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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遥远之矢     明末之虎txt下载     明末之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 机会

    崇祯七年四月二十二日,赤凤堡内官署与仓库全部完工之际,赵杰与张铜柱两人,率着一众工匠加班加点,也终于赶制出了李啸设计的四轮马车。

    “大人请看,经我等试验,这四轮马车可以双马同架,一车可载货六千至八千斤。转向与行驶皆甚方便。在下在想,这样的马车,应该可以达到大人要开办的车马行之要求了。”张铜柱、赵杰二人,站在制好的马车样品前,喜滋滋地向李啸禀报。

    看到面前这一辆十分崭新,还未上漆、闪烁着钢铁色泽,散发着木板清新味道的四****马车,李啸十分心喜。

    他俯着身,一边听赵杰介绍车辆细节,一边仔细观察车身构造。

    赵杰介绍说,他们试用了多种木料,最终决定采用坚实耐磨的柞木做轮圈。为了耐用,外包一圈熟铁。

    这样的做法有个好处,就是等到外层的熟铁磨损得差不多之时,只需换上一圈新的熟铁轮套便可重新使用。辐条用坚实的闽地熟铁制作,以保证不会轻易断裂以及能更好地承重。而最上层是厚实木板榫接制成的货厢,前面是木制的车夫坐位与踏架。

    这种四**马车的车轴,同样是闽地精铁制成,结实耐用。而在联接件方面,赵杰等人经反复研究,最终采用此时制造炮膛工艺的失蜡法,铸造了熟铁轴承及相关配件,以进行联接。

    有些读者可能会提出质疑,这个时代会有轴承么?其实,轴承不是什么现代发明,却是古而有之。早在东汉时,智慧的祖先们就已经大批量制造熟铁轴承。1974年在河南渑池汉魏窖藏中,就出土铁质轴承共480件。由于李啸舍得用料,不惜工本,全部用最好的闽地精铁打造,轴承的精密程度与使用性能,皆是大大超越了前代。

    李啸知道,其实四**马车制造的重点与难点,一是车轮,二就是转向装置。

    因为四个轮子的车,颇有些类似后世的小汽车,转弯的时候两只前轮必须朝一个方向偏,才能顺利转弯。赵杰他们根据李啸的草图,这段时间经反复设计,最终为四轮车设计的转向装置,是车子底部靠前的地方加个可转动的轮盘,车轴连接在轮盘下面,可以左右转向,车辕不是连着车身,而是连着一个和车轴平行的横杠,横杠左右各有轴套和车轴相连。

    这样当前方的牵引力改变方向时,车辕通过轴套,改变车轴的方向,也就使得车轮朝牵引力的同一方向转动,实现四轮车的转向。

    李啸亲手试转了一下,发现这四轮马车果然转向相当灵活,完全没有那种迟滞与生硬的感觉。

    李啸心中极为欢喜,这辆马车,大体上达到了自已的要求。比起大明同代的那种粗笨呆板的四轮马车,实在是不知道强多少。

    接下来,李啸提出了一些自已的改进意见。

    “这四轮马车套马系用的皮带,一定要结实耐用,不需太长,这样转向和停车的时候车架不会直接撞到马身上,有了一个平稳的缓冲之力,挽马就不会容易受伤。”

    “大人,在下记下了。”赵杰点头道:“等会我与张铁匠就用熟牛皮来制作,一定会达到大人的要求。”

    “嗯,还有一件事,就是你们将这些联接件,易损件,多准备一些,毕竟是长途运输,万一路上坏了,可便于及时更换。另而这些配件,张师傅你们可定个规格出来,以便我车马行的四轮马车都能通用更换,以保证使用效率。”

    听完李啸的意见,赵杰与张铜柱皆连连点点头,表示一定要尽快将李啸的要求做好。

    李啸本来还在想,如果以后能做出更加坚固的钢材,来代替现在的熟铁配件,那马车的使用将会更为耐久,也更有效率。只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没对他们说,毕竟强求张铜柱这样的铁匠制出钢来,这太不合实际了。

    也许以后,自已可以用后世的知识,再制出真正合格耐用的钢材来吧。

    “你二人研制辛苦,仅用了二十多天便制出了样品,本官实是欢喜。本官特赏你二人每人银子50两,下面工匠也各有差赏。你们尽快先做出十辆四轮马车来,如人力不够,可找吴赞车,着他添加家属人手。总之一句话,就是要让我军的赤凤车马行,尽快开始正式运行。”

    李啸笑吟吟地说完,赵杰与张铜柱皆跪拜而谢:“在下微劳,得大人重赏,敢不用尽心尽力做事,以答大人之恩。”

    赵杰张铜柱二人下去后,心情大好的李啸,忽然想道,现在辽西鞑子早已退回后金,也该遣人向祖婉儿的父母祖大乐王夫人去报个平安了。

    于是李啸铺纸挥毫,将自已带着婉儿一路到山东,然后创立赤凤堡并安顿下来一事,在信中详细说明。随后李啸又准备了一个礼盒,里面装有上好野山参3根,大颗东珠4颗,上好貂皮2件,连同信件一并放好。便遣了飞鹞子副队长徐诚,带着4名骑兵,前往锦州送信。

    见李啸送给自已父母这般贵重之物,祖婉儿亦是心喜。这个单纯的姑娘,甚至还在想着,自已的父母祖大乐王夫人,得到自已平安的消息,又见到李啸这般重礼,该再不会反对自已与李啸在一起了吧。

    过了两天,李啸正想着要如何派人去莱州,登州等地,开设车马行分店。忽有军士来报,说巡抚大人李懋芳的幕僚陈子龙求见。

    李啸连忙出门迎接,方出门不远,便见陈子龙带着两名随从,大笑而来。

    “李千户,今日前来叨扰,请恕在下不请自来。”陈子龙远远地看着李啸,便大声拱手说道。

    “卧子何出此言,你我兄弟一般,不必这般客套。你这样的高士能来蔽堡,却让蔽处蓬荜生辉啊。”李啸亦了一脸欢笑,随即作了迎请之势力,邀其入自已新立的千户衙署入坐而聊。

    陈子龙一路注意到,在前往最前面的各户堡大道两边,各有数座官署错落而立。见其看得专注,李啸向他解释道:“这些官署,乃是我军中诸如民政司、商业司、工业司之类经济民生部门,为方便百姓办事,皆集中建于一处。”

    陈子龙对于李啸设立的这些名称新奇的部门,十分好奇。李啸见其颇有兴趣,便对其简略地介绍了一下各部门的功能,陈子龙听完,佩服不已,心下对李啸不觉更加敬重了几分。

    很快,李啸带着陈子龙等人到了千户官厅门外。

    陈子龙望去,李啸这千户官厅占地颇大,青砖黑瓦,粉灰抹缝,朱漆金兽大门外,门外立了两个雕得活灵活现的石狮。石狮旁,数名军士顶盔贯甲,肃然而立。

    见到这建得精致得体却并不张扬的千户府,陈子龙心下忽然莫名感慨。

    想到上次来到赤凤堡,堡门除了城墙外,一切皆是草创。这李啸亦是只能在草板房中,接见自已与巡抚大人。现在只不过过了一个多月,已是建得这般好府邸,各类官署与仓库也均已建立整齐,大批的工匠与家属,正在建设东南面的军营校场之类建筑,这赤凤堡的建设速度之快,让他颇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陈子龙等人入得门来,迎面一座仿唐式青灰照壁,广三丈四尺,高一丈六尺,东西两角,辟有栅门进出。

    陈子龙注意到,千户官厅前衙后宅,以大门、大堂、二堂、三堂为中轴线,其他建筑基本保持左右对称。大堂为五间七架,内中分为几个房科,分别是手下赞画及各名吏员的办事处。

    随后再进入大堂中央,陈子龙见到,被粉刷得一片雪白的宽阔大堂中,左右各摆有武架,上面摆放着刀、枪、剑、戟、槊、锏之类武器为装饰,堂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猛虎出山夜色图,整个大堂布置得颇有武风。

    过了大堂,李啸便延请陈子龙入得西花厅内,分宾主看茶而坐。陈子龙的两名随从,则被李啸手下带去他房休息。

    两人随意闲谈,越发感觉彼此深对自已脾胃,话题也越来越深入。

    陈子龙突然压低声音道:“大人,学生有一心事,不知当不当问?”

    “卧子先生但问无妨。”

    “李大人,现在我大明国事日蹙,内忧外患,大人以为,朝廷还能重新再图振作吗?”陈子龙直视着李啸,脸上却笼罩着一层莫名的忧色。

    “先生,李某以为,大明虽积弊已深,诸事不顺,但未并到了无可挽救之绝望之状。李某作为地方守将,唯知忠心报国,尽心做事,以期拯救万一,便足愿矣。”李啸平静说道。

    陈子龙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李啸这番话说得颇有保留,他长叹一声,又说道:“如果我大明之中,所有官员将领皆能如李大人一般忠勤国事,能政善政,我大明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李啸笑道:“卧子你过誉了,其实我大明之中,绝非没有能臣,文臣武将出类拔萃者,其实颇多,只不过,因种种条件所限,没有办法让他们尽力发挥才干罢了。另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朝廷积弊已久,岂能骤改。除弊图振,尚需时日。”

    陈子龙摇头道:“大人想法是好,学生只是怕我大明坚持不到这一天啊!现在流寇日益猖獗,北边的鞑子也甚是嚣张。有如两面大石磨,将我大明夹在其中磨研,这般下去,我只怕大明终有一天,会被这两面大石磨磨成齑粉矣。”

    李啸心里顿时一惊,这个陈子龙,倒是个难得的清醒之士,他对时局的看法,实与历史发展的轨迹大致吻合。这样的人,比起朝中那些只知道党争内斗的高官,却是高明了不少。

    来自后世的李啸知道,从今年开始,不过10年的时间,煊赫百年的大明帝国,便将走向其终点。

    想到这里,李啸心下,不由得一声长叹。

    “陈先生,凡事也不可太悲观。李某相信,事在人为,我大明虽国势艰难,但毕竟架子尚在,还没有到风一吹就垮的地步。”李啸安慰他道。

    陈子龙脸上露出苦笑,他望着李啸说道:“学生请问大人,流寇与鞑子,何者最能动我大明根基?”

    看着直视自已的陈子龙,李啸在想,自已能把历史的真实未来走势告诉他吗?估计就是自已全部直说了,这陈子龙也未必能信吧。

    他沉吟了一下,缓缓而道:“以本官看来,对我大明危害之急切程度而言,流寇为先,鞑子其次。但最终最根本的危害,却是鞑子为重,流寇为轻。因为流寇是为夺我大明之江山社稷,而鞑子却是要亡我华夏之衣冠文明。”

    “大人之言,学生亦然之!”陈子龙长叹一声,又复说道:“现在流寇猖獗,所到之处,一片狼籍,并且胁迫良民,令其加入贼众,以致大明四处崩坏,人心背离,着实可恨之极。”

    李啸看着陈子龙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低声说道:“陈先生,依本官看来,流寇猖獗,固然是有野心家窜捘之故,但究其根本,还是在于朝廷之政失当。”

    未等陈子龙回答,李啸接着说道:“从天启末年到崇祯初年,陕甘等地,连连灾荒干旱,朝廷失于赈济,反而大力搜刮粮饷,如此一来,百姓本已在死亡线上挣扎,如何经得起这般盘剥。是故弱者填沟壑,强者树反旗,以本官看来,现在这流寇遍地之困境,首为祸者,当为朝廷治政之责也。”

    陈子龙沉默了,久久无言。

    李啸复说道:“然而,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大明现在如此沉沦,正是仁人志士奋发用命之际!我等身为大明官军,更应努力奋发,以期尽已之力,以拯艰难国势。”

    陈子龙赞叹道:“大人忠肝赤胆,一心报效国家,倒让学生佩服得紧。”

    李某笑了笑道:“只不过李某的赤凤堡,尚为草创,若得诸如陈先生这般高士前来相辅,让本官援为臂助,则不胜欣然矣。”

    李啸说完,用一种热切期待的眼神看着陈子龙。陈子龙脸上挤出淡淡的笑容,陷入沉吟之中。

    他听得出来,李啸说这般话,不过是为了延揽自已。

    只不过,虽然自已对李啸亦极为欣赏,但毕竟现在自已还在巡抚李懋芳处做事,虽自已未明白承诺成为李懋芳的幕僚,但却也不好就此弃其而去。

    况且,李啸的赤凤堡,也确实小了些,让自已发挥的空间不大,李啸这人,也还需再观察观察再说。。。。。。

    一旁微笑喝茶的李啸心如明镜,陈子龙这般犹豫的表现,已在他意料之中。

    他知道,陈子龙现在尚不好做出决断。只不过自已却也不急,如能利用与自已关系良好的陈子龙为自已在巡抚李懋芳处多说些好话,倒亦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陈子龙转移了话题,谈到了近来的时局。

    “朝廷刚刚任命了兵部右侍郎陈奇瑜为五省总督,以总管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军务,专门惩办流贼。此事,李大人听说了吧。”

    “嗯,本官看过邸报,已知此事,有了这个陈大人总督军务统一指挥,各省军兵,当可形成合力,剿灭流寇,自是更为得力。”

    “李大人,现在朝廷重兵,皆在以上数省。学生与巡抚大人谈及此事时,却发现巡抚大人一脸忧色。”

    “哦,巡抚大人所忧何事?”

    “巡抚大人忧虑的事,若这些流寇兵马,跃出重围,前来我山东,却是危矣。且近日有哨探来报,现在兖州与河南交界之地,就有多股流寇活动。”陈子龙脸色凝重地说道。

    “那巡抚大人可曾在山东边境多安排兵将以防卫?”

    “李大人,此事休提!巡抚大人为保靖地方,本意要总兵刘泽清等人派兵至边境处多加防范。岂料刘泽清因上次巡抚大人不同意发兵攻打贵堡而怀恨在心,一直消极应对。不是说兵马不齐整,便是说粮饷不充足,推三阻四,拒不派兵。巡抚大人心下虽极为不满,却是无可奈何啊。”

    陈子龙说完这段话,不觉长叹了一声。

    陈子龙言毕,端茶细呷,却没有看到,他说完这段话时,李啸双眼顿时一亮。

    一个新的谋划,在李啸脑海中,有如电光火石般闪现出来。

    陈子龙断没想到,这段纯为抱怨的无意话语,却成为了李啸奋起的一个新机会。

第九十章 引寇

    “卧子,若巡抚大人确实难于调动刘泽清军兵,本官愿代为分忧,出动我赤凤堡兵马,前去剿灭流寇!”李啸用一种诚恳的语气说道。

    听得李啸这般表态,陈子龙不觉一惊。他这次来赤凤堡,不过是因为对李啸印象好,方来此游玩一趟。却没有想到自已的无意闲聊,却得到李啸这样一番郑重的表态。

    陈子龙心下,顿是又喜又疑。

    他所欢喜的,自然是李啸愿意出兵打击流寇,以分巡抚李懋芳之忧。而所怀疑的,则是这个李啸的赤凤堡兵马,新组建者为多,虽前番用计打败了郑隆芳部,是否真能打败那些人数众多残忍狡猾的流寇,却是难说。

    况且,此事重大,陈子龙也不可能擅作主张。于是,他略一沉吟,便说道:“李大人您愿意出兵剿贼,自是极好。但学生需先向巡抚大人禀明此事,再作决定。”

    “哈哈,这是自然。卧子但请告之巡抚大人,若得用李某之处,李啸定当率兵抗贼,为巡抚大人效命驱驰。”李啸满面笑容地回道。

    很快到了中午时分,李啸又设宴以款待陈子龙一行人,两人关系越发亲密。

    宴毕,李啸送陈子龙一行人离堡返回济南。随后,他单独与赞画吴亮,于厅内相坐密聊。

    “大人,学生窃以为,大人今天对陈先生应对急切了些。”吴亮犹豫着对李啸说道。

    “哦,吴先生何出此言?”

    “大人,我赤凤堡刚刚初建,军兵人数尚为不足,实没有必要为巡抚大人去强出头。要知道此去鲁豫边境处剿贼,横穿山东,路程千里,胜不足以得益,败则动摇我军根基啊。”吴亮一脸沉重地说道。

    “吴先生,我明白你之苦心。只是本官想告诉你,本官之所以愿意发兵兖州,助那李巡抚打击抵御流寇,却是因为有利可图之故。”李啸目光看着窗外,话语低沉。

    “哦,大人为图何益?”

    “铁矿!”

    见得吴亮一脸惊愕,李啸压低声音对吴亮道:“本官了解到,在兖州单县境内,蕴藏铁矿极多,现在尚无人探知。若掌握于我军之手,却是我军将来发展之坚实凭依!”

    来自前世的李啸知道,在后世的21世纪初,在兖州境内,发现了好几外特大铁矿,总蕴藏量达到50至60亿吨,而在鲁豫边境的单县,在大刘庄与龙王庙之相交之地处,探明浅层赤铁矿总蕴藏量达14亿吨,其中品味极高的富集矿脉,就有1亿多吨!

    这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要知道在明朝国力鼎盛的万历中期,整个明朝一年钢铁产量才16万吨,铁矿消耗不过近40万吨,这蕴量惊人的铁矿,莫说装备明朝这样的古代军队,就是制造现代化的飞机坦克大炮军舰,供应也是绰绰有余。

    “大人真乃神人也,您却是从何处得知这般消息?”吴亮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李啸。

    面对吴亮惊讶的眼神,李啸颇觉尴尬。这可是自已后世所得知的消息,自然无法对吴亮明说。于是,他编了个漏洞百出的谎话,说自已以前曾遇一金铁术士,查得此处有铁矿,闲谈时方告之自已这个消息。

    “在下明白了。原来大人是想利用剿匪之机,派兵前往那单县处,以固守剿贼之名,在其铁矿之地驻守,从而占据当地铁矿,使其成为我军之基业么?”

    “正是此意!据本官了解,现在山东之地,铁矿铁场之类,皆集中的鲁中一带,尤以淄博之处为多。这些地方,皆早有各名官商、豪强军将、甚至还有当地藩王纷纷入手,分别占据好矿,坐享分肥。我等若要从中插手夺食,却是甚难。况且这般伸手捞出过界,也定会引得山东上下从官员到武将,皆对我军不满。如果现在有这个剿匪的名目,前往兖州单县开挖铁矿,却是另辟蹊径之举。我军此事若成,他人纵然不满与嫉恨,亦是无奈我何。”李啸笑言道。

    “大人好计策,学生佩服。”吴亮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吴先生,此事暂且不得对任何人说,且待我等生米做成熟饭之后,这事便顺理成章地做定了。”

    “嗯,学生明白,大人放心吧。”

    两人相视而笑,李啸扭转话题,又对吴亮说道:“吴先生,你认为本官这番表态,那巡抚大人可会同意么?”

    “大人,这却难说,虽然我军已表明出兵意愿。但巡抚大人怎么想的,学生亦难揣测。若其信得过大人,可能会派大人前去,若信不过,则可能不会同意。”吴亮倒也直话直说。

    李啸眼神中,一道寒芒闪过:“若是那李巡抚果真不答应,本官也绝不会放弃这难得之机会。”

    “大人之意是?”

    “引寇自重,逼其就范。”李啸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

    济南府,巡抚衙署。

    客厅中,陈子龙与李懋芳相对而坐。

    陈子龙将李啸愿意出兵兖州,打击流贼的想法,对李懋芳如实禀报。

    “东翁,以学生观之,这个李啸,虽在登莱地界,却对鲁西边境的流寇这般上心,倒是难得。”

    “哦,虽是这么说,但本宪却感觉奇怪,这鲁西之事,与他李啸何干?”

    “学生以为,这李千户怕是想急于在东翁面前表现自已,建功立业,方这般积极表态吧。”

    李懋芳陷入一阵沉吟。

    他暗想道,这个李啸,一向是个不图虚名,却热衷于谋取实利之辈。他真有这般大公无私么,怕没那么简单。

    “卧子,本宪在想,这李啸怕是恐有他图,方这般积极。”良久,李懋芳方缓缓而道。

    陈子龙一怔,他想了想道:“东翁,学生认为,自古名将好利禄,那李啸纵有所图,亦是人之常情。若其能为我所用,却是好事。李啸果真能打击流寇,大人是其上官,他的功劳再大,也是大人领导有方之故啊。”

    李懋芳点点头,却还是未立刻表态:“卧子,你之所说,甚有道理。派遣李啸出兵之事,待本宪考虑清楚,再作定夺。”

    “这。。。。。。那李啸那边,学生该如何回复?”

