨啊,老子玩了一辈子鹰,今天去在这里,被老鹰啄瞎了眼!

    “世子,敌兵战力强劲,又有大批骑兵助阵,我军已然不敌,何去何处,还请世子速作决断!”一旁的副将郑桦颤声惊问,将陷入迷茫状态的郑,瞬间唤醒。

    郑现在,面临着最痛苦的抉择。

    从现实意义上说,在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的情况下,自已仍是不敌,那最好的应对办法,便是迅速脱逃离去,如此当可保性命无虞。

    但是,如果他作为主帅现在这战局关键时节掉头逃跑,那可以想见,郑军的战阵,因为主将逃跑,必定会士气大沮,甚至就此全阵崩溃。

    而这些唐军骑兵,纵然追不上他,却可立即背冲正陷入苦战的郑军军阵。被这三千名骑兵凌厉一冲,那些主将逃跑军心大乱的部众,只怕将会更快地彻底崩溃吧。

    而且,自已身为统军大将,就算能从战场逃得性命,但折损了这两万余人的郑家兵马,那回去之后,又要如何向父王交待!

    更可怕的是,这两万余人,乃是郑家最为精锐的战力,他们若是全部折损于此,那郑氏防卫兵力空虚,唐军当可一鼓作气,直扑北芒线,郑氏家族的北边防线,极可能就此彻底溃败!

    只不过,若是不跑,这三千骑兵一来,自已这三百余名护卫骑兵,兵力仅为敌军的十分之一,又如何抵挡得住唐军的冲击,这样的坚持抵抗,又岂非与送死无异。

    几乎可以料定的是,若就两军就此交战,那连同自已在内的这三百余名护卫骑兵,定会被这三千唐军骑兵牢牢围住,全部消灭,再无孑遗。

    这一刻,郑悔之无及,又恼躁无比。

    要不是,自已急于为那八百骑兵报仇,要不是自已贪功冒进,未能明确判断局势,未能分析暗藏的陷阱,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娘的,难道老子现在横竖是个死么?!

    郑彷徨无计,左右为难,那三千唐军骑兵,已然快速兜过了正在激烈交战的主阵,离郑等人越来越近了。

    在这般紧急时刻,郑脑海中,却是电光火石般地闪出一个想法。

    不,还有第三种方案可选。

    那就是,立即鸣金令全军后撤,从而全军退回本阵以自保。这样的话,虽然极可能会牺牲与损失极大,但是至少,在自已军兵犹占了近两倍的优势情况下,唐军纵然再强悍能战,却也还真无法彻底打败自已。这样一来,虽然不能再奢望此战获胜,但是,至少还可勉强自保,缓缓撤去。

    这种方案,可以说是现在最无奈,却也最为合适的选择了。

    郑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立刻显出凛然之色,开始沉声下令。

    “传本将军令,立即鸣金,召回正与唐军鏖战的儿郎们,令他们无惧损失,全力撤回。然后全军就地结阵,一起迎战这些该死的唐军,只要诸位与本将一道拼死一战,定能杀败敌军,夺取最终之胜利。”郑刷地拔出腰刀,大声地给部下鼓劲。

    旗帜翻飞,怪异急促的的鸣金声,立即尖锐连绵响起。

    听到后阵传来鸣金之声,所有正聚精会神全力交战的郑军,顿时都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不是吧,怎么会这样!

    在这战况这般胶着之际,主将郑,竟然下令全军后撤,莫不是疯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清晰尖锐的鸣金声不到断来,有如一柄柄重锤,不停地敲打在剩余的一万五千余名郑军军兵心中,让每个人原本就不高的士气,有如泄气的皮球一般,彻底消沮。

    他娘的!打个甚个鸟仗!

    这样胶着之态胜负未分之际,便要仓皇后撤,简直就是自杀之举!

    况且,现在两军这般胶着缠斗,自已这一方,就算是想立刻后撤,又如何能轻易办到。

    只是,军令无情,自已又如何可以违背。

    一时间,郑军后队变前队,纷纷掉头后撤,阵型为之大变,秩序一片混乱。

    他们有如一群顾头不顾腚的野猪,全无战心,疯狂逃窜,不顾唐军骑兵的凶狠追击,与后面唐军枪兵的不断捅刺,大批的郑军骑兵惨叫着倒地,或死或伤,被追杀得十分狼狈。

    郑军军兵溃走,那些与他们交战的唐军的骑兵,立即分成两部,一部皆是飞鹞子轻骑,一路兜转绕行,想把全部溃兵的退路给彻底堵住。

    另一部皆是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重达500多公斤的钢铁怪物,掉转头来,向正接连后撤溃逃的郑军步兵,横冲而来。

    这样的事态瞬变,其实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

    见到局势瞬变,郑军仓皇后撤,唐军主帅翁之琪当机立断,立达下达了全军进击的命令。

    这般良机,岂可错过!

    原本刻意保持的枪盾战阵瞬间散开,大批的唐军枪兵,有如出山猛虎,向着后撤而去的郑军拼力追击。

    一杆杆锋利长枪,向着正亡命撤走的郑军狠狠捅刺而去,一名又一名撤逃的郑军,哀嚎着倒地毙命。

    唐军枪兵杀得性起之际,那一千余名玄虎重骑,有如钢铁坦克一般,从两边无情地夹击冲入,那正在掉头纷乱撤退的郑军阵中。

    人马俱着重甲,合重多达半吨的玄虎重骑,有如可怕的钢铁巨兽,以凌厉高速的态度,冲入毫无防备正在溃逃的郑军之中,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

    无数郑军军兵,被铁马冲击得有如纸片一般漫天飞舞,在空中划过或长或短的弧线后,再啪啪地掉下地来,不死即残。

    而更多的郑军,则径直被这铁甲重骑撞翻于地,然后被那纷沓而来的粗大铁蹄,活活踩爆了头颅或肚子,地面上响起了一片可怕的爆裂声。

    强悍无匹的唐军玄虎重骑,在郑军的惨叫连连中,从溃逃的郑军阵中,用暴力与死亡,犁出一条血肉模糊,布满碎肢残骸的血路。

    剩余的一万余人的郑军步兵,登时全部崩溃了。

    原本还勉强算是有点秩序的后撤,瞬间变成了毫无目标四下溃散的逃亡。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大声逃亡,更有甚者,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而唐军的玄虎重骑,与那数千唐军枪兵,则有如不停追逐猎物的野兽,对他们继续毫不留情的撕咬猎杀。

    见到自家三万余兵员,果然还是在撤退中,走向了彻底的溃败,郑心痛如刀绞,却已然回天无力。

    自已想侥幸地搏一把,最终还是输了个彻底。

    他再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漫坡遍野的郑军军兵,被唐军如屠猪宰羊一般尽情屠杀。

    这一刻,郑忽然有种幻灭之感,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已是具只剩呼吸的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已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战至此时,败局已定,郑知道,自已再抵抗下去,亦是无能为力亦无济于事了。

    可叹啊,自已本想赌一把,想重想结阵自保,现在看来,再似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话罢了。

    可怜手下这两万余人的郑军军兵,却在今天,以这样一个窝囊的结局,走向命运的终点。

    在郑彷徨无措之际,复有千余名飞鹞子骑兵,终于扬起一路巨大的烟尘,吼叫着冲到了郑之处。

    见到这些唐军骑兵有如野曾一般冲来,郑毫不犹豫地改变初衷,下达了全军立刻撤退的命令。

    郑的护卫骑兵如遇大赦,立刻纷纷拔转马头,紧紧地护着郑,纵马疾速逃走。

    只不过,他们的速度,毕竟还是稍慢了一步。

    那些唐军飞鹞子骑兵冲得近了,却并没有如郑所想象的那般,要和唐军骑兵一样,立刻冲阵追击。相反地,他们一边在保持高速追赶之时,一边立刻取下背上的弓矢,开始觑准前面奔逃的郑等人,吱吱地张弓拉弦,尽力激射而去。

    千余名骑兵一道尽放的箭矢,喀喇喇一阵骤响,空中瞬间飘过一阵黑色的箭雨,呼啸划过蓝天,迅速地追上仓皇逃命的郑等人。

    郑部的护卫骑兵里,顿是连绵的惨叫响起,后面的军兵,纷纷中箭,人喊马嘶地掉下马来。

    其中,一根黑色箭矢,穿越过了阻挡的护卫,极其准确地射中了一旁的副将郑的后颈,那凌厉的箭头,复从他前颈透出,带出大团喷涌的血雾。

    “郑将军!”

    “世子!”

