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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遥远之矢     明末之虎txt下载     明末之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四章 鞑子

    这天天亮刚刚放亮,飞鹞子轻骑们还未来得及放出堡外哨探,堡楼上的哨探卫兵,立刻惊讶地发现,从南边来了数百名鞑子,正押着大群百姓沿着官道北返。

    卫兵以最快速的速度向甲总总长田威禀报.

    田威则以更快的速度向李啸禀报。

    很快,金家庄堡内军号声连绵响起,大批的军兵涌上城头,开始警戒驻防。

    甲胄齐全的李啸,在一众横行队员的簇拥下,快速登上堡楼望厅,随即搭起千里镜,向越行越近的鞑子仔细瞭望。

    不多时,李啸放下千里镜,脸上一脸沉峻。

    “大人,情况如何?”甲总总长田威,在一旁小声问道。

    “来者是女真正蓝旗,约有半个牛录的兵力,另外有外藩蒙古鞑子的两佐小队,掳获的百姓有一千多人,皆是健壮男妇,另外,这批鞑子还带有大批掳得的财货辎重。以本官看来,他们这批人,定是掳得人畜财货多了,想先押出关去,再返回重新掳掠。”李啸的声音,急速而沉稳。

    李啸的军情观测,十分准确。

    待鞑子走得近了,堡墙上的各人,都看清了鞑子队伍的模样。

    引军开路的是,便是那半个正蓝旗的牛录兵力。

    远远望去,这个牛录鞑子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高举着两杆鲜艳蓝绸,上有飞龙旋舞的官纛,这正是正蓝旗的标志,两杆官纛由两名骑马的掌旗亲军分别举着。两面官纛的中央,又有盔上飞翎,身后有飞虎背旗一杆,身着明盔明甲喀把什兵二人。这喀把什兵,就是后世满清的前锋营军士。两名喀把什兵簇拥着一人,骑着一匹高大的红鬃白蹄辽东马,身上穿着一件涂满了蓝色清漆的精铁明甲,头戴精铜高针红缨明盔的牛录额真,缓缓押阵前行。

    牛录额真,满语原意为大箭之主之意,为后金最基本的军事单位。在后金的军队中,军中士兵主要分为三个等级,守兵、步甲、马甲。普通的满州男性,从十岁开始,每三年参加一次考试,达标便为守兵,接着是步甲,再后为马甲。马甲上为拨什库,以马甲内的优胜者选任,汉人称其为领催。拨什库上为代子,又称分得拨什库,就是后世满清的骁骑校。分得拨什库再往上则是牛录额真,便是后金一牛录三百兵之首。

    在中军旗帜的两边,分别有骑马的白摆牙喇兵10人,也就是俗称的白甲兵,后世满清的护军营军士,他们一色的如银般闪亮的涂白漆亮甲,头戴黑色暗盔,盔上高高红缨,背上有火炎边旗一杆。这些白甲,属于鞑子中精选出来的精锐,每个牛录才不过十几二十人。

    这10个白甲兵由两名分得拔什库分别统领,这两人身上盔甲与白摆牙喇兵相似,唯一区别是他们的背上插着外型更大的斜尖的本色旗。

    在白摆牙喇兵前,是20多名骑马的马甲兵,排成较为稀疏的一排,人人皆披铁甲暗盔,帽缨为黑色,手持虎枪或长柄虎刀,由两名壮达统领而行。

    骑兵队再往前,则是排成两排后金军主力步兵。(后金军制,一个牛录三百兵,三人中有一人披甲为战兵,其中分为步甲,马甲,余者是辅兵,分有马的跟役与无甲的徒步跟役。)

    李啸注意到,鞑子步兵阵中的后排是30名步行的马甲兵,60名步甲兵组成,大部分人身穿打着大大的铜泡柳钉的棉甲,少部分人身着普通铁甲。这些步兵,由那些盔上黑缨,身上都有方二尺的背旗一杆的拔什库统领。

    而鞑子军阵的最前方,则是30多名跟役腰挎翎刀或梯刀,手持坚硬的步弓,人人身挎两壶满满的箭袋,一壶轻箭,一壶破甲重箭,大多数辅兵没有着甲,身穿的战服杂乱不堪,只有3个看似统领的壮达身穿了棉甲。

    这半个牛录的正蓝旗鞑子,之所以让跟役走在最前方,摆出前步后骑的架势,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一但遇到明军突袭,可以迅速地就地摆成战阵。

    鞑子阵后,则是被绑成一团,人人脸带悲哀与麻木色彩的被掳百姓,这一千多人挨挨挤挤的踉跄前行,哭声震天。

    见得这些被掳百姓的悲惨模样,站在城墙上观看的军兵,无不怒火中烧。

    被掳的百姓之后,则是三十多辆被银箱与粮食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与牛车,缓缓跟行,木质车轮因为货物大过沉重,发出吱呀吱呀的挤压声。

    最后面押阵的,则是外藩蒙古鞑子的两佐小队。

    皇太极征服蒙古诸部后,编审喀喇沁、奈曼,傲汗等部共得壮丁七千八百三十名,组编成蒙古八旗,具体编制与满洲八旗类似,同样以三百人为一牛录,一百五十箭丁为一佐,五十丁为一马甲。

    除了这八旗蒙古外,还有外藩蒙古三旗,由前来投靠的外喀尔喀诸部蒙古,土默特部与投降的插汗部组成,由于这三旗人数较小,故都是小旗,所以他们的编制与八旗蒙古略有不同,皆是五十丁为一佐,十丁为一马甲,他们的旗号盔甲也还保持着自己的特色,没有象八旗蒙古一般被女真人同化,他们一个佐队中,皆是一名骑兵举着黑缨大坐旗一杆,各人俱戴红缨帽,内穿柳叶明甲瓣子盔。步兵则只戴红缨帽,无盔甲,明人称其为红缨鞑子。

    正因为见到这些鞑子的兵力与旗帜不同,李啸才一眼看出,这些人是外藩蒙古鞑子,当然,这些外蕃蒙古鞑子是哪一旗,以前属于什么部落,这就不知道了。

    “李大人,怎么办?是就此放他们过去,还是。。。。。。”田威低声急问,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李啸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的明军被后金打怕了,任何后金军的风声鹤唳,都能把明军吓破胆。

    前段时间,宣府东路南山参将毛镔,带部分兵士到永宁开会,永宁城的守将担心他是后金军假扮的,四门紧闭,在城上与之对话许久,也不敢放他进来,毛镔最后竟然只得怏怏而回。惧怕后金兵到如此地步,让人啼笑皆非。

    而就在这八月初,后金二十来个骑兵在山西崞县掠获妇女小孩千余人,经过代州城下,明军军士望见城下那些自己被掳的亲人,互相悲啼甚久,城上的明军却不敢发一矢,任后金兵放肆取笑,从容过去。崇祯皇帝后来听到这个消息,气得直跺脚。

    “哼,别处明军畏鞑如虎,本官却视他们如同草芥!这么多粮食辎重,这么多可以升官晋爵的大好鞑子头颅,如何可以轻易放过!”

    李啸咬牙切齿说完,一双英目中,闪着嗜血恶狼一般锐利凶狠的光芒。

第一百零五章 吞狼(上)

    “咦,那个守堡的尼堪明将,莫不是疯了!”

    正率队北返的正蓝旗牛录额真拜克图,惊异地看到,几百步外的金家庄堡堡门吊桥,轰地一声砸落于地,大团大团的明军军兵,从堡门口汹涌而出。

    与这名牛录额真一样,他身旁的鞑子军兵,各人脸上无不是惊讶到不敢置信的表情。

    现在明军屡战屡败,失城陷地,已被后金大军打得有如惊弓之鸟。却没想到,在这个偏僻的军堡中,竟还有明军敢主动出堡邀击?!

    这个守堡明将,简直是天包了他的狗胆!

    牛隶额真拜克图,自跟着正蓝旗主德格类从独石口入关以来,与其他的后金军将一样,早已对明军形成了一种无比蔑视的心理定势。那些被后金打得吓破苦胆的明军,莫说没有野战的勇气,就是守卫州堡,亦是心惊胆战,一触而溃。一句话,如果后金军不主动进攻州堡,那些守堡明军,只怕就要烧高香谢天谢地了。

    虽然现在旗主德格类率领的大部分正蓝旗兵力,已前往了大同与山西一带,并还从自已的这只牛录中抽调了近一半兵力,但有这半个牛录兵力,再加上两佐蒙古小队,也足以在这残破不堪的宣府镇内横着走了。

    牛录额真拜克图率领着这半支牛录的兵力,在宣府东路及延庆州一路大肆掳掠,在掳获极多明国百姓和大批人畜财物后,便准备先把所获的人畜财货押出关去,存放于土默特蒙古太子城处,再重新入关掳掠。

    这样有如待宰羔羊一般的的明国百姓,不掳掠他们,不杀戮他们,不抢夺他们的财货,不奸.淫他们的女人,简直就是天理不容!

    拜克图长着一张典型的后金女真族人面孔,歪八字眉,下斜长眼,一张瘦长脸,嘴角下撇,下颏尖细,剃得发青的脑袋后面是两条细小油腻的金钱鼠辨。看着对面明军汹涌出城的他,嘴角一抖一抖,一脸不知该如何形容的表情。

    这个不开眼的尼堪明将,真是不知哪根弦搭错了,别处明军对后金军避之唯恐不及,此人竟敢出堡攻击自已,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哼,既然你这明狗自已嫌命长了,那本大爷就成全你!

    “擂鼓,列阵,杀灭明狗!”

    “嗻!”

    两边都是鼓声隆隆,李啸军与鞑子军都在快速列阵。这两只久战之师,列阵的速度皆是极快,不过一小会功夫,相隔二百来步的双方,都已摆好阵势。

    李啸远远地看到,拜克图的战阵里,最前面的是30多名无马跟役,后面则是由30名马甲兵与60名名步甲兵主力步兵战阵,步兵战阵后,是呈一条直线散开的25名马甲骑兵,另外还有从两佐小队中抽调的20名蒙古披甲骑兵,而在战阵的最后,则是十名骑着雄骏辽东战马的白摆牙喇兵,他们围一个较为紧密的圆圈,护着那两名掌旗亲军,两名护卫旗帜的巴喀什兵,这个圆圈的正中,则是牛录额真拜克图。

    那些掳获的百姓与财货,则由未被抽调的两小佐蒙古军兵看守,这些蒙古鞑子,押着百姓与财货,远远地退开,与鞑子战阵,保持了一段较远的安全距离。

    而在拜克图的眼中,他看到的李啸军战阵,却是久历战阵的他,前所未见的模样。

    李啸军在离堡门前十步处列阵,最前面的是三排盾兵,他们排成一条笔直的直线,那半人多高的大盾,以一种略为倾斜的姿态砸放于地,盾牌上那两排尖钢硬刺,在初升的太阳照耀下,闪着灼人心魄的金色寒芒。

    三排盾兵后面,跟着三队枪兵,拜克图注意到,这些枪兵的长枪极长,足有4米,枪头也与明军常见的梭状枪头不同,那开着血槽的精钢三棱枪头,倒是与后金白摆牙喇兵所用的虎枪极为类似。这些枪兵,沉默站立着,长枪搭在前面的大盾上面,枪头伸出的距离竟然近乎一致,从远处看去,这排闪着寒光的笔直枪尖,有一种极其威严森压的美感。

    在这枪盾战阵的左侧,是一队呈半圆形阵列的四十人的重甲步兵,每个人的身形都呈现一种颇为夸张的膨胀态势,拜克图知道,这是穿了多层盔甲的原因。这些重甲步兵手中的武器,竟然都是虎刀,虎牙枪,长柄军镰,长柄挑刀之类的白摆牙喇兵惯用的重型武器。拜克图注意到,其中好些人戴着拉下面甲的厚重铁盔,看来,这些人应该是这支重甲步兵中,最为精锐的军士了。

    而在枪盾战阵的右侧,则是一支已摆成楔形战阵的40人重甲骑兵,他们的马匹俱是穿着小全装,挂着面帘、鸡项、荡胸,背甲等各类厚实披甲,马上骑士也是人人穿着精铁甲,戴着各色缨盔,人人手中平举骑枪,那种沉默威压的气势,有如一只蓄势待发的多脚猛兽。

    而在枪盾战阵的最后面,则是一群50人的轻骑,簇拥着一名身穿后金摆牙喇盔甲的将领。拜克图暗想,此人应该就是堡中主将了。只不过,因为距离较远,看不清这个狗胆包天的明将面容。

    拜克图随之仰头上望,发现城墙头上,除了那些持刀荷枪的军兵外,还有呈一条直线站于堡墙上的火铳手,每个人手中那乌黑发亮的修长火铳平举着,保持了一个瞄准的姿势,他们臂上的火绳已点燃,似乎还可看到暗红色的火头一隐一现。

    看到对面明军的阵容,陈克图原本狂傲不屑一顾的内心,突然有种莫名的不详预感。

    他听到,旁边的鞑子军兵的呼吸声,似乎皆开始变得粗重。

    这支明军是何来头,竟然这般整齐肃然,虽隔颇远,便能感觉其中散发出的凛凛杀气。这般精锐气象,完全不似自已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只明军部队。

    我军,真的能打赢这支人数有我军五倍之众,阵列森严,盔甲齐整、训练有素的明军么?

    拜克图在心中,轻声问自已。

    他随即为自已这个卑切的念头感到羞耻。

    我后金大军自入关以后,从来都是战无不克,攻无不取,哪处明军见得我金军到来,不是望风而溃。拜克图,亏你还是个跟着旗主大人四处征战的八旗勇士,亏你还是一名长于白山黑水的女真巴图鲁,怎么在这个偏僻小堡处,反到怕起自已的手下败将来了!

    想到这里,拜克图脸上竟有些躁热,他朝地下狠狠地啐了一口。

    哼,这个明将,虽然列得这般阵势,却极有可能是银样蜡枪头,自已只需一阵冲杀,对面的明军,很可能就要崩溃。

    毕竟两军阵战,勇气与士气为先,而这两样,乃是后金军最引以为傲的地方,也是明军最为缺乏的东西。

    拜克图扭头,对后面一名汉人模样的人,低声耳语了一番。

    这名汉人,是拜克图的随身通事,翻译与劝降之类工作已是极为熟练。他听了拜克图的话,点点头,随即纵马驰出鞑子战阵,在离李啸军一箭之地外勒住马蹄。

    “对面的明将听好了!我家主子拜克图大人,心存仁善,不愿徒起刀兵。劝你们速速放下武器,就地投降。我家大人说了,只要尔等投降,可保你们不死,将来是当包衣还是投汉军,听尔等自便。如若不听,定要将尔等全部屠灭,此堡之内,亦是鸡犬不留!”

    汉人通事大声说完,一脸狐假虎威的得色。

    对面的李啸军中,一片沉默,仿佛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一般。

    汉人通事只道是明军畏怯,脸上愈发有骄横之色,他又大声说道:“尔等不要执迷不悟,若惹得我家主子火起兴兵,尔等便要立死于我大金刀刃之下,到时莫要后。。。。。。”

    这个悔字,汉人通事没有机会说出来。

    对面的李啸,在他大放厥词之时,已迅速从背上取下夺魄弓,搭了上一支粗长的雕翎重箭,嗖地一声,向汉人通事激射而来!

    一声轻微的卟响,重箭从汉人通事咽喉处直贯而入,钻出一朵喷涌的血花,三棱精钢箭头从他后脖后凶狠透出,只留下箭杆尾部的雕翎在前部咽喉外。

    巨大的冲击力把汉人通事从马上向后飞地掀起,在空中向后飞行的汉人通事,在弥留之刻,仿佛还能看到不远处那李啸脸上淡淡的微笑。

    死神般的微笑。

    操,这么远的距离,这厮竟射得这般精准。

    这是汉人通事在世间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仰面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动弹。失去控制的坐骑,咴咴地叫了一声,撒蹄小跑着跑远了。

    朱录额真拜克图咬牙切齿,一脸狰狞。

    奶奶的,竟敢杀我通事,今天不把这些该死的明军尼堪杀光,老子誓不为人!

    “传我军令,擂鼓进军,杀光明狗!”

    “嗻!”

    鼓声大动,原本静止不动的鞑子军阵,保持着阵型,开始缓缓向前行进。

    最前面手持弓箭的无马跟役们,更是开始小跑。

    李啸知道他们的意图。

    后金战术中,这些无马跟役在跑到离李啸军阵约七十步的地方,便排成一排,盘腰跨步,手持步弓,上搭轻箭,开始以斜45度仰角的姿势开始抛射。

    在一般的明军的弓箭手中,能从六十步开始步弓抛射,已算是不错的精锐了。而这些生长在苦寒地带,自小便以渔猎为生的鞑子的体力与臂力,确是比来自普通军户与民户的明军要强悍太多。

    李啸缓缓地举起右手。

    城墙上的60名鲁密铳手的队长胡贲,立即大喝道:“各就各位,预备!”

    在30多名无马跟役小跑行进到一百五十步内之时,李啸的右手猛然下劈。

    “放!”

    “砰砰砰砰!。。。。。。”

    随着胡贲一声暴喝,六十杆鲁密铳中,打响了四十五杆,爆豆般的枪声绵密响起,枪口余焰组成一排飘飞的火幕,浓重的白烟立刻在城头连绵涌起。

    四十五颗呼啸的三钱重的细小铅弹,发出轻微的尖啸,向对面大步跑来的无马跟役疾射而去。

    有二十颗炽热滚烫的细小铅弹,有如热刀扎黄油一般,轻易地穿入那些大部分未着甲的无马跟役身体。

    柔软的铅弹在人体内四下乱窜,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切开肌肉,打断血管,撞裂骨头,更能把人的脏器搅得一团稀烂。

    中了铅弹的无马跟役们,哀嚎着倒地,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等待他们的,是必死的结局。

    幸运未被击中的10多名无马跟役,见得同伴如此惨状,皆不由得浑身一阵颤栗。很多人下意识地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不许停,冲上去射!”

    跟役们后面,传来牛录额真拜克图凶狠的吼声,让他们不由得又是浑身一颤。

    跟役们别无选择,每个人都狂吼着冲了上来。

    此时,城墙上的那些鲁密铳手,皆已在面无表情地重新装填。

    他们终于冲到了七十步的位置。

    “换箭,换重箭破甲!”

    无马跟役中,剩下的两名壮达,大声嘶吼着提醒那十余名无马跟役。这些人方纷纷醒悟过来一般,连忙抽出重箭,搭弓上箭,开始进行抛射。

    鞑子军中,重箭一般是用来平射与直射,抛射一般都是轻箭,才能节约体力,并射得更远。

    现在他们抛射重箭,无疑会大大消耗体能,射击次数至少减少一半。只不过,面对那甲胄俱全的李啸军,让他们别无选择。

    一支支狠戾的破甲重箭,向着李啸军阵,嗖嗖地破空而去!

    箭头呈楕圆形的重箭,砸在大盾上的声音尖锐刺耳,箭盾相击处火花四溅,竟有好几支力道十足的重箭射穿了大盾上那层厚厚的铁皮!

    跟役们首发齐射,大部分箭矢被大盾挡住,只有三只箭矢,侥幸越过大盾,射入后面的枪兵阵中,让两名枪兵受到的轻微的擦伤。

    跟役们抛射第二轮时,调整了角度。

    共有八根重箭呼啸着掠过大盾的顶端,射入了后面的枪兵阵中。

    立刻便有四名枪兵被射中,一名枪兵被射穿面孔,重箭穿过脸颊,直从后脑而出,带出粉红色的脑浆。一名枪兵被射中胸口正中,鲜血飞溅,眼见得不活了。另有二人受了一点轻伤。

    只不过,这或受伤或死亡的枪兵,并没有给整个枪盾战阵造成任何影响。整个战阵依然沉默而肃杀地静立着,没有任何波动。

    在跟役们准备第三轮抛射时,城墙上的火铳,再一次打响。

    “砰砰砰砰。。。。。。”

    又是四十多杆鲁密铳成功打放,这次剩余的跟役,全部中枪倒地。

    有三名跟役腿部中弹,被打断腿骨的他们,痛得在地下直滚。李啸知道,这三人虽未被击中要害,却也是活不长了。因为即使是救了下来,铅弹中的铅元素溶入血液,可让人很快铅中毒,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那绝对是必死的绝症。

    短短的几分钟内,鞑子的三十多名无马跟役损失殆尽,而对面的李啸军,只不过死了两名枪兵,以及四名枪兵受了点轻伤。

    拜克图双眼血红,胸口剧烈起伏的他,气得几乎发狂。

    怎么回事?!