    “不必回复了,那李啸是个聪明人,知道我等不回复,便是暂不同意。这事,先等等看吧。”李懋芳皱眉说道。

    。。。。。。

    夕阳如血,将黄河南岸这片原野,涂抹成一片令人压抑的暗红。却让这片原野上,那散乱喧哗的一众流寇兵将,愈加醒目而刺眼。

    一名身着破旧棉甲,头戴着一顶缴获的明军六盔缨盔的流寇头领,正出神地北望滔滔黄河,满是横肉的脸上,却是一脸的无奈而阴沉。

    这名流寇首领,姓甚名谁不知,史上只有一个名唤黑蝎子的外号流传下来。

    他原是三十六营之一的外张妙手部下,去年年底,张妙手,闯塌天、满天飞,邢红狼、闯将(李自成)等一众流寇,向明军王朴左良玉等部诈降成功,待明军麻痹大意之际,利用黄河冰冻的机会,渡河飞过,跳出明军重兵围堵的包围圈,随后转进湖广。

    黑蝎子运气不佳,被张妙手喝令率部断后的他,被河南巡抚元默的一部军兵撵上,穷追不舍之下,黑蝎子部迷了道路,未随军南下与张妙手部汇合,反而一路东行,来到了这归德府虞城地界的山野之中,苟以活命。

    因一路东逃,损失兵将甚多,而追袭他的河南官军,见其逃入荒山,其势已微,遂遵巡抚元默之意,返师折向西南,以堵截其它未及撤至湖广的流寇军兵。

    黑蝎子部熬过冬天,又吸纳了附近的多股土匪和饥荒流民,其势复振,接连扫灭了多个村寨,掳掠得百姓极多。

    势力重振后,黑蝎子遂自称大帅,手下部将则自称将军,到现在为止,加上掳掠百姓,全军上下又有五千多人,成为了虞城地界最大的一股流寇势力。

    只是聚兵容易,养兵却难。

    从去年至今,河南之地饱受兵灾与旱灾之苦,百姓的凄惨程度,与重灾区陕西山西几无差异。

    明朝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在《中原生灵疏》内描述了河南当时的悲惨形势:“崇祯三、四、五、六年,连年大旱,秋既无收,麦又难种。野无青草,十室九空。于是有斗米值银五钱者,有工作一日不得升米者,有采草根树叶充饥者,有夫弃其妻、母弃其子者,有卖一子女不足数餐者,有自缢空林、甘填沟渠者,有饿死路侧者,有鹑衣菜色而行乞者,有枕比而毙者,有泥门担簦而逃者,有骨肉相残食者。。。。。。”

    吕维祺用文学化的笔触感叹道:“哀我河南,何以为续!村无吠犬,尚敲催呼之门;树有啼鹃,尽洒鞭朴之血。黄埃赤地,乡乡几断人烟;白骨青磷,夜夜常闻鬼哭。触耳有风鹤之声,满目皆荒惨之色。。。。。。”

    鉴于附近村寨皆被掳掠一空,再没有办法获得粮食。黑蝎子又没有能力攻打州府,故他打算率部离开虞城,另往他处掳掠,只是该去何处,却让此刻的他甚是犹豫。

    这几天,手下的军将,也在为此事争吵不休。有人说要向东挺进,去更加富足的南直隶砀山等地抢掠,还有人说要折向西南,行去湖广,与张妙手部汇合。也有人说,要就此北上山东,去单县等地掳掠就食。

    种种意见,让黑蝎子又烦躁又无奈。

    只是他这般犹豫,军中本来就少的存粮,却是每日皆以惊人的速度消耗。

    “黑大帅,我军粮饷已是极度不足,再过几日便要断炊。如今之计,要何去何处,还请大帅速速定夺!”一个面孔粗黑狰狞的流寇将领过山虎,对黑蝎子低声说道。

    未等黑蝎子回话,另一名双眼暴突的流寇军将一根毛,在一旁低声喝道:“过山虎你慌甚!大帅自有计较。实在不行,先杀了那些附军百姓,以其肉充军粮,只要保得俺部陕西老营,这些新附军兵将来要多少有多少。”

    黑蝎子脸色一动,正欲说回话,有名军兵来报,说安头目有事要向黑大帅禀报。

    军士方禀报完毕,远处一个脸上有两道狰狞刀疤的秃头将领,便大步向黑蝎子行来。

    这个安头目,便是时任李啸军枪兵副哨长的安和尚。

    李啸等了数日,未得到济南府那边有任何消息回来,心下便知道,李懋芳定是对自已尚有犹疑,故他不再等待,而是立即着手自已的下一步行动计划。

    李啸遂安排,当过土匪,与土匪打交道有经验的枪兵副哨长安和尚,率领数十名亲信枪兵,从兖州单县处,潜过黄河,到达河南虞城。

    此时,安全司的暗哨们,早已了解到了黑蝎子这股当地最大的流寇,在他们的暗中引领下,很快,在一处荒废的村落中,安和尚寻得了黑蝎子部。

    见得头目黑蝎子后,假冒兖州山匪的安和尚,立刻向其表明自已率众相投之意。

    安和尚言语粗犷,行事豪阔的风格,让黑蝎子十分欣赏。除让其统领手下那假意来投的几十名枪兵外,还另拔了数十人给他,任命其当个百人队小头目。

    “大帅,可是为我军欲去何处而烦恼?”安和尚远远地便粗声问道。

    “哦,和尚你有何意见,尽可直说。”黑蝎子闷闷地回了一句。

    “大帅,以俺之意,我军直取山东,当是唯一之路。”

    见安和尚说得这般斩钉截铁,旁边或蹲或站的一众将领,皆不觉一惊,

    “这便怪了,俺到要问问,你安和尚如何说得这般肯定?”一根毛在一旁,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问道。

    安和尚没有看他,继续对黑蝎子说道:“大帅,在下所言,非是信口开河,实是深思熟虑。我军现在几种意见,一种东去南直隶砀山,一种返西南追张大帅部,在下认为,皆是不可。”

    “和尚,你且说下去。”黑蝎子眼中一亮,急急而道。

    “大帅,我义军已在河南闹腾多时,多次到达河南与南直隶相交之边境,故现在南直隶各地多有防备,我军人数尚少,想要突袭进击,实为不易。我军若是向东继续挺进,便是徐州砀山,那砀山乃是徐州重镇属地,自是防备周全,我军若这般轻率过去,却怕是自投罗网。”

    “有道理,那我军为何不能去湖广呢?”黑蝎子点点头,又问。

    “大帅,我军尚在这归德府地界,需得横穿整个河南方可到湖广,路途遥远,去之非易。且沿途多有朝廷军兵阻截,我军纵侥幸躲过,现在河南之地,处处饥馁干旱,我军沿途亦难于就食,只怕方得至半路,部众便会因无粮而溃散了。”

    安和尚一脸郑重之色,黑蝎子脸色黯沉,不觉轻叹了一口气。

    “切,你他娘的说甚么就是甚么!俺们到要听听,这山东地界,又为何俺们能去。”一根毛在旁边冷哼道。

    “对啊,安和尙,我军既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那这山东为何俺们能去,你他娘的倒是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一旁的过山虎,也一脸好奇之色地凑了过来。

第九十一章 条件

    “大帅,诸位,安某从山东来投义军,自是对山东地理形势颇为了解。山东前两年,登莱内乱,官军叛军狗咬狗互相厮杀,直至去年春末方定,明狗子已是元气大伤。故现在山东军兵,皆盘据于大的州府城镇。至于诸如单县、定陶、曹州等边境地区,兵力极少,固守县城尚且勉强,如何可抵挡我数千大军。况且山东去年至今,鲁西一带,未曾遭灾,各村寨中存粮颇多,正利于我军就食。大帅,这般防御薄弱的富庶之地,不取何为?若我军不取,却让他处义军抢先得了手,我军就只能吃别人的残羹剩饭了。”

    安和尚这段话完,黑蝎子那双阴狠的眼睛里,已是凶光直冒。

    “入他娘,安头目说得对,咱们就去山东,吃他娘,抢他娘,夜里再搂个美娇娘,正好让老子换换口味!”一根毛得意地怪笑起来。

    “大帅,只是现在虞城至单县的浮桥已被明狗拆除,我军如何过去?”同样一脸喜色的过山虎,忽然想到了这一点,急问道。

    “大帅休慌,虞城沿河各村,多有残留船只,我军搜罗齐全后,正好一举渡河。”安和尚胸有成竹地大声说道。

    “好!他娘的,就按安头目说的办!这几日抓紧搜罗船只,渡河后,安和尚你做向导,大伙儿好好开开荤!”黑蝎子冷笑着下令。

    “安某谨遵大帅之令!”

    。。。。。。

    黑蝎子部数千人,声势浩荡地沿河搜罗船只,对面的单县岗楼上的哨探士卒看得这般情况,无不吓得心惊胆裂。

    于是,流寇要大肆侵入山东地界的消息,被哨探迅速地上报给了单县县令赵延庆,赵延庆则立即上报给兖州知府尼澄,尼澄再紧急上报给山东巡抚李懋芳。

    得知消息的李懋芳大吃一惊。

    他原本心存侥幸,以为这些流寇会因为黄河之阻不来山东,却没想到,这些流寇却已打定主意要渡过黄河到山东来,这让得过且过的巡抚李懋芳,颇有些猝不及防。

    窟窿既已出现,如何把它赶紧堵上,不使流寇这股祸水,在山东之地泛滥成灾,成了李懋芳要面对的当务之急。

    “卧子,速速与本宪前去李啸的赤凤堡!”

    李懋芳这声焦急之令,让陈子龙心下不觉一叹。

    这位李巡抚啊,早些时日,那李啸送上门来愿意效劳,你却恐其另有他图而不答应,现在火烧眉毛了,又要上赶着去求人,真真何苦来哉。

    由是可见,这李懋芳实是个庸碌多疑之人。自已跟了此人,日后前程,怕是黯淡。

    不过他心下虽这般想着,却什么话也没多说,还是立刻陪着李懋芳一同出发。

    两人紧急赶来,二天后,便到达了赤凤堡。

    见得二人一脸风尘仆仆之状前来,李啸心下快意,却还是恭敬迎接。

    “李啸,闲话不说。现在流寇正大肆渡河北上,欲图我鲁西之地,本宪希望你能立刻带兵出发,剿灭流贼,护我山东军民安靖。”各人看坐献茶后,李懋芳一脸急色,也不顾宾主之礼和自家身份,便急急开口说道。

    “哦,鲁西之地,情况竟至这般严重了么?”李啸故作惊讶。

    “李千户,前段时间,你提出愿意派兵前往鲁西抗击流寇,巡抚大人亦是欢喜,只因事务繁忙,一时没有回复。现在流寇事急,巡抚大人专程前来赤凤堡与李大人协商此事,还望李千户勿要推脱。”

    陈子龙看得出来,李啸这话不过是故作姿态,他见得李懋芳一脸尴尬,连忙在一边打圆场。

    “李啸,寇情如火,万万不可耽搁。本宪现在问你,还需几日尚可出兵?”李懋芳真是急了,一句废话也不愿多说。

    李啸心下暗笑,这个李懋芳还真是个属驴子的,非得让人抽了鞭子才肯上坡,倒是可笑可叹。

    不过李懋芳这样得过且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大明官员,整个明朝多如牛毛,李啸也不想再于此事上与其多计较。毕竟现在是对方急着求自已,自已却可好好与他谈谈条件了。

    “出兵抗贼,乃我大明官军本份。李某言既出,必以信。只是李某心中有句话,却不知当不当讲?”

    “李啸你但说无妨。”

    “巡抚大人,本将说句实话,我赤凤堡距鲁豫边境之地,有一千多里,行军奔波,实是辛苦。我军现在出兵抗击流贼,纵然获胜后返回,却亦难保没有别的流寇又趁虚而入。若是这般,我军总是长途奔袭,士卒劳苦,军心必沮,而各路流寇却能一直以逸待劳,我军岂不吃亏。这样一来,我军想打击流贼,力保山东军民安靖,实非易事。”

    “那李啸你的意思是?”

    “本将恳请巡抚大人同意,在流寇侵入的单县之地,划出一块土地,由我军驻守防卫。若有了我军这般驻军威慑,小股流寇断然不敢进犯,而大股流寇,我军可凭堡坚守,这样消灭流寇,却是容易得多了。”

    李啸诉说时,一脸诚恳之状,李懋芳眼神复杂,久久无言。

    这个李啸,说得冠冕党皇,还是要为自已在那单县谋得一块飞地罢了。

    也不知那土地贫瘠,常被黄河决口冲淹的单县,却为何这般吸引这个李啸?

    只是,自已现在还有条件拒绝他吗?

    真若流贼泛滥起来,在山东之地大肆荼毒的话,他这个巡抚,也就当到头了。

    李懋芳下意识地看向陈子龙,看到陈子龙正微微点头,示意自已赶快答应。

    良久,李懋芳长叹了一口气,对李啸说道:“既如此,本宪同意了。准李啸你在单县附近,如这赤凤堡一般,选择方圆二里之地,筑堡屯军,防贼护民,以为长久防备之计。”

    “大人,二里之地,实在太小。单县之地,多有流寇,我军若要在其处驻扎,却实难与赤凤堡一般局限于一处,另需多建岗楼,墩堡,以便及时应警,方可护卫周全。”李啸平静回道。

    李懋芳的脸上,不觉哆嗦了一下。

    这个李啸,看来真吃定自已了。罢罢罢,现在自已有求于人,却是实难于拒绝他。

    “那依李大人之意,需得多少土地方可?”李懋芳淡淡道。

    “禀大人,至少方圆十里。”

    “好,十里就十里,本宪答应了。”李懋芳一咬牙,答应下来。

    李啸见事情谈妥,心下极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向李懋芳拱手道:“巡抚大人既已应诺,我军自当奋发效力!另外,还请大人安排兖州各地,支应我军粮草,李某准备妥当后,立即率军出发。”

    “好,就如你李啸所言,本宪自会安排妥当,盼李千户早日剿贼成功!”李懋芳脸上挤出笑容道。

    “但请巡抚大人静候捷音!”

    。。。。。。

    黑蝎子部流寇,于五日后,终于集齐船只,大举渡河北上。

    流寇入得单县之境,立即露出了狰狞面目,四处纵兵掳掠村寨,整个单县南部,顿时一片刀光血影,哀鸿遍野。

    不过,黑蝎子脸上,却没有太多笑容。

    这些时日,他们已抢掠了多处村寨,却发现当地村民皆是大部闻风脱逃,只有一些老弱尚躲于家中。而搜索各村寨之内,所得粮食仅足饱腹,诸如金银财宝之类,亦是极少。

    对于黑蝎子及他手下一众流寇来说,这单县地方,真他娘的有如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黑蝎子当然不知道,这些村民皆已得到了李啸的安全司的提前通知,让们早早逃到县城,或是暂去外县投奔亲戚,除了一些死硬不听劝的村民与老弱外,大部分村民皆已撤走。

    而那些残存的粮食,则是安全司有意保留其中,意在让这些流寇还能有所收获,不至于因为缺粮而流窜过快,从而脱离了李啸的控制。

    黑蝎子一怒之下,下令将搜得的老弱就地斩杀,所有抢过的村寨,全部纵火焚烧成一片废墟。

    又过了一周多时日,除单县县城外,在安和尚带领下,黑蝎子部几乎将整个单县扫遍,发现各地村寨皆是如此,所得粮食金银皆是极少,掳掠所得的人丁也是老弱居多,不堪为用。

    黑蝎子越来越感觉不对劲,心下疑虑的他,在这天晚上,令各名将领前来一处废弃的祠堂中聚议。

    “唰!”

    一声抽刀声响,一柄顺刀横搁在安和尚脖颈处。

    “安和尚!我军掠了恁多村子,都他娘的没甚收获。狗入你是不是骗了我们!你若有半句谎话,老子一刀砍了你!”一根毛咬牙怒吼,双眼之中凶光直冒。

    周围突然一片安静。

    安和尚斜眼瞥去,发现坐在上首的黑蝎子亦是一脸黑沉,双眼狠狠地盯着自已。

    “大帅,既然各位兄弟都信不过在下。在下也没甚好说的了,这颗不值钱的头颅,就让兄弟们砍了去吧。”安和尚冷笑道。

    “狗入的,你以为俺不敢么?”一根毛脸色狰狞,把顺刀向下压了一压,安和尚脖子处立即有血溢漫爬出。

    “住手!”

    黑蝎子一声怒喝,一根毛方恨恨地抽刀入鞘。

    “安和尚,非是本帅心疑。眼下这事,确是有些奇怪。按我军以往经验,我军所抢的各处村寨,要莫没有防备,让我军大有收获,要莫是作了准备,让我军颗粒难收。而现在我军到了这单县,说来也怪,各处所得之粮食,皆为仅够果腹,倒象是有人算好了我军人数一般。安和尚,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黑蝎子声音沉闷地说完这段话,双眼又是直勾勾地望着安和尚。

    安和尚双眼望着对面墙上那朽坏脱落的木窗,目光平和,却似仿佛没听见一般。

    “大帅问你话呢,你聋了么!”过山虎亦在一旁恶狠狠地说道。

    “大帅,安某只想说一句,现在单县之处,与我等在河南虞城之情况相比,却是如何?”安和尚终于开口道。

    黑蝎子一怔,他没想到安和尚会这般说话。他呐呐回道:“现在这里,当然比在虞城缺粮少食挨饿要强得多。”

    安和尚脸上泛起笑容,他又说道:“那我再问下大帅,我军这般声势浩大渡河而来,那些单县军民,岂会不早作防备,又岂会坐等我军前来砍杀?俺敢肯定,我军搜得的米粮,恰恰是那些村民慌忙逃路所剩。各位还真别小看这点粮食,若是别处义军先来一步,眼下我军怕是只能去喝西北风。”

    安和尚话音刚落,会场响起一阵交着接耳的嗡嗡声。

    “那你说以后怎办?就只能这样每天吃不饱,饿不死地过着么?”一根毛冷笑道。

    “对啊,你他娘的当日怎么说来着,说只要去了这山东,就有吃有穿有女人,难道是骗我们么。”过山虎大声喝道。

    “对,安和尚,我军到这山东,不是来要饭的,是要各位兄弟都能发大财得富贵。我且问你,今后我军该如何打算!”黑蝎子一脸焦躁地加了句。

    “大帅和各位兄弟想要发财,却也不难。”

    听了安和尚这句话,各人眼中皆是一亮。

    “大帅,现在单县各相临州县,对我军定是如防大敌。我军若与扫荡单县一般,前去他县掳掠,怕亦是财货难获。在下在想,却是需要待其麻痹大意后,再出其不意攻之,定可大有收获。”

    安和尚说到这里,黑蝎子双眼愈发闪亮。

    “你且详说下去。”

    “各位,我军过了黄河后,这段时间里,各人皆填饱了肚子,正好养精蓄锐,再整旗鼓。安某在想,我军在于这几日扫荡完单县后,假意前往单县南部,放言要重返河南。过上几天后,临近各县定会松懈大意,各处村民也自会返回村寨。待此时,我军再突然奔袭临近各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掠村寨,定会大有斩获。金银、粮食、女人,定是应有俱有!各位兄弟想要银子还是女人,当是随便挑啊。”安和尚大笑说道。

    “好!好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计,安和尚,你他娘的想得倒是鬼!本帅决定了,就如你说的办!”听完安和尚的计策后,黑蝎子大笑着拍板决定。

第九十二章 聚歼

    黑蝎子部流寇将整个单县扫荡完后,又假意在单县南部呆了三天,做出要返回河南的姿态,随后,在安和尚带领下,趁着夜色向东北部的金乡县突袭而去。

    天亮时分,五千余众流寇,终于快到金乡县集里寨处。

    众人可以远远地看到,对面村寨中,仿佛还未从睡梦中醒来,依然处于一片静谧中。有几个荷锄挑担的农人,正在村中四处走动,似乎正打算出村干活一般。

    “大帅,前面就是集里寨,是金乡县第一大乡镇,土地肥沃,存粮积多,还有好几个大财主呢。大帅你看,前面有村民走动,说明他们在听闻我等要返回河南后,已是纷纷返乡。现在,却是我军下手的最好时机。”

    安和尚急急说完,黑蝎子忍不住猛吞了一口唾沫。

    “他娘的,总算找到一只肥羊了!兄弟们,操家伙,跟某家上,富贵发财就在眼前了,冲啊!”黑蝎子猛然喝一声,率先刷地拔出腰刀。

    “冲啊!”过山虎、一根毛等流寇将领,亦是纷纷叫喊起来。

    每个流寇眼中,都满是贪婪焦渴的光芒,人人鼓噪着挥舞刀枪,一窝蜂似地从村子入口一拥而入。

    一只藏在一栋房屋后的千里镜,正在密切关注这些猛冲进村的流寇。

    这只千里镜放下后,露出一张英俊又眼神锐利的面孔,此时,这张面孔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

    这个人,便是李啸。

    经过长时间谋划与控制,今天,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安全司的暗哨们,暗中已与安和尚联系好了。让他于昨夜,带着全体流寇,来到了李啸军设下埋伏的金乡县集里寨内。

    方才那几名在村中闲逛的农人,皆是安全司哨探们假扮。实际上,全村百姓皆已被转移,而现在村子各个出口已全部围上,只留得村口进入,这是一个标准的请君入瓮的埋伏阵型。

    李啸看得清楚,流寇只有一百多名骑兵,余者皆是步兵,那些穿着残破盔甲,且手中武器较好者约一千余人,应是最为核心的流贼老营。而那些什么盔甲也没有,只有一把武器在手的,则是流寇的新附军兵及刚刚裹胁的百姓。

    黑蝎子部全部冲入村中,他们惊讶地发现,原本应该被吓得鸡飞狗跳,百姓哭喊逃命的村子中,却依然一片静默。

    此时,天已大亮起来,黑蝎子四处张望,方才那几个农人早已不见踪影。

    作战经验丰富的他,仿佛已预感到了什么,瞳孔顿是一缩。

    他慌忙四下扫视一遍,立即发现,安和尚和他手下那几十名前来投诚的匪兵,已是无影无踪。

    黑蝎子在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娘的,原来,自已早就成了别人的一枚棋子!

    安和尚,你这混蛋,骗得老子好苦!

    “安和尚,你他娘的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被你骗了!”黑蝎子发出近乎绝望的嘶吼。

    没有人回答他,只是从村子的各个出口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前进声和盔甲摩擦的哗哗声。

    “快撤!”黑蝎子拔转马头,放声大喝。

    晚了。

    各名皆是一脸惊惶之色的流寇,还未来得及行动,就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整齐的“轰”的巨响。回头望去,一排一百多人的盾兵,已将村口撤退之路严密堵死。

    黑蝎子一颗心,顿时如沉入冰渊之底。

    完了,被彻底包了饺子了。

    “大帅,快看,那边屋顶也有人。”过山虎的声音打着哆嗦。

    黑蝎子啊了一声,猛地扭头,立即看到,远处那村中祠堂的屋顶上,六十名手里端着修长而乌黑鲁密铳的铳兵,铳上挂着的火绳烧得滋滋响,每个铳兵都是一声不吭地向自已这里瞄准。

    流寇们顿时更是骚动不已,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之色。

    一片让人窒息的寂静中,突然有细微的马蹄声传来。

    “大帅,快看,那边来人了,定是这些官军的头目。”一根毛惊恐地说道。

    他说得没错,此时,李啸在田威安和尚一众人的护卫下,于黑蝎子前面一排盾兵后面站定。

    看着正洋洋得意与李啸并马而立的安和尚,黑蝎子恨得直咬牙。

    “你就是那个黑蝎子?”李啸以一种平淡的语气问道。

    “正是某家,你是哪个明狗!”黑蝎子大声喝道。

    “在下李啸,乃是明军把总,今天在此得遇黑头领,倒是幸会。”李啸脸上露出微笑。

    “屁话少说,我军中尔奸计,悔不当初。尔要战便战,哆嗦个甚!”黑蝎子犹是齿强牙硬。

    “哼,黑蝎子,你现在已被我军四下包围,断无脱逃之理,本官劝你认清形势,趁早投降,不然,本官定要取你与你一众手下之狗命!”李啸说到这里,脸上已是显现狰狞之色。

    “哈哈,老子从陕西打到这山东,还从未投降过!今番,老子就与你拼个你死我活!”黑蝎子举刀大喝:“冲啊!杀明狗啊!”

    “冲啊!”流寇又鼓噪起来,由一百多名骑兵打头,流寇们发狂般地冲向李啸的位置。

    李啸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有如密集的爆豆一般,六十杆鲁密钗响起了四十多根,鲜红的余焰在浓密呛人的烟幕中隐现,四十多颗三钱重的细小铅弹,发出有如死神欢笑般的轻微尖啸,向黑蝎子的方向疾速扑去。

    黑蝎子旁边的那些幸运未中弹的护卫骑兵们,惊恐地看到,黑蝎子背上,以及他胯下的坐骑,突然绽开了许多朵小小的血花,黑蝎子摇晃了一下,一声不吭,与自已那悲鸣的坐骑一并摔倒。

    另有十几名运气不好的骑兵,也纷纷中弹,惨叫着从马上掉了下来。

    被犹然浑身抽搐悲鸣不已的坐骑压在身下的黑蝎子,就这样无声地死掉了。

    前冲的流寇们,顿是突然一滞。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呆住了。

    “降不降?”安和尚如雷般的剧吼,在每个流寇耳边炸响。

    “降不降!”

    “降不降!”

    “降不降!”