    在旁边的护卫连声哀唤之际,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瞬间从郑后颈直传入大脑。这剧烈无比的疼痛,让他几乎当然晕厥。他在马上摇晃了一下,险些掉下马来,幸得旁边的骑兵及时扶住。

    郑渐觉眼前模糊,他努力保持意识清醒,却再说不出甚话,只能任由手下紧紧护卫着他,愈发加快了逃跑的速度,一路绝尘而去。

    原本紧紧尾追的唐军骑兵,见他们逃脱得如此之快,不由得在后面唾骂连连,又发怒地一齐激射一阵箭雨之后,不再继续追赶。

    他们调转马头,朝那向正仓皇溃逃的郑军步兵奔行而去,与唐军的轻骑兵飞鹞子一道,对他们相向夹击,猛追赶杀。

    在主将受伤溃逃,唐军又占据绝对优势的联合夹击下,拼力逃命的郑军残兵,立刻彻底崩溃了。

    他们毫无目标地四处奔逃,整个阵型彻底溃散再难收拾,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已仓皇逃命。

    至此,整个偌大的旷野,成了唐军尽情屠杀的场地,漫坡遍野溃逃的郑军,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唐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郑军军兵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唐军士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只不过,两条腿的步兵,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最终,约有八千余人,被唐军骑兵截断了所有退路,眼前着就要将他们全部包围剿杀。

    这批人当然明白自已的命运,他们纷纷跪地,面对唐军越来越逼近的冰冷刀锋,磕头不止,请求投降。

    最终,还是唐军主帅翁之琪下达了止杀的命令,投受了这八千余名郑军的投降,整场战斗,终告结束。

    至此,二万两千余人的郑军兵马,仅有约两千余人侥幸逃得性命,另有八千余人成为唐军俘虏,其余的一万余人皆被唐军宰杀,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第七百九十七章 直逼升龙城

    唐军阵中,立即爆发出连绵的欢呼声,有如滚滚春雷,响彻原野。

    主帅翁之琪,亦是一脸得意的笑容。

    这样的战斗,其实是他意想中的胜利,与过往的战斗相比,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可叹那些在战斗中拼死与唐军对战的敌兵,只不过是白白枉死在这安南北境之中,没有任何意义。

    翁之琪确信,现在郑军一灭,那等到休整数天后,当可全军挥师南下,继续攻下南边的北芒城,一举击破郑氏的北面防线。

    而再等到唐军第九镇的另外两镇兵马扫灭滇东后,便可一齐南下,那兵力齐整的唐军第九镇兵马,当可从北境直扑郑氏老巢升龙城,将这座安南都城,给彻底攻灭。

    想到这里,翁之琪眼中精光奕奕,神色愈发昂扬。

    他立即下令,全军快速打扫战场,之后北撤高平,全军皆在城中休整。

    而在郑军这边,在经过了近半个时辰的逃命之后,奄奄一息的郑,在一众亲随兵马的护送下,终于回到了北芒城外。

    此时,郑桧已率领城中兵马,皆在北芒城外一齐迎接他的到来。从郑桧到每个士卒,都是一脸戚色,人人神情满是迷茫。

    一路失血,生命力已然极弱的郑,费力地睁开血糊糊的眼睛,还未来得及看清面前的城池模样,便张了张嘴,呜的一声,从马上仰面栽下,再无动弹。

    “世子!”

    “郑将军!”

    郑桧与郑桦二人,皆是连声悲呼,他们一把扑上去,想把郑从地上扶起来。

    只不过,他们很快就放弃了抢救他的打算。

    因为倒地的郑,呼吸已近绝无,眼神亦开始渐渐涣散。

    重伤奔回的他,终于死了。

    郑桧与郑桦二人,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已满是恐惧与迷茫的样子。

    好么,此战大败,世子又重伤阵亡,接下来,自已与这仅剩的五千残兵,该何去何处是好呢?

    “郑大将,现在我军大溃,世子阵亡,逃回的兵马与城中守军加起来都不到五千,这般微薄兵力,如何是大获全胜的唐军对手,又如何可在此处继续守下去啊。”郑桦一脸哀色。

    郑桧一脸复杂之色,对郑桦说道:“现在世子已逝,又遭此大败,我军断无再战之能力,就暂时在城中闭城据守吧。眼下之计,还是需要速速将世子尸首送归升龙城,让家主速作决断为要。”

    郑桦一脸悲色,却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同意郑桧的看法。

    很快,郑的尸身装殓完毕,郑桧下令,由郑桦亲统护卫兵马,连夜护送郑尸首返回升龙城。

    而郑桧自已,则是带着剩下的兵马,继续坚守在北芒城中,等待升龙城中传来下一步指示。

    郑桦带着棺木,在一众骑兵的护送下,不眠不休,连夜驰赶,终于在次日正午之时,赶到升龙城下。

    此时,城中的家主郑柞,听到手下禀报噩耗,险些当场晕了过去。

    真没想到,郑这名被自已视为接班人的长子,竟然在有巨大兵力优势的前提下,在北边被唐军射杀于阵,这,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与残酷的打击。

    自已年纪已大,世子却在战场暴亡,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痛,真真何以言之!

    郑柞颤巍巍起身,立即出城,去迎见那刚刚赶到升龙城北门下的郑桦部众。

    看到郑桦与一众身戴重孝的骑兵,护送着那一口黑漆漆的棺木,缓缓来到自已面前时,郑柞又险些昏厥于地,幸得左右及时搀扶住。

    “儿呀……”郑柞按捺不住,一把扑在棺材上,放声痛哭。

    周围的官员亦陪着掉了几滴鳄鱼泪,然后便皆来劝谏郑柞,要他放宽心思,节哀顺变。

    郑柞稳住心神,木然而立地听跪地的郑桦,声音颤颤地说完郑如何战死,以及两万余人全部被唐军消灭的经过,心下的疼痛,简直有如锥扎。

    可恨啊!自家两万精锐,自已最为看重的继承人,就这样近乎阴沟里翻船的方式,全部覆灭于北境,这,这简直是难以言说的耻辱!

    见到郑柞一脸阴沉发狠的模样,伏跪于地的郑桦忧惧不安,他小心地问了一句:“家主,现在北芒城中,搜罗残兵及余众,总共不到五千守兵,若只有这般部队,只恐难以抵挡唐军来袭,到时只怕……”

    郑桦的话,让郑柞心下愈发难过,更有如芒刺在背之感。

    他知道,仅凭郑桧一人,率着不足五千斗志不足的守军,想要与如狼似虎又挟了大胜余威的唐军作战,守住那城池窄小防备稀疏的北芒城,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

    而这北芒城,说起来还是北城里最为坚固的城池,若此城都不能守,其余的各类城池,更不是不值一提。

    所以对于现在的郑柞来说,北境已不可守,想要保全郑桧手下这只残余部队,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们全部撤回都城。

    郑柞深吸了一口气,厉声打断了郑桦的话语:“你速回去,传我之令,着郑桧放弃北境防线,统率全部兵马即刻入援升龙城。”

    郑桦闻令一呆,忙问道:“家主,若是这般行事,那北境一带岂不是……”

    “哼!唐军势力,战力雄厚,又有诸多火器助阵,我军如何可敌!就算是想凭城据守,亦是难于持久,与这般被唐军分头全部消灭,还不如将其尽撤于升龙城,凭着都城的坚固城墙与守备,与其长期周旋,方为正确之策啊。”郑柞绷着脸说道。

    “家主,只是若唐军发现我北境竟无兵马驻守,岂不会一鼓作气打到升龙城下么?而且,若我军北面溃败的消息传到南方,那割据顺化的阮氏,岂非亦会蠢蠢欲动,将要对我南方边境不利么?”郑桦犹是一脸迷茫。

    “唉,你呀,真是胆小无用。”郑柞见他这般迷茫胆怯,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你可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唐军如此势大,我等岂可与其强自争锋!跟你说吧,等到唐军兵临升龙城下,那郑芝龙的援兵也就怕要到来了。到时候,咱们升龙城中尚有两万余人的兵马,加上郑芝龙派来的5万援兵,给他们来个内外夹击,里应外合,一齐对围城唐军进行联合攻击,相信一定能一举打败他们。”

    郑柞叹了口气,又道:“郑桦,事情总有轻重缓急。我已算过,郑芝龙部若要赶来我安南,顶多在十多天内便可赶至。那样的话,我军南边的兵马不动,那阮氏定然也不敢轻动。顶多在唐军围攻我升龙城时,挑起边衅,攻占我几座边城而已。而等到我军与郑军联手打败唐军,再回头收拾阮氏,岂不是手到擒来毫无困难么?”