    大金打遍天下几无敌手的阵前抛射,竟这般窝囊地输了个干净,而对面的明军损失,简直微不足道!

    对面城墙上的鲁密铳手们,有如一架冷酷的杀戮机器,各人又在面无表情地重新装弹上膛。

    不行,不能这样与这些狡猾该死的明军耗下去了,再被他们这样一排排枪打下去,自已手下这些百战精锐,只怕是连与敌人交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要损失完了。

    “传我军令,全军全速前冲,将这些该死的尼堪,统统杀光!”拜克图嘶声大吼,他刷地拔出腰刀,挥刀前指。

    一众鞑子齐声发出震耳的怪响,纷纷加快脚步,向李啸军狂冲过来。

    见得对面的鞑子,以一股搏命般的气势冲来,李啸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冷笑。

    “横行队,玄虎骑侧翼掩护,枪盾战阵全军前冲,撞入敌阵!”

    李啸怒吼下令。

    “得令!”

    鼓声隆隆,旗语大动,全体李啸军兵均发出震天的怒吼,他们保持着整体阵型,高声呐喊着,向迎面而来的鞑子军,对冲而去!

    (谢谢不的了了兄弟的打赏,谢谢支持)

第一百零六章 吞狼(下)

    从空中下望,旷茫干裂的黄褐色大地上,两条由血肉之躯组成的黑色直线,一长一短,转眼就高速撞在了一起!

    正中的一排盾兵,与迎面直冲过来的30名马甲兵与60名步甲兵狠狠相撞。有八名鞑子步兵闪避不及,立刻被大盾上那两排精钢尖刺扎得通透,迅速地断了气。这样挂在盾牌上死去的鞑子,有如一只只被串起来的青蛙。

    “砰!”

    正中的一排盾兵一击得手,正刻将盾牌扎放于地,组成一排大盾防线。与此同时,后面一排枪兵,立刻将手中早就饱蓄仇恨与力量的三棱精钢4米长枪,用尽全身力气地凶狠直刺那些收脚不住的鞑子步兵。几乎就在一瞬间,一条条全力突刺的4米长枪,如一条条翻飞的毒龙,从盾牌上方狞笑飞出,刹那就让二十多名来不得躲避的马甲兵与步甲兵,或是脸上、或是颈间、或是胸口,立刻飚出喷涌的鲜血,哀嚎倒地身亡。

    李啸军凌厉强悍的冲击力,让拜克图大惊失色。

    拜克图印象中,有太多次的战斗,只要自已的手下军兵奋力一冲,那些连列阵都不稳的明军,往往即刻便是崩溃。接下来的战斗,自已要做的,只不过是一边倒的追杀。

    而现在,这只明军的战斗力,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拜克图惊恐地看到,正中盾兵的两边,另两处枪盾兵,已呈弧状包夹过来,试图将自已的步兵合围歼灭!

    步兵情势危急!

    “主子,要不要立即派骑兵冲开明军枪盾兵,不然,这些被围的步兵,可就要让明军全部围住了!”

    旁边一名巴喀什兵,焦急地对拜克图大声说道。

    拜克图却缓缓摇了摇了头。

    没用。

    派骑兵冲往枪尖森林,与找死无异。

    拜克图抬起头,血红的双眼中,已是狂暴的孤注一掷状态。

    那就让这些步兵去死!

    只要他们能拖住李啸的步兵主力,那么,自已现在集中全部骑兵,绕过步兵战阵,直取对方主将李啸,把这个可恶的明狗就地斩杀,自已陷入重围的军队,才能有一线生机。

    只不过,为了延长步兵的对抗时间,拜克图下令,5名白摆牙喇兵下马,冲入步兵队伍,用他们强悍的战斗力,冲击三面合围的李啸军枪盾战阵。与此同时,不远处看守被掳百姓的一佐蒙古步兵30多名,也被紧急抽调加入鞑子步兵战阵中。

    5名白摆牙喇兵随即应诺而去。

    这些白巴牙喇兵个个明盔明甲,每个人都着了三层盔甲,外面的白漆亮甲里面,是一层镶铁的棉甲,最里面还套着贴身皮甲。每个白摆牙喇兵的前后胸口一个巨大的护心铜镜,护耳,护颈,护眉一应俱全,已拉下面甲的精铁明盔上,高高红缨如跳跃的火焰般迎风飞扬,每个人背上一杆火炎边的旗帜都在晨风中猎猎舞动。

    这5名身材高大体型粗壮的白巴牙喇兵手上都提着沉重的武器,有的拿着巨大的圆锤,有的拿着粗大的铁鞭,有的拿着粗长的虎枪,还有的提着厚实的长柄挑刀或是虎牙刀。每个白摆牙喇兵身上都挂着飞斧、飞刀和铁蒺藜骨朵等投掷武器。

    这5名挤到战阵最前方的白摆牙喇兵,纷纷将手中的飞斧和铁蒺藜骨朵等武器,向露在盾牌外的明军枪兵头颅,凶狠地掷出!

    冰冷锐利带着死亡啸音的飞斧与骨朵,狠狠砍砸在对面那些正专注突刺的枪兵面孔与颈部。这些白甲掷得极准,几乎弹无虚发,明军阵中顿时响起一片惨烈的哀嚎,五名枪兵应声而倒。

    一击得手的名白摆牙喇兵放声嘶吼,杀性大起,他们各自挥着沉重巨大的兵器,跃入明军阵中大开杀戒,这些穿着三层盔甲有如钢铁猛兽般的白摆牙喇兵,手中武器挥舞之处,明军战阵便是盾破枪断,喷血横尸,哀声连连。那些原本因为被围而心惊胆战的马甲兵与步甲兵,以及刚刚加入作战的30多名蒙古鞑子步兵,见此情形,皆不由得军势一振,也怒吼着继续凶猛攻击对面前赴后继的李啸军。

    见得白摆牙喇兵上阵后效果明显,拜克图脸上顿现喜色。

    现在,自已的擒贼先擒王战术,该实施了。

    “传我军令,全部骑兵集中突击,由白摆牙喇兵打头,直取敌将!”

    “嗻!”

    马蹄隆隆,由5名白摆牙喇兵打头,20名马甲骑兵与20名蒙古骑兵组成的骑兵突击战阵,摆成一个半圆形,从枪盾战阵的右侧猛冲而来!

    他们选的,是横行队所在一侧。

    拜克图很清楚,高速冲锋的铁甲骑兵,巨大的冲击力,往往会让步兵一击而溃。

    眼前得大批敌骑向自已猛冲而来,横行队长安和尚大喝道:“奶奶的,鞑子的骑兵主力向咱们冲来了,哼,它们想把咱们当软馒头一口吞了,却不知道,咱们横行队乃是响当当的一颗铜豌豆,正要磕爆它的狗牙!兄弟们,立功的时候到了,操家伙,跟俺上!”

    安和尚大声喊完,手中虎枪一抖,率先向正在不断提速的鞑骑们猛冲而去。他身旁,副队长武壮同样大喝一声,手里的虎刀挽了一个刀花,紧随其后冲阵而去。

    “杀鞑子,得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横行队员们一阵狂吼,向着鞑子的方向对冲过去。人人面上满是狂热之情,手中的虎刀,虎枪,长柄挑刀之类重型武器,更是握得铁紧。

    这些从流寇新附军转变过来的横行队军兵,经过了劳动改造,经过了长期的洗脑与训练,故此刻的他们更希望用这场战斗,来展现自已的武勇,表达自已的忠诚。

    横行队必须要快速前冲,因为骑兵一旦充分加速开始冲锋后,那么他们这些重甲步兵虽然防护周全,却亦是难挡其巨大的冲击力。

    拜克图没想到,在他集中骑兵于一处时,李啸便已猜到了他的意图。

    旗语挥舞,另一侧由甲总总长田威亲自率领,摆着楔形战阵的玄虎重骑,终于向拜克图的骑兵队露出了自已尖锐的獠牙。

    “全体都有,横向冲锋,将那鞑骑冲成两断!”

    田威的大声怒喝,引来了一阵玄虎重骑兵们昂扬的尖啸。

    小跑,提速,冲阵!

    呈半圆形冲过来的鞑骑,在10名白摆牙喇骑兵的率领下,与对冲过来的横行队,狠狠撞在一起!

    远处观战的拜克图,一脸遗憾的表情。

    因为他看到,自已这支集中了全部精锐骑兵的突击队,并没有充分加速,便与猛冲过来的横行队撞在一起,这无疑大大降低了冲击效果。

    只是饶是如此,骑兵的冲击力也是十分可观,在与横行队相撞的一刹,约有七八名横行队员闪避不及,被战马瞬间撞飞,人象纸片一样飞向空中,随后惨叫着划了一道弧线,从空中重重地往后摔在地上。

    另有约七八名横行队员,被立刻撞翻于地,这些被撞翻的横行队员,有数人脏器严重受伤,躺在地上不停吐血,在他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时,迅疾而至的鞑子马蹄,把这些已受重伤的横战队员,踏破了腹部,踩扁了胸膛。可怕的人体肚肠爆裂声与横行队员濒死的惨叫,混在一处,令人闻之心悸。

    鞑子骑兵这凌厉一冲,让横行队损失惨重。

    不过在与此同时,缓过劲来的横行队,也对冲过来的鞑子骑兵,造成了致命伤害。

    “入他奶奶!兄弟们,为惨死的兄弟们报仇!”

    安和尚一脸扭曲的愤恨,嘶声大吼,手中的虎枪,狠狠地刺穿了一名白摆牙喇兵的坐骑脖子,滴血的虎枪枪尖,从马脖子后面凶狠透出,战马发出断续的嘶鸣,四蹄高高扬起,随即侧摔倒于地,把马背上的白摆牙喇兵大腿活活压断,痛得他放声怪叫,却难于从马尸下挣脱。

    副队长武壮更是骁勇,他在鞑子冲过来的一刹那,暴喝一声,腾地平地跃起,手中的虎刀迅疾砍出,一道白光闪过,一名马甲兵的脖子,立刻被锋利的虎刀整齐砍断,鞑子那丑恶的头颅带着喷涌的鲜血冲天飚起。失去控制的马匹,带着无头的骑兵,又前冲了一段长长的距离,那无头尸体才从马背上倒栽下来,被马匹拖得巅巅地跑。

    横行队,这些身穿重甲的重装步兵,战力虽不及后金的白摆牙喇兵,却也非常可观。同样身着三层盔甲的他们,有如机甲战士一般,大砍大杀,上斩马首,下砍马腿,中捅马腹,手中刀枪所到之处,哀嚎一片。

    被硬生生阻住了冲击势头的鞑骑,与步兵胶作对战无异于以短击长,故他们无心恋战,纷纷拔马后转,想脱离与横行队胶着成一团的状态,重新发动冲锋进攻。

    晚了。

    隆隆的沉重马蹄声,有如爆豆般密集响起,无数根飞扬的马蹄,有如鼓棰擂动大地。人马一体,已充分加速,疾速冲刺而来的玄虎重骑,对正处于散乱态势的鞑骑,结予了沉重的一击。

    40名玄虎重骑的楔形战阵,有如刀切黄油一般,从鞑子阵中凶狠地横穿而过,挡者即死,触者即伤,至少有二十多名鞑子这在可怕的一瞬间,不死亦是重伤。全体骑兵冲过鞑子骑阵后,在鞑骑阵中,留了一条宽阔的血路。

    此次玄虎重骑的暴力冲锋,堪称完美,无一人死亡,只有两名玄虎重骑兵受了轻伤。

    鞑骑们崩溃了,残余的6名蒙古骑兵率先哀嚎着飞奔逃跑,剩下的十多名后金鞑骑,见得大势已去,亦纷纷拔马而逃。

    哪里逃!

    总指挥李啸,立刻带着身边的飞鹞子,呼啸前冲,对这些四散奔逃的骑兵大加追杀。

    而将鞑子击溃的横行队,则继续大步前冲,准备绕到已被三面合围的鞑子步兵之后,彻底地把这些已陷入绝境的鞑子步兵包个饺子全部歼灭。

    田威率领的玄虎重骑,则向远处的拜克图直冲而去!

    眼见得大势已去,脸如死灰的拜克图,当机立断,迅速下令,扔掉旗帜与弓箭,让两名掌旗亲军与两名巴喀什兵与他一起,全力向北逃跑。

    主帅一逃,那些被三处枪盾兵围攻,背面又有横行队掩袭,处于被李啸军四面围定剿杀的鞑子步兵,再也支撑不住,瞬间崩溃了。

    这些曾经把明军打得四下溃逃望风而窜的精锐鞑子,现在终于自已也尝到了被人追杀的滋味。

    只不过,哭喊哀嚎的他们无路可逃,一杆杆四米精钢长枪,依然凶狠地朝他们头部、颈部、胸部刺来,一把把虎刀、虎枪、长柄挑刀之类重型武器,依然放肆地收割着这些健壮的生命,四十多名处于崩溃状态的女真与蒙古鞑子,迅速地被杀红了眼的李啸军兵杀尽。

    支撑到现在的最后两名白摆牙喇兵,每个人都被四杆长枪同时刺中,枪兵们用尽力气捅刺,竟然扎穿了三层盔甲,对这些给自已造成重大伤害的白摆牙喇兵,枪兵们心中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眼前得敌军主帅飞速逃跑,李啸紧急下令,命飞鹞子分成两队,一半继续追击溃逃骑兵,另一半的飞鹞子轻骑,随自已全力追杀拜克图。

    玄虎重骑因为身披重甲,又经过了刚刚的全力冲锋,体力已是不足,故甲总总长田威下令,全体玄虎重骑停止追击拜克图,掉头转向,朝那正在看管被掳百姓与财物的最后的一佐蒙古鞑子冲去。

    听得铁蹄隆隆而来,那些残余的三十名两小佐蒙古鞑子见得已方战败,原本就惶惶不已,见到这群钢铁猛兽狂冲而至,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喊,这些蒙古鞑子立刻四散奔逃。

    只不过,两条腿的人,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马。

    除了有三四名极其幸运的漏网者外,这些蒙古鞑子步兵,皆被砍杀,并斩下首级。

    由于胯下那些辽东马脚力非凡,拜克图他们逃得极快,很快就到了汤泉河边,随即淌河而过。

    这时,李啸率领的飞鹞子才影影绰绰地追来。

    等李啸军来到汤泉河边时,拜克图等人已快上了对岸了。

    “操,这鞑子逃得恁快,狗入的,竟让这厮跑了!”

    一名飞鹞子骑兵大骂起来。

    李啸更不答话,却飞速取下夺魄弓,搭弓上箭,吱吱声中,弦如满月。

    嗖的一声轻响,一根三棱重箭划出一道肉眼看不清的白光,向那拜克图后背疾射而去!

    拜克图久经战阵,听得背后异响,已是下意识地躬身俯背,却没料到,李啸的箭矢极狠极快,那三棱精钢重箭,夺的一声闷响,贯过其身上的精铁甲,深深射入拜克图肩胛之中!

    拜克图怪叫一声,险些跌下马来,亲得两边亲军扶住,才重新坐稳。

    拜克图忍着肩部的巨痛,不敢稍停,愈发紧磕马肚,加速逃离。

    明狗,你且莫得意,老子总有一天,要回来取你的狗命,把你这个该死的混蛋碎尸万段!

    向北狂逃而去的拜克图,在心下发了铁誓。

    李啸手中弓箭垂落,他凝视着拜克图已逃远的身影,一脸遗憾。

    旁边那些跑得喘气不已的飞鹞子,人人脸上,都有莫名失落之色。

    世上之事,果然是难于完美啊。

    待李啸率众回返之际,监抚司副司长管毅与一众监抚,已将本次战斗情况统计完毕。

    李啸军此次战斗,堪称大获全胜。

    管毅一脸喜孜孜地向李啸禀告,本次战斗,共计斩获女真鞑子首级136颗,蒙古鞑子首级89颗,健全战马28匹,盔甲160副,其中白摆牙喇兵盔甲10副,普通铁甲55副,棉甲95副,另外刀枪弓箭极多。

    而李啸军的伤亡情况则是,枪兵15人战死,20人受伤,盾兵10战死,13人受伤,横行队13人战死,15人受伤,另外骑兵只有两名玄虎重骑受伤,无一死亡。

    相比对鞑子的全面胜利,李啸军的这些损失,堪称微不足道。

    而在人员财物方面,则共收得被掳百姓1256人,其中壮男780人,壮妇476人。缴获粮食约有2500石,黄金500多两,银子三万二千多两。各色绸缎一千二百多匹。

    “大人,我军此战,简直就是猛虎吞狼一般痛快!现在弄到恁多财货,咱们这次战斗,实在是赚大了。”管毅一脸喜色,两只牛眼熠熠闪光。

    李啸亦是满脸欢愉之色,他拍拍管毅的肩膀,回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

    “万胜!”

    “万胜!”

    “杀鞑子,得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

    李啸军连绵的欢呼声,让年青的指挥官李啸,愈发意气昂扬,他站着一高旷处,面带微笑目视着向他欢呼的军兵们,炽热的阳光,给他全身抹上一层耀眼的金黄,让矗立的他,宛如一座顶天立地的雕像。

    (多谢曦翱鼲见兄弟打赏,感谢支持)。

第一百零七章 忧思

    “李大人,副甲长王二不行了,他说,他想在死前见见大人。”

    横行队队长安和尚的声音很低,粗犷的脸上,显露出难得见到的凄楚之色。

    “哦,速带本官去见他。”

    正在指挥军兵用石灰硝制鞑子头颅的李啸,急急回道,转头跟着安和尚向陈麻子医馆大步行去。

    “王二此战,先是被鞑骑撞翻在地,险些被马踏死,幸得他机灵躲开,随后便连杀了两名马甲骑兵,最后却不慎被一名白甲捅中了胸口,唉,都是命数啊。。。。。。”安和尚边走,边连声叹息。

    李啸浓眉紧锁,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脚下步伐,愈是加快。

    进入医馆,李啸见到,陈医师带着几名伙计,急急给伤兵们正骨,清创,上药,打夹板,上绷带,随后,祖婉儿与一众妇人组成的护士队,将这些初步处置好的伤兵,按轻伤与重伤两类,摆放在不同区域的病床上,同时负责煎药,洗绷带,煮药剪,配药品之类辅护工作。

    祖婉儿一眼便见得李啸等人进来,不过忙碌得脚不沾地的她,没空与李啸闲聊,只是远远地向李啸点点头,便自顾自的忙去了。

    “大人,在这边。”

    安和尚指着角落一处病床,李啸看到,胸口裹着厚实绷带的王二,口里不停地咳嗽着,副队长武壮与另外几名横行队员,正守在他的病床边,一边小声地说些宽慰的话。

    “李大人。。。。。。”

    躺在床上的横行队二甲副甲长王二,瞥见李啸正大步向自已走来,极其虚弱的他,费力地举起右手,向李啸摇了一摇。

    “王二,别动,本官来了。你别瞎想,会很快好的。”

    李啸大步上前,双手握着王二半举起的右手,关切地回道。

    旁边的武壮等人,见到千户官李啸过来,都急忙退开几步。

    王二却边咳嗽边摇了摇头。

    “大人,在下知道,这次是真的熬不过去了。当兵吃粮,死在战场自是平常。只不过有件事,俺,俺一定要问下大人。”王二费力说完,脸上露出期待之色。

    “你说吧。”

    “李大人,你是监抚司司长,俺就想问你,俺这样以前当过流贼的人,真的能上天庭么?”王二连声咳嗽地问道。

    “当然能,知错能改便是好汉。如果连你这样奋勇杀鞑的勇士都不能上天庭,那还有何人有资格上天庭。”李啸的话语柔和而坚定。

    “大人,说实话,俺,俺并不想上天庭,俺只想死后,能和俺爹娘,俺大哥,俺妹妹们生活在一起,有地种,有衣穿,有饭吃,一家人平静安稳过日子,就知足了。”王二脸上挤出苦笑,猛地一咳,却喷了一大口血来。

    “王二,你放心,你这份心思,天庭都知道,天帝一定会满足你的。“李啸眼眶湿润,他小心地用湿毛巾,帮他把嘴边的血擦净。

    “大人,俺,俺见大人,就是有一个请求,想对大人说。”王二喘着粗气,急促说道。

    “你说,本官都听着。”

    “大人,俺死后,抚恤金就不要了,俺在世上,再无亲人,就把给俺的抚恤银两,让军中的兄弟们吃好点,让他们为俺多杀几个鞑子报仇。俺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把俺埋葬时,把俺的坟头朝向西边,俺生不能侍奉父母,死了的鬼魂,也要回山西老家,也要与他们在一起。”王二说完这一大段话,愈发断续无力,眼眶却却有两行浑浊的眼泪,缓缓流出。

    “本官答应你,一定会做到。你就放心吧。”

    李啸声音哽咽,他抚摸着王二尖凸的前额,发现王二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眼睛却渐渐地失去了光泽,被自已握着的右手,再无任何力度。

    李啸眼中,泪光闪烁,他强忍着没有流出来。

    天庭,遥远而圣洁的天庭,真的存在么?