    。。。。。。

    所有的李啸军兵一同嘶声大吼,连绵的喊声有如春雷滚滚,让整个集里寨的天空都在颤抖。

    “降了!大人,我们降了!”

    稀里哗啦的扔下刀剑声,和扑通扑通下跪的声音,以及低低的哭声与斥骂声,顿时响成一片。

    这场谋划了近一个月时间的战斗,就这样,在十几分钟内就结束了。

    甲总总长田威满脸遗憾,他恼怒地啐了一口:“真他娘的一群怂货!一顿排枪就投降,老子的刀头还没过血呢。”

    李啸军没有任何伤亡,除了打死打伤了十多名流寇骑兵外,共抓获流寇5340名,缴获可用战马112匹,数百件破烂盔甲,刀剑枪盾数千只。

    下一步,便是甑别流寇。

    有了曾经打过黑蝎子部流寇内部的安和尚来指认,甄别工作开展得十分顺利。

    诸如穿山虎,一根毛之类,手上沾了太多良民百姓鲜血的恶徒,共计二十九人,全部被一字排开押跪于地,然后,就地斩杀。

    一声喝令,刀光齐飞,二十九颗头颅瞬间落地,从脖颈处喷涌而出的鲜血,将暗黄的土地洇染得一片鲜红。

    所有观看的李啸军兵皆是脸无表情。而被李啸强令观看的被收押的流寇,看到这些干尽坏事,曾经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的流寇将领,皆已是身首异处,各人无不面如土色。

    一些原本还想着趁乱逃跑的陕西老营军兵,见到这恐怖的一幕,再没有人敢拿自已的性命开玩笑。

    这便是李啸想要达到的效果,杀鸡吓猴,从而让这帮凶狠的流寇,再没有半点反抗的斗志。

    很快,其他结果报了上来。

    老营军兵共1065人,新附军兵两千余人,剩下的全是最近裹胁的河南百姓。

    李啸下令,将那些老营军兵与新附军兵全部收押,那些被裹胁而来的百姓,李啸则打算让他们自行回家。

    让他没料到的是,听说李啸要放他们走,那些百姓纷纷跪地不起。

    “李大人,俺们在河南的老家,皆已流寇焚烧掳掠完了,我等已是无家可归。求大人开恩,收留俺们,俺们啥活都能做,有口吃的就成!”几名年轻大点的老汉,对着李啸,纳头便拜。

    李啸长叹一声,虚扶了一下,亦说道:“各位,古话说救人救到底,各位既信得过李某,那么,就皆留下来吧。本官定会给大人一条活路。”

    闻得李啸之话,伏跪于地的百姓皆放声大哭,纷纷感谢李啸的活命之恩。

    李啸方让他们退下,立有军士来报:“大人,兖州知府尼澄大人到。”

    李啸连忙率领众将迎接。

    尼澄,字登甫,北直隶钜鹿人,崇祯年间进士,崇祯五年时,因前任兖州知府王厂干与鲁王朱寿鋐不和,只干了不到一个月的知府,便被朱寿鋐诬陷入狱,最后死于流放途中。随后由尼澄接任。

    尼澄为人,比性格耿直一条筋的前任知府王厂干要圆滑得多,待人接物皆是不卑不亢,和缓有度。但此人内心之中,极有主见,相当机敏决断。在崇祯十一年的清兵入寇山东时,正是此人率领兖州兵将拼力死守,才击溃了来袭的清军,保得兖州府城不失。时任鲁王的朱寿镛大哭而道:“非是尼公救命,我合府皆亡矣。”

    尼澄最后由于操劳过度,于崇祯十三年病亡。他死后,兖州百姓集资为他立了德政碑,碑文出自文学大家范淑泰之手。

    李啸与尼澄前段时间已打过交道,对这名精明干练又待人和蔼的兖州知府,印象颇深。两人初次相见后,很快就言语甚欢。对于李啸要求的提供粮草一事,尼澄亦是爽快答应。

    尼澄在心下,甚至还有占了便宜的感觉。

    自已仅仅只需提供粮草,便可得到李啸军这般精兵强将的大力援助,日后还会长驻单县以御流贼,却让自已这个兖州知府,减轻了不少的压力。

    听闻李啸军在短短十多分钟后,便已全部消灭收降了流寇,正在金乡县城等侯消息的尼澄,十分惊讶,连忙带着数百石粮草和一百多头肥猪,赶至集里寨****。

    “李千户这般快速便将这群流寇消灭收降,真是少年英雄,足智多谋。尼某实为佩服。”身着从四品的文官官服的尼澄,脸上笑容十分灿烂。

    “尼知府过誉了,非是尼知府大力协助,本将安得收此全功。”李啸微笑道。

    两人随后在村中找了个僻静之处坐下,尼澄压低声音道:“李千户,敢问贵部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李啸知道,尼澄是怕自已径回赤凤堡。便微笑着对他说道:“尼知府,勿需担心,我军接下来便直往单县而去,择地建堡,驻军安民。”

    尼澄脸上顿是生辉,他一脸笑容道:“甚好!甚好!有李千户这等强军长驻我兖州,本府肩上之任轻省多矣。”

    心情大好的尼澄,随后又慷慨表示,李啸军去单县后,直到建堡完成,这段时间内,全体屯驻军兵的伙食供给,可皆由兖州府负责。

    李啸心中亦是极喜,连声道谢。

    尼澄忽又想起一事,他问道:“大人,前段时间,黑蝎子部在单县荼毒,各处村寨皆被烧毁,这些村民虽留得性命,但将来的活路,却是堪忧啊。”

    李啸笑道:“不妨事,尼知府你可给单县赵县令下达通知,但凡家园被毁之单县村民,可来助我军在单县建堡,本官会给他们按月付予薪资并负担伙食,待堡成后,他们便可拿这笔工钱,回家重建房屋。”

    尼澄心下石头落地,他感慨地向李啸拱手说道:“李千户心系百姓,真乃仁心之士,且受本府一礼。”

    (多谢董常青9兄弟打赏,感谢支持)

第九十三章 铁龙城

    “李大人,您真是贵人多好运,才能发现这般品相上好的矿区啊!您看,这是这亮闪有光的是镜铁,这形如球状的是肾铁,这长直条状是笔铁,这如鳞片一般重叠的是云铁,以小人多年经验来看,这外露之处,便有如此之多的各类铁相显现,其地下定然矿脉深远,藏量极丰。小人敢打包票,此地的矿石储量若炼成铁,便是装备数十万甲士,亦是小事一桩。”

    李啸站在这块单县龙王庙的地界上,一脸微笑地听着一名身穿粗布短袖襟衣面孔黎黑粗糙的人,正一脸兴奋与欢喜地向自已介绍铁矿情况,说得唾沫飞溅。

    这名向李啸介绍的人,名叫颜均,原是辽东铁岭的红印山铁场作头。鞑子攻陷铁岭后,颜均带着一家老小,先逃辽阳,再逃锦州,后在锦州之处,因其长子被选为流民战兵,全家人得以家属身份,入李啸军中安身立命。

    颜均这段时间,一直与其他家属一样,每天都在协助工匠们修建赤凤堡。只是近日,赞画吴亮秉李啸之意,在军中询问招揽是否有懂挖矿炼铁的工匠,颜均见机会来临,遂立刻向吴亮自荐。听完颜均的自我介绍后,吴亮十分高兴。于是,这次李啸率领甲总军兵前往兖州平定流寇之时,颜均也随军前往。

    见得颜均说得这般有条理,李啸心下甚喜。原先他对颜均尚有疑虑,今番听了他这般说辞,李啸认定,此人便是自已现在极需的人才。

    李啸遂笑着对颜均说道:“看来颜均你对开采铁矿确有研究,既如此,我便委你为铁场总头,将来全权负责此处铁矿开采冶炼。我着吴赞画协助于你,所需工具、人力、花费等等让其一并帮你解决。”

    颜均大喜过望,跪地叩谢道:“千户大人如此看重小人,小人敢不尽心全意,定不负大人重托!”

    李啸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颜总头,开办铁场一事,皆且先别和任何人说。待我军在此处城堡建好后,铁场方可开始筹建,此事要紧,颜总头勿必谨慎。”

    “大人放心,小人不会对任何人说及此事。”

    。。。。。。

    李啸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

    所以,在修建了劳工与军兵暂住的草房之后,接下来的工作重点,便是修建这座李啸苦心谋划的城堡。

    李啸的规划磅礴而大气。

    他打算在大刘庄与龙王庙相交的地界,在横贯单县南部的太行堤河北岸,择一处地下没有矿脉的空地,建一个周长12里,面积为2.25平方公里的超大城堡。

    这座城堡,将开有东、西、北三座城门,四周皆挖有护城濠,正好利用太行堤河的河水填充,使其环城而过。

    每门城门,都会建有瓮城、而城楼、炮位、女墙、雉堞之类,亦会全部修建齐全。与赤凤堡一样,设计为城高为15米,墙面马道宽6米,大大加强城堡的防御力。

    而这座城堡的功能定位,将会相当专一,纯粹是专门为了将来的炼铁工业所设计。

    本来,李啸可以先建个小堡以驻屯军兵,但现在他有钱有人员,又没有超出李懋芳的方圆十里的约定,李啸便打算一步到位将此城堡建好,省得以后还要重新扩展建设,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这座城堡,听起来很大,其实也不算太大。

    李啸甚至还觉得颇小了些。

    要知道,现代中国的一座中型钢铁厂,占地面积基本上都有10至15平方公里之大。诸如上海宝钢之类,更是面积极广,加上外围工厂,约为40多平方公里。不说现代,就是在此时的后金,在沈阳城外的官道两旁,光打铁铺子便是数百家,延伸到了数里之外。

    这座城堡,李啸已想好一个十分响亮的名字。

    铁龙城。

    取这个名字,一是因为这座城堡垒建于龙王庙之地,二是因此地产铁,故这铁龙城的名字,颇为恰当。而且此名,倒也与李啸军的赤凤堡相映成趣。

    李啸的初步规划是,将这铁龙城建好后,里面也与赤凤堡一样,规划四条中央大道,把整个城堡规划为东北,西北,西南,东南四个大区。

    东北区为军队驻屯地,修建军营,马厩,校场,武库,粮仓之类建筑,同时空余一些地方,作为办事官署所在地。这个地方,李啸打算到时再修建内墙,将它与其他制铁工业隔离开来,以确保军事机密不会轻易泄漏。

    东南区为冶炼区,将修建炼铁高炉、炒铁场、炼钢厂、以及铁锭仓库、煤炭仓库之类建筑。将来不管是制造生铁锭,还是熟铁锭、钢锭之类初成品,全部在这里生产。

    西南区则设为锻冶场,将来要在里面建起各种锻冶厂房,用于打制各种盔甲、刀剑、盾牌、以及各种生活器具等物品。

    而西北区,李啸则打算将它建成火炮厂、火铳厂、弹药厂、维修厂等与李啸军最为密切相关的军工产业。当然,现在李啸还没合格的工程人员与设备,但这并不妨碍他提前作好规划。

    可以说,李啸苦心设计的这座铁龙城,将会是李啸军发展的命脉与关键。

    这也是他之所以要把这些关键的工业技术,全部集中在一块的原因。李啸认为,把这些工业统统修建在一座防护完备的城堡中,无疑会让其运转更加便捷,军队也可以凭城据守,更好地进行保护。

    而那些粗放型的挖矿、碎矿、洗矿之类场地,则皆设在铁龙城之外,只把挖出并碾碎洗好的铁矿运入城中冶炼制作。

    如果建了这座铁龙城,再加上外面的挖矿碎矿之类场地,李啸军在单县占有的面积,绝对会远超方圆十里,不过李啸并不怕李懋芳再来说三道四,毕竟他建的城堡只有9平方里,正好在李懋芳的要求之内。而外面这些已被黑蝎子部焚掠一空,眼下正荒废空闲土地,李啸完全可以在这些富集矿脉的土地周围,再建几座岗楼,宣称此处为军事禁区,从而合法地将这些土地据为已有。

    当然,李啸也不是完全倚仗武力,对于自已占据其地修理城堡而丧失土地的当地村民,李啸给了他们每亩地6两的补偿,而且还答应,日后可吸纳其入自已军中做事,以免其将来生计之忧。

    李啸给的银钱,可是个大数目,要知道万历年间,山东当地一亩普通田地才能卖7或8两,现在战乱之世,土地更不值钱,诸如登莱之地,一亩地只能卖出一两或二两。李啸肯给一亩地6两,足见诚心。那些得钱的失地村民,个个感恩戴德,无人复有半句怨言。

    土地选址堪测完成后,李啸一声令下,铁龙城,这座包含着李啸对将来殷切希望的城堡,终于开始建设。

    由五千多流寇部众,四千多无家可归的单县村民,所组成的庞大建设队伍,开始沿着常大利等工匠划好的粉灰线,开始挖土方放地基。

    因赤凤堡的各类建筑,此时已基本完成。常大利等工匠,按李啸之令皆已从赤凤堡中赶了过来,负责各类建筑规划事宜。

    由于赤凤堡修建得极其完好,李啸对常大利极为信任,故他把修建铁龙城的工作,也交给他来总体负责。而从单县、金乡县、成武县等地召集的工匠,亦让常大利统一管理。

    此时,李啸所要求打造的四轮马车,也建好了十五辆。没想到,虽然车马行还没成立,但这些四轮马车却能先在这铁龙城的修建上派上用场。

    这十五辆四轮马车,每车能拉六千斤到八千斤货,现在和其他当地工匠自备的马车牛车一起,从单县县城,以及临近的曹县、金乡、城武、鱼台等县镇处,不停地拉送装运青石、砖头、泥灰等物,以满足工地建设需要。

    望着工地上一片繁忙而有序的样子,李啸心下十分欣喜。

    李啸给这些人的薪资标准是,常大利之类总负责的大工头,李啸慷慨地给了他每月8两的薪资,下面的分部负责工匠头目,则是每人3两,而各名普通做的工匠都是每人每月1.5两银子。

    而帮工的单县村民,和从流寇中分离出来的河南百姓,则视每名劳力干活的轻重程度,分别给予0.5两至1两。

    至于那些老营或新附军流寇,则是完全没有任何薪资,不仅如此,这些处于李啸军兵监督下的流寇劳工,一但干活不用心,就会遭到监工的抽打,那沾了盐水的皮鞭,足以让挨打的流寇劳工铭心刻骨。

    当然,有大棒就要有萝卜,在他们挨打干活之时,李啸也给了他们一线希望。

    那就是,新附军流寇,视表现情况,在一年或三年的劳改后,可享受普通家属待遇,每月有薪资与伙食补贴,表现优秀者,可加入李啸军战兵。

    而那些老营流寇军兵,则同样视情况,在3年或5年的劳改后,可享受普通家属待遇,并同样有入选李啸军战兵的机会。

    高压劳改,再加上希望诱惑,李啸相信,这些曾经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终有一天能服服帖帖为自已所用。

    李啸粗算了一下,现在全军所有薪资伙食之类开销,加起来,每月银钱消耗达到了25000多两。

    而建好这座城堡,常大利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总共要花12万两银子,由于劳工充足,可在近三个月后,便大体建好。

    这样可以轻易算出来,从开建这座城堡到完工这三个月内,李啸现有的40万两积存银子,就会迅速地用去将近一半!

    真真花钱如流水啊!

    而铁龙城建好后,各类设备的引进,厂房的兴建,又是一大笔银子的开销。

    除此之外,还有每个月将近2万两的固定薪资与伙食开销,都是绕不过的坎。

    赞画吴亮眉头深锁,虽然他故作平静,只是李啸还是看得出他内心在担心什么。

    “吴先生,不必担忧。有出才有进,这银子如果不花,就是死物,没有任何效益。你放心吧,将来这铁龙城,非但会将我军现在的花费全部赚回来,还会让我军真正走上快速发展之路。”

    李啸拍着吴亮的肩膀,郑重地对他说道。

    他的脸上,满是自信的微笑。

第九十四章 改造

    农历五月底的阳光,已经很有些炽人了。特别是在无风的天气里,更是晒得让人难受。

    从天空往下望,那些修建铁龙城的工匠与劳工,有如一队队目标明确的蝼蚁一般,在炽热的艳阳下,四下奔忙,到处都是一片忙碌。

    流寇新附军劳工武壮,与另一名新附军劳工,两人合抬着一块巨大的青石条板,前往一处已挖好的城基处。

    武壮身材高大健壮,浓眉大眼再配上那标准的国字脸,在一众新附军劳工中,很是引人注目。

    炽热的阳光将他的皮肤晒得黝黑,肩背的肌肉因为用力条条鼓起,晶莹的汗珠不停地从皮肤上渗出,汇集,然后沿着肌肉纹路凹陷处往下滑落,在他布满泥尘的皮肤上,犁出一道道有如印象派作品般的小沟,最后在尘土飞扬的黄土地上砸起小小的坑洼,便迅速地被干裂的土地吸收。

    抬到要放的城基处后,两人一起咬着牙,全身肌肉愈发绷紧以保持平衡,小心翼翼地将这块沉重无比的青石条板放好在城基内。

    放好青石后,另一个亲附军劳工累得跌坐于地,大口喘气。同样累得一脸油汗气喘吁吁的武壮,却并未稍歇,他仔细地将这块青石与旁边的青石拼接好,确保整齐平直,不歪不斜。

    “武大个,你这家伙,做事到是恁的认真,看你这厮的眼神和动作,倒象是抚弄新娘子呢。”旁边那名新附军劳工一边抹着汗水,一边笑着向他打趣。

    武壮向他笑笑,没有说话,只是终于用力将青石仔细摆正后,方站起身来,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脸上浮现轻松的表情。

    接下来,武壮与这名新附军劳工,从一旁的水桶中用竹勺猛灌了几口水后,再重新去搬运一块新的大青石,又开始了方才的动作。

    走在前面的那名新附军劳工,嘴中嘟囔不停,抱怨连连。只不过,他不敢大声说出来,不然,不远处的监工那沾了盐水的熟牛皮鞭抽过来,可是能让人疼得死去活来。

    相比同伴的抱怨,武壮对于现在的生活,已是基本适应,甚至在心下,还有隐隐的感激。

    武壮是山西平阳府浮山县人,有兄弟姐妹共五人,在山西这个靠天吃饭的地方,可以想象这一家人过得有多艰难。

    武壮印象中,自已从小到大,就难得吃上几顿饱饭。

    武壮成年后,便走上了当日李啸的道路,成为了一名当地的猎户,聊以度日。

    前年年末,武壮二十岁时,从陕西汹涌入晋的流寇,让浮山县这块贫瘠的土地,永远地失去了往日的宁静。

    流寇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有如一群蝗虫一般,将一个地方祸害成白地后,再转到另一个州府继续为祸。

    流寇肆虐的结果,自然是百姓倒了大霉,愈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武壮一家,为逃避前来袭村的流寇,以及那些踊跃杀良冒功的官军,一家人不得不向东面的乌岭山中逃窜。

    没想到,他们十分不幸地遇到了山匪,除了武壮因逃跑时一脚不慎踏空,从而滚下山坡躲过一劫外,一家人皆被山匪杀害。

    武壮从昏迷中醒来,连忙从山谷中逃出,却正遇到了经过此地的张妙手部。身材高大的他,立即被张妙手强征入流寇军伍中,成为了新附军的一员,并被分派为黑蝎子的部下。

    当了流寇后,武壮杀过不少官军,也好几次险些被杀,在这样残酷的生活中,武壮感觉,自已仿佛已成一具行尸走肉,除了杀人与抢掠外,再不会做任何事情了。

    只是加入流寇后,他依然常常挨饿。因为流寇中有明令规定,但凡抢得粮食,优先保证陕西老营军兵吃饱,其他的新附军与被裹胁的百姓,则只能保证有口吃的不被饿死。

    后来,武壮随着张妙手部,在崇祯六年年初时,向东进入北直隶,在北直隶南部大闹了几个月后,为逃避京营的明军,大股的流寇涌入河南。

    接下来的故事,便是如前所述,去年冬天,假投降的张妙手部和其他多路流寇,趁天气寒冷,飞渡黄河,直趋湖广。而被安排断后的黑蝎子部,则被河南官军追杀,迷了道路一路东行,到了归德府虞城地界。最终于前段时间,被李啸设计诱入山东,一举收降。

    当日,黑蝎子被李啸军那些鲁密铳手射杀后,与其他流寇一起下跪投降的武壮,心下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在看完那二十九名被挑选出来的恶贯满盈的流寇将领,被一并押跪着砍掉头颅后,武壮没有半点悲痛,反而只觉得庆幸。

    这些流寇将领,当日在黑蝎子部时,便常欺辱于他。就象那个一根毛,就曾多次嘲笑武大个对百姓不肯下狠手屠杀,实在是丢了义军的脸。

    一根毛被砍头时,武壮正站在他身后不远观看。当砍头的军士方举起砍刀之时,武壮闻到了一根毛胯下传来浓烈的骚臭味。

    一根毛张口欲喊出求饶的话语,旁边被恶臭味薰得直皱眉头的砍头军士,已是迅疾挥刀,砍落了他丑恶的头颅。

    武壮十分感慨,一根毛这个曾对他大肆嘲笑的家伙,这个曾一眼不眨杀过无数良善百姓的家伙,这个曾经大笑着啖吃人肉的家伙,却没想到,其实却是这般怕死。

    愈好杀人者,往往愈怯懦。

    随后,流寇被李啸军分成了三部,一部分是最近裹胁的百姓,一部分是新附军,还是一部分是陕西老营兵。

    来到单县后,裹胁的百姓与那些单县村民混编在一处,新附军与老营兵则各有军兵严密看管。不过总的说来,李啸军兵对老营兵看守得更严密一些,态度也更恶劣得多,经常打得这些家伙鬼哭狼嚎。

    在新附军的临时草房建好后,武壮发现,现在的新附军劳工,已按每二百人编成一队,由一个被称为监抚的人来管理。

    这些监抚,皆是从监抚司中暂来抽调而来的精干之士,每个人的口才与鼓动能力,都是相当了得。

    管理武壮这个队的监抚,名叫徐修,一副书生模样打扮,身材亦是瘦小,却是口舌伶俐,谈吐极佳。

    每当傍晚收工吃过饭后,到回房休息前的一段时间里,这个监抚徐修,便领着这一百人围成一圈,开始大声对他们训导。

    他用一种激昂的语调,大声告诉武壮他们,现在大家虽然还是俘虏身份,但将来只要奋发努力,用心做事,用劳动来洗刷过往的罪恶,就一定会被李啸大人认可与欣赏,从而成为李啸军的一份子,以后再跟着李啸大人,获得更大的前程,得到更多的荣耀。

    这个监抚说这些话语时,武壮他们,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这个乱世中,活着已是不易,以后会怎么样,已习惯于过一天是一天的武壮他们,其实并没有想太多。

    只不过,几天之后,徐修与他们渐渐熟悉,彼此之间那种生疏与隔离的感觉弱了很多。这个监抚徐修,终于抛出了自已的独门洗脑利器。

    那就是,诉苦大会。

    “王二,你跟大伙说说,你是怎么成为流寇的。”新附军劳工围成一圈坐着,正中处,就是监抚徐修,他大声地对一个名叫王二的劳工说道。

    这名王二的劳工,怯怯地站起来,徐修走了过去,将他拉到圈子的正中位置。

    王二一脸窘色,在众中的注视下,他脸皮发红,嘴中呐呐,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下面有人在窃笑,徐修却拍拍王二的户膀,和蔼地对他说道:“王二,不用紧张。你告诉大家,究竟是谁逼你成为流寇的,把心里的苦,心里的恨,统统对大伙说出来,讲出来!”