    郑桦一脸羞愧,急急应喏,立即统领那些护卫骑兵又急急回赶。郑柞目送他们离去,心下的滋味,却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他随即下令,郑的丧礼一切从简,尽快安排下葬。然后整个升龙城中的守备兵马全部集结起来,安排在升龙城上驻守。

    与此同时,城中的青壮也被紧急集结,拉了有一万余名壮丁上城墙防守,作为临时的辅兵使用。

    两天后,郑桧将北边各个军堡的全部守军,尽皆回撤到了北芒城,然后率领这总共五千余人的兵马,一齐南撤到了升龙城中。

    当然,他们走的时候,倒是也没有忘记坚壁清野,除了将存粮与军械尽皆带着外,北面的各个军堡,皆被他们彻底毁坏,让唐军再无办法可以使用。

    就连边境的百姓,也全部被郑桧给强令立即搬走,全部迁往升龙城。郑桧希望以这样坚绝而彻底的方式,让唐军在北境什么都得不到,以增加他获得补给的难度。

    郑桧等人全部撤走后,唐军果然全军尽发,加上三千余名助阵的莫军,一齐渡过北界河,兵锋迅速地直抵北芒城下。

    “将军,北芒城已是空城一座,里面的敌军已全部撤走,城中百姓与军粮器械等物,亦尽皆带走。”

    听完哨骑后禀报,翁之琪不由得眉头大皱。

    很快,其余各处军堡探查的哨骑也回来禀报,说现在的各处军堡,皆是空城一座,里面的守军与百姓,早已撤了一个一干二净。

    靠!真没想到,郑军竟如此无用,数天前的大败让他们再无任何勇气再与唐军对战,竟连守城而战都不敢,反而全部南撤而逃,这可真是大大出乎了自已的意料。

    翁之琪细想了一番,便让军兵暂且驻屯在北芒城中,同时立即派出使者,紧急向云南的唐军第九镇镇长黄得功紧急禀报如今的状况。

    不数日,正在滇东指挥战斗的黄得功得到禀报,不觉陷入沉思。

    其实就在前两天,黄得功得到安全司发来的密报,告诉他现在郑芝龙已派出大军前往安南,准备与安南郑氏一道,合兵进攻北面的高平莫氏,然后再一道入桂,东西夹攻在桂东的唐军第二镇兵马。

    结合现在翁之琪的禀报,黄得功心下不由得暗叹,看来自已及时入援莫氏,还真是十分正确之举措呢。

    那现在,郑氏全力退守升龙城,郑芝龙援兵又要抵达安南,自已却该如何应对呢?

    黄得功仔细思虑,最终决定,在这段时间滇东已基本平定的情况下,仅留下丙营继续在滇东扫灭残余的土司势力。而自已则带领甲营以及剩下的另一半火炮部队,紧急从滇东进入安南,与当地的翁之琪部汇合。

    黄得功率领第九镇甲营以及剩余的全部的重炮部队,一齐赶到安南,在北芒城处与翁之琪的乙营汇合后,黄得功遂即下令,着莫军为前导,一路杀奔升龙城。

    唐军兵力加上三千莫军,共有近三万兵马,浩浩荡荡地杀奔升龙城而来。

    由于郑军已将升龙城北面的军堡县镇兵马全部撤回,故唐军一路南下,基本没遇到任何阻碍,行进十分顺利,不过两日便直抵升龙城下。

    见到唐军大军到来,城头的兵马皆是十分紧张。

    他们皆是以为,唐军一定会利用现在的火炮优势,向升龙城发起立即进攻,故每个人都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斗,十分地恐惧不安。

    家主郑柞亦是亲临升龙城头,他远远地看着各路唐军齐至,有如数股终于合流汹涌浪潮,迅速地将整个升龙城,包围得有如铁桶一般的严严实实。

    在城头见到唐军四面围城,铁甲森森,一片肃立,郑柞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唐军这般气势逼人,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看来当日郑败于其手,身死兵灭,倒也不是全无缘故。

    郑柞的心头,迅速地泛起莫名恐慌。他暗暗想到,这般士气如虹兵精将锐的劲旅,这升龙城中的两万余名士气低落全无斗志的守军,真的会是唐军的对手吗?

    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除了硬抗,自已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郑柞一声长叹,硬着头皮下令道:“全军听令,谨守城池,务必抵挡住唐军进攻,保全我安南都城升龙!”

    “是……在下遵令。”

    听到下面有气无力的回答,郑柞心下知道,自已与这两万全无斗志守军,想要挡住唐军攻城,想要保全这安南首都,只怕是螳臂挡车,无济于事。

    于今之计,只能希望那郑芝龙的兵马,在唐军开始正式攻城前,尽快到达升龙城下吧。

    郑柞的这个迫切愿望,很快就被唐军给彻底毁灭。

    因为,唐军在留下乙营兵马围住升龙城后,并没有立即开始进攻,而是继续由莫军当先导,唐军第九镇甲营兵马转而东进,一路攻下了郑氏势力的沿海地段,诸如太平港下龙港等主要港口,皆被唐军顺利攻下。

    而在唐军一路攻下安南沿海诸地时,从海上进军的郑鸿逵部5万兵马,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安南发动的剧烈变化,依旧如先前计划般,整个舰队毫无防备地向安南太平港快速驶来。

第七百九十八章 屠敌于岸

    “定虏伯,你看,前面就是安南海岸了。”

    清晨的阳光中,旁边的一名亲兵,一脸欣喜地遥指远处尚是雾气蒙蒙的海岸,对郑鸿逵大声说道。

    郑鸿逵昂然地站于一艘大舰的船首,一身鲜明铠甲的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手搭千里镜,又凝神眺望了许久,才缓缓放下,脸上的欣慰之色溢于言表。

    “传我之令,全军直驶太平港,舰船靠岸后,全体军兵一齐上岸。”郑鸿逵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

    “得令!”

    很快,郑家舰队一路西行直驶至岸。望着岸上的那些在蒙蒙雾气中不时闪现的安南郑氏旗帜,郑鸿逵踌躇满志,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他一心想着,等会自家这5万精兵一齐上岸,要给那些有如杂兵一般的郑氏兵马,好好展示一下自家的军容与军威。

    舰船甫一靠岸,郑鸿逵倒没有立即让兵马上岸,而是立即派出使者,上岸去与太平港的当地官员联系。

    使者急急上岸,来到太平港中,他忽然发现,周围的郑军兵卒似乎在不时窥探他,神情深处竟似有莫名的敌意。

    这种感觉让使者背上发毛,他脚步匆匆地来到太平港官署中,正好遇见在这里假扮为太平港官员的莫元清。

    原来,唐军自攻下这沿海地界后,便让莫军假扮郑军,在这些地方驻守。以求能以这种瞒天过海的方式,让郑芝龙部兵马不知不觉地上当,使他们毫无知觉地栽入唐军圈套。

    那使者见得莫元清,便立即向他禀报郑鸿逵率领5万精兵已一齐来到太平港外,已停靠岸边,正欲让兵马一齐上岸的消息。

    莫元清闻得此言,心下大喜,但在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十分平静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装模作样地给他开了路条与凭据,让使者带回舰上去禀报郑鸿逵,说郑军已允可其行动,可让郑鸿逵率领全军上岸。

    使者快速离动后,莫元清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向驻扎在太平港外的唐军第九镇镇长黄得功,禀报郑鸿逵率部已来到安南太平港的消息。

    闻得此报,黄得功亦是一脸惊喜,又急急回问道:“元清,那你速速回去,观察其动态,一有情况,即刻禀报。本将速速发兵,给这5万上岸的敌兵一个绝不会想到的惊喜。”

    莫元清大声应诺,他一离去,离得动立即开始调兵遣将,全军开始速速行动。

    而在太平港口处,郑鸿逵得到了使者带来的凭信与路条后,心下再无任何疑虑,立即下令,全体舰只沿着岸边一字排开,放下舷板,大批军兵有如开闸的洪水一般,从舷板上汹涌而下。

    整个港口的海滩上,人喊马嘶,一片喧闹,刚刚上岸的郑军充满是好奇与兴奋,一片乱哄哄的景象。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从太平港的南北两边,已有两股约两千名的唐军骑兵,变魔术般隐隐地出现在了地平线处,正呼啸着对冲过来。

    而在太平港的正西边,则是大批的唐军步兵正大踏步行进,直奔东边的太平港海滩。

    也就是说,现在的太平港处,西、南、北三边都有唐军兵马在一齐行动,准备给刚刚上岸又全无防备的郑鸿逵部,来个一个令他们措手不及的凶狠打击。

    郑鸿逵在一众护卫的陪同上,施施然上得岸来,左顾右盼了一阵,心里便不免有些奇怪。

    他唤来那名使者,低声问他:“为何你禀过了太平港的主事官员,现在我军已然上岸,这海滩上却没有任何安南官员前来组织迎接,这可真是奇怪的很,莫不是你与他们交待不周?”