    只是充满永恒安乐的天庭若不存在,何以抚慰这些忠勇的灵魂,何以慰藉在乱世中挣扎求活的人们!

    这些在疆场上为国战死的士兵,这些在乱世中悲惨死去的百姓,有如轻烟随风而逝,无人记挂,无人知晓,他们的最终宿命,也许只是历史学家UU小说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冥冥历史中,似乎总有一股黑暗的力量,嫉妒我中华的灿烂文明,欲将其压制而后快。元灭宋,清灭明,这些残酷黑暗的野蛮力量,总在中华将要产生变革之际,便硬生生地将华夏文明打断,让中华文明一次次开倒车,这些渴望和平安稳,有地种有饭吃便知足的百姓,颠沛流离,悲惨而死。尤其是阴毒的满清对华夏文明的篡改,对汉人思想的钳锢,对上国衣冠服饰的毁弃,让自古便领先世界的中华,终成了国际社会上的丑角。其种种卑鄙罪恶的思想与手段,流毒至今,令人扼腕。

    李啸感觉自已胸口,似乎堵着一块大石一般,让他憋得紧,压抑得慌,想要放声呐喊,想要怒吼苍天,却又发现,自已什么都说不出口。

    “现在天气炎热,要把这些战死的兄弟尽快火化,装入骨灰盒,待我军返回后,带回山东厚葬。”

    从医馆出来的李啸,已恢复了一脸平静的常态,他对监抚司副司长管毅叮嘱道。

    “大人放心,学生一定办好差事。”管毅郑重回道。

    加上伤重而死的军兵,这次战斗总共有40名战兵死亡,这40名战兵的尸体,在堡外统一火化。

    李啸带着全堡人员,参与了这些忠勇的战兵的火化仪式,他亲致悼词,洒酒祭奠。李啸的这些举动,让全体军民十分感慨。

    而那些鞑子的无头尸体,李啸同样命人火化,随后,抛洒在外面的荒田中做肥料。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如果不赶快处理这些鞑子尸首,很可能会导致瘟疫爆发。

    接下来,李啸根据监抚司的战报统计,开始对手下军兵进行论功行赏,以及相关抚恤。

    五千多两银子,哗哗地便花了出去。

    见得那些李啸军兵上台领赏银,一直在城墙上观战的杜少如部,卫镇抚安谦手下的45名堡兵,以及新招的75名堡内民户男丁新兵,皆用一种满怀羡慕的眼神,看着那些一脸喜色的李啸军军兵领赏。

    家丁队长许茂心下暗叹,这支李啸军,这般能战,又这般赏罚严明,与大明的其他官军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之别啊。

    卫镇抚安谦亦是感慨,要是李啸这样的强军,能永远驻守在这金家庄堡垒多好。这样的大明官军,才是真正的百姓保护神,才是真正能让人从心里感到佩服的威武之师啊。

    接下来,李啸开始处理那些被鞑子掳获,却有幸被自已解救的一众男妇。

    李啸提出,他们中想回家者,可立即自行返回,还可以给他们一人几天的干粮。

    让他没想到的是,除了仅有一百多人想回家外,大部分男妇都表示,现在鞑子已把自家的家园尽毁,他们失去了亲人又无家可归,已不想返家。如李大人愿意收留,他们皆愿在李啸军中效力。

    这些人都是鞑子挑选过的成年男妇,都是壮实人口,他们愿意加入,李啸当然表示欢迎。

    在给了那欲返回宣府东路老家的一百多人每人一周干粮后,李啸让他们自行回家,还派出飞鹞子为他们哨探了一程,送至南河边方返。

    现在李啸军中,尚有壮男690人,壮妇430人。

    李啸让这些壮男全部编入辅兵预备役,让他们与那些堡内新兵一样,一起开始最基本的军事训练。

    那些壮妇,李啸则全部交给后勤队长陈猴子管理,由他分配她们做各类后勤服务事项。

    由于新来了大批人口,且有了大批的缴获粮食,金家庄堡人心安定,且变得更加富有活力,原先大片空出的民宅,皆被李啸改用成临时军营,以安置大批新兵与后勤队的新成员。

    金家庄堡恢复了正常的日子,波澜不惊地又过了三天。

    诸如田威段时棨之类手下将领,都能感觉到,从这场邀击战后,这几天里。李啸的脸上,虽与以往一样平静自然,但在无人时,脸上似乎多了一层淡淡的忧虑之色。

    家丁队长许茂,也看出来了。

    在第三天时,他在给关押在居宅中的杜少如送饭时,无意间向杜少如提及此事。

    杜少如闻言,放下碗筷,双眼中便有两团亮光在跳动。

    “你可看得真切?”

    许茂看着杜少如奇怪的表情,然后犹豫地点点头。“说来也怪,现在打胜了这鞑子,这李大人倒反而有担忧之色,却是让人奇怪。”

    “哼,你们不知道缘故,本官却知道那李啸肚子中,藏的什么花花心思!”

    “杜大人,你能看出来?”

    “当然!本官告诉你,那李啸之所以担忧,定是因为鞑子首级无法报功之故!”

    “哦?”

    “那李啸,本是客军,在我宣府镇内无依无恃,现在立得如此大功,他却没有立刻报功,你道是何故!”杜少如脸上闪过阴阴的笑容。

    “大人之意是?”

    “狗入的李啸怕上头吞了他的首级与军功,这才压着迟迟不上报!算这小子聪明,他若真的傻乎乎地报上去,哼,他这几百颗首级,怕要立刻被已被皇上骂了个半死的总督、巡抚、总兵、兵备道,以及各路镇守将领们抢光了。李啸这样的外地客军,就算被人吞了首级与军功,也只能干瞪眼罢了!”杜少如冷笑起来。

    “这么说,那李大人,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敢上报的么?”许茂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必是如此!”杜少如双眼一瞪,又斥道:“许茂,你现在开口一个李大人,闭口一个李大人,叫得一个口甜,莫非,那李啸,给了你什么好处不成!”

    “大人,你多心了,自你被他软禁后,小人在李啸军中小心做事,言语亦怕得罪人,一时未及改口罢了。在下再不晓事,也知道你杜大人才是我许茂之长官。”许茂急急回道。

    杜少如嗯了一声,脸上稍现满意的表情,他压低声音道:“许茂,有件事,本官要你赶快去做。“

    “哦,大人要在下做何事?”许茂脸上闪过一丝紧张神色。

    “你别怕,不是去叫你杀了李啸。”杜少如见许茂脸现紧张,不满道:“本官只要你派个人,前往杜指挥使所在的小白阳堡,把李啸此次战斗斩得二百多颗鞑子首级之事,报给杜大人便可。”

    “哦。”

    “你听明白了吗?”

    “在下,明白了。”

    “好,那你速去安排,事成之后,来日本官定会重重赏你!”杜少如双眼之中,满是期盼之色。

    “是,在下这就去安排。”许茂应诺一声,随后收拾碗筷,低头而去。

    望着许茂离去的背影,杜少如脸上又闪过一丝冷笑。

    自三天前,许茂来告诉他李啸军邀击鞑子大获全胜之事后,杜少如这几天,一直处于一种极度震惊的情绪之中。

    这个狗入的李啸,其手下军兵竟这般能战,连半个牛录的鞑子都能一举消灭,其战力之可怕,莫说宣府第一,就是大明第一,怕亦是不逞多让。

    相形之下,自已这个所谓的千总,却是从入军以来,半点实在的战绩亦拿不出手。这人与人,真是不能相比啊。

    杜少如想象到李啸升官发财的样子,心里的愤恨,更是难以形容。

    原本以为,自已只能这般忍气吞声,却没想到现在,终于有了惩治李啸的机会!

    他相信,杜诗因为畏惧鞑子,不会来救助被李啸软禁的自已。但现在有这两百多颗鞑子首级的诱惑,已因丢失龙门卫主堡而被宣镇总兵张全昌严辞斥责的杜诗,一定会如一个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金家庄堡来。

    杜少如快慰地想道,也许,与杜诗一同前来的人中,怕还有宣镇总兵、巡抚、兵备道等各色大员也说不定。

    更有甚者,这些大员在吞了李啸的首级与军功后,为了让李啸这个外地客军不发出不满的叫嚷,很可能会使些手段,让他永远地安静闭言。

    哼,狗入的李啸,亏你立得这般大功,莫说吃肉喝汤,只怕最终结果却是连粒汤渣者吃不到!

    杜少如脸上绽起快意的笑容,如果不是顾忌在门口守卫的李啸军兵,杜少如真想大喊一声:“狗入的李啸,你他娘的也有今天!”(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寻仇

    “李大人,事情便是如此,请大人详察。”

    “唔,很好,许茂你是个识务的人,你能及时将此事告诉本官,本官很高兴。”李啸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你可以下去了,然后再去找监抚司副司长管毅领三两赏银。下次送饭时,你就跟杜千总说,你已派人前往小白阳堡,让那位千总大人高兴高兴。”

    许茂应诺一声,从李啸的千户官厅中,恭敬而退。

    一出门,他才发现,自已满脸满身都是汗水。许茂知道,这并不只是因为天热的缘故。

    哼,想拿老子的头颅为你自已搏个前程,我的杜大人啊,我许茂,虽是你的家丁队长,却还想多活两天。

    许茂想到李啸方才的笑容中隐含的杀机,心下犹是颇有余悸,却又满是庆幸。

    想来,自已从杜少如处送饭出来,便有人影影绰绰地跟随,估计是李啸军安全司的人。可见,自已方才与杜少如的谈话,这位李啸大人已是了如指掌。

    这位李大人,已是把整个金家庄堡看守得有如天罗地网一般,自已想要派人出堡,无异痴人说梦。

    还好自已当机立断,立刻向李啸禀告了此事,现在不但不用担罪责,竟然还有三两赏银,总算把坏事变好事了。

    许茂长出了一口气,脸色轻松的他,脚步轻快地向监抚司的房宅走去。

    许茂退下后,李啸一人独坐在官厅中,浓眉紧锁的他,一脸沉峻。

    这个杜少如,狗眼倒是看得贼准,竟然猜到了自已陷入了无法上报的窘境。

    怎么办?

    自已辛苦斩获的首级,究竟该怎么上报?

    难道,只能这般无奈地,将全军将士辛苦斩获的首级全部上报给那个卫指挥使杜诗不成?

    这种纯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李啸决不心甘。

    他突然想起,上次在辽东锦州时,自已害怕上司王道奇吞没战功,而通过祖大弼上报军功之事。

    要是,现在祖大弼也在宣府多好啊。

    李啸一时无限感慨。

    只是他脑海中,突然电光火石般地想起,自已当天来到龙门卫时,那卫指挥佥事秦国英,曾告诉过自已,这次鞑子入侵宣府,辽东也曾派兵来援。

    秦国英说的是实话,明史上也记载过,此次鞑子侵边,山海关总兵尤世威,宁远总兵吴襄,两人率军入援山西,而锦州前锋营的副总兵祖大乐,指挥佥事祖宽二将,则是入援了这宣府镇。

    想到这里,李啸心中,却又是一阵失落。

    宣府镇这么大,其下四路,军镇州堡极多,谁知道祖大乐与祖宽他们,被分到哪里去了。

    现在鞑子肆虐,各处州堡音信断绝,李啸也实在没办法去派人了解调查,这些锦州援军究竟在哪里。

    李啸颇为无奈地想道:难道,只能自已把首级带回山东去,向山东巡抚李懋芳汇报不成。这简直是个笑话。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已这个想法。

    李啸确信,自已只要一离开金家庄堡,定然立刻有杜少如部军兵,去向那卫指挥使杜诗汇报。那么,自已想从这宣府镇轻易脱身,怕是难了。

    现在的大明官军中,论打仗,可能没有几个人有本事,但论争功与内斗,个个都是顶尖的好手。

    李啸暗想,如果没有死在与鞑子交战中,却反而死在这些所谓的自已人手里,那可真的太有黑色幽默的味道,也太让人齿冷了。

    李啸思来想去,一时没有太好的办法。

    先这样放着吧,反正按历史进程的话,自已还要守上二十多天呢。也许,到时会另有出路。

    十天的时间,如流水般平静度过。

    这段时间里,堡内的各类军事训练,却皆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现在那些杜少如部军兵,堡内民户新兵,以及从被掳百姓中入选的全部男丁,军姿训练皆已熟练,李啸遂开始对他们开展阵列训练。

    而现在横行队,李啸则充分利用缴获的后金盔甲与虎刀、虎枪之类重型武器,将其扩充至一百人。

    出乎李啸意外的是,枪盾军兵们,几乎人人都想参加这个极具勇士气概和男儿本色的队伍,甚至还有骑兵想加入其中。

    毕竟,这样武装到牙齿,有如一架开动的微型坦克一样的铁甲重装战士,几乎是每一个希望在战场上横扫敌兵的热血男儿的最终梦想。

    最终,一脸喜色的横行队队长安和尚与副队长武壮二人,在这些枪盾兵中精挑细选,招了七十多人补充入横行队。

    现在横行队中,共有5甲战兵,包括队长副队长,共102人。这些新补充的甲长副甲长,全是由上次作战英勇的横行队员担任。

    而枪兵与盾兵的缺额,则从这段时间训练中,被掳男丁组成的新兵中的优秀者里挑选。

    李啸只从这些人中挑选新兵,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毕竟杜少如部军兵,可以作为辅助,自已却不可把他这点兵力给全部吞没,毕竟杜少如军职还在自已之上。若要强吞,自已这般以下犯上的难看吃相,怕要让宣府一众将领恨之入骨了。

    李啸对这些恶习累累的杜少如部军兵,在心里其实还是尚存疑虑,当日李啸出堡与鞑子作战,之所以还留了两队枪兵在堡内,主要原因,也是怕这些杜少如部军兵,趁自已率军出战时,在堡内作乱断自已的后路。

    而那些本堡民户新兵,原本李啸就是打算将他们作为临时辅兵,这些人,家属与亲戚都在当地,战后也不可能跟随李啸离开,所以自然不是李啸重点考虑的范围。

    况且,从那些由被掳百姓组成的690人的新兵中,挑选空缺的几十名人选,实在也是绰绰有余。

    到现在为此,李啸并没有象以前一样,急切地把这些新兵都补入战兵队伍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武器缺乏。

    金家庄堡内的铁匠铺子规模实在太小,又因缺乏原材料,无法大批量地制造符合李啸军制式规格盾牌与长枪。现在张铜柱他们做的最多的,便是修补损坏的盔甲与长枪大盾之类武器。

    只能把那些牺牲军兵的武器与盔甲,以及修好的相关武器给入选的新兵们。

    入选加入枪盾兵的新兵们兴高采烈,而没有入选的新兵脸上则是羡慕与失落交织的表情。

    更失落的,则是那些堡内新兵与一部分杜少如部军兵,由于每天监抚司人员的强化洗脑,以及李啸军此次对鞑子的大胜,他们中很多人,已把李啸看成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不少人以为,可以用努力训练来打动李啸,却没想到,自已根本没有入选战兵队的机会。

    李啸其实也注意到他们这些人的表情。

    不过没办法,李啸现在既不可能让他们真正成为李啸军的一员,也没有那么多制式武器来装备他们,只能优先顾着自已的直属军兵了。

    当然,李啸也给了他们一点希望。

    那就是,虽然他们没能入选李啸军,但只要到时努力杀敌,奋发效力,李啸绝对会一视同仁,同样大加赏赐与抚恤。

    李啸这道说明,让这些军兵的心情重新振奋起来,训练亦是愈发刻苦。

    李啸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还会这般平静地过下去,就没想到,就到第二天傍晚,一个突发消息传来,让他大为震惊。

    这天傍晚时分,李啸全军正准备收队之际,金家庄堡角楼上警备的堡兵,看到两名身插背旗的明军骑兵,向金家庄堡拼命纵马而来。

    李啸急急奔上堡门望厅之时,两名骑兵已疾速冲至堡门外。

    他看到,这两名骑兵,甲胄散乱,背旗歪斜,脸上满是血渍与泥尘,两人冲到堡门外,人与马皆已是疲惫不堪。

    那两匹马全身是汗,口边吐出白沫,显然体力已到极限。马上的骑兵,皆是累得直不起身,大口喘气不停。

    “你们是哪处军兵,速速报来!”一名堡兵大声问道。

    “我等是入援小白阳堡的辽西明军,快开城门,我等有紧急军情,要禀贵堡守将!”一名骑兵边喘气边大声嘶喊。

    辽西援军?

    竟是祖大乐,祖宽他们?

    李啸大惊,连忙令堡兵放其入内。

    砰地一声,堡门打开,二骑飞快驰入,随即翻身下马,向正端坐于高台上李啸伏跪奏禀。

    “本官是千户把总李啸,现任这金家庄堡守将,尔等有何紧急军情,速速奏来!”李啸平静说道。

    “禀李大人,二十天前,由副总兵祖大乐大人率领我辽东前锋营三千兵马,入援这龙门卫小白阳堡,与那龙门卫指挥使杜大人,合兵守卫此地。今早得到消息,说是从东路有批粮食押送到龙门卫。故龙门卫指挥使杜诗大人,请求我祖总兵派出援军前去北路边境,以接应护卫粮队。祖总兵同意了,便率1000名入援军兵,沿南河东去,准备接应粮队。只是不曾想到,竟在路上突遇得大股鞑子军兵,全军猝不及防,乃临河结阵,与之拼死作战。鞑子阵战精锐,我军不敌,死伤惨重啊。”一名骑兵说这里,脸色隐现痛苦之色。

    李啸脸色大变,旁面几名将领脸上,亦是满满的震惊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

    按正常的明末历史记录,此时的大股鞑子,皆在山西大同一带,一直要到月底之际,才由皇太极统率大军返回宣府,并在攻克万全左卫后,从宣府西路尚方堡处出关而去。

    怎么现在在这北路与东路的边境相交地界,却有这么大股的鞑子出现?

    “大人,祖总兵见情势危急,连忙派出数骑前往附近军堡求援。我两人被派往贵处,另有两名骑兵派往驻守雕鹗堡的祖宽将爷处。”见李啸一脸惊愕之状,另一名骑兵紧接着说道。

    李啸心中一动,原来,祖宽现在正驻守于雕鹗堡,却是离自已这金家庄堡颇近,不过在东边三十多里路程。

    “那你可知,敌军总兵力有多少,是鞑子那路人马?龙门卫指挥使杜大人可知晓?又可曾派出通知其他军堡?”