    看着徐修信任与鼓励的眼神,王二眼睛一红,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捂着面孔低头抽泣:“俺是山西潞城王家庄人,前年流贼掠村,俺爹娘因为老弱,都被他们杀了。全村乡亲父老也都被杀,只有壮丁都被捆在一处,被强行带走,最终强逼着俺们做了流寇。俺没用,俺无能,为了活命,俺认贼作父,俺苟且图存,俺杀人害命,俺不是个东西啊!呜呜。。。。。。”

    场地上一片沉默,只有王二放声痛哭。

    徐修见得王二已然入戏,趁势在旁边低喝道:“王二,现在李啸大人愿意给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你想不想以后为你父母报仇、为全村乡亲们报仇!”

    王二停止了哭泣,脸上却已满是决然的愤怒,他大声吼叫着说道:“老子做梦都想!俺要好好改造,将来为李大人当战兵,跟着李大人,去把这些流寇匪盗都杀光!为我爹娘报仇!为全村乡亲报仇!”

    徐修趁热打铁,大声喊道:“好!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可以告诉你王二,你的想法一定会实现。只要好好改造,将来成为我军战兵,跟着李大人,去杀尽天下的流寇匪盗,杀光侵我大明的女真鞑子!为你父母报仇!为王家庄的乡亲报仇!为天下受苦的善良百姓们报仇!!”

    王二放声大哭。

    此时,徐修看到,王二的诉说与痛哭,已经明显感染了周围围观的新附军劳工们,很多人脸上都是一种满是回忆与一脸仇恨的神态。毕竟,这些被迫沦为流寇的人,哪个没有深仇大恨,哪个没有血泪往事啊。

    这些人的心中,都藏着一个仇恨的火药桶,这些监抚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火药桶点燃,让它们彻底爆炸。

    炸掉不堪回首的过去,才能迎接崭新灿烂的未来!

    一个声音爆裂般地炸响:“徐监抚,俺也有话要讲!”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个高大的劳工,浓眉怒锁,紧握双拳从人群中站起身来,他满脸的愤怒,仿佛能把空气点燃。

    这个人,便是此刻被气氛强烈感染的武壮。

    “很好,武大个,你上前来讲。”

    徐修点点头,并示意他到圈子中央来讲。

    武壮快步走到了徐修身旁,立刻,如雷般的吼声响起在每个人的耳旁:“俺叫武壮,山西平阳府浮山县人氏,俺全家七口,租种了50亩地,一家人生活得本本份份,可恨万恶的流寇、杀良冒功的官军、谋财害命的山匪,却不让俺们好好活下去!去年年末,流寇抢光了我们粮食,杀掉了我家的耕牛吃肉。俺们一家往山上逃难,又遇山匪劫杀,只有俺一人得以逃出。后来,俺最迫从贼,当了流寇了。到了现在,俺才知道,俺这一年多来,过得多么荒唐透顶,可耻可鄙!”

    周围一片沉默,每个人都直视着一脸激动与愤怒的武壮,脸上都是同情与愤怒交织的神态,有如暴风雨的前夜。

    武壮这个高大汉子,突然热泪盈眶,他顿了顿,又大声喊道:“现在俺命好,总算有李大人给俺指了条明路。现在修这铁龙城,有吃有住,顿顿管饱,只要尽心干活,也没有人来抽打辱骂。我武壮活着二十多年,活得终于他娘的象个人样了。俺就认准了,从今以后,俺要好好改造,以赎前罪,将来跟着李大人,杀尽天下流寇土匪乱兵,让天下的本份庄户人家,都过上安稳日子!”

    武壮说完,同样泣不成声。

    徐修微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武壮,你好好努力,以你这身材武功,将来一定能跟着李大人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武壮纵声大吼:“我武壮,今生今世,就认准李大人了,将来鞍前马后,俺武壮定要生死追随!”

    武壮的这番讲话,让现场的气氛达到了**。

    周围的人群开始沸腾了,很多人开始激动地流泪,哭喊着要上前宣讲。

    在徐修的同意下,一个又一个新附军劳工走到圈子中间,讲述了自已成为流寇的痛苦历程,同时又为自已当流寇后犯下的罪行深深忏悔。然后,几乎每个人都表达了,将来一定要紧紧跟从李大人,去把这些可恶的鞑子与兵匪杀光杀尽,让天下善良百姓都能过上安稳日子的强烈愿望。

    夜色溶溶,明月高悬,整个新附军营地,到处都是群情激烈的状态,诉苦声,哭泣声、口号声、响起一片。徐修及其他一众监抚的这次诉苦大会,取得极好的效果。

    这种诉苦大会,是李啸经反复思虑后,将其贯彻进监抚司的日常工作内容中的思想建设与塑造办法。

    这种方法,来源于前世的共.军,是共.军官兵思想建设的不传之秘。这种看似简单直接的方法,却是一个极为有效,并丝毫不用花钱的洗脑好办法。

    据记载,这个办法在解放战争时期的各地部队实施后,顿时士气大振,逃兵与叛兵现象大大减少,极大提高了部队凝聚力与士兵忠诚度。

    这个方法的秘诀在于,从让入伍的流民新兵,以及现在要转化的新附军劳工等,自已诉说以前的悲惨生活开始,以此切入点,将正直、勇气、荣誉和忠诚植入每个人的心中。

    有些太超越时代的东西,象反帝反封建之类,李啸不会提及,也绝不会对监抚司的各名监抚去宣讲,他现在最需要是让战兵忠于自已,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在这个基础上,李啸还要让他的战兵们明白,他们不单是在为李啸而战,而是在为自已而战,为家人而战,将来更是为国家百姓和功名荣誉而战!

    兵为将之基,牢牢掌握了士兵的内心,才是最重要,也是最根本的解决之道。控制一个人的思想与灵魂,才能获得最为忠诚的回报。

    李啸相信,有了这样每天强化性的洗脑措施,这些其实还算单纯的流寇新附军兵,在这劳动改造过程中,一定会能更快地融入李啸军这个大家庭。

    时不我待,只争朝夕。

    看着铁龙城的修建工作顺利进行,李啸心下十分欢喜。

    李啸军奋发的日子,就快要到来了吧。

    只是乐观的李啸没想到,在这看似一片平静的状态下,一个针对他的恶毒阴谋,已在悄悄地酝酿。

第九十五章 征调

    “那李啸搞什么名堂,在单县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大建城堡,他难道真有这般好心,愿意自个儿大掏银子,仅仅是为了给那李懋芳拱卫鲁西?”

    刘泽清在自家客厅里,一手捧一小碗新鲜的人茸,一手揉着昨夜用力过度的腰部,满脸疑惑地对军师李化鲸说道。

    “大人,以在下观之,这纯粹是骗人的鬼话罢了!李啸这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绝没这般好心去帮那李懋芳擦屁股。在下敢料定,此人定是另有所图,方这般行事。只不过,现在我等难以探知罢了。”李化鲸面容阴狠,冷哼一声说道。

    “李啸这厮,本将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刘泽清长叹一声,放下人茸,恨恨而道:“只是此人不死,我军的耻辱便难于洗刷,本将心头之恨亦是难消啊。”

    “大人,莫要心急,我军上次已然失手,徒为他人取笑。若要再致李啸于死地,我等还需耐心等待机会。务必要慎重行事,设计周全,方能让那李啸无路可逃,乖乖授首!”

    李化鲸咬牙切齿的话语,让刘泽清脸色稍显轻松。

    他点点头道:“好吧,就如军师所言,且先让他得意两天,到时必叫他知我刘某手段!”

    时间很快就到了农历六月下旬。

    六月中旬时,由五省总督陈奇瑜指挥的围剿流寇战斗,取得了重大的胜利。

    李自成、张献忠等约十万流寇在夺取平利、旬阳后,自“闯王渡”渡过黄洋河,继续向安康老城进发,由于流寇意见不一,耽误战机,明朝官军已在牛蹄岭和狗脊关部下重兵,流寇为避其锋芒,转由毛坝迂回进攻安康老城。陈奇瑜识破其企图,派出大股明军重兵驰援。见安康老城难克,流寇遂由毛坝退入车厢峡。

    这次撤退,堪称流寇起事以来的最大败招。

    车厢峡位于陕西省安康市安康城区18公里的县河乡关垭子(狗脊关)一带,峡长20公里,宽仅数丈。《安康县志》中记载,“车厢峡四山峻立,中亘四十里,易入难出,兵家称为死地是矣。峡谷两岸奇峰突兀,怪石嶙峋,行人至此,过坎坷石道,望一线云天,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

    李自成,张献忠等部流寇,因此陷于绝境,被官军团团包围,再难逃脱。陈奇瑜指挥大明官军,届高临下,垒石塞路,从山上投石袭击,或掷以炬火焚烧。流寇被困峡内,无所得食,加之长途奔波,又饿又乏。偏偏这时又连续天降大雨,连绵20天未晴,山洪暴发,峡水大涨,兵士“弓矢尽脱”,马乏草料,死亡过半,形势十分危急。

    肆虐数年的流寇,终于在此刻进入了低潮期。

    只不过,勉力支撑的大明王朝,还未来得及稍喘口气,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又传了过来。

    鞑酋皇太极,要亲自征伐明朝了!

    崇祯七年五月底,皇太极征召蒙古诸部,调集满洲八旗,连同一部分汉军部队,分左翼与右翼两部,组成共有五六万人的大军,由他亲自率领,阵势浩大向西而行。

    而在后金国内,只留下贝勒济尔哈朗留守盛京,贝勒杜度守海州,户部承政图尔格等渡过辽河,在彰武台一带沿河驻防。

    其实,皇太极虽外对外宣称,此次出兵是去征伐明朝,但他的真实意图,却是要对已是垂死挣扎的蒙古插汗部林丹汗,进行最后的沉重一击。

    声东击西,皇太极耍了个小花招。

    趁你病,要你命,踌躇满志的皇太极,相信自已这次率军亲征,一定会把已于去年亡命青海的林丹汗逼入绝境。

    皇太极这次出手非常狠辣,后金军进袭速度极快,插汉部猝不及防,林丹汗的两翼大总官塔什海、虎鲁克寨桑,皆迅速投降后金。不久后,巴达西寨桑等5个头目台吉也率千余户向皇太极投降。

    后金大军一路捷报高奏,而部众离散,缺食少粮甚至到了杀人易食的插汉部,根本无力作出有效的抵抗。

    听闻后金大军即将进逼青海的消息传来,此时正患有天花卧床不起的林丹汗,仰天大叫三声,吐血而亡。

    这位叱咤草原,纵横塞北,蒙古左右翼六万户之共主,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第35代直系传人,一生以统一蒙古诸部为已任的末代蒙古大汗,就这样悲凉地结束了自已波澜起伏的一生。

    原本林丹汗在青海时,曾与漠北外喀尔喀的绰克图台吉(却图汗)、西藏的藏巴汗、康区的白利土司月顿多吉结盟,林丹汗试图利用这个联盟东山再起,却没想到,却在此时,就走向了英雄末路。

    林丹汗病故后,林丹汗的遗孀们及他的儿子额哲,接到了漠北外喀尔喀的车臣汗硕垒的致函,车臣汗硕垒希望继承汗位的额哲,能移帐漠北,以图再起。额哲与手下部将商量再三,也感觉青海之地恐是难守,故率领插汉余部,准备自青海大草滩北返河套地区,最终在外喀尔喀蒙古之地扎根落脚。

    得到老冤家死对头林丹汗病死的消息,皇太极心情大悦。他随即下令,鉴于林丹汗已死,插汉部余众已不足为虑,为避免战线过长,全军停止向青海大草滩进军,转而南向征明。

    后金大军得令后,随即回师,开始向明朝宣府大同一带,大举侵袭。

    原先被后金征明口号吓得高度紧张的明朝边军,在终发现后金大军只是征蒙古插汉部,各人心下,皆有大松了口气的感觉。

    只不过,他们放松的状态,很快就结束了。

    原本以为可以好好看看热闹的大明边军,万没想到插汉部会败亡得这般快。后金这头凶猛的巨兽,在轻易击败插汉部后,调过头来,便要拿自已开刀。

    见得后金兵锋转向,大明朝廷上下,顿时慌成一团。

    崇祯皇帝紧急下旨,为拱卫京师,急令保定总兵陈洪范守居庸,北直隶巡抚丁魁楚守紫荆,防止后金军进入京畿之地。

    忧心如焚的皇帝同时下达谕令,着兵部行文,特从临近各省抽调兵马,以加强宣府与北直隶的城池防御,避免再出现崇祯二年时,后金大军包围京师的可怕事件。

    朝廷征调兵马的军令,到达山东巡抚李懋芳和山东总兵刘泽清手上时,正好是六月下旬初。

    “总兵大人,除掉李啸的机会来了!”李化鲸一脸奸笑地向刘泽清拱手而道。

    “哦,军师有何妙计?”刘泽清眼中一亮。

    “刘大人,现在朝廷征调兵马前往北直隶与宣府一带,在下认为,这道谕令,却是去除李啸的绝佳机会!”

    “军师且详细道来。”

    “大人,你可先和巡抚李懋芳商议好,告诉他,这朝廷谕令,我军当要遵从。我部可即刻派出参将姚文昌大人率5000兵马入京听调。那巡抚李懋芳乃庸碌无能之人,估计正为要如何让大人听其安排而发愁,现有大人自去奉上调遣兵马,那李懋芳定是欢喜非常。这时,刘大人你再向其提出,鉴于李啸部抵御流寇甚是得力,求其派李啸率其部军兵同往,以壮我山东外调兵马之威势。那李懋芳欢喜之下,定会答应。”

    李化鲸快速说完这段话,刘泽清脸上却显现出疑惑之色。

    “军师,你这计策,却与除掉李啸有何相干?”

    “大人,且听在下讲完。那李啸部与我军姚大人部同往京师听调后,必会分派各处要地驻守。大人于朝廷中多有关系,又是首辅温大人的红人,可暗使手段,让姚文昌部驻得一较为安全之城堡,从而静侯鞑子出关,应付完朝廷差事便可。而那李啸,则直接派其部至与鞑子作战的最前线,让这厮死于鞑子大军刀剑之下,岂不是美事?”

    “好!好!好!”刘泽清连说三个好字,一脸笑容的他面上神采飞扬:“军师这个借刀杀人之计,端的是妙!这李啸这般死法,可谓名正言顺,他人复有何可说!”

    刘泽清一脸兴奋地在屋内反复踱步,只是他忽然站住,又皱眉对李化鲸说道:“万一那李啸走了****运,侥幸逃得狗命,又当如何?”

    “大人,这正是在下想对你说的。万一那李啸在与鞑子的战斗中侥幸得存,其势力亦当大大受损。大人可暗中谕令姚文昌大人,令其与李啸部一同返回山东境内后,寻机立刻袭杀李啸残部。我军有5000兵马,对付这区区李啸残部,还不是手到擒来。由于是在山东境内作战,大人可完全控制局势,到时给李啸随便安个罪名便可。只要李啸一死,其军必乱,趁其群龙无首之机,我军再趁势夺其赤凤堡,定当大获全胜,从而一雪前番我军兵败城下之大耻!”

    “好好好,军师算度周全,果是十分好计!”刘泽清一脸笑容灿烂无比,他咬着牙低声喝道:“狗入的李啸,你纵是孙猴子,也难逃我如来佛的掌心!这次再不把你这贼厮弄死,老子不姓刘!”

    济南,巡抚客厅内。

    “卧子,方才刘泽清之建议,你都听到了吧。”看到陈子龙一脸深思状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李懋芳脸色阴沉地说道。

    “东翁,学生皆听到了。”

    “哦,卧子你意如何?”

    陈子龙一声轻叹,脸上便浮现苦笑:“没想到鞑子来势这般猖獗,势态又这般紧急,现在朝廷下发征调军令,巡抚大人却还需遵从为是。”

    “你的意思,是听从刘泽清之建议么?”

    “大人根基浅薄,军中没有亲信,若不听从刘泽清之见,恐难调其军兵。到时朝廷怪罪下来,大人受责却是首当其冲。”陈子龙说到这里,微微摇头,一脸无奈。

    李懋芳脸上,顿时笼上一层灰色。

    “卧子,那李啸该不会不听我令吧?”

    “不会,那李啸,为人尚是忠义,当不会有不遵军令之事。况且现在他在单县之地,除了在原定的方圆十里内建造城堡外,还圈了多处土地兴建岗楼,设立禁区,倒给自已划得偌大地方。说起来,倒是他现在欠了巡抚大人您一个大大的人情才对。大人之令,于理于情,他都定会听从的。”陈子龙平静说道。

    “哦,那就如卧子先生所言,本宪给李啸下达军令,着其与那姚文昌部,一并早日出征。”李懋芳脸上有明显的轻松之色。

    “东翁,我只是在担心一事。”陈子龙一脸犹豫之色。

    “何事?”

    “学生担心,那李啸去得北直隶或宣府后,恐会遭人陷害。而我山东失此良将,甚是可惜。”陈子龙叹气说道。

    陈子龙没注意到,他这话说完,李懋芳脸上却隐隐有笑意浮现。

    这个李啸,明为恭顺,暗却跋扈,此人得寸进尺,这般在单县地界大据土地,真把自已这个巡抚当成无物一般,着实可恨!

    这等不知天高地厚之人,还是要让他吃点苦头方好。

    至于此人生死,那就看其运气与造化了。你李啸作为武将,战死沙场亦是本份,大不了到时本宪对你厚加抚恤便是了。

    两天后,李啸在单县观看工匠与劳工们给夯土城墙贴砖时,收到了巡抚李懋芳的征调军令。

    “大人,学生敢说,这是山东总兵刘泽清使的诡计!此人手下尚有近三万兵马,却只肯抽调五千,我军不过两千兵马,自守尚嫌不足,却如何可抽兵前去?这李巡抚竟还在军令中说,定要李大人亲自率兵前往,学生认为,其中必未安好心!”

    一间密室之内,吴亮一脸激动地对李啸说道。

    李啸听了吴亮之语,没有回答。他双眼怔怔地望着窗外,一脸沉峻。

    良久,李啸终于淡淡地开口说道:“吴先生,李巡抚这道军令,我军却是必须听从啊。我部原为辽东外来之军,根基尚是不稳,如要强硬与李巡抚及山东总兵刘泽清唱反调,这山东地界,只怕是难呆了。”

    “大人,这。。。。。”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啸双眼之中,忽地有凛光一闪:“刘泽清等人,视去北直隶与宣府为畏途,但在本官看来,此番前去,未必不是一个获取功名与荣耀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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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横行队

    听了李啸铿锵有力的表态,吴亮犹是一脸忧色。

    “学生望李大人三思而行,我军力量尚为薄弱,若在与鞑子作战中消耗太大,损了根本,却恐得不偿失。”

    “吴先生,你的心思,本官自是明白。本官现在只是千户官身,官职低微,据得赤凤堡与铁龙城两处地盘,已是颇遭人忌。俗话说,名不正则言不顺,本官官阶若不提升,再想图谋扩充地盘与军兵,却是难矣。”李啸顿了顿,目光深沉地说道:“我等大明武将,自古功名阵上取,为国而战亦是本份。若能搏得功名,晋官得爵,那本官在这山东之地的施展空间,自是宽广得多。若是畏首畏尾,只顾私念,那本官与那一心谋私的山东总兵刘泽清,又有何异。”

    听了李啸这段话语,吴亮终于点头叹道:“大人思谋深远,学生但听安排。”

    与吴亮议定后,李啸随即传达军令。

    他下令,现在铁龙城驻守的田威甲总军兵,即三队盾兵、五队枪兵,40名玄虎重骑,50名飞鹞子轻骑,作为此次出征的主力。另外火器部队的60名鲁密铳手,亦全部随军出征。

    本次出征的后勤队伍,由原水师总头陈猴子负责,从赤凤堡带60名辅兵作为后勤劳伕,利用此刻已又做好的十辆新的四轮马车,到达单县后,再从此处抽调10辆四轮马车,总共20辆,以每辆马车配3人的方式,装运饷银、粮食、马车配件、火铳弹药等物。

    另外赤凤堡的张铜柱铁匠与陈麻子医师,也分别带上一些得力的助手与伙计,备齐工具与药材,一同随军出征。

    现在赤凤堡驻守的王义守乙总军兵,由王义守带队,抽调二队盾兵,二队枪兵,40名玄虎重骑,50名飞鹞子轻骑,前来铁龙城接替防卫。赤凤堡处,只留下一队盾兵,二队枪兵和火炮部队驻守。另有一队枪兵,则驻守蹲犬山,看管匪兵劳工,以及砖厂、石灰厂、采石场三个工坊。

    李啸又安排,在军兵出征后,铁龙城依旧如常兴建,其一切管理工作,由吴亮全体负责。赤凤堡及蹲犬山的相关管理工作,由许秀清全体负责。

    这些工作都准备完后,李啸便率军北上,前往山东与北直隶交界的武定州,与姚文昌部汇合,随后一同前往京师,再听从下一步调遣。

    李啸的命令,被迅速地贯彻执行。

    这几日,正在担砖运沙的新附军劳工武壮,惊讶地看到,铁龙城处,新来了大批新的军兵,装运粮食与物品的马车亦是颇多,看起来,李啸军又有一次大的行动了。

    武壮从心里羡慕那些军兵,看着他们身上的盔甲与手中的武器,想到自已一身武艺却难于再上战场厮杀,武壮在心中向往之余,不免有莫名的惆怅。

    别想太多了,自已还是好好改造吧。毕竟那个徐监抚也说过,只要表现得好,一定会有早日成了李啸军一员的机会。

    希望能用自已的努力表现,让这一天早日到来吧。

    武壮停止胡思乱想,把沙担稳稳地挑在肩头,大步向城墙处走去。

    “兀那汉子,过来!”

    听得有人似乎在叫自已,武壮一愣,转头一望,却见一个光头锃亮的大汉正向自已招手。

    武壮认得此人,乃是前段时间混入自已流寇阵营的安和尚,连忙放下沙担,快步走了过去。

    “安大人有何吩咐?”