    使者将头摇得有拔浪鼓一般:“不可能!定虏伯,我此番可是亲自前去太平港官署,与那里的官员当面交涉的。他还对在下说,等我军上得岸来,要对我军好生犒劳呢。至于他为何现在未来迎接我军,在下在想,莫不是他另有他事走不开吧?若定虏伯不信,我可引你前去太平港官署去见他,再一问究竟。”

    郑鸿逵略一沉吟,便令这名使者带路,一路前往官署而去。

    这时,他们忽然在耳边听到了有如微弱蜂群的鸣叫,沉闷中混杂着尖锐刺耳的声音。更是让他忽然感觉到,脚下的海滩,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郑鸿逵久历战阵,对这般情况顿是心惊不已,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他心下知道,这般情况的出现,定是有巨大的异变发生了。

    “啊!不好了!有骑兵冲过来了!”

    宽阔的海滩上,南北两端处皆有大批郑军士卒高声尖叫起来。

    郑鸿逵扭头望去,一副可怖的景象,刹时出现在他面前。

    他惊恐地看到,从南北两端处,有如变戏法一般,涌出大团的黑色云朵。这些腾涌不息的黑云,又是几乎在转瞬间就变成了令人色变的大批骑兵,两路唐军骑兵的人数加起来,足有近四千之多,他们一路呼啸着,向海滩上全无防备的郑军全力扑来。

    从千里镜中看到这可怖情形,又看清了那些翻飞的唐字军旗时,郑鸿逵只觉得自已忽然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全军听令,速速就地组织防御,一定要挡住唐军进攻!”郑鸿逵声嘶力竭地大声叫喊。

    马蹄隆隆,枪指刀横,旗帜翻飞,这两股突击的唐军骑兵,有如两处突然出现的黑色旋风,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海滩上正急急组织就地防御,却又有如无头蚂蚁一般乱作一团的敌军,拼力冲杀过去。

    两路唐军骑兵,随着马匹的加速,迅速而熟练地变成惯常所用的楔形突击阵,那位于阵尖的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重达500多公斤的钢铁怪物,正以加速到了极点的可怕势头,向正乱成一团的郑军兵马,横冲而来。

    这样的事态瞬变,其实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

    仿佛就在眨眼之间,那两头楔尖处总共一千余名的玄虎重骑,有如钢铁坦克一般,从两边无情地夹击冲入,那正在纷乱一团的郑军阵中。

    人马俱着重甲,合重多达半吨的玄虎重骑,有如可怕的钢铁巨兽,以凌厉高速的态度,冲入毫无防备的郑军之中,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

    无数郑军军兵,被铁马冲击得有如纸片一般漫天飞舞,在空中划过或长或短的弧线后,再啪啪地掉下地来,不死即残。

    而更多的郑军,则径直被这铁甲重骑撞翻于地,然后被那纷沓而来的粗大铁蹄,活活踩爆了头颅或肚子,地面上响起了一片可怕的爆裂声。

    强悍无匹的唐军玄虎重骑,在郑军的惨叫连连中,从混乱的郑军阵中,用暴力与死亡,犁出一条血肉模糊,布满碎肢残骸的血路。

    唐军骑兵一击得手,从西边攻来的唐军步兵,自是不甘人后,愈发加快了冲击的速度。

    如果从天空下望,可以清楚地看到,唐军的步兵阵线,宛如一道长长的粗黑线条,有如一条蠕动的虫子,快速地向唐军进逼而来。

    见到唐军以铺天盖地之势冲来,原本就被唐军骑兵冲击,弄得心惊胆裂的郑鸿逵目光满是恐惧,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让全军作好防备,只不过,在这般混乱时节,他的话语迅速被一片嘈杂声吞没。

    很快,随着唐军步兵的逼近,有如变魔术一般,在每面蒙铁大盾上方,在每个作好攻击态势的枪兵旁边,又出现了一名手持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

    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的枪兵,都立刻瞄准了对面正东奔西逃乱成一团的郑军。

    唐军主将黄得功手中的令旗,猛地挥下。

    “预备,开火!”

    随着唐军火铳总长一声怒喝,三千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两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两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郑军猛扑而去。

    唐军使用的燧发鲁密铳,最大准确射程为一百五十步,相比现在两百步的距离,准确性当然无从谈起,但在郑军如此密集冲锋的情况下,只要在最大射程范围内,哪怕没有准确性的密集射击,依然可以造厉可怕的杀伤效果。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郑军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最前排的郑军,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牌碰巧挡住铅弹的郑军,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那些四处乱窜的郑军军兵,给活活踩死踩死伤,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射击,虽然完全无法瞄准,却也至少造成了七百多名郑军当场死伤,让郑军阵形,骤然出现一片混乱。

    在郑军阵型散乱,速度稍显迟滞之时,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两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两千五百余颗铅弹,因为郑军越发奔近了,又造成了八百多名郑军军兵的死伤。

    清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冲击的速度愈发减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郑军军兵,人人脸上原本狂热嗜血的表情开始退去,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在阵后监视的郑鸿逵,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密集攒射中,还未够射程,就开始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顿是怒火中烧,又满是悲哀。

    靠,他娘的,这仗如何打得下去!

    “撤!快撤!全部撤回到舰船上去!万万不要再与唐军纠缠下去!”郑鸿逵双眼血红,挥剑怒吼。

    说完,他率先拔转脚步,大步朝后撤去,往舷板的方向大步猛跑。

    主将可在护卫的保护下拼力逃跑,但剩余的四万余人的郑军步兵,想要逃跑,却没那么容易。

    他们在正面唐军步兵的冲击下,两侧唐军骑兵的猛力夹击下,迅速地全部崩溃。

    原本还勉强算是有点秩序的后撤,瞬间变成了毫无目标四下溃散的逃亡。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向着舷板方向大声逃亡。更有甚者,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而见到郑军象回缩的潮水一般,又汹涌地撤逃回船,船上的水师军兵亦是手忙脚乱,一片混乱。

    他们惊恐地看到,就在这些郑军拼命回逃之际,后面的唐军已然如影随形般地杀至,大批的唐军枪兵,有如出山猛虎,向着后撤而去的郑军拼力追击。

    一杆杆锋利长枪,向着正亡命撤走的郑军狠狠捅刺而去,一名又一名撤逃的郑军,哀嚎着倒地毙命。

    “快!快撤舷板!万万不可让唐军攻上船来!”已逃到船上的郑鸿逵,跺着脚冲着一众发愣的水手厉声大吼。

    那些水手被他这迭声怒吼,才仿佛从迷茫中突然清醒过来,他们手忙脚乱地砍断舷板,或是干脆将整个舷板移抛入海,舷板上的汹涌回逃的郑兵,象一团团散落的蚂蚁一样,惨叫着掉入海中。

    立刻就有大批鲨鱼闻着血腥味而来,在海上翻腾扑咬掉落的郑军士卒,整个海面一片可怕的腥红血浪,令人见之心悸。

    只有不到五千名郑军兵马,匆匆地逃上了舷板,极其侥幸地逃回舰船之上。

    在郑军舰船匆匆起锚回逃之际,整个洒满鲜血的海滩上,响起了唐军雷鸣般的欢呼声。

    “万胜!”

    “万胜!”

第七百九十九章 逼迫和谈

    至此,这场轻松愉快,近乎一边倒的屠杀式战斗,终于结束。

    共有四千余名郑军,以近乎毫无回手之力的方式,被唐军斩杀于当场,整个洁白的海难上,鲜血四溢,尸骨遍地,十分恐怖。

    而除掉跑走的五千余人,共有四万余名郑军,全部跪地举手,乖乖地当了俘虏。

    唐军凯歌高奏,一片欢腾,欢呼之声直冲云宵,让正乘船远离海岸的郑鸿逵等人,闻得这般欢呼之声,心下的苦痛与酸涩,却是更难用言语来形容。

    他娘的!这是打的什么鸟仗!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竟会败得如此彻底与窝囊,真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想象。

    没想到啊,唐军竟然在这段自已回国调兵的时间里,如此迅速又突然地击溃了安南郑军,又据占了其海岸港口。这般突变,自已就是再神机妙算,也不会提前料到。

    也许,在唐军准备如此充分,隐蔽得如此巧妙的情况下,自已与那5万兵马一上岸,结局就已注定了吧。

    要知道,唐军的突袭是如此的隐蔽与突然,自已与手皆是全无防备,而在海岸上的大部分军兵手中,因为事发仓促,竟是皆连基本自卫的武器都没有。这样全无防备的军队,不彻底失败,不被一边倒地彻底屠杀,那才真是天理难容之事。

    想到自已方才才率部上岸,一心想在安南郑军面前展示一下自已手下军兵的军容军威,结果却是万万没想到,竟是迅速中了唐军的圈套,反被其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败涂地,再难收拾,不得不重新乘船逃跑。

    这样极度难堪的事情,这样极其耻辱的战败,竟会发生了自已这位号称郑家最有谋略的人物身上,更是令郑鸿逵感觉极其丢脸。

    他咬了咬牙,狠狠一拳,砸在在船舷上。

    “哼,如此大仇!某家来日必报!断不会轻饶尔等!”望着越来越远,已然重新变成一片模糊的海岸线,郑鸿逵咬牙切齿地骂道。

    只不过,此番一去,郑军真的还有再来安南的机会么?