    李啸一连声向这两名骑兵问了一大串问题。

    “禀大人,据我等观测,敌军主要是正蓝旗的鞑子,还有不少蒙古鞑子与汉军,敌兵人数众多,恐有三千多人。我军临河结阵之时,亦曾派兵前往小白阳堡,龙门关堡,三岔口堡等处求援,只是这三地路远,估计现在求援骑兵尚在半途,故龙门卫指挥使杜大人应还不知我军被围。而贵处与雕鹗堡,离我军被围之地最近,故我二人能尽速赶至。”

    这人说完,另一名骑兵立刻紧接着说道:“雕鹗堡的守将,是我辽东将爷祖宽,祖宽将爷共统领了一千名辽东兵马驻守此地。相信祖宽将爷听说了祖总兵被围之事,定已迅速派兵前去营救。在下还望李大人快快发兵,不然,我祖总兵与辽东军兵,却恐危矣。”

    这名骑兵拱手讲完,两名骑兵一齐纳头便拜。

    面沉如铁的李啸,低头沉吟,没有立即回答这二人。

    他突然感到,自已似乎能理清其中的脉络了。也能知道,这些正蓝旗鞑子,究竟是为何来到此处。

    李啸心下暗叹,没想到,那场邀击拜克图部的战斗,竟成为了改变历史的蝴蝶翅膀。

    这些正蓝旗鞑子,这般大肆重新攻入宣府,定是在那个逃走的正蓝旗牛录额真拜克图的引导下,才这般行动。

    也就是说,那个祖大乐,其实只是碰巧倒霉,被这只正蓝旗鞑子大军碰到,才有了这场突发性战斗。

    而鞑子的真实目标,很可能是要来找自已寻仇,以雪上次全军覆没之大耻。

    李啸的猜测很正确。

    当日,拜克图及几名随从,拼死逃过汤泉河,便随即折向东北,进入土默特蒙古地界。随后草草在肩上上了金创药的拜克图,忍着身体的虚弱,从已被后金军攻破的瓦窑口堡重新入关,进入大同,正好碰到正在大同阳和卫与高山卫之间掳掠的正蓝旗本部。

    原本掳获了大批人畜财货的旗主德格类,听到拜克图间把整整半个牛录与两小佐蒙古兵,全部葬送在宣府龙门卫的一个偏僻小堡处,几乎当场气昏。

    德格类无法不生气,他知道,拜克图此次战败,将给自已的政治生涯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

    正蓝旗因为前年的莽古尔泰谋反事件,被皇太极削夺了不少牛录人口,随后又借口德格类姐姐莽古济从逆一案,将包括梅勒额真屯布禄在内的多名正蓝旗将士,一并处死。而德格类本人,也险些被处死夺职,幸得他乖巧识时务,及时与莽古尔泰划清了界线,做事出战更加勤勉本份,才渐渐打消了皇太极的疑虑,并由他继任正蓝旗旗主之位。

    但因为这一连串事件,正蓝旗实力已是大损。现在倒好,在这样一个偏僻的明****堡,被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的下级明将,一下子就把半个精锐牛录全部干掉,这简直是正蓝旗的奇耻大辱!

    这样的事情传扬出去,那本就看自已不顺眼的皇太极,定会对自已更加嫌恶,将来的日子,只怕是曲意求全,亦不可得了。

    德格类越想越怒,随即喝令,将拜克图一众人等,推出帐外,全部就地斩杀。

    幸得其子德克西克率一众将领求情,说拜克图此人,丧军败绩,其罪自是当死,但求旗主大人开恩,着其戴功赎罪,率其另半部牛录以为前部向导,我正蓝旗再派出一个甲喇的浩荡兵力为讨伐军,与那个该死的明将再战一场,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再夺下那金家庄堡,把堡内军民百姓全部斩杀后,再将全堡夷为平地,方解此恨。

    德格类思虑良久,同意了德克西克等人的请求。

    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牛录额真拜克图等人,每人各抽三十大鞭,以为惩戒。

    随后,德格类下令,着甲喇额真爱巴礼亲率一甲喇的兵力1500人,以为讨伐军主力,随后他为了稳操胜劵,又抽调了跟随自已作战的内藩蒙古阿鲁科尔沁部的两佐兵力600人,以及汉奸尚可喜部天助兵800人,加上拜克图那150人的半个牛录,组成一支总兵力三千多人的浩大兵马,全部由甲喇额真爱巴礼统一指挥,务必要将金家庄堡一举荡平。

    大军行进迅速,从大同入得宣府以来,一路穿州过堡,无人敢拦。爱巴礼见得行动这般顺利,心下十分狂妄,又开始沿途掳掠百姓,烧杀村庄墩堡,抢得人畜财货极多。

    在今天,全军抵达南河南岸之际,碰巧遇到了给龙门卫送粮的粮队,那些粮队见得如此大批的鞑子,立刻跪地投降,总有近5000石米粮,1000石马匹豆料,全部落于后金军之手。

    下午时分,全军正在南河南岸,寻觅渡河地点之时,却无意中碰到了正沿河行进,寻找粮队的祖大乐及其手下1000军兵。

    接下来的战斗,便是两名骑兵所说的内容。

    “大人,我军救还是不救?”一旁的甲总总长田威,声音很低。

    田威的询问,却让李啸心下拿定了主意。

    救,当然要救!

    救援这祖大乐,于公来说,是同为大明官军的自已,守望相助之义务。于私来说,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这祖大乐已是自已的未来岳父,焉有女婿不救自家岳丈之理。

    李啸从椅上上弹地跃起。

    “传本将军令,即刻出兵,援救祖总兵!”李啸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得令!”

    “你二人即刻换马,前行带路!”李啸对前面下跪的两名骑兵喝道。

    两名骑兵脸现大喜之色,一并磕头道:“在下听命!多谢大人对于我辽东军兵的再造之恩!”

    (多谢alexanderm,十六都两位兄弟打赏,此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夜援

    夕阳西没远山之际,李啸全军,从金家庄堡出发,在两名祖大乐部骑兵的引领之下,快速南行。

    浓稠如血的余晖,涂满了整个旷茫干裂的大地,亦将铁甲森森铁流滚滚的李啸军全部包裹。每个人、每匹马、每件兵器都被映照成对比鲜明的黑红两色,充满了一种粗犷而凌厉的感觉,有如一副天然的抽象派画作。

    李啸军此次出援祖大乐部,除了60名鲁密铳手外,全部出征。而之所不带鲁密铳手,则是因为天色太晚光线不足,他们无法装填火铳,故带上无益。

    在李啸军紧急向南行进之时,南河南岸一处斜坡上,身着山文甲的辽东前锋营副总兵祖大乐,看着自已的军阵被三面围定的鞑子压得越来越小,看着那些跟随自已,千里迢迢从辽西锦州赶到这宣府龙门卫的一众辽东的军兵兄弟,不断地惨叫着死在鞑子凌厉的刀剑之下,他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祖大乐下意识地又四面张望了一下,月影朦胧中,天地间除了夜色茫茫,哪里有半个援兵的影子。

    祖大乐脸上,突然划过一丝苦笑。

    大明官军,早已畏鞑如虎。见死不救,一心自保,死道友不死贫道,早已是各地明军的习惯性选择,自已现在的处境,也不过是重复了一遍从前无数明军覆灭时的场景而已。

    “没想到,我祖大乐厮杀一生,今晚却要死于此地!”祖大乐一声长叹,手中的长剑,艰难地往自已脖子上搁去。

    一只粗壮的右手,死死地按住了祖大乐拿剑的手。

    “大人,不可自弃!事到如今,我军败局已定,唯有弃车保帅,方是唯一出路!”家丁队长金大奎右手紧捏着祖大乐的右手,声带哭腔地劝道。

    “混帐!你要本将舍弃这一众辽东的老兄弟,还不如拿刀杀了本将!”祖大乐咬牙怒骂。

    “大人!眼下不是意气用事之时!现在援军迟迟不来,我军败局已定,若是全军尽死于此地,于事何益!若大人您能抢在鞑子破阵前,渡河逃去,为我军留点种子,那么这一众老兄弟的死,也还算有价值了!”金大奎哀声苦劝。

    祖大乐脸上抽搐,胡须直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人,我军崩溃在即,再不走,可就晚了!”

    祖大乐有如一具木偶,两行浊泪却夺眶而出,缓缓滑落。

    见得主将这般犹豫,金大奎急得直咬牙。

    这时,一只呼啸而来的狠毒箭矢,狞笑着穿过祖大乐臂甲,深深射入了祖大乐左臂之中,鲜血瞬间浸满了满是尘沙的内襟。

    祖大乐一声闷哼,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幸被旁边的家丁赶紧扶住。

    金大奎双眼血红,他随即咬牙大喝:“祖大人已然负伤,全体家丁听我之令,速速护送祖总兵过河!”

    “得令!”

    一众骑兵拔头,踏入波光荡漾的南河中,踩起大片的水花。

    金大奎一手驾马,另一只手紧牵着祖大乐坐骑的缰绳,急急踏入南河之中。

    祖大乐没有说话,臂部中箭的他,一脸灰败的神情,木然地跟随着金大奎行动。

    直至此时,李啸部方刚刚赶到。

    李啸全军行了半个时辰,已可远远看到,南边那在月色照耀下,有如一条银色丝带一般的南河,同时,耳边也可以听到,从南河边上,正传杀阵阵微弱的厮杀打斗与呐喊喧哗的声音。

    “李大人,你快看,祖总兵正带着骑兵过河!”那名骑兵眼尖,手指前方,高声说道。

    李啸凝眉细看,果然,可以看影影绰绰地看到,有好几十名骑兵,正簇拥着一名将领,冲入了南河之中。

    而在这些骑兵身后,则是人影更加细小的步兵们,正在拼死阻挡鞑子大军的冲击。

    见此情景,李啸心下,猛地一沉。

    祖大乐部,完了!

    他看来出来,在将领弃军而逃的情况下,祖大乐部那些步兵已是即将崩溃。

    李啸明白,形势已然这般危急,那祖大乐把那些步兵当成阻敌之弃子,实为无奈的丢车保帅之策。不然,只怕祖大乐全军,都要葬送在这南河南岸了。

    “全军停步!就地摆开阵势,全体飞鹞子,随本官上前接应祖总兵退回!”

    李啸冷冷下令。

    两名骑兵大惊,他们哀声叫道:“李大人,我辽东兵马,皆在南岸,若不紧急援救,只怕要全军覆灭在即了!”

    “说这话有甚用!李某非不想救,实不能救!现在这些辽东军兵,主帅已逃,又被四面围定,崩溃已在须臾,我军根本就赶不到河边!”

    李啸面沉如铁,他的这句话,让二名骑兵无言以对。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抱头痛哭。

    李啸没时间跟他们多说什么,他立即下令,令甲总总长田威,让全体战兵就地立刻摆开战阵,以备鞑子大军渡河前击。

    事到如今,李啸明白,祖大乐部大势已去,唯有努力将祖大乐本人救出,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那种主角威武霸气,只要一出场,便是光环齐开敌军破胆之类的景象,只会在那些高度意.淫的穿越文中出现吧。

    李啸下令完毕,便自已亲率50名飞鹞子,疾速向南河北岸纵马狂奔而去。

    残酷战争中,坏事总比好事来得快。

    李啸与一众飞鹞子才刚起步,便听得南河对面传来阵阵哭喊哀嚎之声,夹杂着鞑子得意的狂吼与狞笑声。

    此时,祖大乐及一众家丁刚刚在南河中跋涉了一半之路,那些南岸剩余的祖大乐部军兵,终于全部崩溃了。

    他们哭泣着扔了刀剑,纷纷下跪投降,而杀红了眼的鞑子,却根本不想给他们活路。刀砍剑劈,枪刺马踏,快速而残忍地收割着这些祖大乐部军兵年轻的生命,整个南河南岸尸枕狼籍,血沃荒野,惨不忍睹。

    在河流中艰难跋涉的祖大乐金大奎等人,人人脸上满是愤恨与悲哀交织的神色,纷纷猛磕马肚,奋力向北岸移动。

    想跑,没那么容易!

    二百多名全副武装的鞑骑,挺枪跃马,呼啸着踏过地上已死或未死的祖大乐部军兵,在一片瘆人的惨叫声中,猛冲入南河中,欲将遁逃的祖大乐等人一举擒获。

    而在南岸边,有上百名跟役弓箭手,盘腰拉弓,对着祖大乐等人的后背,连连抛射。

    祖大乐等人,见得身后有追兵袭来,又听得有呼啸的箭矢声袭来,人人愈发惊恐,队伍散乱了许多。三名家丁骑兵瞬间中箭,惨叫着倒在滚滚东去的南河内,随即便被冲得无影无踪。

    祖大乐金大奎等人悲不自胜,却不敢稍作停留。

    向北岸艰难跋涉之路,成了一条用鲜血与死亡铺就的路径。

    不停地有中箭的家丁骑兵,惨叫着掉了马来,随即被滚滚的南河所吞噬,还有两名骑兵因为慌乱,控马不稳,连人带马摔入河中,便再未见浮起。

    一根锐利的轻箭,以一种轻快的姿势飞来,发出细微的鸣叫,擦着祖大乐的山文甲掩心镜边缘,凶狠地钻入祖大乐后背。

    一阵剧痛传来,祖大乐几乎又险些落马,幸得旁边的骑兵疾手快,一把托住了他,才没有让他掉入河中。

    “诸位,你们自逃去吧,老夫怕是撑不住了。”

    祖大乐脸色苍白,手臂与背部不停失血的他,从体力到精神上,都已近乎衰竭。而在此时,他感觉眼前的粼粼河流,对岸的苍茫大地,都似乎开始变得朦胧而不真实,一种前所未有的困倦,悄悄地将他彻底包裹。

    “大人,别泄气,打起精神来!再坚持一会,我们就上岸了!”祖大乐耳边,金大奎的声音在大声嘶喊,满是悲凉。

    金大奎与另一名骑兵,紧紧地夹在祖大乐两边,以防止祖大乐体力不支掉落,同时他紧紧扯着祖大乐马匹的缰绳,断续向北岸艰难而行。

    箭雨纷飞,矢声呼啸,在祖大乐部终于踏上北岸边缘之际,全部的家丁骑兵中,中箭落马者,已过了大半。

    背后呼啸的箭矢声,已经消失了,鞑子步兵们开始就地打扫战场。只有那二百多名鞑骑,尚在河中跋涉而渡,对祖大乐一群人紧追不舍。

    金大奎咬着牙,奋力与另一名骑兵,将祖大乐的坐骑拉上北岸。

    望着仅剩下十来名家丁骑兵,金大奎一脸悲愤莫名。他还未说话,肩膀上,猛然地靠过一件东西。

    是祖大乐的脑袋。

    挣扎着终于过了河的祖大乐,此刻终于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大人啊!”金大奎一声哀叫,他的脸上,与所有的残余家丁骑兵一样,写满了绝望。

    现在各人已是人马俱乏,而主将已然昏迷,再难行动。眼下的局面,真可谓是陷入了绝境!

    怎么办?

    难道,要向这些追了上来的鞑子投降么?

    扶着昏厥过去的祖大乐,家丁队长金大奎脑中,突然一片可怕的空白。

    “金队长,快看,北边好象有官军来了!”

    一个骑兵满含惊喜的声音,响起在金大奎耳边。

    金大奎猛地抬头,果然,一队身着黑色铁鳞甲的明军骑兵,正飞一般地向自已的方向猛冲过来。

    金大奎突然泪涌如泉,有如捞到救命稻草的他,近乎疯狂地向那些明军骑兵们挥手呐喊。

    朦胧月色下,李啸已远远地看到,祖大乐正被一名家丁队长模样的人抱在怀中,内心焦灼如火的李啸,猛磕胯下宝马墨电,墨电一声长嘶,愈发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很快,李啸一骑当先,率领着一众飞鹞子骑兵,有如旋风一般,疾速来到金大奎面前。

    金大奎喘着粗气,正想向李啸说明一番,却被李啸一个手势紧急制止。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尔等随我速速撤回!”

    一脸沉峻的李啸,从金大奎怀里接过祖大乐,横搁在自已双腿之上,随即拔转马头,向李啸军本阵回冲而去。

    李啸及一众飞鹞子飞奔在前,金大奎等人紧跟于后。

    李啸军刚刚跑出了二百来步,那二百多名鞑骑,也都纷纷上岸。

    鞑骑们眼见得逃走的残余家丁骑兵及李啸部来援的一众飞鹞子,不过总共60多人,立刻人人脸上满是欣喜兴奋之情,他们发出一迭串野兽般嚎叫,纵马疾追而来。

    鞑骑追得很快,与前面逃奔的李啸及金大奎等人的距离不断缩短。

    金大奎部因为人马俱乏,体力已是不支,北逃的速度愈来愈慢,而李啸军的飞鹞子,为了保证他们能顺利跟上,也不得不放慢脚步。

    见得明军颓态明显,鞑骑们人人脸上皆是贪婪之色。

    他们感觉自已有如一群正在草原逗溜黄羊的群狼,在把黄羊追得精疲力竭之际,再给它们凶猛一击,致其于死地。

    一百步。

    五十步。

    二十步!

    眼前就要追上金大奎及一众家丁骑兵的鞑骑们,纷纷从身上取下飞斧、飞刀,投锤,铁蒺藜骨朵之类投掷武器,瞄准着准备向那些队形散乱,人马皆尽崩溃的家丁骑兵后背掷去!

    这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奇异的响声。

    那是整齐的脚步声,与哗哗的铁甲摩擦声,清脆的刀剑碰撞声混合在一起的声音,开始有如蚕吃桑叶般细切,随后,迅速地变得洪大无边,似乎正从北方一个极广阔的地界传来。

    所有的鞑骑,不觉一滞。

    这些极有战斗经验的鞑子,立刻都明白了,有大批训练有素的明军步兵,正向自已包围而来。

    鞑骑们这一犹豫,金大奎及一众家丁骑兵,却是丝毫未停下狂逃的步伐,他们迅速地消失在从北面漫天涌来的黑色步兵中。

    被汹涌而来的步兵大大分心的鞑骑们,扔出的投掷武器亦是大失准头,只有一枚飞斧与一枚飞刀击中对逃命的家丁骑兵,给他们造成了一点轻伤。

    面对着远处那一排排在月色中闪着寒冷的光芒的雪亮长枪,每一个鞑骑都不觉变了脸色。

    他们不是傻瓜,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要硬往如长枪森林般的步兵战阵中撞去的话,无异于找死。

    可惜呀,到手的大鱼,竟还让他跑了。

    鞑骑们脸上皆是不甘之色。

    他们脸上的不甘,很快变成了惊愕。

    因为越来越响的马蹄声,忽然动地而来。

    一队摆着楔形战阵的重甲骑兵,仿佛有如从昏蒙夜色中涌现的黑色魅影,从一侧的一处斜坡上,向着正犹豫不决的鞑骑们猛冲而来!