    武壮恭敬说完,没想到,那安和尚却是大喝一声,向自已迎面一拳猛挥过来。

    武壮一惊,随即迅速扭身闪避,安和尚刚猛的拳风,堪堪擦脸而过。

    两人随即战在一处,你来我往交战二十多回合,不分胜负。武壮灵机一动,卖个破绽,安和尚见他胸门敞开,不知是计,乃大吼一声,挥拳猛击过来。

    武壮见其上当,侧身一避,盘腿一扫,绊住安和尚支撑的右脚,安和尚吃不住劲,摔趴于地,砸得灰尘四起。

    “安大人,承让了。”

    武壮走过来,欲将安和尚从地上扶起。

    安和尚一把将他推开,敏捷地从地上弹跳而起,拍手大笑道:“好家伙,果真武艺不错,那徐修向俺推荐你,倒是有眼光。”

    武壮一怔,不知安和尚此话是何意,他一所扭头,却见徐修正陪着千户官李啸,微笑着向自已走来。

    “李大人,此人便是学生向你推荐的那个武壮,这段时间,此人积极改造,做事极其认真负责,又兼一身好武艺,倒是个好汉子。”徐修边走边向李啸介绍道。

    “李大人,此人俺要了,身手真他娘的不错,入俺这横行队,实在是合适不过。”安和尚看得李啸走近,也大笑着对李啸说道。

    武壮愈发糊涂了,他缩着手脚站立,有些不知所措。

    见得武壮一脸迷惑的模样,安和尚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大笑着向其解释现在即将成立的横行队。

    原来这几天,李啸思虑良久,打算挑选一批武艺精熟身强力壮之辈,成立一只名叫横行队的精锐重甲步兵战队。

    李啸在上次与鞑子交手后,对那些重甲冲阵的白摆牙喇兵印象极为深刻。那身穿重甲的白摆牙喇兵,仅仅只有5名,便能冲破李啸军战阵,造成许多伤亡,这战力之强悍,着实让人心动。

    白甲陷阵,以一当十。这种战法,乃是后金在辽东打遍蒙古与明军无敌手的秘决所在。在战阵陷于胶着之际,用这样精锐的重甲步兵冲阵,很容易将对方阵脚扰乱,最终达到使对方崩溃的效果。

    上次李啸缴获了几百件的流寇盔甲,虽然破旧,却还可穿用。所以,李啸决定模仿后金的作战模式,成了一只人人身穿三层盔甲,头戴铁盔,使用在锦州作战时缴获的虎刀、虎枪和长柄挑刀之类的重型武器的重甲冲阵部队。

    横行队,这个威风凛凛的名字,被李啸命名为这只有点象特种部队般的重甲步兵部队的专属队名。

    由于缴获的后金重型武器只有四十来件,李啸决定,新成立的横行队,人数暂定为42人,人员皆从作战勇猛,身高力壮的步兵中挑选。

    虽然现在只包括正副队长和二甲队员,但李啸决定,以后若有了更多的合适武器与盔甲,便要再继续扩充。

    出乎李啸意外的是,军兵们听说了这个消息,几乎人人都想参加这个极具勇士气概和男儿豪情的队伍,甚至还有骑兵想加入其中。

    毕竟,这样武装到牙齿,有如一架开动的微型坦克一样的重装战士,冲击陷阵,大杀四方,几乎是每一个热血儿男的最终梦想。

    最让李啸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个计划一说出,最高兴,最欢喜,以至踊跃毛遂自荐的人,竟是枪兵副哨长安和尚。

    安和尚几乎以哀求的方式,向李啸请求成为这只横行队的队长。

    看到安和尚急切渴盼的面容,李啸心下不觉一乐,他想起当初当安和尚去担任枪兵队长时,安和尚对自已强迫他只能教枪兵练一招突刺的安排,那无奈与不甘的神情,犹然历历在目。

    确实有些委屈这个武艺出众,枪术高超的家伙了。

    那么,可以让他尽展枪术才能的横行队,才是安和尚的最适合位置吧。

    安和尚生怕李啸不同意,甚至对李啸说,他可以不当枪兵副哨长,也要当这个横行队队长。李啸闻言,放声大笑。

    李啸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不过还是暂时让他兼任枪兵哨长。而且,横行队队员及副队长还有下属的4个甲长副甲长全部由安和尚来挑选。

    成功担任了横行队队长的安和尚喜形于色,他一脸激动地对李啸喊叫着表态:“请李大人放心,在下一定竭尽所能,给你带出一支威风八面,战力十足的横行队来!”

    他随后向李啸建议,因时间紧急,横行队可从投降的几千名的新附军中挑出合适人选。如果从现有枪盾兵中挑选,那新补充进去的人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熟悉阵型,而现在时间已不允许这般做。

    他告诉李啸,他在流寇中呆了多日,深知哪些人武艺水平高强。这些人,如果补充到枪兵或盾兵队中,也需要一段时间来磨炼阵型,却又可惜了他们一身的武艺,现在有这横行队,却是正好让他们大显身手。

    李啸同意了安和尚的建议,只不过,他强调了一点,必须还要监抚司的监抚们认可这些新附军思想确已比较可靠,才能加入横行队。

    思想与军事双双过硬,才能成为合格的横行队员。这是李啸确定了一条铁则。

    最终,安和尚与下面一众监抚,一齐选定了入选人员名单。横行队监抚官则由徐修担任。

    而表现积极,又武艺高强的武壮,竟然被安和尚与监抚徐修一齐认为,是担任横行队副队长的最佳人选。

    于是,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安和尚在这次拳脚切磋后,更加认可了武壮的能力。毕竟一个副队长,要是武艺不出类拔萃,下面的队员恐难心服。

    得知自已被任命为横行队副队长时,武壮感觉自已被一股巨大的幸福侵袭,他一脸激动地向李啸下跪拜谢,说话都有些磕巴:“罪囚武壮,得蒙李大人这般赏识,实实感激不尽,唯愿为李大人效命驱驰,以答万一。”

    李啸笑着虚扶了他一下:“武壮,本官说过,只要你们表现好,本官一定不会吝于给你们表现的机会。还望你今日更加发愤努力,为自已搏取功名建立功业,也为我全军将士作出一个良好表率出来。”

    武壮连声应诺,李啸又下令,将当日从郑隆芳身上剥下的那套高级山纹甲,赏给武壮,以激其志。

    安和尙在一旁打趣道:“武壮你这厮,倒是好运。千户大人当日赏给我那套匪酋一只眼的白铁甲,都没你的好呢。”

    见得自已这般受千户大人赏识,武壮眼含热泪,又刷地跪地拱手谢道:“李大人这般深恩厚德,武壮别无他话,定当肝脑涂地以报!”

    很快,4名甲长与副甲长以及其他的队员也皆选好了。安和尚把他们召集在一处,意气丰发地开始训话。

    “你们这些家伙,恁的好运,方能入得这堪称精锐的横行队。奶奶的,俺也不跟你们废话,就说两点,第一点,就是要唯李大人之令是从,李大人叫俺们干啥就干啥,这一点十分重要,是你们这些家伙得以在我军中安身立命的基础。第二点,便是要冲阵在前,敢打敢战,以扬我横行队之威名。俺们这般精锐陷阵之队,若有人临阵脱逃,怕死畏战,俺绝对一刀剁了这丢人现眼的混蛋。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说大声点,别跟个娘们似的!”

    “明白了!!”

    “嗯,很好,你们这些狗入的,以后无论何时,都需牢记今天本队的训话,好了,下面开始分发盔甲武器。”

    横行队员们一脸喜孜孜地接过盔甲,同时选择了自已认为最顺手的武器。

    每人皆一套贴身皮甲、然后是一套棉甲、最外层则是一套铁甲。随后每个人都配发了铁盔,安和尚、武壮及下面四名甲长,更是配了有面甲的精铁缨盔。

    此时的武壮,里面穿着贴身皮甲,外面罩着那华贵的山纹甲,整个人看起来,愈发英武雄健。他挑了一把与李啸类似的重型虎刀,随手舞了几下,感觉十分顺手。

    而身着精良白铁甲的横行队队长安和尚,则是选了一柄重型虎牙枪。

    “奶奶的,真想早点去和那些鞑子战上一场,当日在金州,未曾杀得一个鞑子,可把老子憋屈坏了。”安和尚舞着虎牙枪,嘴里却是恨恨地骂着。

    眼见得横行队开始训练,李啸对监抚徐修交待了两句,便转身回屋。

    李啸打开门,却看到祖婉儿正背着身子,一声不吭地面壁而坐。

    “怎么了。还在生气呢。”李啸笑道,一边给自已倒了杯茶水。

    “哼,李啸你不带我同去,我就天天跟你斗气。”祖婉儿没有回头,语调发狠。

    “唉,我的祖大小姐,我军是去与鞑子打仗厮杀,可不是去旅游过家家,此番前去,凶险异常,如何可带你前去。”

    祖婉儿转过身来,一脸委屈状:“那陈医师他们都可以去,为何我不能去!李啸你别小看人,你知道不,这几个月来,我的医护水平可是长进了不少,配药、包扎、助理之类事情都会做。陈医师还夸我的医护水平,比他那几个伙计都要好呢。我这次去,也可以帮你救治伤员与百姓,又不是白吃你的饭!”

    李啸怔了下,又摇头道:“咳,陈医师夸你的客气话,你还当真了不成。本官是朝廷战将,生死厮杀自是平常。只是我担心婉儿你要是出个意外,本官就没法与你父母交待了。他们可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掌上明珠似的,要是毁我手里,李啸岂不是万死难赎其罪。”

    祖婉儿撇了撇嘴:“哼,我才不担心你呢,你是属猫的,怎么也死不了。”

    李啸故意沉下脸来:“你看你,怎么说话呢。”

    祖婉儿将脸扭向一边:“我不管,你若去北直隶或宣府镇,那我定也要去,我一个人在这边,每天想你都要想死了。”

    李啸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那你真的要去?”

    “对,就是要去!”

    “好吧,那我就再说一遍,不准!”

    李啸也不喝茶了,转头开门离去。祖婉儿脸色气得发白,她望着快步走远的李啸背影,大骂道:“李啸,你这混蛋,告诉你,本姑娘就是要去,你不准却不成!”

第九十七章 出征

    崇祯七年七月初,李啸军准备完毕,千户把总李啸,亲自统军北上前往山东与北直隶交界的处的武定州,到那里去与姚文昌部汇合,再同往京师。

    五十名飞鹞子轻骑前行探路,后面的军兵依序分别是,三队盾兵,五队枪兵,鲁密铳手,铁匠、医师、随后便是由20辆四轮马车组成的长长后勤队,接下来则是横行队,最后是玄虎重骑簇拥着李啸,押尾而行。

    李啸经反复考虑,没有带上火炮部队。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因为火炮长距离装运困难,行程太慢,历史记载,清军为了攻克潼关,竟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等待后方运来红夷大炮。现在征程紧急,没这么多时间让李啸在路上拖拉。第二个原因便是,这些火炮乃是昂贵军物,属于李啸压箱底的家当,要是到了北直隶或宣府后,哪个将官起了贪心,倚仗权势要强行扣押留用,那可就纯为他人作嫁衣了。

    骄阳似火,热浪滚滚,这只全部人数加起来才只有1200余人的出征军旅,士气却是十分高昂。队伍整齐,旗帜翻飞,让人热血沸腾的军歌昂扬响起:“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军歌唱完后,军兵们又在监抚司的各名监抚带领下,齐声高喊口号:

    “吃李大人的饭,穿李大人的衣,跟定李大人立功名!”

    “吃李大人的饭,穿李大人的衣,跟定李大人立功名!。。。。。。”

    “杀鞑杀贼保家国,扬名显贵荣子孙!”

    “杀鞑杀贼保家国,扬名显贵荣子孙!。。。。。。”

    “杀鞑子,上天庭!”

    “杀鞑子,上天庭!。。。。。。”

    “杀鞑杀贼纵身死,来生定投富贵家!”

    “杀鞑杀贼纵身死,来生定投富贵家!。。。。。。”

    。。。。。。

    这些李啸让监抚司管毅根据现有情况编写的口号,简单好记,琅琅上口,很是受军兵们的欢迎。在这只大部分军兵都是纯文肓的队伍中,李啸设计的这些杂糅了民族大义与封建迷信在内的口号,用形同后世传.销洗脑般的手段,由监抚们天天高强度,利用一切空余时间反复宣讲洗脑,故这些口号皆已深入广大兵将之心,基本每个文肓士兵都能倒背如流。

    李啸并不想把自已塑造成张角或洪秀全这般的宗教教主,虽然创立宗教对于这样文化程度不高的军队来说,前期可能有非常明显的效果,但到了后期,其反噬力及对社会发展及新生思想的束缚程度,也会极为严重,更可能会催生一个庞大腐朽的祭司阶层,这都是李啸所不愿看到的。

    从古至今,用宗教般洗脑手段来对手下官兵进行思想塑造,可以极大地增进军兵的忠诚度和作战无畏程度。因为这些洗脑手段,可有效性地缓解人类对死亡的本能恐惧,以及对不可知未来的迷茫。

    李啸要做的,是借鉴其宗教的洗脑手段,使其成为手下官兵思想塑造的重要部分。

    这其中这个度,李啸还要仔细拿捏好。

    一路上,军纪整肃、秋毫无犯的李啸军,受到了沿途百姓的热烈欢迎。

    李啸军出兵抗击鞑子进犯的消息,不知怎的,竟在这些天内,迅速地传遍了兖州的沿途县镇。

    这些纯朴善良的百姓们,闻听消息后,纷纷带着食物,来到官道旁,拿出自已都舍不得吃的米酒、鸡蛋、熟肉等物品,硬往李啸军的军兵们的怀里塞去。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些军兵竟然纷纷拒绝接受,而且言语客气,说什么李啸军内有严格的军律规定,不得擅拿百姓钱物,违者立惩。

    军兵们客气礼貌的回应,让送行的百姓们十分感慨。

    这年头,大明官军不杀良冒功,不坑害百姓,已是难得的好军旅了,李啸军竟然连百姓送上门的财物都不肯收,这样的大明官军,简直堪比古代冻死不穿民衣,饿死不入民宅的岳家军啊。

    见得前头的枪盾兵这般处事,挑入横行队的原流寇新附军军士们,更觉羞愧不已。各人皆在心中暗暗发誓,今后定要奋战疆场,一洗前恶,方能对得起自已的良心,对得起李大人的再造之恩。

    甲总总长田威与副总长段时棨等人,亦在心下感叹,这大明官军,能这般受欢迎,整个大明朝中,李啸怕是独此一人了。

    最后还是李啸下令,为防止行程受阻,保证行军速度,由陈猴子的后勤队统一接收乡亲们的馈赠,这才让军兵们从热情的百姓们怀中挣脱出来。

    望着烟尘滚滚大步离去的李啸军,沿途观望的百姓犹是感慨不已。

    “李千户亲统军兵,去保卫皇上,去抗击鞑子,真真我大明官军之典范!俺们山东能有这般军兵,实是有幸呐。俺听说,咱们大明北边的官军被鞑子打得大败,鞑子在宣府,在大同,可都猖狂着呢,那是逢人便杀,有物便抢,见女人便奸.淫,真真有如禽兽一般!”

    “哼,俺也听说了,那些天杀的鞑子,简直比禽兽更恶毒!听说这些鞑子天天吃肉,胯下那根东西都是一直翘挺着的,见了女人,那就是饿狼见了羊!那叫一个奸杀掳掠无恶不作,唉,这北边的百姓,可真是遭了大难了。”

    “唉,幸亏咱们山东有李大人,才打完入寇山东的流贼,保得咱们这一方清平安靖。又北去抗击东虏鞑子,为皇上分忧,为北边的百姓救命。李大人治军有方,又心存仁厚,真真是万家生佛再世啊。”

    “等俺长大了,俺也要去投李大人的军伍,杀流寇,杀鞑子,俺也要吃李大人的饭,穿李大人的衣,跟定李大人立功名!”

    。。。。。。

    从出发到现在,李啸一直没有看到祖婉儿的身影。

    自从那天李啸还是不准她去后,她便再没和李啸说话,也没来过李啸的住处。偶尔两人碰面了,祖婉儿也是一脸冷漠地离开。

    见得祖婉儿这副模样,李啸心中虽颇有歉疚,但他还是没有任何松口。这祖婉儿纵然对自已不满,也由不得她。毕竟这出兵打仗,岂是儿戏。

    只有等自已出征返回后,再去跟她解释宽慰一番吧。

    李啸默默在想,也许自已出征时,这个姑娘可能还在房间休息。唉,这样也好,不必为送别而伤心。

    到快到北面的金乡县地界时,李啸纵马趋前,检查各军兵行进情况。

    在经过医师队伍时,李啸冷眼瞥见,一个看似熟悉的身影,见得自已过来后,连忙往那些伙计从中缩去。

    “吁!”

    一脸大惊失色的李啸,勒住马缰,连忙跳下马,便向那人直冲过去。

    那个身穿明显不合身的男子装束的人,见得李啸大步前来,连忙愈发向后缩。

    只是李啸动作极快,他粗壮的右手敏捷伸出,一把将此人的左臂牢牢抓紧于手中。

    此人转过身来,一脸顽皮地向他吐舌而笑。

    “你!你简直胡闹!”

    李啸脸上顿是粗红,他瞪着双目,气得直咬牙。

    “哼,看你这凶相,莫非要吃了我不成!我说过,你要去哪,我便去哪。怎么样,这一路上都没有发现我吧。”祖婉儿给了李啸一个白眼,一脸得意。

    “废话休说!我的祖大小姐,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军是去打仗,不是去游玩!听好了,趁现在还未走远,我立即派人送你回铁龙城去!”李啸一脸严肃地命令。

    “少来!我就不回去!我当然知道是去打仗,告诉你,我能和这些伙计们一样,救治伤员和百姓,李啸你不要看不起人!”祖婉儿也生气了,她用力扭着左臂,想从李啸铁钳般中手中挣出。

    前面的陈麻子见两人僵持,连忙过来打圆场,他讪讪地对李啸说道:“千户大人,在下在出发前,已反复反对祖小姐前去,奈何她竟自行女扮男装随军前来,待我发现,已是迟了。李大人,你放心吧,这一路上,我会好好看护祖小姐,不会让她给我军添麻烦的。”

    李啸长叹了一口气,松开地抓握祖婉儿的手。

    “那这一路上,婉儿你需得全听陈医师的安排,紧紧与医疗队一起行动。我诸事繁多,也难对你多有顾及,你却需自已多加小心!”李啸最终只得叮嘱道。

    “我知道。”祖婉儿清澈的双眸凝视着他:“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李啸无奈离开。

    全军继续前行,从天空看下望,李啸全军有如一条蜿蜒前行的大蛇,在苍茫大地上默然前行。

    李啸拟定的行军路线,是从单县,到金乡,到济宁,再到兖州府,再过宁阳,便进入济南泰安州,再过济南府,过济阳,终到武定州。

    本来,按古代军队的行进速度,一天能走一舍之地,即三十里,但现在李啸全军因为沿着官道行军,又有四轮马车拉辎重,部队行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一天早起晚宿,可赶个50里不成问题。

    全程有近800里路,以每天50里的行军速路,李啸预计可于二周后到达。

    数天后,李啸军在将近中午之时,赶到了兖州府地界。

    所有的李啸军兵,都可远远地看到了兖州府城那模糊的身影。

    李啸记得前世读过的历史中说过,明代的兖州,是由嵫阳县改建而成。城池位于泗河拐弯处,凭依着北部防山余脉而建,清澈的泗水河从城池的南面折向东边流过。整个兖州城,呈东西长而南北短的形态,经历年扩建改制后,整个兖州城的城墙长达十四里又两百步,成为山东数一数二的大城。

    最让人称道的是,兖州城的城墙高达十米,全部包了厚实青砖,城墙宽度是达到了近七米,可并五马而行。上面女墙,堞垛,箭楼等防御设备一应俱全。全城共开了三座城门,分别是东、西、南门,每个城门都建了瓮城,大大加强了府城的防御力。

    全军向着兖州城直行而去,很快就到了兖州南门外的泗水大桥。

    经过这座有“鲁国石虹“之称,在历史上颇负盛名的桥梁,李啸下意识地放缓了通过的速度,他仔细观看了这座建于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的泗水大桥。

    他看到,整座大桥长约200米,宽8米,桥身有15孔,纯以巨石砌成,气势宏伟,造型优美。桥面两边石栏及护板雕刻精致,两端还有石狮水兽等装饰。

    据史载,为了修建此桥,共耗银数十万两,历时五载方得以建成,为大明国内二十四名桥之一。其后数百年内,此桥都是南北交通的要冲。

    在清代康熙、乾隆、光绪时及1957年的大洪水中,该桥屡有毁坏,却又屡次重建,故基本上尚保持原貌。在李啸的前世,为兖州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李啸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座精美的桥梁,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在想什么。

    远远传来一阵喧哗声,让李啸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李啸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却见兖州知府尼澄一脸笑容地带着一名身着三色纹章青衣常服,内着素纱中单,领织七色黻纹,腰系象玉带的郡王打扮的年轻公子,正笑意吟吟地向自已走来。

    “想来这位,便是人称少年英雄的李千户吧,真真英武雄俊,气度非凡。小王今日得见,到是一解平生渴仰之思。”

    未等李啸开口,知府尼澄旁边的年轻公子,已笑意盈盈地对李啸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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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汇合

    这时,一旁的兖州知府尼澄笑道:“李千户,还不见过郡王?”

    李啸迅速反应过来,根据前世的明史记载,这名年轻的贵族公子,这位尼澄所说的郡王,当是鲁王府内的郡王朱以派了。

    按真实历史的走向,鲁王朱寿鋐于崇祯九年去世,因无子女,继任鲁王者,为其弟泰兴王朱寿镛,朱寿镛继位三年多后便死了,随即又由其长子朱以派于崇祯十二年我继任鲁王。

    这位朱以派,更是命途多舛,仅仅只当二年多鲁王,便在崇祯十五年之时,因清兵入寇山东攻克兖州,为不落于清兵之手,自缢身亡。长子朱弘及弟朱以衍、朱以江一并殉难。两年后其幼弟朱以海嗣位。后来,成为了明末著名的鲁监国。

    “卑职李啸,见过郡王。卑职甲胄在身,礼仪不周之处,还望郡王莫怪。”李啸行了个半跪之姿,神情郑重地向朱以派拱手行礼。

    方才见得这支铁甲森森,整齐肃然的军伍从自已前面行过时,朱以派心中颇有些畏然之情。他在心下暗想,却不那个指挥官李啸,是何等样人物,才练得这般强军出来。

    现在见得一身白摆牙喇兵盔甲的李啸,竟是这般年轻,却在自已面子这般恭谨,朱以派心中,一阵莫名爽快。

    这年头,随着战乱四起,这些散居全国各地的大明宗室们,都能感觉到,当地的军将对待他们的态度,是越来越粗疏傲慢。

    山东总兵刘泽清就是一个典型。

    前段时间,黑蝎子部流寇北侵兖州,在单县之地烧杀抢掠,兖州各地都十分恐惧。几乎每天都有流言传来,说流寇即将北上,要直取兖州城,更让鲁王府全族惊惶不已。

    朱寿鋐亲自写信给山东巡抚李懋芳和山东总兵刘泽清,求他们早日发兵平寇,却一直没得到肯定的答复。

    其中的原因则是,巡抚李懋芳无法调动那些阳奉阴违的跋扈兵将,而总兵刘泽清则是一心只打自已的小算盘,想要保存实力,对于鲁王朱寿鋐的请求嗤之以鼻。

    刘泽清找的理由也与和对李懋芳说的一样,不是兵马受损尚未齐整,便是粮饷不足军无战心,让朱寿鋐碰了一鼻子灰。

    在鲁王朱寿鋐几乎无奈地想向朝廷请求援军之时,那远在登莱之地的李啸军,有如猛虎出山,进击千里,竟将这股猖獗多时的流寇一举消灭。

    当黑蝎子部被全部消灭的消息传到兖州的鲁王府时,焦急万分的朱寿鋐,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而在听说这个领军大将李啸,只有二十多岁时,心情极好的他在感激之余,更充满了好奇。

    没想到我大明朝中,竟有这样的少年名将,倒是难得!