    这一点,怒火中烧的郑鸿逵,当然也知道,其实希望已是十分渺茫。现在的他,更要考虑这5万精兵覆灭后,要如何向郑芝龙交待,才是最重要迫切之事。

    而5万郑军一灭,唐军再无后顾之忧,立即重新调集兵马,直扑升龙城。

    唐军重兵围城,又就地征召了许多安南土著,修造工事,构建炮台,准备开始强攻升龙城。

    此时的郑氏宫廷,一片惨云愁雾。

    郑氏家主郑柞,枯坐在龙头椅上,神情呆滞,有如一具木偶一般。

    而在阶下,手下将领郑桧郑桦二人,则皆是低垂着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此时的他们,已听到唐军在太平港处,假扮郑军引诱5万郑鸿逵部兵马上岸,再发动突袭,将其一举击溃消灭的可怕消息。

    这个消息传入宫廷,把郑氏三人,都轰得几乎丧失神智,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应对了。

    唐军一环套一环,毒计一条接一条,非但让安南郑氏不断地走向衰败,连让他们寄于最大希望的郑鸿逵部援兵,彻底化为泡影。

    三人都知道,郑鸿逵部被唐军全部消灭,那他们接下来,必定会全军合力,直扑升龙城。

    这样一来,升龙城堪危矣!

    现在城中虽有两万余人兵员,但内乏粮草,外无援兵,可谓瓮中之鳖,根本就无任何获胜的可能。

    而且,郑柞等人还接到了另外的消息,又是有如重锤敲击在心。

    那就是在南边,阮氏已大量调集兵马,全力攻打郑氏南边地界,南边的土地一块块地被阮氏掠走,那告急文书有如雪片一般飞来,而升龙城被围的郑柞,面对阮氏的趁火打劫,至此已无半点办法可想。

    怎么办?

    现在局势这般艰危,到底该如何行事?

    厅堂之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三人俱是沉默,却又各自忍不住偷偷打量对方,想从对方的的神情中,看出他们内心的真心想法。

    这样怪异的心理竞猜,让三人皆是十分难受。这难堪的局面,终于被家主郑柞给打破了。

    他长叹一声,缓缓道:“各位,现在我安南,先失北境,再失海边,这最后之凭依都城升龙城,又被敌军严密包围,说是四面楚歌危如累卵,亦不为过啊。本家主思来想去,只恐唐军会一鼓作气,不日就要攻打我升龙城,这般危境,二位可有化解之良策么?”

    郑柞这番逼问,却让郑桧与郑桦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回答。

    郑桦重重地一捶手,试探性地回了一句:“家主,以在下来看,眼下之计,也唯有拼死守城一路可走了。除此之外,复能如何?”

    他一说完,郑柞却是默然无言,只是把胡须捋个不停。

    而在一旁的郑桧,却这时缓缓站起身来,向郑柞拱手道:“家主,恕在下直言,眼下若只是死守这升龙城,则我等断难守住。最终之局面,必是我郑氏一族,将与升龙城一道灰飞烟灭,再无孑遗。”

    郑柞的脸孔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脸色十分难看,讪讪地回了一句:“那依你之见,却该如何?”

    郑桧咬了咬牙,发狠般地说道:“家主,恕在下直言,眼下我等若想保全身家性命,若想保全郑氏根基,唯一之计,便是向唐军求和。”

    求和?

    真的可以求和么?

    “郑桧,你身为大将,竟说出这般毫无骨气之话,岂非令人齿冷?!我升龙城中,尚有两万兵马可用,又有大批青壮相助守城,你如何就这般认定我军会输?”一旁的郑桦一脸怒色,毫不客气地插问道。

    “哼!郑桦,你这话说得轻巧,现在的艰危局面,你难道真不清楚么?”郑桧冷冷道:“我军多次大败,城中兵马,尽皆是各地收拢的残兵败将,军心士气皆不值一提。这样的兵马,只能摆个样子唬弄百姓,如何可以真刀真枪地与唐军对战!再说了,唐军更有极为强悍的火炮助阵,据说,他们在云南攻城掠地,无有不克,所向披靡。而我们这升龙城,虽然比安南其他城池都要牢固险峻,却又如何可抵挡唐军这般凌厉的炮火攻击?这些问题,郑桦你都没有想过吗?”

    郑桦凄然一笑,叹道:“郑大将,我真没想到,你连与唐军交手都未曾有过,就会对唐军如何畏惧!想我城中兵马尚有两万余人,你却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就想着要立刻投降唐军,真真令人可笑!想来郑少主在天有灵,见你今天还是这般胆小无能,只怕会死不瞑目呢。”

    “唉,郑桦,随你怎么说吧。老夫身负一身骂名,又岂会在乎你多说几句?总之,家主,在下以为,现在形势比人强,仅凭这孤零零的一座升龙城,决不能能与唐军长期周旋对抗下去。若是强要与唐军相争,那我郑氏除了自取灭亡外,再无任何其他生路。何去何从,万望家主深思!”

    郑桧说到这里,长长地一声叹气,长揖而拜。而在上首一直沉默不语的郑柞,则是继续沉默不语。

    他知道,郑桧所说皆是实情,而郑桦的话语,说来说去,不过是胸中有不平之气,徒为意气之争罢了。

    换句话来说,现在援兵尽灭,唐军哪怕不攻城,就只是白白地围住城池,也可将这升龙城给活活围死。

    这真是一个令人悲哀又无奈的结局。

    郑柞脸色僵硬,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道:“郑桧所言有理,现在确是形势比人强。我郑氏安危,只怕也就在此一谈了。这样吧,本王就派你为代表,出城去与唐军谈判。你记住,只要能保全我郑氏,保全我安南,唐军所提之条件,皆可答应。”

    郑桧站起身来,眼中竟也微微泛起泪光,他拱手沉声应道:“是!在下此去,必不负家主所托。”

    很快,郑桧令人向唐军阵中射出号箭,表达了自已要出城谈判的愿望。

    得到郑桧的来信,唐军主帅黄得功,却不觉陷入思索。

    就在前两天,黄得功刚刚收到李啸的来信。

    在信中,李啸要求他,如果顺利的话,除了要尽可能彻底消灭郑氏余部外,还力求全部占据整个红河平原。

    因为,李啸十分看重这块肥美丰腴的土地,这红河平原的水稻产量,可一年三熟,这每一季的产量,却远比广东台湾等地产量要大得多,是当今世界上,十分难得的稻米高产地区。

    这样肥美的土地,却在宋代从中国丢失,虽在明朝初期短暂回归,但因为其地方的人民已形成了强烈的分离离识,导致这块重新回归的土地,竟陷入了长达二十余年的反复动乱之中,最后,明朝忍受不了当地此起彼伏的叛乱,不得不从当地开始撤兵。故而,安南这块中国的古属之地,在短暂回归后,又重新脱离中国,成了一个外属的藩国。

    这样历史形成的局面,李啸认为,一定要加以改变。

    李啸决定,对于投效自已的莫氏,以及正在攻打的郑氏,乃至南面的阮氏,都要将他们全部消灭,一个不留,要把安南之地,重新据为中华固有之神圣领土。

    而他给黄得功的指示,则是在消灭郑氏之后,暂时回兵,先行攻下广西西部,随后再立马南下攻打阮氏,将整个安南全部占据。

    至于将来,李啸再打算再度挥兵南下,直接攻打那已然十分孱弱的占城国,将占城国中,那同样肥沃丰美的稻米高产区湄公河流域,全部占据。

    李啸之所以下定决心要拿下整个安南与占城,除了要控制这两个世界上最好的稻米主产区外,实是看到这个地区,自脱离中华以来,与其他相对还算老实的中南诸国相比,野心勃勃,向有不臣之举,这样的地方,若不采取断然措施,万难安定。

    故李啸打算,要趁此机会,将整个安南与占城彻底占领,并把当地的土著居民,全部分散移民海外,再从中原移入汉民百姓,实现对该地区的长治久安。

    拿下安南与占城后,唐军在中南半岛的扩张,可以暂告一段落。对于那中南半岛的真腊、南掌、暹罗等国,则是实施让其成为藩属,继续尊奉中华的明朝原有政策,以此方式,安定人心,让中南半岛得以长期稳定,再无战乱。

    黄得功在帐中思虑良久,心下终有定策,随即让手下军使前去传话,准允那郑桧,前来帐中商谈议和之事。

    郑桧得到准允,立即带着数名随从出城,一出北门,便有唐军士卒前来带路,一路引领监视着他们,来到了唐军主帅黄得功的帐中。

    入得帐来,分宾主落坐,主客互相简介之后,郑桧一声长叹,便开门见山地说道:“黄将军,现在贵军在我安南纵横驱驰,如入无人之境矣。我郑氏无能,不足与天兵对抗,现在仅剩这升龙孤城与南边些须地方,实是不堪言耳。想来我郑氏落得今天这般境地,多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还望贵军能怜惜惜我等,准允敝方和谈。这既是在下之心意,也是我家主之本心。万望将军不绝我郑氏之祀,给我等一条活路啊。”

    见郑桧把话语说得这般恳切可怜,黄得功不由得心下想笑,与此同时,又有说不出的感慨。

    想不到啊,这安南郑氏,身为安南最大的一股势力,向来不服中华管束,现在连战连败之际,却是要全无尊严地向自已乞和,这般前倨后恭之变化,如何不令人哂之。

    黄得功轻咳一声,缓缓道:“郑大将既出此言,倒也是能及时认清时势,眼光倒是不错。若能达成和议,那对你我两军,以及安南百姓来说,也确是一件幸事。只不过,郑大将此来,想必对于议和条件已有所准备,那本镇倒是想先听下贵方之条件,再来细谈,岂不更好?”