    鞑骑们猛省过来,他们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啸,纷纷拔转马头欲掉头南返而去。

    晚了。

    已充分加速的重甲骑兵,整个楔形战阵有如一根巨大的黑刺,狠狠地戳入了散乱的鞑骑阵中。

    那些手持骑枪的奋力冲锋重甲骑兵们,则有如嗜血的死神,疯狂收割着两旁那些闪避不及的鞑骑性命。在一片惨烈的哀嚎声中,玄虎重骑从鞑骑阵中犁出了一道宽阔笔直的血路。

    有四十多名鞑子,在玄虎重骑这一凌厉的突袭中,或死或伤。

    而玄虎重骑,只有三名骑兵受了轻伤。

    昏蒙夜色中,玄虎重骑突出其来的凌厉冲击,及其造成的巨大死亡,形成了强烈至极的恐怖感,竟让这些久历战阵的鞑骑一击而溃。

    他们无丝毫恋战之心,纷纷尖叫着纵马南逃而去,纷乱的马蹄踩爆了那些受伤鞑子的腹部与胸腔,发出沉闷可怕的卟卟声。待这些惊恐逃去的鞑骑离去后,原本在地上翻滚哀嚎的众多受伤鞑子,已是寂静无声一动不动。

    田威的玄虎重骑并未追赶,而是迅速全体下马,就地斩下那些鞑子首级,剥下他们的盔甲,还顺便收拢了十六匹来不及逃散的健全鞑子战马。

    玄虎重骑们动作熟练快捷,斩首级、剥盔甲、取武器,收马匹,这一系列动作在五六分钟内便全部完成。随即,人人皆获战利品,一脸喜悦的他们,与那些李啸军步兵一样,掉头北返金家庄堡。

    此刻,已近亥时。

    天地之间,重新安静下来。

    已变得轻凉的晚风,吹散了月亮旁边的乌云,映照大地的月晖,变得明亮而温柔,宛如一位亘古吟唱的圣洁歌女,将南河两岸,那些横七竖八尸体中潜藏的人类灵魂,唤醒并带走,一同去了再无纷争与厮杀的安乐国度,永不复返。(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无助

    “徐三,你去取刀具铁剪镊子来,胡名祖,你把那新作的四块长型夹板取来,婉儿,你去把药包与绷带以及擦拭毛巾拿来。”

    金家庄堡内,灯火通明的陈麻子医馆中,医师陈麻子,已迅速而仔细地验过侧躺在病床上的祖大乐伤情,对着旁边的几名伙计,和一直趴在床边哀哀哭个不停的祖婉儿吩咐道。

    听得陈麻子的吩咐,祖婉儿停止哭泣,和那些伙计一起,急急地开始忙碌开来。

    而李啸与家丁队长金大奎二人,则皆是一脸焦灼之色地站在一旁,沉默观看着整个救治过程。

    不多时,准备完毕,陈麻子便与几名伙计,用一根扁扁的木制口撬,撬开祖大乐牙口,把一个软木制成的咬物,塞在他的口中。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尚在昏迷中的祖大乐,因为手术的剧痛,而不小心咬断舌头。

    接下来,手术正式开始,陈麻子先从臂部开始处理。

    陈麻子手执一把大铁剪,先用力剪去露在外面的箭尾部分,随即放下铁剪,左手攥住残余箭杆,右手中执着一把刚在烛火上烤过的锋利小刀,一咬牙,将箭杆处的皮肉哗地划开一道,随后在喷溅而出的污血中,用镊子小心地拔开皮肤,分开肌肉肌腱,灵巧地绕过大血管与臂骨,小心翼翼地剜出了那精钢箭头。

    李啸看到,此时嘴中紧叨着一个咬物的祖大乐,虽犹在昏迷中,额头却突然涌出大颗的汗珠,他浑身剧烈颤抖,惨白的脸上呈现一种怪异的扭曲状态,显然是极其痛楚。那两名伙计死死按住了他的身体,防止祖大乐因为疼痛而弓身,以至损伤到了背部的伤口。

    李啸心下暗叹,这明末时代,医师动手术,基本上皆是没有麻药,全凭病人死扛。这般剧烈痛楚,后世在医院中全身麻醉做手术的人,绝难想象与忍受。

    旁观的金大奎,则是一脸紧张与苦楚交织的神色。看着自家主将这般受罪,这名家丁队长心下十分难过。

    “当”的一声,一个沾满血污开着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箭头,被丢在一个瓷盆中。

    一脸汗水的陈麻子,长吁了一口气,在用毛巾小心拭净了创口处的污血后,随即从祖婉儿手中取出金创药,小心地在创口上抹了一层,随后便用羊线小心缝合。

    很快,臂部箭伤缝合完毕,陈麻子让伙计们把祖大乐翻过来,俯趴在床上,然后用类似的手法,把射入祖大乐背部的那根轻箭箭头取出。

    直到这时,祖大乐身上衣甲,方被顺利剥下,陈麻子再给他背部创口上金创药,然后进行缝合。

    接着陈麻子按先背后臂的顺序,给祖大乐上夹板固定,四块长型夹板,两处伤口各用了两块。

    陈麻子手法老练,夹板打得又快又好,随后便用绷带仔细裹好。

    整个手术过程中,祖大乐一直昏迷不醒,倒是看得旁观的人忧心不已。

    随后,做完手术的祖大乐,依然被以侧躺姿态,卧放在一个隔出来的房间内的病床上。

    此时的祖大乐,气息虽然微弱,却已渐渐平稳。

    “李大人,也亏得祖大人有些运气。这两箭虽射得深,却是偏了些,没有射断骨头,两处皆是刚刚从骨头边上擦过,却是幸事。”陈麻子让一名伙计帮自已抹去满脸的汗珠,转脸对站立一旁的李啸小声说道。

    “陈医官手法高明,救治得力,本官替祖大人谢过了。”李啸一脸感激之色。

    “陈医师,我家大人应该没事了吧?”未等陈麻子回话,金大奎在旁边小声地插了一句。

    “唉,难说啊。现在我最担心之事,便是祖大人失血过多,身体抗不住,陈某这番辛苦,可就白费了。”陈麻子看了金大奎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这该如何是好?”金大奎一脸惶然。

    李啸拍拍金大奎的肩膀,轻声说道:“大奎,祖大人吉人自有天助,此处又有医师护理,不需担心。你们今天苦战得脱,已是疲累不堪,就先下去休息吧。明天,本官还有要事要安排你们。”

    金大奎长叹一声,用担心的眼神看了昏迷的祖大乐许久,方向李啸拱手告别而去。

    见到金大奎离去的背影,李啸心下又是一声长叹。

    这时,陈麻子与一众伙计,皆已悄然离去,此处房中,只留下祖婉儿一人,在这里看护她的父亲。

    “爹爹,你一定要坚持住,你要是有个意外,女儿也不活了!”

    祖婉儿伏趴在祖大乐床边,嘴中喃喃说道。她望着依然昏迷的祖大乐那惨白如纸的脸,俊俏的脸儿哭得有如梨花带雨,身体一起一伏地抽泣着。

    “婉儿,别说傻话了。祖大人他是朝廷武将,身体自比普通人强壮得多,此次手术亦是顺利,一定能挺过去的。你且下去吧,莫要哭坏了身子,也让祖大人好好歇息。”李啸在祖婉儿一旁话语柔和地劝慰道。

    祖婉儿缓缓起身,她那双哭红的明亮眼眸,凝视着李啸关切的面容,良久,方嘤地一声,扑入李啸怀里,又放声哭泣起来。

    李啸轻搂着她,小心地帮她拭去脸上的泪痕,他的心中,一时无限感慨。

    想当初自已送归祖婉儿回锦州,被祖大乐父子这般冷漠相待,生怕自已这样一个乡下猎户,高攀了他家的门庭,却没想到,事情几经周折,祖婉儿却已坚定地要与自已在一起。

    而现在,在这个宣府镇的偏僻边堡,自已竟成了未来岳父祖大乐的救命恩人。

    这世上的缘份,牵扯纠葛,种种奇妙际遇,岂可一言道尽。

    李啸陪了祖婉儿许久,方回府歇息。陈麻子亦派了其他妇人护士,来代替祖婉儿照顾祖大乐。

    直至深夜二更,李啸犹未睡着。

    他凝视着窗外的皎皎明月,英俊的脸上,表情十分沉峻。

    鞑子的大军,估计很快就要逼至金家庄堡了,自已现在,却该如何应对?

    现在自已之处,有三队盾兵306人,五队枪兵510人,横行队100人,鲁密铳手60人,玄虎骑40人,飞鹞子50人,共有战兵兵力1066人。

    另外,现在堡内还有各类辅兵700多人,以及杜少如部军兵480人。

    李啸知道,从这些天的训练中皆可看出,包括杜少如部军兵在内,这些辅兵的战力与自已的战兵相差太多。这些人,打打顺风仗,做点牵扯助阵之类工作还行,真要正面与鞑子硬碰硬,怕是难于指望。

    而按那两名骑兵的说法,鞑子有三千多人,就算在这场与祖大乐部的遭遇战中,折损了两三百人,尚有近三千之众,接近自已战兵数量的三倍!

    李啸确信,若是自已的战兵与三倍之众的精锐鞑子野战,恐是必败无疑。

    李啸军现在的唯一的选择,便是守堡战。

    只不过,这样的守堡战,同样十分困难。

    金家堡庄堡与大多数北地边堡一样,孤零零地矗立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由于长期天旱,护城壕早已干涸多时,里面堆满了垃圾与尘土。对于这样的城堡,鞑子可以四面围攻,而自已兵力捉襟见肘,若要四面分散而守,怕是相当艰难。

    可见,现在自已要做的,便是紧急派出求援人员,从他处军堡紧急调派援兵,若这金家庄堡的守堡兵力充足,这场战斗,尚是可为。

    只是,想从他处调兵,有这么容易么?

    次日天色刚刚放亮,一夜未曾睡得安稳的李啸,立即起床,随即匆匆用过早饭,便召集一众军将紧急议事并下达军令。

    李啸首先把自已对鞑子的猜测告诉众将,让他们知道,鞑子下一个目标,便是自已的金家庄堡。

    各名将领皆是大惊,只是听了李啸的仔细分析后,各人都认识到,这批鞑子,却是与找自已寻仇的。

    李啸随即向各名将领传达了,因为敌众我寡,故不与鞑子野战,并坚决守堡作战的意图。

    各名将领对李啸的观点,纷纷表示赞同。

    在这样敌我战力悬殊的条件下,还要逞英雄与鞑子野战,怕是只有那些能召唤飞机坦克大炮的主角才会这样选择吧。

    家丁队长金大奎亦叹道:“这些鞑子,野战着实厉害,我军1000军兵凭河固守,竟在短短一个时辰内便全军溃灭。依在下看来,若要与鞑子野战,当需有数倍之精锐兵力,方可与之抗衡。若是没有足够的军兵人数,守堡作战实是唯一之选。”

    金大奎说完,甲总总长田威问道:“大人,却不知还有几日,鞑子便会攻来?”

    李啸沉吟了一下,说道:“依本官看,最快三天,最迟五日,鞑子便要攻来。现在,本官估计他们已渡过南河北岸,正在将河边树木砍伐制作攻城用具,待攻城工具制作完毕,鞑子大军,定会全力向我金家庄堡进攻。”

    李啸的话语,让与会各人呼吸都不觉粗重。

    李啸看得出来,这些将领,都在极力控制不让自已表现出紧张的情绪。

    这个明末年代,这些鞑子在双方都是冷兵器状态下的野战搏斗中,其战力堪称顶级。缺粮少饷训练不足士气低迷的普通明军,根本不是其对手。

    见众人无甚异议,李啸咳嗽两声,便开始下达军令。

    “金大奎!”

    “在!”

    “金队长,现在小白阳堡处,还有辽东军兵多少人?”李啸问道。

    金大奎一愣,赶紧说道:“禀大人,当日我辽东前锋营军兵共三千人,随祖总兵祖佥事二将南下宣府镇入援。在全军抵达小白阳堡后,那指挥使杜诗,派祖佥事率一千军兵前往雕鹗堡守卫,小白阳堡中,只留有2000辽东军兵。昨日,在南河南岸一战中,1000辽东兵马尽皆折损,故现在小白阳堡内,只有1000名辽东军兵驻守堡中。”

    李啸点点头道:“金队长,本官令你立刻派手下骑兵,分别前往小白阳堡与雕鹗堡两处,请其速派援兵增援我金家庄堡,此事关系重大,十分紧急,请金队长万勿推脱!.”

    金大奎起身,向李啸拱手大声言道:“请大人放心,在下亲自前去求援!”

    金大奎刚刚出发,一旁的田威问道:“李大人,现在这龙门卫处,尚有三岔口堡、龙门关堡等其他军堡,为何大人不去其处求援?”

    李啸轻叹一声,说道:“此事本官早就想过!我等乃是外地客军,与那些宣镇守堡军将素无交情,想让别人派发援兵,哪有那么容易!若徒然去求,只恐自取其辱。本将思来想去,唯有这两处军堡,因为皆有辽东军兵在其处,且我等亦算卫指挥使杜诗大人的临时属下,故有可能求其派得援兵过来。”

    众人一时间,皆是沉默无语。

    他人知道,李啸所说乃是事实,明军内部派系十分复杂,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相当普遍。而在当地军兵与外地客军中,亦有各种各样的矛盾与利益冲突,若无上级调控,想指望这些宣镇本地军兵向自已伸出援助之手,绝对不可能。

    李啸接着下令,堡内战兵,由田威与段时棨两人总体负责,需加紧训练,务必让各人武艺愈发精进。

    田威与段时棨两人,同声应诺。

    李啸随后又安排,着管毅与安谦二人,于这三天内,带领全堡的辅兵与所有能干活的百姓,把金家庄堡墙外,那早已干涸变浅的护城壕,重新挖深挖宽,同时在壕底埋下由张铜柱等铁匠制作的尖锐铁签,布好后,再在面上用浮土与草席覆盖,作为掩饰,从而把护城壕作成一个环城而过的大陷井。

    李啸强调,如果完成了这项工作,尚有时间的话,则在护城壕外,再挖上许多深坑,坑中亦是多埋铁签,以尽力延迟敌军的进攻速度。

    总之,在兵力不足的现状下,尽量利用地利,是现在必段采取的步骤。

    管毅与安谦两人,亦一同应诺,并向李啸保证,会尽力做好这项任务。

    接下来,李啸交待后勤队的陈猴子,令他这几天,充足供应军兵们的粮食,以每人每天四斤米粮的标准,让各人吃饱,以便有充足的体力应战。

    另外,为应对可能会出现的长期围困,还要让后勤队带上堡内所有的四轮马车外出,务必尽力从汤泉河处备足军民用水,以及从边界山上,尽量多挖些煤块回来备用。

    对于李啸交待的事情,陈猴子连声答应下来。

    李啸安排完毕,金家庄堡内立刻忙开了。

    站在堡门望厅上的李啸,看着那些辅兵与百姓,扛着铁锹,担着簸箕,沿着那环堡而过的护城壕,挖土运泥,填埋铁签,到处都是沙尘滚滚人声喧哗,却是一片忙碌而有序的样子。

    而在堡内,全体战兵,分场地进行训练,一队队枪兵与盾兵,被田威等人安排在城墙上,实地演练如何利用堡墙掩护,阻止敌人的登城攻击。

    而陈猴子的后勤队,把二十辆四轮马车分成两队,在骑兵的掩护下,正一趟趟地从汤泉河中运水,从边界山处挖煤,一桶桶河水,一车车煤块,源源不断地运回堡内。

    看着各人尽心的表现,李啸脸上,稍显欣慰之色。

    时近傍晚时分,有军士来向李啸禀报,说一直昏迷的祖大乐,刚刚已经醒过来了。

    李啸十分欣喜,连忙对这名军士下令,立刻去千户官厅里,取一根自已从山东带过来的野山参过来,然后再去看望祖大乐。

    这次来宣府,李啸自已,带了数根极为珍贵的百年野山参和十多颗硕大的珍贵东珠过来,他的本意是,到了宣府这边,将来拜见上官时,不至于让自已太过寒酸。却没想到,现在正好用来看望自已未来的老丈人。

    李啸一进医馆房间门,便看到,醒过来的祖大乐,正无力地斜倚在床头,旁边一脸喜悦之色的祖婉儿,正在小心地帮他拭去身上出的夜汗。

    祖大乐同样一眼就看到了,手里拿着老山参,从门口微笑而入的李啸。

    两人远远相见,不觉相视一笑,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不过,李啸笑得爽朗,而祖大乐笑得苦涩。

    李啸走上前去,把那根粗壮的野山参交给祖婉儿,让她去给祖大乐熬碗参汤,给祖大乐好好补补。

    见李啸这般体贴,祖婉儿十分高兴,她脸上飞红,一双明丽的眼眸中满是柔情蜜意,如果不是顾及场合,她真想狠狠地亲李啸一口。

    随即,她接过野山参,小心地捧在手里,便快步退出房去。

    房间中,李啸搬过来一把椅子,对着正斜倚在床头的祖大乐坐下。

    “祖大人身体强健,恢复得这般迅速,李某闻之,十分欣然。”李啸笑道。

    祖大乐缓缓摇了摇头,苦笑道:“李啸,莫说客套话了。我已听婉儿说了,祖某这条命,若不是你昨晚及时搭救,早已丧于鞑子之手。说起来,倒是老夫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李啸大笑道:“祖大人客气了。我等皆是大明官军,守望相助,亦是自然。祖大人你也不必有何歉疚,现在就在我金家庄堡内,安心养伤便好。”

    祖大乐脸上绽起笑容,他用一种深沉的眼神望着李啸,淡淡地说道:“李啸,前几月,你派人送至锦州的信件与礼物,老夫已收到。你有这份孝心,老夫很高兴。我家婉儿能跟了你,却亦是一件好事。”

    李啸见祖大乐话中有话,他稍一沉吟,便立刻微笑回道:“小子李啸,多谢祖大人成全。”

    祖大乐摆了摆右手,轻叹一声道:“说什么成全的话,倒让老夫愧的紧。你一个出身微贱的乡下猎户,无依无恃,全凭着自已的本事,一步步打拼出这番事业来,实乃人中英杰也。没想到婉儿年幼,眼光倒是不错。相形之下,倒是自认一生阅人无数,看人甚准的老夫,大失了眼色。”

    “大人,云烟往事,不提也罢。现在李某,只想好好把这金家庄堡守好,不负朝廷与皇上所托,才是大事。”

    见得话题开始变得尴尬,李啸连忙扭转话题。

    李啸又与祖大乐闲聊了一段话,祖大乐脸带疑惑地问道:“李啸,说来也怪,按说现在鞑子重兵皆在大同山西一带,怎么宣府境内,竟突然来了这多达数千之众的鞑子,倒是十分奇怪?”

    李啸听得祖大乐这般发问,正在想该怎么回答祖大乐的问题。忽然,医馆外传来了一阵纷沓的脚步声。

    李啸一扭头,却见家丁队长金大奎一脸忧色地从门外闯入。

    “祖大人,你醒了么?身体可还安好?”见得祖大乐已然苏醒,金大奎快步上前,脸上挤出笑容,对祖大乐关切说道。

    祖大乐点点头,他看得出,这金大奎今天一脸苦相,心神不定,虽然这般问侯自已,却象是满腹心思与忧愁一般。

    他不由得疑惑地对金大奎说道:“大奎,本将看你神情之中,倒似有要紧急事一般,还不快快如实说来。”

    金大奎闻言,刷地伏跪于地,语带悲凉地说道:“祖总兵,李大人,在下无能,未能求得援兵,请祖总兵与李大人责罚!”