    朱寿鋐在心下认定,这个李啸,虽然官职低微,却是个可以用心结交的人物。如果能把此人的力量作为鲁王府的借力与凭护,却是好事一桩。

    由于祖制规定,宗室不得擅离居城,朱寿鋐无法去见一下这个李啸。而且由于彼此素无往来,李啸品阶也太低了些,平白无故地叫李啸前来鲁王府内,似乎也不太合适。

    在得知李啸即将出兵北直隶或宣府镇,以拱卫京师的消息后,朱寿鋐终于找到了结识李啸的机会。

    他派出郡王朱以派,当李啸军路过兖州时,以犒军的方式,借以结识李啸,并希望以这次相见,彼此拉上关系。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就是他让朱以派注意暗中观察一下这个李啸,看看此人言行谈吐,以此来揣测一下此人将来的前程运景。

    毕竟这次只是试探性接触,若以后李啸真的还能出人头地乃至飞黄腾达,鲁王朱寿鋐也会想出更多的办法,来好好笼络这位崭露头角的青年名俊。

    现在李啸的恭敬态度,无疑给朱以派留下了良好的初步印象。

    “李千户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朱以派虚扶了一下李啸,待其起身后,又笑着说道:“李千户为国效力,千里驱驰,先击流贼再抗鞑子,实是令人钦佩。吾鲁王府有心结识李千户,现略备酒肉,以犒劳全军将士,还望李千户笑纳。”

    “群王客气了,李啸身为大明武将,为国效力实是本份。将士们行军至此,正是肚腹饥馁,现有郡王这般破费,犒劳我军,实让李啸感铭之至。”李啸脸带微笑,又是拱手一谢。

    见两人言语甚欢,一旁的知府尼澄笑道:“好了,现在洒菜皆已齐备,就请郡王与千户一同入席吧。”

    很快,沿着泗水河边,摆开了数百张大桌,已是饥肠辘辘的全军将士大快朵颐,吃得好不痛快。

    朱以派注意到,李啸全军,虽吃得欢快,却无一人敢私自饮酒。这让他心下,对这个同席而坐的李啸,又多了几分敬意。

    不多时,酒宴已毕,朱以派向李啸提出,邀其入兖州城中休息,被李啸以军情紧急婉拒,随后李啸再次谢过鲁王朱寿鋐的此番盛情,便与朱以派尼澄等人告辞,继续率军向北出发。

    望着李啸军消失在远方,知府尼澄感叹道:“我兖州有这般强军驻此,实为百姓之福也。”

    朱以派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浮起淡淡微笑。

    行经济南府时,巡抚李懋芳以个人名义,派陈子龙送来了一百石粮草。见是好友陈子龙亲自送来,李啸心情极好,自是笑纳。

    “李千户,此去京师,却需小心。”陈子龙一脸郑重地叮嘱他。

    李啸看得懂他的眼神,他声音低沉地回道:“卧子,你放心吧,本官此去,自有分寸。”

    陈子龙随后与李啸并马而行,陪送了一段远路。

    李啸停住马蹄,笑着拍着陈子龙肩膀说道:“卧子啊,百里相送,终有一别,你且回去吧。且待本官返回,到时再与你好好喝个痛快。”

    陈子龙大笑起来:“学生虽不胜酒力,但定会舍命陪君子!”

    离开济南府,五天后的黄昏时分,加快了行军速度的李啸军,终于来到了武定州,到达了姚文昌驻军之处。

    李啸军行自此处,各人皆是疲累,自是连忙安营扎寨不提。而李啸本人,则带着甲总总长田威与副总长段时棨两人,前去姚文昌营中拜见这位姚参将。

    “末将李啸,参见参将大人。”李啸入得帐来,向正端坐椅上姚文昌拱手致礼。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李啸。”姚文昌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沙沙声。

    “正是在下。”

    李啸斜眼瞥见,眼前这位穿着紧身常服的姚参将的这副形象,实在不佳,塌鼻子、招风耳,长着一双眼褶很长的圆眼,下颏尖瘦如楔,种种不协调集中在脸上,看上去颇为滑稽。

    李啸甚至听到了后面田威微小的窃笑声。

    李啸低咳了一声,田威才把笑声憋回肚子里。

    在李啸偷偷打量姚文昌,姚文量也是仔细观看一脸平静之色的李啸。

    这个李啸,如此年轻,当日竟能把郑隆芳打得大败,倒是令人奇怪。

    姚文昌是刘泽清手下的“四大金钢”之一。所谓四大金钢,乃是指其手下最为得力的四名位高权重的四名将领。

    这四人,分别是副将李洪基、副将施风仪、参将黄国琦、和参将姚文昌。

    前几个月率领3000马步军进攻李啸赤凤堡的参将郑隆芳,相比上面这四位来说,无论是战功还是威望,都要差劲得多。

    他能被提为参将,全是因为其妹妹是刘泽清所宠爱的一名侧室之故,凭这裙带关系和枕边风,郑隆芳才平步青云,一路升到参将之位。

    当日,各人皆以为,进攻有内奸引导的赤凤堡,实在是手到擒来之事。想到攻下赤凤堡后,堡内那大批财物,简直就如赤.祼的美女在床上等着自已扑上去一般,各名将领无不垂涎三尺,争相表态要统军前往。

    最终,郑隆芳凭着自家妹妹的床上功夫,以及她在刘泽清处好一番进言,才好不容易谋得这个美差。

    只是战斗的结果,让所有的刘泽清部将领,都目瞪口呆。

    当看到这位一身肮脏,发须蓬乱,连自已身上的盔甲都被人剥了去的郑隆芳参将,被出钱赎回灰溜溜地返回济南后,这四大金钢,无不在心里把哭丧着脸的郑隆芳笑了个遍。

    郑隆芳及一众败兵返回济南,刘泽清本欲对其严惩,幸得其妹在刘泽清处反复哀求,郑隆芳才逃过一劫。虽然还保有参将之职,却再没有带兵的机会了,成为彻底的废人一枚。

    姚文昌认定,偷袭赤凤堡这一仗,之所以会如此大败,应该全是那本就智谋短浅的郑隆芳,财迷心窍利令智昏之故。不然,郑隆芳如何会轻易中了李啸的奸计,反被将计就计地打了个大败仗。

    姚文昌相信,若换了自已,当断不会中这般浅计,说不定,现在那李啸的赤凤堡,早就成了自已的属地了。

    旁边家丁队长洪猛,轻声咳嗽了几声,让姚文昌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各位一路远来,却是辛苦,看坐吧。”

    姚文昌手一挥,作了个虚迎之势,随即令军士上茶。

    各人分宾主落坐后,李啸率先开口:“姚大人,我军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还请参将大人示下。”

    姚文昌听得李啸这般问,虽脸上依然平静,心下却是一阵冷笑。

    这个李啸,看来根本不知刘大人之计策啊。我军这5000兵马,不过是去应付一下朝廷,到时自会毫发无伤地返回。而你李啸这只军兵,却怕是要全部丢命在那边境之地了。

    姚文昌轻咳两声,他淡淡地回道:“李千户,你莫心急。现在你军已至此处,那明日天明后,便与我军一同上路,前往京师。待到了京师后,自有朝廷谕令安排。”

    李啸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两人正说些不闲不淡的客套话之际,外面忽传来阵阵喧哗吵嚷之声。

    姚文昌一皱眉,向一旁的家丁队长洪猛示了个眼色。

    洪猛连忙出去帐外,很快,他快步返回帐中,先是斜了李啸一眼,便大声地向姚文昌禀告道:“禀大人,外面争吵,却是李千户之军兵,与我军争扎寨之所之故,双方争得不可开交,似乎要争斗起来了。”

    姚文昌眉毛一抖,站起身来,对洪猛大声说道:“哦,竟有这事?快带本将去看看。”

    李啸与田威段时棨三人互相迅速地对视了一下,也急急起身,随着姚文昌出门而去。

    方行不远,姚文昌脸上,已满是惊愕之色,竟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到,不远处的李啸军兵,摆着极其整齐的阵势,盾兵在前,枪兵在后,摆成几成直线般的枪盾战阵,而枪盾战阵两侧之后,各有列好了楔形战阵的骑兵与点了火绳的鲁密铳手,亦已是严阵以待。

    沉默而肃杀的李啸军,虽然人数并不多,却给人一种极强的威压感。

    姚文昌是带惯了兵的人,他当然知道,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能这般迅速地摆出这般严整之军阵,那么,这些军兵,绝对可称为是一只大明朝内罕见的强军!

    而前面自已的这5000兵马,虽然也是各持武器,嘴中叫骂不停,却是阵列散乱,乱而无章。虽然人数是对面的数倍,却完全没那有李啸军那种慑人心魄的威慑气势。

    一种莫名的失落涌上姚文昌心头。

    想不过,自已这样号称带惯了兵的人,却这般明显的让这个毛头小伙子李啸比了下去,真是令人惭愧。

    原本姚文昌心中,尚是对李啸满是不服,只是在见到李啸军战阵的一瞬间,原本的不服心理,立刻就被真心的敬服所代替。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见得比自已强的武将,每个将领都会从心里油然产生敬意,哪怕他不会表现在脸上。

    看来那个郑隆芳败在李啸手下,倒也是情有可原之故。

    “都住手!岂有大明官军同室操戈之理!”

    姚文昌一声大喝,让前面的手下兵将停止了漫骂。各人一见是自家主将过来了,纷纷调头下跪。

    此时,李啸也已让田威过去传令,让对面的李啸军解除敌对状态,收队回营。

    姚文昌心下暗自庆幸,若非自已出来及时,自已手下这5000兵将真与对面战阵肃然的李啸军打起来,打败仗的可能性,倒是相当大。若是这样,自已怕是再无脸面来收场了。

    姚文昌那圆眼一转,已是迅速打定主意,这个李啸,非但不能与其翻脸为敌,反而要努力与此人搞好关系才是。

    与强者为友,方是为人处事最正确的做法。

    至于刘泽清给他下的那道待李啸军返回山东后,再相机攻杀李啸的秘密军令,姚文昌暗想,除非李啸军受损严重,否则,自已决不能做这不自量力之事。

    姚文昌瞥见,自已的家丁队长洪猛,此时脸上也是一副讪讪之色。

    “洪猛,传我军令,但凡刚刚带头与友军李啸部闹事者,一律重打十军棍!”姚文昌大声喝令。

    “得令!”

    姚文昌转过身来,一脸灿烂笑容地对李啸拱手致歉道:“手下军卒,不知礼让,李千户莫要见怪。现在此事揭过,各位,且请再随本官入帐,本官设烤全羊宴款待各位,今夜定要与李千户一醉方休!”

    李啸目光灼灼地望着姚文昌,拱手笑道:“好!承蒙姚大人这般盛情,在下今夜定陪姚大人喝个痛快!”

第九十九章 去处

    次日天刚放亮,姚文昌部与李啸部,拔营起行,继续向京师进发。

    姚文昌选的路径,是从武定州进入北直隶的庆云县,到过盐山县,再到沧州,再北上青县,随后折向西北的顺天府保定,然后一路北上,过霸州,固安,最后从京师南端的永定门进入北京城内。

    由于李啸军行进速度快,不知不觉两军已拉开距离。数日后,一日行程将近是姚文昌部两倍的李啸军,已远远地将只能日行三十里的姚文昌部甩在后面。

    李啸刻意加快行军速度,也有无奈之因。现在全军一千二百多人,路上的粮食消耗极快,因为每天行军辛苦,一个战兵一天消耗米粮可达三斤。一石188斤米粮中,脱去麸皮杂质等物后,只能吃到150斤左右。那一天算下来,消耗的消食便有近25石。若按姚文昌部的行军速度,那路上的粮食消耗将增加近一倍!

    李啸为保证粮食供应,采用的是沿途不断购粮以补充消耗的方式,让运粮的四轮马车上,总是有充足的粮食存量。只是入得北直隶地界以来,当地粮价腾贵,一石米粮竟可达四五两!为了降低粮食消耗的速度,李啸只有加快行军以期早日到达。

    在李啸部与姚文昌部还在北直隶南部辛苦行进之时,大明帝国的宣府与大同一带,情况愈发糜烂。

    六月二十日,皇太极命贝勒德格类率两蓝旗,及蒙古巴林部,土默特部,扎鲁特部之兵,从独石口进入明境,一路烧杀抢掠,直至朔州。

    六月三十日,皇太极命贝勒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率两白旗及蒙古阿禄翁牛特部,插汉部新附之兵,从宣府龙门关外边墙处入关,由宣府攻往朔州一带。

    七月初八,皇太极与贝勒豪格、阿巴泰亲率两黄旗、汉军兵、孔有德部天佑兵、尚可喜部天助兵,一同入寇尚方堡,同样从宣府往朔州一带烧杀抢掠而去。

    后金军攻势极猛,各地明军根本无法抵挡。宣府总兵张全昌,大同总兵曹文绍等,连战皆败,只敢据守重要州城,再没人敢撄后金的健锐兵锋。

    而宣大总督张宗衡,宣府巡抚焦源清,大同巡抚胡沾恩,山西巡抚戴君恩等人,因为抗鞑不力,皆受到了盛怒不已的崇祯皇帝亲笔谕令的严辞斥责。

    更让人心忧的是,后金猖獗入寇,还造成了一个更可怕的结果。

    七月底,由于朝廷紧急抽调各地军兵抵抗后金的人侵,原本将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困在车箱峡的五省总督陈奇瑜,一面要应付朝廷不断催促限期剿灭流贼的谕令,一面还不得不不断地抽兵北上,以分担宣府与大同的后金入寇压力。全体剿寇军兵原本旺盛的士气,顿时消沮了不少。

    陈奇瑜为了尽快结束这场地剿匪战事,下令对车箱峡内的匪寇加大进攻强度,以迫使他们尽快投降。

    只不过,陈奇瑜这般无奈举动,却被一个人看破了他的心机。

    此人,便是李自成的谋士顾君恩。

    他向李自成等流寇头目建议道:“各位头领,那陈奇瑜这般加紧进攻我义军,却是技穷之故,想早日结束战争罢了。此人这般心急,我军却正好将计就计。”

    李自成等人听闻他这般说,皆是心动,连忙让他详说其计。

    “各位头领,我义军之中,尚有许多财宝妇女,何不用来贿赂此人,打通关节。有这些财宝美女奉上,那陈奇瑜及手下各将,安可不动心。他们现在本就一心想早日结束此战,我军若能虚假投降,岂不正如其意?我军还有数万之众,实力尚足。只要此人答应,让我军平安出了峡谷,我义军便是猛虎入山,飞鸟投林,那陈奇瑜将再难制我义军。”

    顾君恩说完,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头领,皆称此计大妙。遂派使者以重宝和许多美女送给陈奇瑜及手下兵将,称愿投降官军。

    使者言辞卑切,又有诸多财宝美女送上,陈奇瑜及一众部将皆是大喜,立即答应了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投降请求。

    这些老奸巨滑的流贼,一出车箱峡,立即杀官复叛,把陈奇瑜安置的50多名安抚官全部杀尽,随即入寇凤翔、仁寿等临近县城,流寇的势力,又开始在陕西等地重新炽盛起来。

    陈奇瑜见闯了大祸,后悔不迭,为图自保,就把责任推给陕西巡抚练国事。他上奏章劾弹练国事,说他不听指挥,肆意妄为,逼反了本以投降的流寇,这才让自已功亏一積云云。

    而陕西巡抚练图事,闻得陈奇瑜欲把自已当成替罪羊的消息,也急忙上奏章给皇帝。

    他在奏章中写道:“汉南流贼尽入车箱峡,本已入死地,剿灭可期。奈何总督陈奇瑜,却传檄停止进剿,转而接受流寇的投降。臣当时听闻,便觉大骇!据悉峡内流寇有四万之众,哪怕是真心投降,这多么人的饮食供给,又能从何而来,还不是要四处去剽掠地方!而我军现在围剿的官军,因因连连抽调,只剩二万余人,人数只有流寇一半。原本凭借车箱峡之险,我军兵力尚可固守,现在把流寇放出车箱峡,简直是放虎入林,释龙入水,还有何法可制!。。。。。。”

    。。。。。。

    京城。

    乾清宫。

    宫中热浪翻涌,酷热袭人,外面那几排被热毒太阳晒得蔫头蔫脑的槐树中,蝉声嘶鸣,声声不歇,尤添了让人焦躁的暑热。

    练国事这封奏章,从崇祯皇帝手中,缓缓滑落于地。

    “砰!”

    崇祯右手狠狠砸在御桌上,精瓷茶杯瞬间被震翻,骨碌碌从桌上滚落,随即摔得粉碎。

    “鞑子入寇连陷州堡,流寇也又重新肆虐,国事这般败坏,文武官员如此无能,朕养你们何用!朕养你们何用!!”

    崇祯又是一记重拳猛擂于桌,随后从龙椅上弹地站起,年轻的脸上满是扭曲的愤怒。

    他余怒未歇,又朝地上那练国事的奏章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旁边几名手执拂尘的内监,见到盛怒的皇帝这般模样,皆是大气也不敢出。

    “速传兵部尚书张凤翼前来见朕!”

    很快,兵部尚书张凤翼,在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的引领之下,快步入得殿来。

    曹化淳,祖籍江苏徐州,明永乐二年家族迁居顺天府武清县王家坨,十二岁入宫,因为人机敏勤谨,受大太监王安赏识,被分派入信王府中陪伴侍奉五皇孙朱由检。朱由检当皇帝后,对这位陪伴自长大的太监感情极深,亲切地称呼他为曹大伴。崇祯五年时,曹化淳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并兼任东厂提督

    此时,他与张凤翼入得以殿来,两人皆已跑得气喘吁吁,一身大汗淋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伏跪于地的兵部尚书张凤翼,犹是不停喘气,脸上汗水直趟。

    “张九苞!你说,你这个兵部尚书是怎么当的!现在北边鞑子猖獗,南边流寇复炽,简直是如同商量好了一般,共同来对付吾大明。你且说,现在局势这般糜烂,尔可有何计策,以拯危局!”

    皇帝焦躁地怒吼,让张凤翼浑身一颤。

    他不敢抬头,继续伏跪于地答道:“禀皇上,现在局面这般危急,臣身为兵部尚书,难辞其咎。陛下若要责罚罪臣,罪臣自当伏首认罪!”

    崇祯见他这副无能模样,心下更是恼怒。他又暴喝道:“张九苞,你尸居其位,无所作为之罪,朕自当追究。只是现在时势这般危局,你身为兵部尚书,难道就束手无策不成!”

    张凤翼见皇上暴怒,他咬了咬牙,大着胆子半直起上身,拱手说道:“皇上息怒,罪臣有一言,要对陛下实说。”

    “讲!”

    “陛下,罪臣以为,那鞑子侵入我宣府大同,烧杀抢掠,看似危急,然只为掳夺人口财货也,待其饱掠一番后,自当出关而去。而现在流寇复炽,荼毒我中州之地,四处流窜,杀害军民,裹胁百姓,却是危及我大明根本之心腹大患也!孰轻孰重,罪臣请皇上明查之!”

    崇祯听了张凤翼的话,稍稍冷静了些。他冷喝道:“张九苞,那你之意,可是要朕以流寇为重,而以鞑子为轻乎?”

    “吾皇圣明。罪臣之意,便是如此。在下以为,现在应对鞑子,可由各地抽调之兵马,凭城固守,使其不得攻入我京畿之地便可,待其掳掠充足后,定会自行退兵。而我大明的剿匪精锐军兵,却不可再轻易调往北方边境,仍需紧急对又是四处为祸的流寇大力进剿,方可保得我大明之国家根本啊!”张凤翼说完,重新伏跪于地。

    崇祯缓缓地坐回龙椅,他脸色沉峻地沉思了一阵,忽地想起方才陕西巡抚练国事的奏章,忙问道:“张九苞,那五省总督陈奇瑜与陕西巡抚练国事,两人互相上文攻讦一事,尔可知晓?”

    张凤翼不觉一凛,忙道:“禀陛下,臣已知晓。”

    “那你说,现在形势如此,却当如何处置二人?”崇祯逼问了一句。

    “禀陛下,现在事情真相,尚未查明,陈奇瑜与练国事,两人皆一面之词,不可轻信。臣以为,那陈奇瑜手下掌有我大明精锐军兵数万,却需好生安抚,不可逼得太急。而那陕西巡抚练国事,纵其所言为真,现在鞑子未退,却不可听其言拿办陈奇瑜。且此人以下劾上,实是不妥,却需严惩之,以为百官之戒。”

    崇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随即对旁边一直不敢吭声的曹化淳传令道:“九苞之言,亦合朕心。大伴传朕旨意,着陈奇瑜戴罪立功,继续追剿流贼。那陕西巡抚练国事,即刻撤职拿办,押入狱中,再详细审问。”

    “奴婢遵旨。”

    崇祯至此,心情方平息了好些。

    他对张凤翼道:“九苞,你且平身说话。”

    “谢陛下。”

    张凤翼颤颤地起身,崇祯注意他,这个年纪并不太大的张凤翼,这几年来,明显地瘦弱憔悴了,发须已是半白,脊背也明显佝偻。崇祯心下暗叹,现在国事艰难,张凤翼这个兵部尚书,一看便知当得有多么辛苦。

    “九苞,那各地抽调的兵马,你可是已安排妥当?”崇祯又问道,声音已是柔和了很多。

    “禀陛下,臣已皆传令下去。辽东抽调的北地兵马,宁远总兵吴襄与山海关总珍尤世威二人,各率军一万,紧急入援大同,另有前锋营副总兵祖大乐,指挥佥事祖宽二人,率军兵五千,入援宣府。而从山东南直隶等地调来的南地兵马,尚在紧急赶往京师之路上。在下已传令,待其入得京师后,便再统一安排,派往北直隶或宣府等地,以拱卫京师,确保鞑子不得入寇京畿。”

    张凤翼急急说完这一大段话,忍不住咳嗽起来。

    “九苞,军情紧急,鞑子一天不退,朕心一日不安。以朕之见,就不必让这些南地兵马来京了。你可传令下去,让其迅速自行前往需要兵马之紧要军镇,方是要紧。”崇祯皇帝一脸严峻地说道。

    张凤翼深作一揖:“皇上安排英明,微臣下去后,便立即对路上那些南地兵马传达谕令。”

    崇祯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叮嘱他道:“现在局势紧急,所有入援兵马,全部派往边境,不得循私自渎,派到无事地界以蒙混度日。”

    张凤翼再拜道:“微臣谨遵圣谕。”

    三天后,刚刚赶至霸州的李啸部,接到一道兵部的紧急军令。

    军令上说,全军不必再往京师而去,需得即行自去被派往的军镇。而李啸军被派往的目的地,则是宣府镇北路的龙门卫。

    见到龙门卫这几个字,李啸心下猛地一凛。

    他前世看过明史,知道在此时,龙门卫已于前段时间,被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的两白旗攻下,被烧成一片断壁残垣,全堡军民百姓,老弱几乎被杀尽,强健者则皆掳为包衣。现在兵部派自已前往此地,却不知是何用意。

    李啸不知道,在他满腹疑虑地带着军兵们上路直去宣府之时,此时同样接到兵部军令的姚文昌,却兵营中大发雷霆。

    “入他娘,刘总兵你坑了俺也!你不是说好了给老子安排一个安全州堡么,怎么竟把老子给安排到了那鸟不拉屎的宣府镇万全右卫了!那鬼地方,再往北一点路程,便是蒙古地界!刘总兵啊,你这不是在借鞑子的刀来杀我吗?老子这一去,只怕是再回不到山东了!”