    郑桧一声苦笑,想了想便道:“黄将军,在下也直说了吧。以我家主之见,若可息弭兵祸,两国议和,则我郑氏,可答应将升龙城北面的安南土地,尽皆归划给贵国。希望能此方式,让贵国同意议和息兵,我家主此番诚议,不知尊意如何?”

第八百章 迫取升龙,割划安南

    郑桧这话一说完,立即一脸期盼地望向黄得功。那灼灼眼神中,满是难以言说的渴望。

    不料,黄得功却是一脸冷淡,仿佛对他的条件丝毫不感兴趣一般。

    帐房之中,烛光摇摇,却是一片压抑的静谧。

    郑桧见黄得功捋须沉吟,不发一语,心下顿是愈发急切.

    他耐着性子等了一阵,见黄得功仍不说话,便又低低地插问一句:“黄将军,莫非是对我郑氏之条件有所不满?若是如此,贵军有何议和条件,但可尽说。”

    黄得功眼皮一跳,脸上淡淡一笑。

    他微微抬头,声音平静地对郑桧说道:“郑大将说得是,你等这般条件,我军确是不满意。现在安南的北境以及海岸地带,均为我军占领,根本无需贵方再来给予。贵方开如这般条件,未免太没有诚意。以我军看来,贵方若真有诚意议和,当不止开如这般条件。”

    “黄镇长,你的意思是……”郑桧脸色难看,嘴唇嗫嚅。

    “我军认为,贵方若是真心想要议和,需得再让出升龙城,以及南边直到沱江为止的地方。贵方只有做到这些,方见诚意。我军方可同意与贵方议和,否则,此事断难谈成。”黄得功声音冰冷,却有不容更改的决断力。

    “这,这沱江的土地,倒是可以给予贵方,但这升龙城乃是我安南都城,如何可割予贵军,这若传回来,只怕家主他……”郑桧听得黄得功这般话语,脸上一片慌乱,额头更是冷汗涔涔。

    “这事没得商量。”黄得功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语:“你等若不同意,我军已兵临城下,不日亦就要四面攻城。到时候,这内乏粮草外无援兵的升龙城,亦是要被我军顺利拿下,断无就此放弃之可能。只不过,等到城破之时,郑氏一族,皆为我军战犯,可就没现在这般好说话了。到时候,你全族人员与资产,只怕皆是……”

    “黄镇长!在下知你之意,只是此事重大,在下亦难作主,可否让在下先行回城,去与家主商量一番,再给黄将军答复如何?”郑桧一脸苦兮兮地回答道。

    黄得功点点头:“可以,你回去禀报你们家主吧,本将给他一天时间回复,若到明天天亮之时,未见回复,我军将立即开始攻城,绝不食言。”

    郑桧喏喏连声,急急告退,出得帐来,立即南返入城,随即进入宫中去与郑柞以及郑桦二人相见。

    听完郑桧的禀报,郑柞一脸忧色,瘫坐于椅子上,一副沮丧至极的模样。

    而旁边的郑桦,却是怒火中烧,一脸愤然,他腾地跳起,厉声大吼道:“家主!唐军这般欺人太甚,几乎就要骑在我等头上拉屎了,我们还与他们谈个甚么狗屁议和!以我看来,咱们就在这升龙城中,与唐军战个你死我活。就算最终战死,亦不负此生矣!”

    郑桦意气昂昂地说完,却发现,家主郑柞与大将郑桧,皆是沉默不语,仿佛根本就没有在听他说了什么一般。

    郑桦大怒,忍不住又喝道:“家主,郑大将,唐军这般逼迫,难道你们还真要接受他们这般凌辱之至的条件吗?难道这苟且偷生,真的就这么让你们为之向往,竟再无半点与唐军对决作战的勇气了吗?”

    郑桧斜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郑副将既然如此血勇,那请自率城中兵马,出城去与唐军对决邀战吧。本将老了,这般徒为送死之举,不想再去做了。”

    郑桦听他语中满是讽意,不禁脸色涨红,厉声道:“你说什么?!你以为某家不敢吗?!请家主发令,速令某家带领城中精锐,出城去与唐军决一死战!某家定当不死不休,与唐军来一个……”

    “够了!”郑柞淡淡地打断郑桦慷慨激昂的话语,轻声回道:“郑桦,中国人有话说得好,死有重于泰山,亦有轻于鸿毛,一死容易,只不过这般寻死,其价值又是何在呢?”

    “家主,你……”

    郑柞摆了摆手,脸上满是复杂与痛苦的神色:“郑桦,若只是逞血气之勇,徒作无为之举,这样的行动,除了加快我郑氏一族的灭亡外,让我全族尽灭,再无翻身的机会,复有何益?难道说,要我郑家走那黎朝皇帝那的灭亡老路,你们才得以安心吗?”

    郑柞站起身来,在厅中来回踱步,许久才就地站住,喃喃道:“若真到这地步,我将是郑氏家族永远的罪人。要与唐军强自相争,此事断不可为也。”

    “家主,难道,真的要把升龙城拱手让给唐军么?若是这样的话,我军可就仅剩下南边那数座城池了,这样一来,势力大减不说,只怕是连南方的阮氏都未必能敌得过啊!”郑桦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悲凉。郑柞没有回头,又是一声低低的长叹:“唐军兵迫于前,阮氏乘虚于后,我郑氏一族,确是十分危险。但事情有轻重缓急,安可只图泄一时之愤。如果不答应唐军的条件,唐军明天一旦开始攻城,我等将悔之晚矣。但是,若我等能与唐军达成和谈协议,纵然只有南方数城,若能得唐军帮助,也足与阮氏抗衡。”

    “家主说得是,若能与唐军达成协议,暂时放弃这升龙城,又能如何。“郑桧在一旁急急道:“只要能与唐军达成协议,那这升龙城中的两万兵马,当皆可安全撤走,我们就凭着这些兵马,全心全力对付那南方的阮氏。若是行动得当,又有唐军助阵,将来与阮氏的相争,却也未必会落下风。”

    郑桧说到这里,又冷哼一声道:“更何况,现在唐军势头正健,兵马正雄,我军势弱孤危,确是难以与其相争,但是,从长远来看,我军未必没有与唐军相抗衡,甚至把他们彻底赶走的机会。”

    郑桧此言一出,郑柞与郑桦二人的目光,皆是齐齐地聚在他身上。

    郑桧淡淡一笑:“世间诸事,皆有兴衰。唐军现在这般威猛无敌,其将来却也未必没有衰败无用之时。想来当初明朝吞并我安南,看似一举成功,结果最终却不得不在二十多年后,又乖乖地从我安南退走。所以在下在想,只要我们能坚持到唐军衰弱的那一天,必可重新奋发,夺取原先之土地,再现我郑氏一族的荣光与辉煌。”

    郑桧这番话,可谓说到了郑柞心里去了。

    郑柞频频点头,最终大声道:“甚好!郑桧,就依你之见,我军同意退出升龙城,并将升龙城转划于唐军治下。只不过,这城中兵马,以及我郑氏财物,皆要让我等顺利带往南方,以为对抗阮氏之基础。”

    郑桧拱手应命:“家主所言甚是,那在下现在就去城外与唐军沟通,争取尽早与唐军达成议和协定。”