    “哦,这。。。。。。”祖大乐一脸错愕,显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金队长,你且详说下经过。”旁边的李啸低声说道,一脸沉峻。

    “禀李大人,我亲自前往小白阳堡请求援兵,却被那卫指挥使杜诗一口拒绝,说什么小白阳堡乃是龙门卫现在最为要紧之处,军兵断不可轻离,要我军好生自行守卫金家庄堡。在下反复哀求,说若宣府之兵不可调,把我辽东军兵剩下的1000名驻守军兵,调往金家庄堡以解燃眉之急亦可。可恨那杜诗亦是蛮横拒绝,说这些军兵现在已到宣府,自应听从当地将领调派。在下万般无奈,只得立刻赶回金家庄,向大人稟告。”

    金大奎说完,一脸懊恨之色。

    “那雕鹗堡的祖佥事,又是如何回应?”李啸面无表情,继续问道。

    “禀大人,听返回的另二名骑兵说,祖佥事听说祖总兵昨晚全军覆灭之消息,十分心忧。后知道被李大人您的金家庄堡援军救出,方脸现轻松之色。只是,在下所派的二名骑兵向其请求援兵之时,祖佥事一脸犹豫,说现在雕鹗堡兵力亦是不足,若要外派援兵,却是困难,还需仔细考虑考虑。二名骑兵无奈,只得返回复命。”

    金大奎说完这段话,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边恼恨地朝自已大腿上狠狠地捶了一下。

    “李啸,究竟是怎么回事?”祖大乐一脸讶异之色,向李啸急急问道。

    李啸不得已,只得把自已当日邀击正蓝旗牛录,现在导致鞑子报复一事,对祖大乐简略地说了一遍。

    祖大乐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苍白的脸上,突然涌起浓重的怒色,右手猛地击打了一下床沿,大喝道:“好个祖宽!你不过是一个我祖家的家奴,全凭我祖家之力方升得佥事高位,今天却这般畏怯自保,不肯出兵相救。这等忘恩家奴,真真气杀老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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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敌至

    “金大奎,速拿纸笔来!待老夫给那祖宽亲书一封,令其立即派出援兵!不然,我祖家再无他这忘恩负义的奴才!”

    身体虚弱的祖大乐,骂了一大段话,又喘着气向垂头站着的金大奎大声喝令。

    金大奎用一种请示的眼神望向李啸,李啸向他微微点点头,以示同意,金大奎急忙应诺而下。

    李啸心中,忽然满是感慨。

    那个自私猥鄙的龙门卫指挥使杜诗,为确保自已驻守的小白阳堡安全,不肯同意派出援兵,李啸早有预感。只不过,从祖家家奴出身的指挥佥事祖宽,面对落难艰危的旧主,竟也这般犹豫,不肯立刻派出援兵,这其中的人情冷暖,利益算计,实实让人叹息。

    李啸回想起从前在锦州时,广宁中屯所把总高朴的一众哨骑队被鞑子围困,身为前锋营暂代指挥的祖宽,却以军情不明之故,不肯派出援兵,以致高朴的整个哨骑队被鞑子全歼。可见祖宽这个人,虽作战勇猛,但在骨子里,是个犹豫不决难当大任之人。

    在明史上,祖宽这人,先是在陕西围剿流寇之时,因为犹豫不决,迨误战机,险被盛怒的洪承畴斩杀。后来又在鞑子入寇济南时,同样犯了犹豫不决瞻前顾后之病,以致所部军兵未能及时赶往济南救援,以至济南城陷,德王被杀,终被暴跳如雷的崇祯皇帝下令革职正法,一代勇将,至此殒命。

    李啸越来越认定了对祖宽的看法,那就是,这种人,只能被支配着使用,可以充分发挥其英勇强悍的一面,却不能让他担任独挡一面的主将,否则祖宽骨子里的犹豫与害怕担责任,定会误了大事。

    只不过,现在祖大乐自已愿亲笔写信,以强逼祖宽出兵,李啸倒是乐见其这般举动。

    现在金家庄堡兵力极缺,不管能来多少援兵,都是难得的好事。毕竟,前世有位伟人也说过:要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去争取胜利。

    李啸确信,祖宽还不至于为了这派援兵一事,与自已的恩主撕破脸。祖宽虽然犹豫,却也会知道,真得罪了祖家,这辽东之地,他是再难立足了。

    很快,金大奎拿着纸笔进来,此时,祖婉儿的参汤也已熬好,跟在金大奎后面进了房间。

    祖大乐一边不时喝上一口祖婉儿喂的参汤,一边皱着眉头奋笔疾书。

    李啸看到,祖大乐写信之时,不时咬牙拧眉,可见,祖大乐定是在信中,写了不少措词激烈愤恨之语。

    不多时,书信写毕,祖大乐把信纸装入信封,交给金大奎,一边大声说道:“大奎,你休辞劳苦,速速赶往雕鹗堡,将老夫此信给祖宽看,若其再不发援兵,你告诉他,从今之后,他再不要回辽东了,我祖家,就当没有这么一个无耻忘恩的小人!”

    “大人放心,在下这就出发!“金大奎双手接过信封,小心翼翼地揣入怀里,随即转身退下。

    望着金大奎快步离去的身影,眼神复杂的祖大乐,长叹了一口气。

    他快速喝完剩下的参汤,脸上渐渐泛起红色。

    这百年老山参,果是大补气血,效力非凡。

    祖大乐疼爱地抚弄了一下祖婉儿的脑袋,微笑道:“婉儿,为父无甚大碍,你且退下,我与李啸谈正事。”

    祖婉儿见得父亲脸色好转,亦是欢喜。她点点头,端起碗退出房去。

    房音中,又只剩下祖大乐与李啸二人。

    此时,两人脸上,皆是沉重而严肃的表情。

    “李啸,敌众我寡,你有信心守住此堡么?”祖大乐的声音很低。

    “祖大人,李某身为大明官军,恪尽职守乃是本份,只要我军奋力死战,这金家庄堡,还是能守住的。”李啸平静地回答道。

    祖大乐轻轻点点头:“很好。为将者,自胜方可胜人,你有这份信心,却是难得。李啸,若金大奎能带来援兵,那他们皆归你调遣。”

    李啸感激拱手回道:“多谢大人!”

    祖大乐摆摆手,脸上浮现淡淡苦笑:“可叹老夫现在受伤在床,帮不了你什么忙,实是无用。”

    李啸忙道:“大人不可消沉,有您这样的老将在军中,自是大壮我军气势,大人你就安心养病,守堡之事,在下一定会尽力做好。”

    祖大乐凝视着李啸的面容,低声说道:“李啸,若将来鞑子退出关外,你可有心,跟我重返锦州么?”

    李啸心里喀噔了一下,他笑了笑,淡淡回道:“在下在山东已建堡落脚,虽有周折,却还算顺利。在下说句实话,这辽东之地,将门遍地,各地皆已被利益分割,实难有我这般无依无恃之人的发展空间。”

    祖大乐轻叹一声,又眼光复杂地望着李啸说道:“李啸,老夫只希望,你虽在山东,将来若是辽东有事,亦能伸出援手。毕竟,辽东是你出身与起步之地,还是莫忘初心为要。”

    见祖大乐说得这般委婉,李啸笑道:“大人,李某岂是不念旧情之人,大人不必担心,将来辽东果真有事,李啸定会率军出援。不过现在,本官还是只想着要怎么守好此堡。”

    祖大乐脸现笑意,他连连说道:“甚好,甚好,李啸你有这份心,老夫便放心了。”

    两人又聊了一些堡内兵力派驻之事,这时,陈麻子带着两名伙计过来,为祖大乐重新换药。

    李啸见状,又再度叮嘱祖大乐好生养病,便告辞离去。

    次日中午之时,李啸在堡外视察军民挖掘壕沟,他看清由于体全辅兵与百姓的努力,估计到今天晚上,整个护城壕的挖掘及填埋铁签的工作,就可以全部完成了。

    见到手下的军民百姓们工作进度这么快,李啸很高兴。

    他对管毅与安谦二人强调,如果今天顺利弄完护城壕,那从明天开始,就可以再将城外各处空地,尽量多挖造一些深坑来,同样再于深坑中填埋铁签,从而尽可能地延缓敌兵上攻的速度,增加其进攻的难度。

    管毅与安谦连声应诺,随即下去传达李啸之令。

    忽然,远处哨探的飞鹞子,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炽热的阳光下,李啸搭凉棚望去,见得从东边远远地走来了一众军兵人马,正快步向金家庄堡行来。

    “大人,是金队长带着援兵回来了!”

    一名飞鹞子脸露欣喜之色,飞马赶到李啸面前汇报喜讯。

    很快,一脸微笑的李啸,看到家丁队长金大奎,带着数百人的队伍,意气昂扬地从东返回。

    “李大人,在下已从祖佥事处,顺利带回500军兵。大人,昨夜祖佥事见得祖总兵那封措辞严厉的信件后,吓得脸都白了。今天上午,便组织了500名步兵,交于在下带回。”

    李啸微笑着拍了拍一脸喜色的金大奎肩膀,微笑道:“很好,大奎你办事甚是得力。多了这些军兵,我金家庄堡成功守城的胜算又多了不少。本将已与祖总兵议定,这些军兵,暂都皆归于你部,你却需好好努力。”

    金大奎单膝跪地,大声说道:“请大人放心,在下定为祖总兵与李大人拼死而战!”

    一天的时间,很快又过去了。

    到第三天傍晚时分,李啸军的战前准备工作,已基本顺利完成。

    到现在为止,军兵们经过了三天的实际演练,对于守卫城墙、角楼、堡楼,堡门之类的守城战术,均已熟悉。堡内仓库中存放的各类守城的用具,诸如金汗灰瓶、撞梯锤之类,皆已摆放于城墙头之上。

    现在堡内,存放着堆积如山煤块,装得满满的,用拆除的空置房子砖块紧急砌就的巨大盛水库,以及2000多石米粮,近1000石豆料,李啸估计,有这些物质贮备,坚守一个月都不成问题。

    而在堡外,除了挖掘并填埋了铁签的护城壕外,在护城壕外的金家庄堡的四周,又挖了许多深坑,同样内埋铁签。李啸确信,有了这些提前做好的防御措施,当可大大迟滞后金军进攻的速度,削弱其进攻的力度。

    这一天,夕阳西下,所有人刚刚回堡,还未来得及吃晚饭,在角楼上眺望的堡兵,便远远地看到,从南边的旷野上,如同变魔术一般,涌现了大团大团的军兵,他们的阵势如此宽阔,仿佛铺满了地平线。

    “不好了,是鞑子攻来了!”

    在看清了那高高飘扬蓝绸金龙旗帜后,守望的堡兵失声大叫。

    凄厉的海螺号声大起,原本渐渐沉寂的金家庄堡,一下子又喧闹了起来。

    盾兵,枪兵,横行队,鲁密铳手,辅兵,纷纷跑上城墙,按演练的阵容,作出警戒态势。

    李啸全身甲胄俱全,在几名将领的簇拥之下,快步行到堡门望厅之上。

    脸色严峻的李啸,托起千里镜,仔细观看从南边汹涌而来越行越近的鞑子,内心之中,不觉揪紧。

    他看到,敌军之内,有正蓝旗本部女真鞑子军兵约1400多人,蒙古鞑子约600人,另举高举着黑底白色圆心旗帜的尚可喜部天助兵700多人。

    汉军的这些旗帜,是今年三月份时,皇太极亲自设立的。目的是有别于八旗,同时便于几名汉奸之间的旗色区分。若是孔有德部的天佑兵,则是旗色设定刚好相反,为白底黑色圆心旗帜。

    因为前世积累一些明史知识,李啸才能一眼就看出这些汉奸部队的种类。

    除此之外,李啸还看到,另有一些穿着破烂明军军服,垂首萎迷的军兵,人数有近一千之数。李啸估计,这样军兵,应该是这只鞑子部队,一路从大同杀回宣府,于路上攻破各类大小墩堡,所俘获的投降明军。

    而在这些在前面开路的鞑子军兵之后,则是多达一百五十多辆马车牛车的辎重队,车上绑堆着如山的粮食和银箱,以及分别捆绑扎好的布匹与绸缎。

    辎重队后,则是有近六七千之众的被掳百姓,男女老少皆有,大部分百姓被绳索一串串地捆缚在一起,人人都是满脸悲戚之状,凄惨的哭声遥遥可闻。

    这些被掳百姓中,还有一些健壮的男丁,被勒令扛带着四五十把攻城梯,四十多辆攻城盾车之类新造的攻城器具,被一小队鞑子军兵抽打着,喝骂着,以跟上鞑子前面的部队。

    李啸不知道,在他仔细观看正步步行近的鞑子部队时,鞑子阵中,被四十多名白甲包围在中间的甲喇额真爱巴礼,正与旁边的牛录额真拜克图两人,低声谈论着正在堡门上观望的自已。

    “大人,就是那个该死的明将,歼灭了我半个牛录!奴才敢料定,前几日在南河北岸,偷袭我追击骑兵的,亦是此贼!”拜克图一脸愤恨,咬牙切齿。

    “哦,是吗?这么说,这个尼堪明将,倒还算个有勇有谋之徒。只不过,以本将看来,此人身着我军白摆牙喇盔甲,身体也健壮,若能率军来降,本将怎么地也得向旗主大人请示,容留此人在我自已当名亲随白甲呢。”

    脸上两条交错可怖的刀疤,身材短粗,粗大下腭有如一只暴怒的猩猩一样前突着.身着华贵的冷锻蓝漆精铁甲的甲喇额真爱巴礼,对拜克图的愤恨全然不以为意,他以一种调侃的语气说出这番话。

    拜克图听得懂爱巴礼话语中的奚落之辞,他咬了咬牙,压住心头的怒气,又向爱巴礼提醒道:“大人,这个明狗甚是有勇力,其部下亦皆是精锐,以奴才看来,此人手下之军兵战力,在这些边地明军中,堪为翘楚。大人与其交战,却需小心为是。”

    “哼!拜克图,你是不是被这个无名明将打怕了,才这般为此人说话!看你这畏缩样子,哪里还有半点我八旗勇士的豪迈气概。以本将看来,分明是你自已无用,才被这无名明将给歼了部众,大灭了我正蓝旗之威风。”

    一脸不满的爱巴礼,斜了拜克图一眼,鼻子中冷哼了一声。

    拜克图一脸羞红,口中支吾,却说不出甚话。

    这些日子以来,他被旗下另外那些牛录额真们,在背后指指点点,嘲讽取笑,自已却只能装着没听见,心下的恼恨,无以复加。

    拜克图甚至于能感觉到,他现在带的剩下另半支牛录的军兵,对他的态度,似乎也有了微妙的改变,他们看自已的眼神,不似以往一般的充满尊敬,反而多了很多犹疑的神色。

    在女真部族这个只尊崇强者只遵守从林法则的族群中,头领的威望,完全要靠战绩来支撑。而打了败仗的头领,被部下看轻怀疑,被同僚嘲笑蔑视,自是最为自然不过。

    拜克图不再说话,他轻嘘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向爱巴礼略一躬身,便退回自已的牛录阵中。

    “传本将军令,现在天色已晚,离金家庄堡五百步外,扎下营寨,就地歇宿。”爱巴礼又看了一会对面沉默的金家庄堡,大声下令道。

    “嗻!”

    “对了,告诉儿郎们,今晚就不要浪费太多体力在那些汉人女子身上了,需得好好休整,明天一早,全军立刻开始攻堡,堡下之后,全堡的军民财物,任取任杀。”爱巴礼满是横肉的脸上闪过一丝狞笑,又对正离去传令的两名巴喀什兵大声说道。

    “嗻!”

    金家家庄堡堡门望厅处,见得鞑子大军开始安营扎寨,脸色峻刻的李啸,放下千里镜,也开始下达军令。

    “传我军令,今夜各面堡墙,皆安排辅兵,以接箭传号之法,好生值守。本官料鞑子必是明日天亮进攻,战兵全军今夜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日,便与鞑子决一死战!”

    “得令!”(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虎踞(一)

    如美人指甲一般细小鲜红的太阳,从遥远的地平线跃出,让原本单调苍黄的旷茫大地,开始呈现层次不同的色彩渐变。

    从金家庄堡开始,自西向东无限延伸的大地,由浅黄,至深黄,再变成暗黄,褐黄,最后成了一种模糊的黑黄色没入天际。

    只不过每个守城的军兵,均没有心情注意眼前的景色变化,他们的目光,被那几十名环堡打马哨探的鞑骑密切吸引。

    这些只着了棉甲或皮甲的轻骑,骑着健壮的辽东马,嘴边发出古怪的尖啸声,以东边为起点,由东至南,从南到西,再从西到北,最后返回东边,划了一个大圈,把整个金家庄堡全部哨探了一遍。

    鞑骑们随即回禀甲喇额真爱巴礼。爱巴礼一声冷笑,心下暗道,这个狗入的明将,果然设得这般阴狠的花招,可惜对我无用。

    而见到这些鞑骑这般环奔哨探,李啸心里,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就是,自已在城外的各类挖壕沟挖深坑之类的准备工作,很可能将会成为无用功。

    他的担心,很快就变成了事实。

    很多穿越小说中,敌人基本上有如一只受驯的野兽一般,主角设啥圈套就钻啥圈套,只会跟着主角的套路走,几千几万的兵力,在主角的风.流弹笑间,灰飞烟灭,成为了主角称霸世界的道路上一块不显眼的垫脚石。

    而李啸现在要面对的敌人,很明显,要比小说中的那些敌军聪明得多,也残忍得多。

    李啸看到,约有近一千多人的老弱百姓,被从被掳百姓中分离出来,随后被勒令扛起那长长的攻城梯,在后金阵声中一叠声的天鹅号中,从南边与北边两个方向,向金家庄堡的南面堡墙与北面堡墙头进攻。

    用老弱百姓的性命,来填充李啸深挖的沟壑城壕,用这些无甚价值的汉人尼堪的鲜血与尸骸,为后续的进攻部队打开一条血淋淋的道路,在甲喇额真爱巴礼看来,这实在是最正确不过的选择。

    前行道路开辟后,然后再向金家庄堡最薄弱的地方进攻,方是最能减少已方损耗的攻城方式。

    这个看似一个粗豪武夫一般的甲喇额真爱巴礼,其实是个心思颇为精细的人。

    爱巴礼看得很准,南北两处堡墙,正是整个金家庄堡的防卫设计上,最为薄弱之处。

    因为整个金家庄堡的防卫构造是,东西南北每个角上都有角楼,而在西面与东面,还另有堡楼一座。

    所以从进攻的难易程度上来看,东面因为有堡门与堡楼,堪称防卫最得力之处,而西边因为有堡楼一座,且要绕行一段长长的距离,故属于仅次一级的难攻地带。而只有两边各只有一座角楼的南墙与北墙,相对而言,则是最容易被攻破的地方。

    城墙头上的李啸军兵,都清楚地看到,南北两处,各有十架攻城梯在缓缓向堡墙行来。

    那些扛着攻城梯前行的老弱百姓,他们脸上都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神色,人人目光呆滞,只会按后面跟行押阵的一众鞑子军兵的命令,一步步地向南北两处堡墙扛梯靠近。不少的衣衫褴褛的百姓都是边走边哭,只不过在后面的鞑子喝骂下,无人敢停下迈向死亡的脚步。

    在这每个攻城梯后面,还跟了一队百姓,李啸知道,这些人皆是备用之物,一旦前面有扛梯的百姓死亡,可以立刻填补上去。

    看到这些被鞑子兵如驱赶羔羊一般的百姓,向自已的堡城攻来,守卫堡墙的李啸军兵,每个人脸上都呈现出一种痛楚揪心的神色。

    甲总总长田威狠狠地砸了一拳在面前的雉堞上,恨恨骂道:“狗入的鞑子!杀千刀的鞑子!有能耐,与俺真刀真枪杀一场,胁迫百姓攻城,算什么本事!“

    田威恨骂不已,李啸却是一脸严峻。

    他在心里,一点都不怪这些百姓。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哪怕有最短暂的苟且活命的机会,在生死存亡的一刻,也会备加珍惜。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后人莫笑前人非。

    在后来的岁月中,清军入关后的一路攻城夺地,多次使用同样胁迫百姓攻城的路数,就是再到后来的日本侵华,中华百姓的表现,亦是同样的麻木与悲惨。

    前领导人江伯伯曾回忆说,当年他还在读中学时,亲眼看到,只有两个日本兵,一人手持一把三八大盖,就横扫了他的家乡,抓了一千多人的劳工带走,无一人敢反抗。

    在残忍直接的暴力面前,手无寸铁一盘散沙的百姓,顺从于刀枪与暴力之下,实是最正常不过的选择。

    其实,在暴力下选择顺从而不是反抗这一点,各个民族都差不多,网上某些自以为是的少民,其祖先表现,往往比汉人更加不堪。

    俄国人向东方与中亚开拓时,灭了一个又一个汗国,亡了一个又一个斯坦,那些被征服的所谓黄金家族后代,表现都是相当驯服与配合。他们被俄国人抢走金钱粮食与女人,男人则被强迫征调到西线高加索山一带,去与奥斯曼土耳其打仗,为俄国人争夺原属于亚美尼亚人的高加索山南部土地。尽管俄国人这般残忍暴虐,这些蒙古人中,除了极少数的反抗者外,大部分人对于俄国侵略者,皆如羔羊一般温驯。用俄国探险家西米诺?杰日尼奥夫的话来说就是:“这些卑贱的蒙古鞑靼,在俄国的刺刀下,连正常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而现在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女真人,在清末时的表现,比最温驯的汉人还要脓包与无用。

    辛亥革命时,当时还只是一个英俊青年的蒋.委.员长,率领着一只由一百多名青年男女农民组成的奇异队伍,自称新军敢死队,仅仅是在浙江巡抚衙门外放了一把火,便把衙门里数百名全副武装的满人军兵吓得哭爹叫娘,迅速缴械投降,让前一天才纳了第八房姨太的最后一任浙江巡抚增韫,乖乖地成了俘虏。

    在开始弄清敌军现在主攻南北两处堡墙的时候,李啸便立即下令,两队盾兵,两队枪兵,驻防南墙。而另外的一队盾兵,三枪枪兵,以及横行队,驻防北墙。

    西面城墙,安排杜少如部480人的军兵驻守。

    东面城墙,则是金大奎部500军兵驻守。

    60名鲁密铳手,则分成4队,每队各15人,分守金家庄堡四个角楼,从角楼射孔中射击敌军。

    那新招的75名民户新兵,以及600多名被掳百姓新兵,则南北每面城墙处各分350多人,作为辅兵使用,进行浇金汁,砸灰瓶,摆击砸梯锤之类战斗。

    而全部的骑兵部队,则在堡内待命。

    另外,卫镇抚安谦带着45名堡兵,则在堡内维持治安与秩序,以及组织百姓们搬运守城物质,以保证战斗的顺利进行。

    “扑通!”