    姚文昌手指虚空,大声唾骂。然后又颓丧地半蹲于地,一迭声地哀叹不停。

第一百章 到达

    “大人,事已至此,再多抱怨亦是无用,在下倒有一计,应是可行。”家丁队长洪猛在一旁插话道。

    “说!”

    “大人,兵部给咱们的命令,是要咱们尽速赶往万全右卫,但并未说明,定要在何时赶到。”洪猛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我军携带银两粮草颇多,不妨在路上拖延前行,反正只要向万全右卫行军便成。若能多拖一段时日,说不定那些鞑子掳掠够了,便已出关而去,我军便自可返回山东。即便鞑子不退,能在路上多拖些时候,也可少些机会与那些鞑子接触,亦是好事。”

    姚文昌闻言直点头:“唉,现在也就这个拖字可使了。洪猛,就如你所说的办,我军从明天开始,每天行军速度降为二十里。我军才至保定地界,至万全右卫还有五六百多里之遥,能在路上多拖一个月的时间呢。”

    在姚文昌部行军速度降为每天只走20里之时,李啸军却更是加快了行军速度,一天可走近七十里。

    李啸之所以想尽快到达龙门卫,因为他知道,按历史的真实走向,现在鞑子大部队都集中在大同一带,留在宣府的鞑子军兵,却是甚为薄弱。李啸正需趁此机会,让自已的这支援军快速赶赴龙门卫,以尽快展开布防。

    如果等到皇太极率大军复返宣府,那李啸这只在路上辛苦跋涉的部队,面对汹涌而来的鞑子大军,怕是只能成为鞑子嘴中的肥羊了。

    李啸选定的路线是,从霸州北上至固安,再到良乡、昌平、然后进入延庆州地界,再继续北上,到达南河,最后溯南河西行,最终到达龙门卫。

    李啸估计,按现在的行军速度,一周之内足以抵达。

    五天后,全军终于过了延庆州地界,到达宣府镇。

    李啸注意到,到了这里,当地的风光,与山东之地,完全不同。

    放眼望去,目光尽头是重重叠叠的灰黑色山脉,面前皆是仿佛无边无际的莽苍大地,因为缺少植被,暗黄的土地与棕黑色的沙砾,组成让人心情压抑的苍凉。树木极少,偶尔见之,亦是一副长得稀稀拉拉的萎顿模样。往往要走上很远一段路,才可隐约可见的寂静荒凉的村庄,李啸军一路行过,发现许多村庄已成一片焦黑的废墟,似乎还可闻到尚未散去的尸臭。李啸明白,这无疑是残忍暴虐的后金鞑子的杰作。

    走到这样的地方,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莫名压抑的感觉。

    李啸心下暗想,这样土地贫瘠又饱经战乱的地方,如果想要种田发展,难度怕是地狱级的吧。

    “哥哥的那根肉啊,妹妹梦里想。。。。。。”

    见得全军士气不振,甲总总长田威,这个来自与此地类似环境延绥镇的家伙,扯着嗓子开始吼信天游。

    这个肉字和想字,被他故意用尾音拉得很长,充满了一种暧.昧的暗示。

    全军将士哄笑起来,起哄叫好。田威愈发得意,唱得却是越发响亮。

    听到这粗俗不堪的歌声。跟着医师队一起行进的祖婉儿涨红了脸,她恨恨地盯着在前放声高歌的田威,心里恨得想把他的嘴扯得稀烂。

    跟着李啸行进千里,祖婉儿还真没给李啸增加麻烦。一路上她还不停地与陈麻子及众伙计一起,照顾救治生病的军士,给李啸还帮了不少忙。

    一路征尘,风吹日晒,让祖婉儿这个曾经在深闺中悠闲度日的富家小姐,变得粗黑了不少,一眼望去,倒象个普通农妇一般。

    只不过在她心中,却甚是满足。这个单纯的姑娘认为,能天天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就是无比的幸福。

    全军沿着南河西行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在下午时分,赶到了龙门卫。

    出现在面前的龙门卫,城周有四里多,是一个颇大的卫所镇堡。只是此时,却已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断壁残垣,烧得乌黑焦八的残余的墙垣兀立着,仿佛还在控诉着往日后金军的残暴罪行。见到一座边关重堡竟是这般残破模样,李啸军所有人都不觉一惊。

    据《读史方舆纪要》载:明初时,改望云县为龙门卫,整个卫所城堡于明嘉靖二十五年(公元1546年)修筑,并于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增修。没想到,这座费了朝廷颇多钱粮方建成的边关重堡,却已成了一片再无价值的废墟。李啸心下,亦是唏嘘不已。

    这时,远远地马蹄声传来。

    李啸看到,约有几十骑的明军兵马,正向自已的方向快速行来。

    “吁!“

    在离李啸二十来步外,一行人勒住马蹄。随后,一名身材粗壮,身穿普通铁甲的将领,带着几名亲随翻身下马,向已下马等待的李啸等人大步走来。

    “来者可是来援的山东兵马?”

    这名将领尚未走近,便远远地喊道。

    “正是,末将乃是千户把总李啸,特带全军一千余军兵入援宣府。”李啸连忙大声回道,

    “好,来了就好,我军现在极缺驻守兵力,尔等前来,却是及时。”这名将领看到李啸军兵力不多,脸上颇有些失落。他顿了顿,又忙说道:“某家也自我介绍下,本官是龙门卫指挥佥事秦国英。”

    “末将拜见佥事大人。”

    “不必多礼。现在天色已晚,尔等还是速去驻营地安营歇息要紧。”秦国英止住了李啸的行礼。

    见得李啸一脸疑惑状,秦国英一拍脑门,叹了口气道:“忘了跟你们说了,现在龙门卫主堡已被鞑子烧毁,卫指挥使杜诗大人,现已暂驻龙门卫附近的小白阳堡。现在这龙门卫处,临时改设为一简陋墩堡,由本佥事驻守于地,专门负责接待各地来援我龙门卫之兵马。指挥使前些时日,已听得万全都司传令下来,说会有一支山东兵马入援我龙门卫。杜大人便作了安排,若你这只兵马到龙门卫后,需即刻前往北面汤泉河旁的金家庄堡驻守。”

    秦国英随后赶紧拿出杜诗的军令给李啸过目,待李啸看完后,他又神情郑重地说道:“李千户,我龙门卫,地处宣府北三路之中北路,倚山为边,乃是大明北面藩篱,与那土默特蒙古部只隔一道边墙。其中,龙门堡关塞其孔道,三岔口堡守其要害,而金家庄堡则为我龙门卫北面后卫,这三座边堡,极关紧要。李千户万须谨慎驻守,要紧,要紧。”

    李啸拱手道:“多谢佥事大人提醒,李啸定会心心驻守,小心行事,那末将便即刻带领军兵前去。只不过,末将有个请求。”

    “讲。”

    “大人,我军行军至此,粮秣存量已是不多,宣府之地,土地贫瘠市镇稀少,想要补充粮食十分不易。末将请大人速拔粮草,以安军心。”李啸郑重地说道。

    “哦,这个。。。。。。”秦国英顿了顿,他捋着胡须犹豫地说道:“实不相瞒,我龙门卫,因为主堡被鞑子焚掠,现存之粮食亦是不多。这样吧,尔等先去,待我禀明杜大人后,再由其划拔部分粮草给贵军吧。”

    李啸闻言,忽觉心中一紧,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他想了想又问道:“那金家庄堡,现在却是何人驻守?”

    秦国英忙答道:“现在金家庄堡处,有一名千户千总杜少如率五百军兵驻守。前段时间,为抵抗鞑子入侵龙门卫,原金家庄千户驻守官与副千户率兵入援,已一并战死,只留得卫镇抚安谦一人,带着些须残兵驻守金家庄堡。杜大人见金家庄防卫薄弱,将先调了杜千总及手下500军兵前去。”秦国英说到这里,又压低声音道:“杜千总是杜大人之侄子,李千户到了那里,却需好生与此人搞好关系。”

    看着秦国英有些复杂的眼神,李啸眉头一皱,随之释然道:“多谢提醒,那末将就此与大人别过。”

    “嗯,路上多加小心。”

    李啸军渡过南河,一路北进,来到金家庄堡外时,已近黄昏。

    在这金家庄堡外,李啸清楚地听到,堡内突然传来混乱嘈杂的喧哗声,更夹杂着女人惊恐的尖叫。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鞑子进堡了么?

    只是这城头分明高挂着大明的日月双龙旗啊?

    李啸正疑虑之时,堡门打开,一名身着从五品武官服的官员,带着几名随从,从堡内出来迎接。

    “某家李啸,千户把总,特带山东兵马入援此堡。尔是何人,堡内何事喧哗?”李啸忙问道。

    那官员神情忧虑憔悴,他叹了口气回道:“禀千户大人,下官便是金家庄堡内镇抚安谦。这堡中喧哗,实是。。。。。。”

    见他欲语又止,李啸喝道:“究竟何事,便说无妨。”

    安谦一咬牙,忽地扑通跪地,声音颤抖地说道:“禀李千户,堡内这般喧哗,实是千总杜少如正带着兵将掳夺民财,强抢民女,在下无能,反复哀求劝阻不得。求李千户速速带兵入堡,以止杜千户这般不良行径!”

    安谦说完,李啸尚未回答,一旁的甲总总长田威已是怒喝起来:“入他奶奶!这堡中百姓,好不容易侥幸躲过鞑子毒手,却又要让这帮家伙这等祸害,实实气杀俺也!李大人,你给俺传个令吧,我这就率军杀入堡内,将这些家伙就地正法!”

    看到旁边田威暴怒的模样,同样心下怒火腾腾的李啸大喝道:“全军入城!本官倒要向那杜千总问个究竟,这大明天下,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

第一百零一章 镇压

    金家庄堡城内一处高台上,千总杜少如坐在一张八仙桌旁,正跷着二郎腿喝茶,一脸平静乃至闲适的表情。

    杜少如只有二十六七岁,身形富态,有一张保养得很好的白脸和修剪得十分整齐的胡须,一眼看去,实在不象个军人,倒更象个小财主或商人。

    杜少如能升任千户千总,全凭龙门卫指挥使杜诗的关系。杜诗这位自家大伯无子,故对这个侄子颇为看重与宠爱,正是因为这点,全无半点军人气质的杜少如,才能不断地假冒军功,并最终升到了千总一职。

    不时举杯自饮的他,心下其实愤恨不已。

    他来这金家庄堡已有两周,却迟迟未有任何粮饷运来。原本便是粮饷不足,却紧急赶来驻守的部下军兵,更是因此人心浮动,谣言四起。

    杜少如知道,龙门卫因主堡陷落,库存之粮不是被鞑子抢去,就是被火烧毁。但他没想到,指挥使杜诗对如同养子般的自已,竟不派人送粮过来,这一直恃宠而骄的他,从心里感到愤恨。

    其实杜少如却是错怪了杜诗,因为就在前几天,杜诗好不容易调集了100石粮食,就连忙派人送往金家庄堡,却没想到,方至半路,就被一队鞑子截了去。全部运粮之人皆被鞑子拿获,故杜少如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杜少如虽然无能,但并不代表他是个笨蛋。

    眼见得军兵因为粮饷极缺,可能有哗变之忧,杜少如下令,就地掠夺金家庄堡各户百姓,把百姓手中的余粮抢过来。

    当然,抢粮的同时,那些好不容易找到发泄机会的军兵,各类奸.淫妇女,中饱私囊的行为,也多有发生。对于这些情况,杜少如当然只会视若无睹。

    整个堡内的三街十巷中,百姓们哭嚎哀泣,妇人尖声惨叫,自家军兵狂笑吼叫,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却丝毫没有搅乱杜少如品茶的兴致。

    他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军中无粮,万事休提,杜少如确信,自已这般做,指挥使杜诗来日纵要追查,也只会做个样子,亦不会深究。

    就是那个卫镇抚安谦讨厌,一再哀求自已不得胡来。杜少如一火,干脆把他与他手下那残留的四十多名当地军兵,安排去守卫堡门,以便眼不见心不烦。

    杜少如自已,也看中了一个颇有姿色的妇人。

    在这金家庄堡憋了两周,往日坐拥娇妻美妾的杜少如难受得紧,胯下之物更是蠢蠢欲动。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岂有只让手下军兵快活,而自家主将反到在一旁闲看的道理。怎么着也要找个妇人来泄泄火乐呵乐呵。

    他只是用手指向那妇人一指,家丁队长胡茂立得明白了主子的心思,一脸奸笑地带着几个兵丁向那妇人行去。

    那妇人被胡茂等人一把拉着,便往杜少如处拖去。

    “官人救我!官人救我!”

    妇人大声哭嚎,奋力挣扎,却挣脱不得。而她的丈夫,则紧紧地抱住胡茂一条腿,连声哀求他放过自已的妻子,却被洪茂一脚踢翻在地。

    “小的肯请军爷放过俺媳妇吧,小的给军爷磕头了。”那妇人丈夫,急急从地上爬起,拦在许茂面前,咚咚地磕头。

    “滚!将爷看上你媳妇,是你媳妇的荣幸,把我家大人侍侯好了,说不定赏你几两银钱也不定。若不再识趣,别怕老子要动刀了!”许茂怒喝道。

    那男人不依,他一把又抱住了一名随从兵丁的小腿,放声哀求,那兵丁火了,一把抽出腰刀,一刀砍开了此人喉咙!

    眼见得自家丈夫捂着喷血的咽喉,就这般挣扎着死去,那名妇人惊怖欲绝,惨叫一声,当场晕了过去。

    许茂见状,却一脸无动于衷,他对着那男人的尸体啐骂了一口,依然把晕过去的妇人向杜少如坐着的高台处拖去。

    坐在高台八仙桌旁的杜少如,远远地见得这人间惨剧,亦丝毫不以意。此时,他被那名被拉扯得酥.胸半露的妇人牢牢吸引,目光之中,满是淫.荡之色,甚至急不可待地咽了几口唾沫。

    这时,从堡门入口传来一阵急急的马蹄声。

    耳听得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堡内那些正在作乱的军兵,都不觉一愣。

    “怎么回事?!”

    杜少如从坐椅上弹地站起,对同样呆住的许茂大声喝道。

    未等许茂回答,杜少如惊愕地看到,一众铁甲森森的骑兵,冲开那些不开眼未及闪道的军兵,直直地向自已高台处冲来!

    “千总大人小心!”

    许茂扔下妇人,大步冲向杜少如身旁护驾。

    此时,在这些骑兵冲入堡内后,大队的步兵也跟着汹涌进入街巷中.

    这些盔甲整齐的步兵,一边跑步行进,一边齐声喝喊:“李千户大人有令,速停抢掠,违者立斩!”

    李千户?

    此人是何来头,如何敢这般行事?

    杜少如脑中一片混乱。

    见到这些整齐行进大声喝喊,带着一股凛然的钢铁气息的李啸军步兵,原本正在叫嚣抢掠的杜少如部军兵,个个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一般,再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很多人都不觉呆住了。

    原本已陷绝望的堡内百姓们,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每个人都是满脸不可置信之神色。这些逃过此劫的百姓,与那些军兵一样,纷纷呆立原处。

    “吁!”

    一众人马俱着重甲的玄虎重骑,一直冲到杜少如面前,方炫耀性勒住马蹄,把本就慌张不已的杜少如吓得脸色惨白。

    “本官是杜千总,来者何人,怎敢如此放肆!”杜少如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上吓出的油汗,忍不住大喝道。

    对面一个身穿白摆牙喇兵盔甲,头戴高高缨盔的英俊青年,听得他这般喝喊,方不慌不忙跳下马来,一手用马鞭轻击手掌,一边冷笑着回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杜千总。在下千户把总李啸,乃是山东入援金家庄之兵马,那就见过杜千总了。”

    杜少如见李啸随意作了个拱手之礼,见听其人语带揶揄,不由得又惊又怒:“李啸,尔等目无上官,竟敢这般放肆!真真岂有此理!”

    “哦,原来李某稍有疏忽,你便这般气愤,那这全堡的百姓被你手下军兵这般掳掠奸.淫,他们又有何错处,惹得杜大人这般生气,以至要下如此狠手呢?”

    李啸一脸冷笑地说完,杜少如气得嘴唇直抖嗦。

    “你,你。。。。。。”

    杜少如气得还未说完话,李啸冷喝道:“传我军令,着全部作乱军兵,立即缴械投降,然后一并带来此处,本官要就地审问,如有不从者,就地格杀勿论!”

    “得令!”

    很快,杜少如手下军兵,被李啸军喝骂推搡着,一股股地押到高台之下。

    这些对百姓嚣张凶狠得如同死神一般的家伙,面对李啸军那一排排整齐的尖刺大盾,一排排雪亮的4米长枪以及四处纵马呼喝的飞鹞子轻骑,全部都蔫得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纷纷交械投降。

    只有几个不开眼的家伙,妄图逃窜,立刻被呼啸而来的四米精钢长枪捅了个透心凉。

    见得自家军兵这般窝囊无用,竟这么快就被李啸几乎兵不血刃地缴了械,杜少如怒火中烧。

    他捏着拳头,对李啸大喝道:“李啸,你有什么权利对我军这般处置!你这是以下犯上,你这是目无官长,你这是意图谋。。。。。。”

    “啪!”

    一声马鞭的脆响,让杜少如嘴中这个反字来不及说出,同时,在他白净的脸上,立刻显现了一条狰狞的血痕。

    “娘的,叫你恁多废话!再多说一句,爷爷我把你的狗牙敲掉!”旁边的甲总总长田威,收起染血的马鞭,威吓地对他喝道。

    杜少如几乎气晕,娘的,老子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么大亏,让人这样当众用马鞭抽脸!

    “李啸,老子跟你拼了!”

    他脖子一红,对着李啸便冲过去。

    田威一声大喝,横腿一扫,正踢在杜少如胸口,杜少如一口污血喷出,倒在地下,再也动弹不得。

    “反了,反了,你们这些狗入的山东兵马,真他娘的反了。。。。。。”杜少如哭丧着脸,嘴里犹自喃喃着。

    此时,李啸却懒得多看他一眼,他搬过杜少如的椅子,端坐其上,对着下面惊惶不已的杜少如军兵喝令道:“你们告诉本官,究竟是何人下令掳掠百姓!”

    一众军兵看着浓眉怒目的李啸,又看了看旁边正哭丧着脸木然站立的杜少如,很多人嘴里嗫嚅着,却不敢说话。

    “怎么,不说是吧!来人,每人打二十军棍。”李啸淡淡地说了一句。

    听得李啸下了此令,下面的杜少如部军兵立刻象烧开的水一般沸腾起来。

    “大人,李大人,我说,我说!是杜大人下令让小的们抢夺钱粮的!”

    “李大人!是杜大人下了军令去抢百姓粮食啊,军令在上,在下如何敢不听。”

    “大人,都是杜大人让小的们干的,小的们本无此心啊。”

    。。。。。。

    军兵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揭露是杜少如的军令之故.见到部下这般倒出自已,杜少如一脸气得通红。

    “杜千总,这么说,是你下的军令,让这些军兵去抢夺民财了?”李啸手里轻拍着马鞭,脸上带着莫测的微笑。

    “李啸!你这厮少来这里充大尾巴狼。老子实话告诉你,实是因为军中缺粮,又迟迟没有粮饷运来,我军方不得已才暂借百姓之粮以度时艰。”

    杜少如大声喊道,李啸脸上却是轻蔑地一笑。

    “哦,原来没有军粮,就要这般去向百姓暂借,这个理由找得好啊。”李啸仰头笑了笑,忽然,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随即沉喝道:“那我问你,这般残酷狠毒对待百姓,就是你所说的暂借?这般奸.淫妇女甚至还杀人害命,就是你所说的暂借?!”

    李啸话语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一种不可遏抑的愤怒:“这般残酷恶毒对待百姓,这般奸.淫掳掠,这般杀人害命,我大明官军与那些丧尽天良的禽兽鞑子又有何异!又复还有何脸面自称堂堂王师!”

    李啸的话语,雷鸣一般滚过堡内,全场一片肃然。高台下那些杜少如部军兵,纷纷颤栗低头,不敢再看李啸那愤怒的表情。

    而在更远处,挤成一团观看的百姓们,则人人脸上带着莫名激动的神色,看着高台上这位年轻英俊的指挥官挥洒谈吐。李啸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仿佛都有春风一般拂过这些在战乱之世挣扎生存的百姓心田。

    带着自已那四十多名堡兵的卫镇抚安谦,听得李啸这般谈话,更是眼中不觉热泪盈眶,他喃喃细语道:“这才是我大明官军,这才是我大明官军啊。。。。。。”

    “传我将令,杜少如身为官长,纵兵掳掠百姓,本要就地处斩,但念其为指挥使大人之亲戚,又是为筹集粮饷,暂且轻饶,打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李啸一声喝令。立刻就有几名军士冲了过来,就地按倒杜少如,扒了裤子,便啪啪地打起军棍来。

    杜少如嘶心裂肺的哀嚎,在全场观看的人,心中都不由得颤抖。

    “李啸,你这混蛋!本官定要向杜大人如实禀报,定要斩了你的狗头!哎哟,哎哟。。。。。。”杜少如一脸憋得血红,被强按在地挨打的他,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

    听得杜少如这威胁的话语,李啸却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仿佛根本未听见。

    不多时,二十军棍打完,杜少如原本白皙的屁股,血水淋漓,惨不忍睹。

    此时的他,尤见狼狈,因为疼痛挣扎之故,那一脸修剪整齐的胡子,在地上磨脱了不少,脸皮上沾满了泥灰与血垢,威风尽倒的杜少如,这般模样,倒与一条癞皮狗无异。

    旁边的家丁队长许茂,见得自家主子这副惨状,顿是一脸兔死狐悲之状,他小心翼翼地望向李啸,征意其同意后,方小心地将杜少如扶到一边。

    高台之下的手下军兵,见得自家将官被这般羞辱痛打,个个更是胆颤心惊,噤若寒蝉。

    李啸的声音,又从高台上冷冷地响起。

    “方才有杀害人命者,由百姓指认后,统统押到了前面来!”