    郑桧得到郑柞之令,立即又急急出城,然后来到唐军主将黄得功帐中,向他表达了郑柞的意见。

    他告诉黄得功,现在郑柞已同意将升龙城以及直到沱江北岸的土地,全部割让给唐军,只是有一个要求,就是让唐军准允其带走升龙城中的2万兵马,以及郑氏多年积攒的私人财物。

    黄得功听完郑桧的诉说,心下顿是十分欢喜。

    哼,原本以为,郑氏会不甘其辱,与唐军作对到底,没想到,这帮家伙最终还是看清了局势,知道要及时割土求和,以保全宗族与残余势力。不得不说,他们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还是很有决断与自知之明的。既然对方已愿意彻底地俯首退让,那自已倒也可以大方一些,给他们更多的优惠条件。

    黄得功立即同意在此基础上,与郑氏进行议和商谈。除以上内容之外,黄得功还十分大方地同意,让升龙城中的粮草与军械,亦皆可由郑军带走,以确保他们到了南方之后,有足够的力量去与南边的阮氏抗衡。

    闻得此言,郑桧有如中了马票一般高兴,立即连连称谢,一脸喜悦。

    很快,宾主双方,就最终的唐郑和平协定,达成一致。

    具体内容为以下方面。

    1、唐军与郑军,在双方代表签订协定后,立即停火,再不敌对。

    2、郑军将包括升龙城在内的安南北境,以及包括太平港以北的海岸,以及南至沱江北岸的土地,全部划给唐军,包括其土地上的当地百姓,全部并入唐军治下。

    3、郑氏势力,从此与莫氏一样,成为唐军的藩属势力,听命于唐军的安排行事。唐军在有必要的情况下,可对郑氏提供援助,以助其抵抗南边阮氏的进攻。

    4、若有必要,唐军可征召郑氏军队为其作战,郑氏需全力配合,不得反对,不得藏私。

    5、唐军准允郑氏带走其下全部兵马,以及升龙城中粮草军械,至于郑氏一族的家人性命与个人财物,更是给予充分地保护,确保全部让郑氏顺利运送到南方。

    协议签定后,宾主皆是十分欢喜。郑桧再也不愿多呆,立即返城回禀郑柞。

    见到郑柞急急离帐而去,黄得功的脸上,终于泛起了灿烂的笑容。

    他知道,现在的郑柞若是同意这般条件,对于唐军来说,将是多大的利好。

    现在达成了此协议,唐军当再无后顾之忧,可以在留下少数部队后,全军放心北撤,从安南进入广西境内,与桂东的唐军第二镇兵马,全力攻打桂西,从而一举消灭弘光伪朝在广西的全部残余势力,完全实现当初全部攻占贵州、云南、广西三省的战略目标。

    至于唐王李啸在信中所说,要让黄得功抓住机会消灭整个安南与占城,这是远期必须实现的目标。但对于近期的唐军行动来说,却没有必要一定一口吃成一个胖子。

    毕竟,现在唐军的主要任务,是平定国内的弘光伪朝,以及消灭诸如张献忠李自成之类的反叛势力,对于偏远的安南拓展与进取,相对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急切。

    更何况,现在唐军已从安南夺走了近一半的土地,非但控制了整个红河平原,更是连其都城升龙,都牢牢地控制在自已的掌握之下,这对于唐军将来的发展与进取,都是十分有助益之事。

    而且,现在协议签定,唐军留了郑氏一族在南方残余的土地上,那他们不管情不情愿,都将不得不与南边的阮氏战个你死我活,以求继续生存,不被阮氏吞并。

    他们若能与阮氏打个两败俱伤,让唐军最终渔人得利,那对于唐军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之事。

    更何况唐军从新获得的土地上,得到了数十万之众的当地百姓,考虑到这些百姓有自已的传统文化,又久不通王化,且向来接受排华教育,故想要在短时间内归化他们,只怕不易。所以,这些安南百姓,皆不可再留于当地,而是要分成数部,全部发配海外安置,再从内地调拔汉人移民过来,如此行事,方可在当地实现长治久安。

    这样的举措与安排,都要花费不少的时间,故而,现在能暂且保住郑氏一脉,让安南战争尽快结束,让整个安南局面重新安稳,从而使自已得以从容抽调兵力回国,接下来全力攻打桂西,堪为最现实最明智的决定。

    半个时辰后,升龙城四门大开,家主郑桧亲率其部,从升龙城北门缓缓而出,向唐军辞行。

    黄得功端坐马上,亲切地慰勉了他们几名,便让郑柞带着其部众一路南下,前去郑阮交境处安顿。

    郑柞心下感慨万千,脸上却是千恩万谢的模样,他言语恭顺地辞别黄得功后,带着2万部众以及全部郑氏族人南下而去,如有一条长蛇,逶迤南下,渐渐不见踪迹。

    接下来,唐军举行了盛大的入城仪式,全体唐军,旗帜招摇,军容严整地进入升龙城中。

    连绵的欢呼声,响彻了这座安南的都城升龙,入城的唐军与城中的百姓,都在此刻深刻地明白,一个新的时代,终于到来了。

第八百零一章 桂西平定,左部惊魂

    升龙既定,黄得功便留下唐军第九镇乙营,也就是副镇长翁之琪部的兵马,让他们继续驻守升龙城,以及莫氏所在高平。

    本来,黄得功是打算只留下一批辅兵,驻守于安南便可,但他经反复考虑,最终还是认为,现在安南初定,诸事不稳,当地的百姓未服王化,也未开始迁移海外,而莫氏与郑氏,虽在表面臣服,但若留兵太少,亦怕会多有反叛之可能。

    故而,黄得功最终决定,还是要留下整整一营兵马,驻守于安南各地,以确保唐军在安南新获之土地,能保持长久的稳定。那郑氏与莫氏,也不敢趁唐军北撤之机,暗中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而他本人,则是带着甲营从升龙城北返而去,复从高平之地进入桂西归顺州。

    在这里,黄得功准备与刚平定滇东的第九镇丙营汇合,随后就与桂东的唐军第二镇兵马,一道夹击桂西,争取将整个广西一举拿下。

    在唐军第九镇丙营兵马,正加紧时间,从滇东的富州,匆匆赶往广西归顺州时,郑鸿逵终于带着一众残兵败将,从海路逃回了福州。

    他一上岸,便有士兵来告,说镇南侯郑芝龙正在厅中,等他回去禀报。

    郑鸿逵的内心,瞬间揪紧。

    郑鸿逵硬着头皮,跟着传令的士兵前去。他一入大厅,立刻发现势头不对。

    因为这厅堂之中,除了一脸阴沉的郑芝龙高坐堂上外,空荡荡地再无他人。

    郑鸿逵一声轻叹,上前数步,扑通一声,跪倒在郑芝龙面前。

    “兄长,小弟无能,中了唐军诡计,折损了四万余人的兵马,此番败退回来,全为我一人之责,但凭兄长责罚!”

    郑鸿逵低身伏跪,头重重地磕碰于地,一副甘愿俯首受罚的模样。

    见这位自已最看重的二弟,也是自已最信重的智囊这般伏跪于前,郑芝龙不禁心生恻隐,心下对郑鸿逵的恨意,已然消减了不少。

    “鸿逵,你且起身说话吧。”郑芝龙淡淡道:“此番入援安南,折损恁多兵马,虽是重大损失,但却也非完全是你的责任。本侯也真未曾想过,唐军竟会有如此本事,抢在我军到来之前,就把个安南郑氏给迅速收拾,再来将计就计地图赚我军,这次重大失败,本侯身为国家倚柱,亦有过失之处啊。”

    郑鸿逵没有起身,依然伏跪于地,只是声音满是懊悔:“臣弟多谢大哥宽恕。只是在下折损恁多兵马,心下着实痛惜非常,纵大哥予以轻惩,小弟心下,亦是难安。更可叹的是,现在我军折了这4万余兵马,安南郑氏也已被唐军打残,那援救广西之事,只怕……”

    “还谈什么援救广西!”郑芝龙一脸痛苦之色:“现在我军可用之兵力,仅有芝豹手下的十万兵马,光凭这点兵力,想要拿下唐军第二镇驻守的桂东坚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于今之计,唯有让芝豹坚守粤西,防止唐军进犯,方为唯一可行之举。至于桂西一带,也只能随他去了。”

    郑芝龙说到这里,又是忍不住一声长叹:“现在广西一丢,唐军便将我弘光朝贵州、云南、广西三省尽皆占去。获得了大量的土地与百姓,其实力又将跃升不止一个台阶。本侯心下,十分担忧唐军接下来,会乘胜进攻我军福建与广东这两块郑家的基本地盘。若是这般,我郑家在大陆的这两地土地,十分可危。”

    郑芝龙忧心忡忡说完,郑鸿逵却是沉声回道:“大哥勿忧,以我观之,唐军在拿下广西后,当不会再进攻我福建广东两地。”

    “哦,你何以见得?”

    “兄长,虽然唐军在安南打败了我军,但那却是我军挑事在先,唐军不得不加以应对。而他们在拿下安南,吞并广西之后,接下来的目标,应该不是我军,而是北面的张献忠或李自成。”

    “是吗?你这般说辞,可有凭据?”