    “啊!”

    一声重物掉入洞坑的闷响后,又传来的轻微惨叫。李啸看到,一队扛梯前行的百姓中,领头的几个,掉入李啸军挖好的深坑中,随即被尖锐的铁签扎穿脚板或身体。

    这些原本就是老弱的百姓,在深坑中如同蚯蚓一般挣扎扭动了一下,便结束了痛苦悲惨的一生。

    眼见得攻城队伍停了下来,后面的鞑子兵立刻大声喝骂,让跟随着前行的百姓补充上去。鞑子兵们用力抽打着这些可怜百姓,让整个队伍继续向前而行。

    这些用身体与性命作炮灰与趟雷器的老弱百姓,不得不继续扛着长梯向堡墙而去。

    连绵的惨叫与扑通落坑的声音,不停地响起。

    百姓如同蝼蚁般死去,而他们的尸体,则成为了后面的人前进的踏脚石。

    但凡有行进稍慢者,立刻被押阵的鞑子抽打,而害怕犹豫驻步不前者,立刻被鞑子军兵就地砍杀。

    在堡墙上看着这悲惨一幕的李啸军兵,无不恨得直咬牙。

    这条用百姓的鲜血与性命铺就的前行道路,终于进入了鲁密铳手射程之内。

    “大人,敌人已进入一百五十步内,要不要让鲁密铳手开枪射击。”田威急急地向李啸询问道。

    .李啸轻轻地摇了摇头。

    “大人,莫非,你是怕伤了这些百姓?”眼见得那些百姓不断地向堡墙头行进,田威一脸焦急,压低声音问道。

    李啸脸沉如铁,他声音低低地说道:“不是,本官是舍不得浪费宝贵的射击机会。”

    “哦?”

    “火器总头赵杰当日对本官说过,使用鲁密铳时,最多连续击放十余次,便因枪管过热,而不得再用,否则有炸膛之忧。也不可强行泼水降温,恐致枪管脆化,需得过个几个时辰后,待其自然冷却,方可再使。现在若是射杀这样纯为炮灰的老弱百姓,殊无甚益。”李啸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田威,这些百姓死得再多,鞑子也不会心疼,同样会一**派来扛梯攻堡。还不如节约药子,待敌兵上爬之时,再行射杀,方能发挥阻敌之最大作用。”

    田威一脸不甘:“大人,鞑子这般猖狂攻堡,我军却无力阻止,在下心中实是不安。”

    李啸轻叹一声道:“战场之上,岂能尽如人意。这些鞑子皆是久战精锐,攻夺州堡已是相当老练,哪里会轻易中我军的套路。我军火器本是缺乏,若这般浪费打放,却是正中鞑子奸计了。”

    田威无奈,心下知道李啸说得有道理,只得不再吭声。

    李啸心下也在暗叹,自已这般做,也是实在没办法。要是有充足的守城火炮,李啸早就一发发铁弹打过去了,去把这些尚在路上的攻城梯,全部砸个稀烂。

    眼见得自已的攻城队伍离堡墙头已近,甲喇额真爱巴礼一脸笑容,他扭头对一旁的两名牛录额真塔喇木和查布禄大声下令.

    “塔喇木,查布禄,着你二部儿郎,上阵攻城,分攻南北堡墙,我派全部的跟役射手支援你们,争取一举拿下此堡!”

    “嗻!奴才遵命。”

    一脸拧巴干瘦的牛录额真塔喇木,和脸皮黑红目光凶狠的查布禄两人,一同大声接令,两人心下,颇为自已能得到了这个赢取头功的机会而得意。

    塔喇木不经意间向拜克图处斜了一眼,正遇上对方那嫉恨非常的目光。

    塔喇木心中冷笑,随即大声对自已部下下达进攻的军令。

    总共600人的两个满编牛录军兵,以及600多人的跟役射手,一同开始推着盾车上前。

    这时,李啸看到,鞑子军兵们,南北两处,都各有二十辆盾车跟了上来。

    只见那些盾车,每架盾车上都竖着一面旗帜,前面是高高厚实的木板,上面铺着厚厚的皮革棉被,可以有效地抵挡枪炮弓箭,下面有滚轮,转动灵活。此时这些盾车,沿着前面的扛着攻城梯的百姓开辟的血路,快速跟进。

    李啸知道,这些盾车,与那些攻城梯一样,是后金攻城的标准装备,每辆盾车后面,应该都藏躲着数十名鞑子军兵。

    这些开始快步推着盾车行进,以跟上前面攻城梯的鞑子军兵,与率领他们前行的牛录额真一样,每个人都是一脸期待与贪婪的神情。

    在他们眼中,这一直沉默的金家庄堡,无异于如同一只待宰的肥羊,估计只要自已攻上城去一次冲击,他们便会与他处那些训练士气低落的明军一样,立刻崩溃了。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在总共付出了近300名老弱百姓死伤后,攻城梯越过深坑,越过护城壕,终于摇晃着向南北城墙靠了过来。

    眼见到堡墙就在前面,分攻南北两处城墙头的塔喇木与查布禄皆是一脸喜色。

    “儿郎们,取梯冲阵!”

    躲在盾车后面的鞑子兵,听得自家牛录额真的命令,一部分鞑兵立即嚎叫着窜出盾车,从扛梯的百姓手中抢过攻城梯,继续向前冲去。

    另一部分,李啸看到,都是些鞑子的跟役,有女真人,也有蒙古人,站在南北两处城墙外的护城壕位置,各有近300名,依旧躲在盾车后面,屈膝盘弓,搭箭上举,准备在鞑子兵攻城时,用来压制城墙上的李啸军兵。

    而那些那些可怜的老弱百姓,在经过了这一段艰难的死亡行进之后,则终于得到了可以撤回本阵的命令,他们嚎哭着退了回去,大步向着本阵飞奔,却没有一个敢趁此机会逃跑。

    面容狰狞的一众鞑子,齐声吼叫着,高举着攻城梯,大步地冲到城墙之下,准备把登城梯搭在城楼上。

    见到鞑子们终于到了堡墙之下,上面的李啸军兵,有如一只沉默多时的野兽,终于露出了自已凶狠的獠牙。

    “狗入的,来得好!”南面城墙上指挥的甲总总长田威,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快意。

    南北城墙上,分别各有十多个被旺火煮得咕噜冒泡热气腾腾装满粪便的大锅,这些臭气薰天的沸腾粪便,便是所谓的金汁。现在,这一锅锅煮得极到火侯的金汁,在辅兵们的配合下,迅速从城墙上倾倒而下。

    “哗!”

    “哗!”

    “哗!”。。。。。。

    滚烫腥臭的大便金汁,给城墙下的鞑子们洗了个痛快的粪水澡。

    卫镇抚安谦,刚刚带领堡兵与百姓扛着一桶桶新舀出的粪水抬上城墙,他看到,那浓黄恶臭的金汁正从大锅中飘泼而下,纷扬洒落在那些正嗷嗷叫着欲把攻城梯靠过来的鞑子身上。

    那些鞑子军兵,但凡被这大便金汁烫到,便是皮开肉裂,惨叫连连。安谦清楚地看到,一团滚烫的粪水,浇在一个鞑子军兵头顶上,被烫得大声惨叫的鞑子,下意识地用手去抓头部,却一把连辫子带头皮都扯了下来,露出白森森的头骨。

    安谦感觉自已的胃开始剧烈地痉挛,一股恶心的东西从喉头剧烈上涌,再也控制不住的他,一下子趴在城墙上,大声呕吐,吐完白的吐绿的,最终吐尽清水,才喘息着爬起。

    安谦放声呕吐之时,正在北边城墙上督战的甲总副总长段时棨,见此情形,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随即他大喝道:“田总长的头道菜上了,我们这二道菜也该端上桌了。”

    段时棨一声令下,两处堡墙上,各有四十多个装满生石灰的一人多高的薄瓷瓶,有如冰雹一般,从城墙上猛地扔下。

    随着城墙下传来的劈啪爆裂声,一个个生石灰瓷瓶炸开,飞扬的石灰粉末,瞬间让大片的鞑子变成了瞎子。

    与此同时,大盆的脏水又从城墙上倾倒而下。

    生石灰遇水,立刻发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将那些幸运地躲过了滚烫粪水袭击的鞑子,被噼啪爆响的生石灰,烧得皮开肉绽,臭不可闻。

    李啸军这次金汁灰瓶攻击,至少造成了100多名鞑子军兵伤亡。

    李啸知道,在依然炎热的夏末秋初,这些被粪水与石灰烫伤的鞑子伤兵,由于粪便中含有多种致病细菌,他们的伤口一定会迅速感染溃烂,最终导致全身器官衰竭而死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200多名敌军,基本上是全部报销了。

    剩余的鞑子还未回过神来,四座角楼的鲁密铳手,终于开始开枪打放。

    “砰砰砰砰!。。。。。。”

    从射孔中伸出的乌黑鲁密铳枪管,首发的一轮,共有近五十根打响,枪口余焰火红,在大团涌起的呛人白烟中,若隐若现。

    四十多粒三钱重的细小铅弹,立刻又造成了二十多名鞑子军兵的死伤。

    躲在盾车后观战的两名牛录额真,眼见得自家精锐,还未开始攻城,便死伤如此之多,心中皆是十分恼怒。

    “快快放箭,压制明狗!”

    塔喇木与查布禄二人,几乎同时喝令旁边的鞑子跟役。

    在李啸军快意屠杀这些鞑子之际,那些躲在盾车之后的鞑子跟役,闻得命令后,立刻纷纷开始仰攻抛射。

    “嗖!”

    “嗖!”

    “嗖!”.。。。。。。

    一根根狠戾的轻箭,带着轻微的尖啸,向城头的李啸军兵射出。

    大部分箭矢,被盾兵的大盾摭挡,也有一些箭矢,越过盾牌,射中了后面的枪兵与辅兵,盔甲严实的枪兵,有少数几人受伤,而那些盔甲缺少的辅兵,则情况要惨得多,立刻有十多名辅兵或死或伤,从城头惨叫着掉落,摔成血肉模糊的肉饼。

    北边城墙头因为缺少一队盾兵,枪兵与辅兵受伤的状况更为严重,伤亡情况比南边多了近三分之一。

    鞑子跟役的连续抛射,给城墙上的李啸军带来了相当大的困难,由于大量辅兵死伤,严重滞缓了李啸军下一波砸灰瓶与倒金汁的攻势。趁着虎啸军出现短暂混乱的机会,二十把攻城梯终于搭上了南北两边的城墙。

    “咔嗒!”

    十五米长的攻城梯,终于靠在金家庄堡城墙上,上面的铁制搭钩,立刻钩牢了城墙雉堞,再难掰脱。

    攻城的鞑子们顿时士气大振,他们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立刻开始沿梯攀爬。

    残酷的攻城战,正式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虎踞(二)

    “入他娘,越怕死越要死!你们这些没卵.子的货,都给老子上!金汁、灰瓶、撞梯锤,一齐攻击!”

    眼见得一队队鞑子,沿着攻城梯嚎叫着快速攀爬而上,双眼血红的甲总总长田威,怒吼着对那些被鞑子箭矢射得往雉堞与大盾后直躲的辅兵们,大声下令。

    见得上官这副杀气腾腾地模样,辅兵们鼓起勇气,离开保护区,继续操作守城设备。

    喷涌泼洒的滚烫粪水如雨而下,一个个生石灰瓶纷纷抛砸而落,与此同时,堞垛上,传出一阵阵铰链滑动的声音,一根根粗大木头制成的撞梯锤,猛地从堞垛顶部哗啦滚下,随即以侧摆的方式,狠狠向着搭好的攻城梯砸去。

    李啸看到,一根约要两人才能合抱的粗大撞梯木锤,一头用铰链系着,另一头,则狠狠地侧砸在一架攻城木梯的中央位置,只听得喀嚓一声闷响,沉重宽阔的攻城梯竟被砸成了两段,上面正在攀爬的鞑子军兵,有如散落的蚂蚁一般,惨叫着从攻城梯上掉了下来。

    下面被粪便泼中以及被生石灰烧到的鞑子,发出连绵的惨叫,这些惨叫声中,不时夹杂着攻城梯被砸断的喀嚓声,以至随后攻城梯掉落于地的哗啦散落声。

    李啸军这番猛烈反击,虽然已方又有四十多名辅兵中箭或死或伤,却砸断了敌军的四根攻城梯,并又造成了80多名鞑子军兵死伤。

    南墙外的牛录额真塔喇木,见得已方进攻势头被压制,他从盾车后面探出头来,纵声大喝:“儿郎们,明狗子的撞梯锤不多,我们抓紧时间攻上去,很快就能攻下城头!”

    而在北边指挥的牛录额真查布禄,则在给自已手下军兵鼓劲的同时,让身旁的巴喀什兵给甲喇额真爱巴礼,打出要他立刻派出援兵的旗语。

    观战的甲喇额真爱巴礼,脸沉如铁,他恨恨地啐骂了一声,扭头对两名蒙古牛录额真,以及天助兵的总头目副参领班志富下令,令他们各自抽调400名军兵,紧急增援南北两边堡墙进攻的兵力。

    两名蒙古牛录额真应命而去,副参领班志富却是一脸犹豫之色。

    斑志富,是尚可喜手下亲信部将之一,今年年初从尚可喜投后金后,尚可喜被封为天助兵总兵官,班志富则被任命为副参领。

    据正史记载,投降后金后,班志富凭着残酷屠杀自已民族的“功劳”,发迹很快,一路晋升。后来尚可喜定藩广东后,由于在惨绝人譞的广州大屠杀中表现得力,班志富晋升为广州总兵,达到了人生的顶点。志得意满的班志富,于顺治七年重新翻建了广州的永泰禅寺,并亲笔撰写了夸赞自已“卓越武功”的碑文,这座寺庙保留至今,成为广州市重点文物单位。

    这次应正蓝旗主德格类的要求,尚可喜将班志富部的800援兵,出援正蓝旗,并归甲喇额真爱巴礼节制。

    现在正蓝旗的本部鞑子进攻受挫,甲喇额真爱巴礼让天助兵上阵的决定,让班志富心下十分不满。

    你们这些女真军兵都打不过,就拿我们汉军天助兵去填坑,这也太不地道了。

    “班参领,你要违我军令吗?!”爱巴礼两道凶恶的眼神,直直地戳在班志富那葫芦型的油脸上。

    “啊,奴才不敢!”

    心神不定的班志富,闻得爱巴礼这声怒喝,不觉哆嗦了一下,心里原本想着的反驳之词,一个字也不敢说,他咬了咬牙,连忙下面传令。

    “各位兄弟,待会上阵后,自已多点眼力价儿,若是势不可为,断不可硬攻,本参领就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手下那边汉军军兵上阵前,班志富最后小声地叮嘱了一句。

    “班参领,你放心吧,兄弟们都是打老了仗的,知道怎么做。”下面的将领一脸心照不宣之色。

    400名蒙古鞑子,400名汉军天助兵,呐喊着分别各奔南北墙头而去。

    此时,那些已连续抛射十多轮的鞑子跟役,皆是臂力衰竭,不得不暂时退出战斗。

    只不过,跟役此时退出,对整个战局并没什么影响。

    因为在南北城墙上,鞑子军兵皆已攻上了墙头!

    跃上城墙的鞑子,脸上皆有莫名的喜色,眼中闪烁着可得头功的贪婪之光,在他们印象中,只要攻上了明军的堡墙之上,那么自已接下来一顿冲杀,这些明军便要嚎哭着投降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想错了。

    鞑子们迅速发现,南北城墙上的李啸军,完全不同于那些软柿子一般的他处明军,这些冷酷整齐,甲胄武器精良的李啸军兵,更象是一架正在全力开动的杀戮机器。

    此时,各名辅兵已退下城墙,而站在靠近角楼位置的卫镇抚安谦,从一旁的堞垛处,清楚地看到了李啸军作战的细节过程。

    他看到,一个个鞑子呐喊着从攻城梯头跳下之际,立刻被几块呈半弧形包围的大盾包夹在中间,在他们还未站稳脚跟之际,每块盾牌之后,几根凶狠凌厉的长枪,立刻同时从不同方向攻来,这些鞑子的头部、或是****、或是颈部,立刻中了致命的长枪击刺,把这些还未来得及反应的鞑子,瞬间送入地狱。

    李大人之军,真乃我大明第一强军也!安谦在心下连声暗赞。

    堞垛的入口处,迅速地被鞑子的尸首填满。

    “杀鞑子,立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李啸军兵的怒吼声,在鞑子惨叫声的伴奏下,直冲云霄!

    只是,随着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鞑子开始从城墙上汹涌跳下,尤其是那些爬上来的白甲,因为穿着三层盔甲的他们防护良好,手中又有重型武器,一入墙头,立刻大砍大杀。有了这些强悍的白甲冲阵,原本被紧密包围的半弧型枪盾战阵,不断地被冲开变形,一时间,李啸军的盾兵与枪兵中,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只不过,刚有战兵死伤,立刻就有新的盾兵与枪兵补上去。

    南面城墙,一时陷入僵持,而北面城墙,在上次与骑兵的战斗中表现憋屈的横行队,这一次,终于迎来了大显身手的时机。

    “兄弟们,立功扬名,就在今日!”横行队队长安和尚,手中的虎枪挽了一个枪花,率先向冲上墙头的鞑子杀去。

    扩编至100人的横行队,有如一只嗜血的猛兽,立即跟着安和尚猛冲而去。

    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队,身着三重盔甲,有如微型坦克似的横行队员,人人手中那沉重的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重型武器,纷纷向站足未稳的鞑子军兵奋力砍杀。凌厉的刀光所至之处,横尸一片,血肉狂飚。

    与时同时,在角楼中射击的鲁密铳手,向那些在攻城梯上攀爬以及在梯下聚集的鞑子军兵,不停地装弹射击,枪声此起彼伏,不时有鞑子惨叫着倒地身亡。

    而开始跟随女真鞑子向上攀爬的蒙古鞑子与汉军天助兵,也纷纷加入战斗,让整个堡墙的争夺战,变得更加血腥激烈。

    金家庄堡的南北城墙,终于彻底变成了两座血肉磨坊。

    无数的鞑子的尸首与死去的李啸军兵的尸体,互相夹杂,横七竖八地乱躺了一地,这些生前拼死搏杀的敌我双方,死后的血,却终于流在一一起。让原本干燥的城墙马道上,因为鲜血的重叠漫流,变得粘稠之极,踩上却又湿又滑,几难站稳。

    约半个时辰后,始终保持着战斗阵型的李啸军,越战越勇,渐渐地将鞑子奋力冲开的枪盾战阵渐渐缩小,并将其重新逼回堞垛入口之处。

    而鞑子战至此时,原有的悍锐早已丧失,大部分人均已是精疲力竭,诸如蒙古鞑子与汉军,更纯粹是在为保命而垂死挣扎。

    见得敌军势颓,一直在冷眼观战的最高指挥官李啸,刷地拔出腰间雪亮倭刀,大喝道:“弟兄们,鞑子已是强弩之末,我全军一齐出击,击败流寇,就在此时!”