    很快,约有十五六名军兵,立刻被百姓指认出来,统一押到高台之下。

    那名刚刚杀掉了妇人丈夫的杜少如亲随兵丁,也被醒过来的妇人指认,被如同一条死狗一般拖到高台下。

    “传本将之令,将这些杀人害命之徒,就此斩首!”

    李啸的声音,没有半点感情。

    “得令!”

    “饶命啊大人!在下只是一时糊涂啊!求大人给小的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听得李啸这道命令,所有的犯事军兵,纷纷跪地,哀求饶命。

    “斩!”

    一阵嚓嚓的斩断颈骨的声音,十六颗人名落地,从整齐断开的脖子处喷涌的鲜血,与夕阳浓重的余晕混在一处,让整个场面更加瘆人。

    一股恶臭味突然弥漫开来,杜少如部军兵中,有多人吓得窜稀了。

    包括那名妇人在内的一众受害者家属,纷纷跪地痛哭,一边连声感谢李啸为死者报了冤仇。

    接下来,李啸又下令,将那些犯了奸.淫之罪的军兵,由受害人指认,每人重打五十军棍。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这四十多名被押上场的军兵,见李啸竟会留其一条性命,心下大慰,纷纷表示甘愿受罚。

    这批人打完这五十下军棍,再无一人能起身,李啸下令,等会着其部军兵拖回营中休息。

    李啸的镇压行动,终于就此结束。

    剩余那些惊慌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其他杜少如部军兵,纷纷跪地,感谢李啸从轻发落之恩。

    只是每个人的耳边,都能听到,李啸那威严的声音,又如雷鸣般在堡内响起:“从今之后,本官便为金家庄堡最高指挥,尔等若再有作奸犯科,欺压掳掠百姓之行径,本官断不轻饶!从现在开始,尔等皆需听从我军号令,若有不从者,定斩不饶!”、

    全场肃然,鸦雀无声。

    李啸威压地目光环视了高台下的军兵一圈,又喝道:“本官的话,尔等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

    “记往了没有!“

    “记住了!”

    杜少如部军兵如遇大赦,每个人都声嘶力竭地扯着脖子高喊,生怕李啸听不到。

第一百零二章 堡情

    暮色苍茫,李啸全军草草吃了一顿晚饭,金家庄堡卫镇抚安谦,带领李啸沿着金家庄堡城墙马道,四处巡看了一遍。

    “大人,我金家庄堡,乃是于明成化二年建堡,万历四年包砖,周二里三十六步,高三丈三尺,有堡楼四座,角楼三处。据民间传说,唐朝女将金秀英都曾率军驻我金家庄守边呢。我金家庄堡曾管边墩三十座,各墩****驻守了墩军二百一十六名,腹里接火墩则有二十三座,驻守墩军八十一名,当然,现在鞑子入侵,这些墩堡多已或烧毁或废弃,附近军民百姓多被掳掠屠戮,实实令人扼腕。”

    安谦说到这里,不觉长叹一声,一脸忧虑之色。

    李啸脸色亦是严峻。鞑子的大肆入侵,给边地军民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这些百姓的血泪与死亡,可能在史书上都难得留下一行记录。只有置身于当地,才会明白这些百姓,在这个明末乱世,究竟生活得有多么艰难困苦。

    见得李啸沉吟不语,安谦又继续介绍道:“李大人,在宣府镇中,共分东路,西路、中路与北路四路。四路中,以北路最为重要,历来是进入土默特蒙古的关键部位。北路又称为独石路,其处又可细分为上北、中北、下北三路。我金家庄堡与龙门卫堡、三岔口堡、雕鹗堡、长安岭堡、小白阳堡等处边堡,同属宣镇北路中北路。。。。。。”

    安谦说得清晰仔细,让李啸对宣府镇及这个金家庄堡,总算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李啸注意到,这座金家庄堡与其他宣镇边堡类似,都是夯土筑墙,没有包砖,这里地处边墙之地,越过界后便是土默特蒙古,属于半干旱地带,降雨极少,故不必担心下大雨将土质堡墙淋坏。

    他的眼光透过沉重的余晖,向北眺望,可以看到,堡外散落着一些有如癞痢头一般的抛荒田地。可叹田地中的高梁还未灌浆,便被已被凶恶的后金大军尽数毁去,只留下一片难看的乌黑焦八的痕迹。

    再往北二里外,则是发源于边界山的汤泉河,在夕阳的照射下,有如一根溢动的暗红色的弯曲丝带一般,蜿蜒东去。

    据安谦介绍说,这汤泉河,往日里乃是堡内军民生活汲水的母亲河,汤泉河往东流去,汇入独石水,再掉头南下汇入龙门川,最后与南河并流东去。

    现在因为鞑子入侵,堡内军民不敢轻易外出。全堡军民,全部只得从堡内的两口青石水井中取水。因为天旱,井水水面极深,需得几十米长的绳子,方能取上水来。

    李啸心下暗叹,这宣府镇边地军民百姓的生活,与辽东或山东相比,确要艰辛太多。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安谦道:“现在堡内军民,共有多少?”

    安谦连忙答道:“禀大人,堡**有户数四百一十五户,其中军户三百一十户,民户一百零五户。原本在万历中期,堡内有一千三百余户人家,因连年战乱饥荒,军户民户皆逃亡甚多,故现在户数只有不到原先的三分之一。”

    李啸皱着眉头,他知道,自万历末年起,大明各地中,由各州堡内的军官豪强侵占良田,转派田赋,以及因干旱灾害等各种原因造成的田地减产抛荒,导致堡内的军民各户无法存活,只有逃亡一途可走。只不过相比内地,地处边镇的金家庄堡,还要加上鞑子入侵这一条,使得当地的军民逃亡情况愈发严重。

    “哦,那堡内现有丁口人数是多少?”李啸又问道。

    “大人,因前段时间,我金家庄堡守兵为援救龙门卫主堡,千户驻守官与副千户皆已战死,出援战兵亦大部战亡,只有数人得以侥幸逃回。故现在堡内除了残余的四十五人堡兵外,军户再无成年男丁,而现在民户中尚有成年男丁70余人。其余人数为,老男98人,老妇103人,成年壮妇246人,未成年男丁143人,未成年女子155人。”

    李啸哦了一声,脸上愈见严肃。他在想,这堡内老人这般少,却是因为这战乱年代,年老体弱的老人,当是最容易成为牺牲品。

    两人从城墙上下来,李啸注意到,这金家庄堡内,规划得十分粗疏,只有三街十巷,而在内地,一个千户堡内,基本都是近二十条街巷。另外,只在主街旁有十多家门店歪斜破落的商铺,与一众军户民户的破败房屋杂然相间,看上去就了无生气令人压抑。堡内所有的街道与建筑,都给人一种破旧肮脏的感觉。虽然天色已晚,依然可以不时看到,那些神情麻木,目光茫然,衣衫褴褛的百姓,往来穿梭于街道中。

    相比这些民用建筑,堡内军营的各类设施,诸如营房、粮仓、草料场、武库、马厩之类,虽然亦是杂乱,但尚要干净一些。此时军兵们已吃完晚饭,正由各将领带队,入营房休息。

    李啸部一千一百余军兵,加上杜少如部现有四百八十多名军兵,以及安谦手下那四十多名堡兵,正好将军营住满。

    军营一侧,有一处不大的铁匠铺子,里面原有三名匠人在这里干活,做些修理盔甲武之类事情。现在李啸则安排,由张铜柱全面接管这处铁匠铺,这三名匠人也皆由他负责。又在临近铁匠铺的位置,找了一处因军户逃亡而空出的宅子,让张铜柱及随从铁匠安顿存身。

    而医师陈麻子和一众伙计,则也在临近军营的位置,找出两处面积较大的临街空宅,作为陈麻子及一众伙计的休息场地以及临时医馆。

    李啸又在医馆旁边,专门给祖婉儿找了一间干净的房屋,让她单独在其中休息。

    见天色已晚,安谦将李啸带到东大街的千户官厅处,让李啸自已在此处居住。

    原先,杜少如部入驻时,安谦曾让杜少如入住其中,但杜少如嫌曾住其中的千户驻守官与副千户皆是因战暴死,感觉不吉利,不愿入住。而是在堡内另寻了一处大宅子,将宅子原主人赶出,从而让自已入住。

    相比杜少如的疑神疑鬼,从血海尸堆中厮杀出来的李啸,半点也不曾往那边去想,故安谦提出让他在千户官厅入住时,李啸相当爽快地同意了。

    李啸注意到,这座千户官厅,占地颇大,前衙后宅,以大门、大堂、二堂、三堂为中轴线,其他建筑基本保持左右对称。内中分为几个房科,分别是正副千户,卫镇抚,还有令吏房的吏员办事所在。

    只不过,这千户官厅,平日里只有千户驻守官一人居于此处,其他官员,皆是白天办事才来这里,晚上便自回家中休息。

    安谦带李啸到后宅,这里已收拾得十分整齐。李啸注意到,毯子凉席都是新的,桌椅都抹得十分干净,这个安谦,做事到是细致。

    参观完千户官厅后,李啸安排了二十名辅兵在千户官厅,担任勤务,轮值看守,并在千户官厅中找了两处空房,让他们安顿休息。

    见得李啸已安顿下来,安谦随后告退。

    李啸随后沐浴更衣,躺在床上的他,望着窗外的皎皎明月,心下却难于平静。

    现在金家庄堡内,李啸部,杜少如部,安谦部三股军兵加起来,共有近一千七百名军兵。李啸已安排了军兵于堡楼、角楼、城墙处轮流驻守警备,除非有大股鞑子到来,城堡的安全问题却是无虞。

    李啸现在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粮食紧缺。

    这个问题,有如一块沉重巨石般,沉甸甸地压在李啸心头。

    李啸军自过了京师之后,便再难买到粮食。从北直隶北部开始,到延庆州,再到宣府镇北路,直至这金家庄堡,李啸全军只能吃那十七辆四轮马车上装运的粮食。

    到现在,从四轮马车上卸下存入粮库的粮食,只有四百一十多石米粮,另有一百五十石是马匹豆料。

    现在这1700军兵人员,由于现在难有猪肉可食,为保证基本的战力,每人每天都要至少三斤的米粮消耗,那么每天的粮食消耗便可达34石,李啸这点存粮,最多只够维持10天多一点!

    李啸心下暗叹,现在军中缺粮,连杜少如这样的杜诗亲信,都等不到粮饷送来,自已这样的外地客军,估计更是别指望杜诗秦国英等人会送来粮食了。

    若历史按明史中的记载发展,那这些鞑子彻底出关,需得到闰八初七,皇太极才会带着鞑子大军从万全右卫的上方堡离开明境,带着掳获的大批人畜财货,返回后金。

    也就是说,李啸至少还要在金家庄堡内再坚持一个多月,这战乱不休的宣府镇,才能归于平静。

    怎么办?

    难道,自已只能坐以待毙么?

    抑或,自已也与那杜少如一样,却抢掠本已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堡内军民?

    军无粮则乱,这十天时间内,自已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搞来粮食呢?

    李啸心情烦乱,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时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此时,忽有军士来报,说祖婉儿要来见他。

    李啸连忙带其入院中,两人坐于一处石桌两旁。

    “李啸,你知道不,方才那杜少如在我医馆中诊治时,一直都在对你大骂不休呢。”祖婉儿方坐下,便吃吃地笑了起来。

    李啸微笑道:“他还能有力气骂本官,说明本官倒是对他惩处得轻了。这等无用货色,也能当我大明官军的千总,实是可笑又可叹。”

    祖婉儿亦笑道:“后来呀,陈医师给他上好了棒创药,那杜少如本欲跟着其家丁许茂等人,返回其自家军营中,却被你安排的那些横行队员,强行带他回其自宅中关押监禁,这一路上,此人却是骂不绝口。”

    “这是他咎由自取!现在此人对本官满怀怨恨,若放其回营,他再鼓动那些手下军兵闹事,可不难于收场。本官为免得节外生枝,这才下令,等他上药后,让横行队把他单独关起来,从而一了百了,省得麻烦。等到我军回撤山东之际,再将此人放出吧。”李啸冷笑了一声。

    “李啸,今天你对那些闹事乱兵的处理,真是果决非常,本姑娘十分欣赏。”祖婉儿朗声说道,清澈的眼神中,饱含了欣赏之情。

    李啸回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就是有一点,本姑娘不满意。你对那些奸.淫之徒,处置得轻了些,要是我来处理,我定要将他们与那些杀人的恶徒一样,统统砍头。”祖婉儿说这句话时,咬牙切齿。

    李啸摇摇头,声音低沉地说道:“婉儿,你不懂。这些人虽然可恶,但毕竟没有害人性命。若是太平之时,本官自可将他们一杀了之。只是现在战乱之际,正是用人之时,留得他们性命,以期将功赎罪,却亦是好事。”

    祖婉儿哦了一声,她沉吟了一下,对李啸说道:“李啸,有一件事,我思虑良久,今天想对你说下。”

    “你说。”

    “我在想,这段时间,军兵们定会与鞑子经常作战,受伤之人亦会很多。而现在堡内医馆中,只有陈医师和他手下四五名伙计,到时定会忙不过来。所以我在想,不若从这些堡中妇人中,挑些手脚麻利之人,由我来教她一些护理医术,到时护理受伤军兵,便可为陈医师大大减轻负担了。”

    祖婉儿说完,李啸不觉一乐。

    前世的医院中,可不都是那些女护士在护理病人么。祖婉儿这个建议,当真不错。

    “婉儿想法很好,我支持你。若此事顺利实施,将来返回山东,还可继续在我军医馆中实施。”李啸点头同意。

    见得李啸一口应诺,祖婉儿十分欢喜,这个调皮的姑娘瞅了瞅四下无人,羞红着脸,悄悄地亲了李啸一下,然后掉头便跑了。

    望着祖婉儿离去的背影,李啸心中原本压抑的心绪,放松了很多。

    车到山前必有路,粮食问题,我定会想办法解决。

    而祖婉儿的建议,也给李啸提供了一个思路,他在想,如果自已能把堡内的军民百姓力量整合在一起,也许,在将来与鞑子的对抗中,将有更大胜算。

    时不我待,这样的改变,从明天就要开始实施。

第一百零三章 分派

    次日天刚放亮,李啸便让安谦带人去四下通知,把全堡百姓召集在校场之处。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李某把大家召来,实是有要事相告。”李啸站在一处高台上,大声地对校场上一片沉默的百姓宣讲。

    “各位,现在鞑子入侵,军情紧急,本官受命驻守防卫这金家庄堡,更是需要各位乡亲父老的大力协助。大家应该知道,只有保住了这金家庄堡,才能保住堡内每一个人的性命与财产。故本官决定,现在全堡百姓,由我军统一调配安排。但凡分得任务者,皆需努力做好,不可懈怠偷懒。如有违本官军令者,轻者军棍惩处,重者就地斩决。大家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

    听到前面的百姓虽不整齐却还算响亮的回复,李啸脸上露出微笑,他又大声说道:“很好!李某很高兴大家能明白本官的一片苦心。下面,就由本官和镇抚安谦大人一起,把各人的任务分派一下。”

    李啸首先安排的是,将那75名民户成年男丁,从百姓中选出,编成预备辅兵,入住军营。就从今天开始,由甲总总长田威,选派军兵当教官,从最基本的站军姿开始,每天出操训练,以尽快掌握一些基本的军事技能。

    然后,李啸让祖婉儿自已,去那些妇人中,挑选出三十名手脚麻利者,进入医馆学习医护知识。

    接下来,李啸又选了三十多名身材还尚健壮的老汉,以及五十多名身体较好的壮妇,补充进入后勤队中,由后勤队长陈猴子统一管理。李啸打算,让这些人在骑兵的护卫下,哨探得外部安全的情况后,便出堡去边界山处挖煤,以及从温泉河中运水,以保证堡内日常生活的基本原料供应。毕竟堡中现存的煤块,以及光靠这两口处于半干涸状态下的水井,实在难于满足堡内军民百姓的生活。

    这批人挑完,剩下的百姓中,李啸选出尚有劳动能力者,让他们在安谦在带领下,就地开展大扫除,把整个街面各类建筑,全部清扫整理,那遍布街头巷尾的垃圾,都要全部清理干净。

    最终剩下的一百多名没有任何劳动能力的老弱幼小,李啸则让他们自回家去,不添乱就行了。

    李啸决定,让自家军队以身作责,带着杜少如部军兵,去把整个军营部分的卫生搞好。

    李啸之所以如此注重卫生,其实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明末时代,医疗水平与条件,与现代社会相比,可谓天壤之别。现在天气炎热,金家庄堡中,涌入了这么多军兵人口,如果因为卫生条件太差而引发瘟疫,那后果将是灾难性的。到了那般境地,李啸可就真的无计可施,只能坐以待毙了。

    相比其他预防措施,搞卫生和勤洗澡两项,可谓是最不花钱却极为有效的预防方法了。

    按李啸最初的想法,是要与山东的赤凤堡一样,修建公用澡堂以保证军民卫生。只是考虑到这里用水困难,并且自已也不可能在这里长驻,李啸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现在李啸要求,这些军营中的军士,每天都要洗澡,哪怕是因为用水紧张,不能淋浴,也要每天坚持用水擦澡,以保证个人卫生。

    至于百姓,李啸则已与安谦交待明白,要他带领军士,每天对百姓进行宣导,每人每天一样要擦澡清洁,同时也要与军兵们一样,无论解大手还是解小手,都必须在厕所中解手,不得在堡内随地大小便。考虑到这些北地的百姓们,不一定有每天洗澡和必须要厕所中解手的习惯。李啸对安谦强调,每天都要派人巡逻监督,若发现有人不肯洗澡,以及不在厕所中大小便,可采取相应的处罚措施,以强行纠正。

    安谦对于李啸这项安排,开始是颇有些不以为意,甚至还在心下认为李啸是在小题大做。但看到李啸严样郑重的表情,他不敢有所拂逆,只能连声答应下来,并向李啸保证做好。

    随着李啸的这些军令下达,堡内开始呈现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军营,街道,民房各处,都在忙碌不停地清扫整理。累积经年的大堆垃圾被扫出,统一堆放在堡中开阔处,准备统一用马车拉到堡外扔掉。

    飞鹞子轻骑此时从堡内外出哨探,很快,他们传回信息,堡外几里内,未发现敌踪。接下来,由后勤队的辅兵的驾驶四轮马车,跟随那些挑选出来的30名老汉,50名健妇,带齐水桶带物,一齐出堡,前往汤泉河运水。后勤队出堡运水,由田威亲自带领全体玄虎重骑开路前行,以为保护。

    这次运水,主要是为了清扫完毕后,能及时用水冲洗,然后再分派存水,供各人擦澡饮用。

    由祖婉儿挑选出来的三十名手脚麻利的妇人,则同去医馆学习护理医术。这些妇人入得医馆,开始都有些莫名羞涩与拘束,只不过,她们见得祖婉儿与那一众伙计一起,麻利熟练地护理昨天挨了军棍的那些杜少如部军兵,个个也也渐渐地放开了,开始专心地听从陈麻子与祖婉儿讲解护理要点。

    见得各项事情,都已是有条不紊地进行,李啸前去观看那四百八十多人的杜少如部,以及新从民户中选入的七十五名男丁,一齐混编站队的站军姿训练。

    李啸军这项与其他明军迥然不同的训练方法,让杜少如部手下军兵叫苦不迭。那些从民户选入的75名的男丁,更是个个脸色惨白,还有好几人晕厥。

    其实相比李啸军的训练,李啸考虑到他们只是做为普通辅兵,又在没有肉食补充的情况下,已是下令那些自已军中的教官降低了训练要求,却没想到还有还是有人坚持不下来。

    只不过,李啸军没有吃不了苦就退出一说。

    那些晕厥的新兵,由人抬到荫凉处休息,休息好了,再接着训练。

    到当天下午未时,全部的清扫卫生已基本做完。看着空旷处堆积如山的垃圾,以及正围着这堆垃圾嗡嗡飞舞的苍蝇,所有百姓都从心中感觉,原来自已居住的这座堡城,竟然肮脏到了这个地步。

    很快,装满了整整十多辆四轮马车的垃圾,被后勤队拖出堡外几里远处运走。堡内军民百姓,开始用水将已清扫玴净的街面与建筑,全部冲洗一遍。

    终于,在接近黄昏之际,整个金家庄堡,开始变得焕然一新。清洗干净的各类建筑及石板街道,那残留的水珠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金色光芒。

    每一个人看到眼前的劳动成果,无不脸上皆是满满的欣喜,各人似乎都感觉到,从这一天起,这向来破败萧瑟金家庄堡,似乎开始重新焕发生机与活力。

    接下来的三天,堡内各项工作依旧十分有条理地开展。

    堡内卫生,安谦每天都安排了人打扫与维护。由于有堡兵监察,百姓开始接受每天擦澡的生活方式,街上也再未发现有人随地大小便。

    后勤队除了运水到堡内外,另从边界山上的露天煤层处,运来了大批的煤块,足有七八百吨,供应堡内军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以及铁匠铺子的修理打造,皆不成问题。

    那些跟随陈麻子与祖婉儿学习护理知识的妇人,各人的动作也开始越来越熟练。

    而杜少如部军兵和民户男丁新兵,各人的军姿训练也粗粗成样,至少都能坚持下来,再没有出现军兵昏厥的情况。并且在每天的训练休息时间与晚上吃饭前,李啸的那些监抚们,皆会对他们大声宣讲的李啸军规章条例,有了这样大强度的洗脑教育,各人对这些条例规章,也渐渐地熟记于心,并潜移默化地接受。

    除了被单独关押的千总杜少如每天都在切齿咒骂李啸外,堡内每一个人,都对李啸这位指挥官,越来越有一种敬畏与尊敬互相叠加的情绪。

    面对堡内越来越井井有条的秩序,李啸恍然有种错觉,似乎来到这个偏远的边堡,战乱与厮杀离自已很远,平静度日才是主调。

    至于粮食紧缺问题,李啸决定,再过几天,就由自已亲自带队,前往小白阳堡面见龙门卫指挥使杜诗,好歹要从他那边争取些粮食过来。

    李啸常常在想,莫非,自已此次入援,只会这般平静度过也说不定。

    他的这种错觉,于第四天上午被彻底打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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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六年夏,后金吞并明朝辽南金州后,现代大学生李啸,魂穿成金州一名普通乡下猎户。 一文不名,不带系统,不带空间,没有任何特殊金手指的草民李啸,该怎样在这明末乱世,走出自已的生存与发展之路。 战辽西,征宣府,据山东,筑高城,拓海疆。。。。。。 在这明末的黑暗时刻,且看穿越而来的李啸,如何为神州社稷,为华夏百姓,立下这昭昭功业,打拼出朗朗乾坤! 男儿只手将天补,刀马所至皆汉土!明末之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之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之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