    “兄长,你想想,如果我们当初不入援广西,唐军会与我对敌而战么?他们向来与我们一直保持互不相干的默契,如果不是因为我军要入援广西,才与唐军不得不发生战斗,那在下认为,我军还会继续与唐军一直保持平静应对的状态。而唐军之所以不视我军为主要敌人,那是因为,我军现在不是他们所要优先考虑的对象。”

    郑鸿逵顿了下,又继续说道:“在下认为,唐军在平定黔滇桂三省后,接下来,必定会发兵北上,想尽办法消灭张献忠与李自成这两个心腹大患。毕竟,这两股流贼,一个窃据了京师与北方数省,一个窃据了天府之地川西,皆任其顺利发展壮大,唐军将来想要消灭他们,将会越来越困难。而李啸身为国家倚柱,又自任天下兵马大元帅,如何可坐视他们顺利地发展壮大。故而,他在平定西南三省后,必会挟大胜之余威,全力抽兵北上,去与张献忠或李自成,展开灭国之战。”

    “你这么说,那唐军可会在消灭了张献忠与李自成后,就对我郑家下手吗?”郑芝龙犹是一脸忧色。

    “暂时还不会。李啸在灭了张献忠与李自成后,北面还有鞑清未曾消灭。故志在一统天下,征服八方的李啸,极可能发动全国兵力,全力攻打塞外满清,争取以最凶猛的力量,以一合之力,便将清廷击得粉碎。他这般做法与规划,小弟不才,却亦洞若观火矣。”

    郑鸿逵说到这里,忍不住一声轻叹:“兄长,以我看来,唐军的如意算盘,定是在把张献忠、李自成、以及塞外的满清全部消灭后,才会考虑对我军下手。之所以会把我军留到最后,这是因为,我军有他最为忌惮的强大水师,方令唐军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至少在可预见的将来,我军不用担心唐军会向我们进攻。当然,这样的局面说起来,真不知道,是要令人欢喜还是忧愁。”

    郑芝龙亦苦笑一声:“这般看起来,我等倒是要感谢唐军将我等放在最后消灭了?难道说,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军发展壮大,扫灭流贼与鞑虏后,最终再将我等亦全部消灭干净了么?”

    郑鸿逵摇了摇头,低声回道:“大哥,不必如此悲观。这事情也并未坏到这般地步,我军之事,尚大有可为。”

    郑芝龙眼中一亮:“如何个可为之法?”

    郑鸿逵沉声回道:“大哥,唐军北上进攻张献忠与李自成,以及塞外的鞑清,虽然他们获胜的可能性颇大,但在我看来,他们这连番争战下来,兵力与势头,亦会大大受损,并且未必没有败在这些流寇与鞑子手下的可能。而只要唐军一旦大为受挫,损兵折将之际,我军可趁机发兵,掩袭其后,必可大获全胜,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的机会,当是我军唯一的翻盘之机。”

    郑芝龙听到这里,亦是微微点头:“好吧,那将来如何安排,就全听二弟的便是。”

    “是,多谢大哥信任。”

    郑鸿逵的预料,应该说还是十分准确的。

    唐军第九镇甲营与丙营兵马,在广西西南部归顺州汇合后,立即与东边的唐军第二镇兵马联系,双方在安平元年十月中旬,东西夹击,一齐对整个广西发动进攻。

    其中,唐军第九镇兵马甲营,从归顺州向北进攻,一路攻打镇安府,田州、泗城府、庆远府、安远司等地。

    第九镇丙营,则一路向东南进攻,攻打向武州、太平府、龙州、崇州、思明州、南宁府等地。

    而在桂东的唐军第二镇兵马,亦是兵分三路而动,其甲营从怀集州一路西攻,径取平乐府、桂林府、柳州府。

    第二镇乙营从梧州西攻,一路攻取浔州府、思恩府、果化州等地。

    第二镇丙营,则从郁林州一路攻向西南,攻打廉州、钦州、再迂回北上,攻下驯象、永淳等地,最终与唐军第九镇丙营汇合于南宁府城。

    一时间,广西大地上,多路唐军分头进攻,八桂大地上,狼烟滚滚,兵戈四起。

    唐军在广西之地纵横驰突,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而广西的守军,早无战心,士气低迷,唐兵一至,立即土崩瓦解,纷纷投降甚至倒戈。

    由于郑军在粤西只是单纯地观望,唐军在广西的进展十分顺利,各路唐军皆是凯歌高奏,基本没有遇到什么强有力的抵抗,便顺利拿下各处地盘。整个广西,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便基本全部落入唐军手中。

    就在唐军即将收复广西全境之际,一直呆在湘西南靖州一带苟延残喘的左梦庚余部,也终于得到消息。

    那残部主将左梦庚,终于闻到了大祸临头的味道。

    昏暗的客厅内,左梦庚在这里,召见卢光祖与李国英这两个对自已最为忠心的将领。

    左梦庚一脸阴沉,将现在唐军已然就快要吞并广西一事,向二将说明了一番,然后他长叹一声:“二位,现在广西亦被唐军攻下,我部兵马困守靖州山区,再无任何外援可用,这般下去,如何是好啊!”

    左梦庚一抱怨完,卢光祖立刻插话道:“唉,现在唐军兵势正健,已然将贵州、云南、广西三省皆并入其下,整个西南地区,业已基本平定。我军已成彻头彻底的一支孤军了。现在我军,缺衣少穿又人心惶惶,每日里私自下山逃亡的军兵,皆有数百人之多!在下恐再这样下去,只怕不等唐军来攻,我军已然自行逃散,军兵再无孑遗矣。”

    卢光祖说完,李国英亦是一声长叹:“左将军,现在的局面,确是对我军相当不利。我军周围,皆是唐军地盘,再无一处可对我军提供支援与协助。更何况,唐军第十一镇兵马,正堵在靖州四处要道上,修建城堡,把我军与外部的联系堵了个严严实实。我军士气低落,已难再战,纵是想要突围,都是十分不易,更有一举崩溃之忧!在下担心,若这样的局面,再持续下去的话,我军逃亡人数只会越来越多,这八万余万兵马,总有一天会彻底逃散干净,那唐军可就真的不战而胜了。”

    左梦庚听了两位亲信部下之言,眉头顿是愈发紧皱,面孔亦愈发扭曲。

    “奶奶的!想当初,我等好不容易在唐军的一路追击下,从鄂西逃至湘西南靖州一带,想凭着此地地势险峻易守难攻,逐渐休养生息恢复元气。却没想到,这快一年下来,竟是这般局面!那该死的唐军,连与我军交手都不必,我军却已有自行溃败之忧。这,这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可叹我父亲宁南侯,当初为了力保我等顺利脱逃,不惜以自身为诱饵,吸聚唐军围攻武昌,最终命丧武昌为国殒命。现在他若在天有灵,见到我等竟是这般凄惨无为的境地,真不知会作何感想!唉,都是本将无能,既辜负了父亲的一番心意,也辜负了诸位的追随之情!”

    左梦庚说到这里,一脸懊恨之色。他狠狠一拳,用力砸在面前的长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惊跳而起,茶水亦洒了一桌。

    见左梦庚这般失态,卢光祖与李国英俱是下意识地一颤,整个厅堂之中,有如死一般寂静。

    “你们说,现在这般局面,本将却该如何应对,方为合适?”左梦庚低垂着头,一副迷茫又颓唐的模样。

    卢光祖与李国英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竟一齐离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左梦庚面前。

    “你,你二人这是作甚?”左梦庚见他二人这般行事,颇为一惊。

    “将军,现在局面如此艰危,在下与李副将,其实皆早有沟通。我等一致以为,现在的局面,哪怕是诸葛再生,孙武再世,亦难挽败局了。故而为了保全将军与一众部下,也让各人都有得以活命的机会,我二人认为,唯有下山投降唐军一途可走!”

    “啥?你们说啥?!你二人竟要本将,去投降那与我有杀父之仇的李啸?!你们究竟是何居心!你们还有没有半点廉耻!”

    左梦庚瞬间暴怒,他面孔涨得通红,额头青筋饱涨,紧紧地握着拳头,冲着伏跪于地的卢李二将,厉声大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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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六年夏,后金吞并明朝辽南金州后,现代大学生李啸,魂穿成金州一名普通乡下猎户。 一文不名,不带系统,不带空间,没有任何特殊金手指的草民李啸,该怎样在这明末乱世,走出自已的生存与发展之路。 战辽西,征宣府,据山东,筑高城,拓海疆。。。。。。 在这明末的黑暗时刻,且看穿越而来的李啸,如何为神州社稷,为华夏百姓,立下这昭昭功业,打拼出朗朗乾坤! 男儿只手将天补,刀马所至皆汉土!明末之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之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之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