    李啸说完,与东面城墙上的金大奎部军兵,一齐向北墙冲阵而去。

    而西面城墙的杜少如部,则同声怒吼着折向南面城墙头冲去。

    两个马甲兵一齐嚎叫着向李啸冲来,李啸脸沉如铁,目锐如刀,口中一声大喝,叮的一声爆响,手中的倭刀大力磕飞了砍来的翎刀,随即一道白光划过,另一名马甲兵猝不及防,头颅顿时冲天而去。

    李啸拧身反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横刀冲过去,卟地一声,手中倭刀刀尖,已是扎透了被磕飞兵器的马甲兵胸膛!

    见得自已的最高长官亲自冲阵,瞬杀二人,李啸军中,爆发出震耳的齐声欢喝,被李啸激发出巨大勇气的全体军兵,昂奋而整齐地向越来越退缩的鞑子冲杀而去。

    北面城墙头的鞑子率先崩溃。

    最先溃逃的,是汉军天助兵。

    汉军的盔甲与武器,以及体力与训练度,均是远远不如后金鞑子。眼见得李啸军这般久战,犹是如此奋勇凌厉,已死伤80多人的汉军天助兵,无不心惊胆裂。不知谁发了一喊,原本还在不断向上攀爬的汉军,开始纷纷向下逃去。

    势头不利,保命要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副参领班志富的临行叮嘱,成了每个溃逃的汉军心中最大的支柱。

    “混帐的汉人,功亏一篑啊!”

    躲在盾车后指挥的牛录额真查布禄,脸上气得血红,几乎想把这些溃逃而去的汉军,个个斩成肉酱。

    “不要攻了,快撤!”

    查布禄明白,再打下去了,自已这支部队可就全完了,若是自已成了光杆司令,相信甲喇额真爱巴礼一定会气得把他一刀剁了。

    汉军一逃,北面城墙上人数已然不多的女真鞑子,士气顿是大沮,又听到了自家主子的撤退命令,这些鞑子,也开始纷纷返身,想从梯子上爬下逃回。

    想跑,没那么容易!

    已是杀红了眼的李啸军兵,一拥而上,大砍大杀,毫不客气地斩掉他们的头颅,刺穿他们的胸口。

    不过这些鞑子亦是精锐,在这般艰危情况下,后面的白甲兵自发奋死抗击,为另外的马甲兵与步甲兵,拼出宝贵的逃命机会。

    总共有80多名鞑子逃出生天。

    随后,他们便与下面的一众跟役一起,在牛录额真查布禄的率领下,推着盾车,还算有秩序地向本阵撤回。

    北面堡墙的战斗结束了,李啸立刻命令,除了金大奎部留在此处,将那些敌军遗落的攻城梯全部砸碎外,其余的全部军兵,立刻支援南墙。

    本来就在艰苦支撑的南墙鞑子,被这么多奋勇凌厉的李啸军合力齐攻,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崩溃了。

    “全军后撤,就此撤退!”

    与此同时,下面见得败象已定的牛录额真塔喇木,一脸灰败的他,气嘶力竭地向城头大声喝喊。

    听到他的命令,女真鞑子们尚且保持着秩序且战且退,而那些蒙古鞑子却是个个争先恐后向梯口逃去。

    “兄弟们,加把劲,鞑子已溃,多杀鞑子立功啊!”

    “万胜!”

    “万胜!”

    “杀鞑子,上天庭!”

    “杀鞑子,立功名!”

    田威欢喜的吼叫,得到全体军兵的齐声响应。气势如虹的李啸全军,大声喊着口号,每个人手中武器愈是舞得飞快。

    横行队副队长武壮,手中的虎刀鲜血淋漓,砍得已是卷了刃,此时原已疲惫的他,受全军将士那高昂的士气感染,却感觉手中愈是有力。他大喝一声,一道血红的光芒闪过,一个转身欲逃的身着皮甲的蒙古鞑子,被武壮从头到脚劈成两半!

    “操.你狗入武壮,浪费了老子一个宝贵的首级!”武壮身后,传来了横行队长安和尚的大声笑骂。

    被蒙古兵喷溅的鲜血弄得全身有如一个血人一般的武壮,爽朗大笑,抹了一把满脸的血渍,又继续向前冲杀。

    城墙头上剩余来不及逃走的鞑子,终于受不了李啸军这般凌厉无情的不停攻击,残余的鞑子们,纷纷扔了刀剑,跪地投降。

    如果不是李啸及时制止,这剩下的四十多名蒙古鞑子,二十多名女真鞑子,会被杀红了眼的李啸军瞬间杀尽。

    只有60多名女真鞑子和260多名蒙古鞑子,最终幸运逃脱。

    他们也与北面溃退的敌军一样,在丧魂失魄的牛录额真塔喇木的率领下,垂头丧气地推着盾车返回。

    李啸军此次守城战,终于大获全胜。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在全军将士嘹亮的军歌声中,被人人投注敬佩与尊崇眼神的李啸,很快便得到了管毅与一众监抚们的战果统计。

    “禀大人,我军此战,共歼灭女真鞑子430多名,蒙古鞑子130多名,汉军80多名。斩获首级为女真鞑子285颗,蒙古鞑子102颗,汉军62颗,另有俘虏人数为女真鞑子23人,蒙古鞑子48人,汉军10人。缴获盔甲655套,其中白摆牙喇盔甲38套,精铁甲63套,普通铁甲153套,余者皆为棉甲,刀枪剑盾无算。。。。。”

    管毅一脸喜色地汇报完,李啸点点头,却轻声问道:“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管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低声回道:“大人,此战,我军受损亦是颇重,盾兵战死31人,伤68人,枪兵战死49人,受伤85人,横行队战死7人,伤12人,另外辅兵受损最为严重,大部分死伤于鞑子弓箭之下,总共战死69人,伤143人。鲁密铳手中,4人因为连续打放次数过多,枪管炸膛,造成2死2伤,骑兵部队没有伤亡情况。”

    听完管毅的汇报,李啸心中也是一沉。

    这些鞑子的战力,确是相当不错。

    那些好不容易攻上城头的鞑子,还能给训练有素,极其讲究战术与配合的李啸军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让李啸心头有如压上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如果纯从拼消耗的角度讲,李啸军有相当大的优势。只是现在孤悬边境一隅,没有兵力补充,没有援兵来助的李啸军,真要与鞑子长期拼消耗下去,李啸相信,最后先完蛋的,肯定是自已。

    只是,事已至此,唯有决死一战,方可死中求活。

    在困难面前低头,永远不是李啸的作风。

    李啸军正在清点首级计算军功,同时让部队紧急休整之际,从鞑子阵中,跑来了一个汉人通事模样的人,对李啸大声喊话,请求李啸同意,让他们运走城下的鞑子尸首回去,同时不要攻击他们。

    李啸同意了他的要求。

    这样炎热的天气,这些尸首不及时处理,会迅速**发臭,极有可能爆发瘟疫。对于交战的两军来说,都会是一个灭顶之灾。

    李啸下令,将那些被斩去首级剥去盔甲的鞑子无头尸体,也一并扔下城墙,让鞑子们自去收拾。

    李啸军的牺牲军兵,则亦在堡内,快速统一火化,分别装入骨灰盒中。

    一个多时辰后,城下的鞑子及掉入洞坑中的死掉的百姓,在那些被后金俘获的明军士兵与百姓的清理下,全部装运回鞑子本阵。

    那名汉人通事见得任务完成,脸上一阵轻松,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地向李啸问道:“我家主子,甲喇额真爱巴礼大人,很想知道,将爷尊姓大名,现居何职?”

    “本将姓李名啸,乃是大明官军千户把总。”矗立城头的李啸,脸无表情地沉声回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虎踞(三)

    “入他娘,没想到守堡的,竟是这狗入的李啸!”

    阔大的牛皮军帐中,甲喇额真爱巴礼,听了汉人通事的回禀之后,怒气冲冲拍桌一声大喝。

    此时在地上,牛录额真塔喇木、查布禄、天助兵副参领班志富,以及两名蒙古阿鲁科尔沁部的两名牛录额真,正纷纷在爱巴礼面前的空地上,伏跪成一排。

    这些打了败仗的头领,正在爱巴礼面前伏地请罪。此时闻听汉人通事之言,这些人面面相觑,个个脸上满是惊疑之色。

    “那个李啸,听闻颇有勇力智谋,在辽东时,曾袭杀我八旗精锐哨骑43名。却没想到,此人现在却在这里。”牛录额真塔喇木小声地说道。

    “这便怪了,当日阿巴泰贝子征伐辽西,不是说李啸在辽东立足的不归墩,已被我大金军一把火烧了,然后此人无路可去,已畏逃山东了么?怎么现在倒在这宣府之地驻守?”查布禄一脸疑惑。

    爱巴礼心下亦是暗叹,没想到啊,竟然会在宣府镇这个偏僻边堡,碰到李啸这个煞星,倒是自已时运不济。

    只不过,这个李啸,就算再有能耐,现在驻守这偏僻小堡,兵微将寡,外无援兵,又能蹦达到哪里去!自已这次出兵,却定要把这个一直与大金作对的难缠家伙,彻底扼杀。

    若果能成事,那不单是旗主处,就是大汗那边,怕亦会对我格外青睐,另加厚赏了吧。。。。。。

    “哼,管他是怎么到这的,这根本就不是我军所该考虑之事!莫非你们认为,这堡是那李啸驻守,就可以为尔等此次打败仗开脱不成?!”爱巴礼一声冷喝,恨恨地环视了众人一圈,目光凶狠如刀。

    “奴才不敢!”

    地上伏跪的各人一阵哆嗦,整个帐中,瞬间安静无声。

    “此次战败,折损兵将如此之多,大挫我军锐气。你们说,却是何人之责?”爱巴礼言语狠厉,脸上两道深深的刀疤尤见狰狞。

    “禀主子,奴才认为,此战之败,各人皆有责任,但最大的原因,在于汉军!”

    牛录额真查布禄仰起头,大声对爱巴礼说道。

    “这话从何说起,溃阵而逃者,女真、蒙古军兵皆有,如何单责我汉军!”班志富闻得此言险恶,不由得双眼圆睁,急急而辨。

    “哼!怎么不能怪你,此时攻城作战,相比女真与蒙古军兵,汉军受损最少,又是最先临阵脱逃,此事为我亲眼所见,班参领,你却抵赖不得!”

    查布禄毫不客气地地回顶一句,斜视班志富的眼神,充满了仇恨。

    他无法不恨班志富,如果不是班志富的汉军率先败逃,自已手下的牛录军兵,也不会突然就面对李啸军的全力夹击,以致受损这般严重,满编的300军兵,竟只有80多人逃回,已是大伤元气。

    “查布禄说得对!这些汉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背后与那该死的李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才这般临阵脱逃,误我战机,以至我女真儿郎腹背受敌,至此大败。”

    一旁的塔喇木,见有机会可以把责任推在班志富头上,自然毫不客气地补刀。

    两名蒙古牛录额真,见得女真人把屎盆子往班志富头上扣,自然纷纷跟着落井下石。

    班志富见得众人的矛头都对着自已,皆欲拿自已当替罪羊,不由得又急又怒,他也顾不得许多,立刻大声喊道:“好啊,打了败仗,你们竟都算在我汉军头上了。我汉军才不过几百人,贵军有两千多人,纵有少数汉军临阵脱逃,又何妨大局?哼,若不是尚总兵之令,本将才不来趟你们这浑水呢。”

    班志富是真急了,只是他这埋怨之辞,瞬间引燃了甲喇额真爱巴礼的熊熊怒火。

    “班参领,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你以为,你汉军不是我大金一员,我正蓝旗竟使唤不得了么?”爱巴礼一声冷哼,目光中满是凶狠之色。

    “甲喇大人,奴才不是这个意思。”班志富自知失言,心下甚是懊悔,急急自辨。

    “哼,你休巧言令色,本官全程观战,心下自是明白。当时本将派你部出战,你便多有犹豫不满,随后汉军又率先溃逃,本战之败,实是首因。如不惩戒,如何服众。”爱巴礼一言定音,随即拍桌大喝:“来人啊,将班志富拉出帐外,就地斩首!”

    两名白甲兵一声应诺,大步冲向班志富处,将他从地上强拽起来,便往帐外拖去。

    “甲喇大人饶命啊!奴才冤枉,奴才对大金乃是忠心耿耿哪!”班志富一脸惨白,大声求饶。

    “拉出去!”

    “甲喇大人!奴才纵死,亦有话要说,若再这般强攻下去,我军断难拿下这金家庄堡!”在快要被拉出军帐之际,班志富以最快的速度喊出这句话。

    “哦,。。。。。回来。”

    听得爱巴礼这淡淡的一句,两名白甲兵放下班志富,从死亡边缘挣回性命的班志富,身体一软,伏趴于地。

    爱巴礼粗短的眉毛一跳,脸上闪过一丝讽刺的笑意:“班参领既这么说,本将到想听听缘由,若说得有理,可免死罪。”

    “多谢甲喇大人,多谢甲喇大人!”班志富膝行向前,连连磕头道:“大人,请恕奴才直言,那明将李啸,已将金家庄堡守得极为稳固。我军若再这般强攻城墙,除了自损兵将外,实难获胜。除非另设他计,不然,这金家庄堡未克,我军已是自困矣!”

    “哦,听你的意思,班参领却有甚新计策?”

    “大人,在下此计,其实已是思虑良久,只是一直不得有机会对大人说明。现在,但求大人一听奴才之言。”

    “讲!”

    班志富膝行几步,靠近甲喇额真爱巴礼,低声地将自已计策讲出。

    “嗯,班参领此计嘛,却是不错。你们这些汉人,打仗不行,阴谋诡计却是不少。不错,本官准了,将来若攻破这金家庄堡,本官算你们汉军首功。”爱巴礼咧嘴大笑。

    “奴才代全体汉军,谢过甲喇大人。”班志富见自已计策被采纳,亦是一脸喜色,又向甲喇额真连连磕头。

    .。。。。。。

    三天的时间,倏忽而过。

    这三天,李啸军抓紧时间,重新整编部队,以准备下次战斗的到来。

    加上这三天伤重不治军兵的死亡,在上次的战斗中,李啸军总共战死人数为,战兵115人,辅兵76人,还有总共近二百多的伤者尚在治疗中。

    为了补充损耗,李啸将近200人的辅兵补充进入战兵队伍中,除了鲁密铳手因为没有多余的鲁密铳可以使用,故只剩56人外,其余的三队盾兵、五队枪兵、100人的横行队,皆补充完毕。

    而盾兵与枪兵损耗的武器,张铜柱的铁匠铺,亦已紧急修理完毕,让这些新补充入队的新兵,可以很好地使用。

    接着,李啸军开始换装,把缴获的盔甲,按精良程度的不同,优先补充到不同的战兵队伍中。

    横行队全部着装白摆牙喇盔甲以及精铁甲。

    枪兵全部改为铁甲,只有约一队人因为铁甲数量不足而穿棉甲,

    盾兵与鲁密铳手全部身着棉甲。

    剩下的260人的辅兵,也全部换着棉甲,增加防御力。

    至于还有多的200多件棉甲,李啸则给本次表现突出的金大奎部的辽东军兵,以及杜少如部的本地宣府军兵换上。李啸大度的做法,让他们十分感激。

    尽管这次城功的守城战,让李啸军全军士气大涨,只是,李啸知道,真正艰苦的战斗,其实还没有到来。

    敌军的下一步,会怎么做?

    这是李啸这几天,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

    他不认为敌人有这么笨,总会一直用上次那套进攻方法死拼到底。那么,他们会怎么做呢,用什么新的攻城方法来进攻呢?

    没有人能回答李啸这个疑问。

    李啸在已清理干净的城墙上缓缓踱步,他眺望远处那连成一片的鞑子营地,面色沉峻如铁。

    这三天中,鞑子每天都让百姓挑土运沙,已将金家庄堡南北城墙外的深坑与堑壕全部填平。而兵缺将少的李啸军,并没有派兵出击驱赶这些百姓。

    与其将来还是要用百姓的尸体来填平这些深坑与壕沟,现在他们要填就填吧。

    毕竟不管如何,这些深坑与护壕,对于鞑子军兵来说,已是全然无效。既然已起不到防护作用,李啸自然没必要在这方面多费精力。

    。。。。。。

    第四天上午,李啸全军刚刚吃过早饭,从城外的敌军阵中,传来的嘹亮天鹅号声,宣告敌军一次新的进攻,又开始了。

    李啸全军,开始紧急应战。

    又是南北两处各扛10把攻城梯远远地扛了过来。只不过,李啸注意到,这些扛攻城梯的队伍,从上次的老百姓,换成了被鞑子俘虏的明军。

    甲总总长田威一脸揶揄的笑容:“操,这些狗鞑子,又来他娘的老一套!好啊,老子就跟上次一样,送你们上西天!”

    田威的话语,让旁边的守堡军兵一阵哄笑。

    每个军兵都感觉,这些鞑子又是这般进攻,看来黔驴技穷了。

    李啸军的乐观态度,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

    “快看,那是什么?”

    一名在堡楼顶端眺望的堡兵,突然大声说道。

    李啸托起千里镜,仔细看去,他看到,有十个奇异的物体,正从鞑子阵中推出,向南北两处城墙缓缓推去。

    看到这些古怪的东西,李啸全军,满是惊愕。

    此时,随着鞑子们越推越近,李啸终于看清楚了。

    这外型古怪的东西,是鞑子用四个盾车两头两尾拼装在一起,中间空了大块空地,用来躲人在里面。上面则是钉了厚厚的木板,木板上又蒙了牛皮与湿被,用来防泼粪与灰瓶。从整个外观上看去,倒有点象后世的汽车一般。

    “这狗入的鞑子,做出这些玩意,究竟搞的什么名堂?”田威看着越推越近的这些东西,亦是十分讶异。

    这些东西,紧跟在攻城梯之后,在攻城梯摇晃着向城墙靠近之时,这些东西,也缓缓地向南北两处堡墙头靠去。

    到现在这个时候,李啸终于明白了它的用途。

    “狗入的鞑子!他们想把城墙挖塌!”

    李啸这声大喝,让全体守堡军兵不觉一惊。

    挖开城墙?

    敌军竟有这般招数?

    “这金家庄堡城墙,乃是夯土筑成,并未包砖,年深岁长,内部早已松动,敌军这般进攻,却是狠辣!”李啸咬牙叹道。

    “李大人,若是这般,却该如何处理?”旁边田威急问。

    “迅速组织金大奎部与杜少如部两处军兵,烧燃煤块,然后倾倒下墙,务必将这些挖墙用的摭具车全部烧毁!”李啸紧急下令。

    “得令!”

    李啸刚布置完,“咔嗒!咔嗒!”的声响四起,那些被掳明军,已将攻城梯靠住城墙,开始向城头攀爬进攻。

    飘泼的粪水金汁与纷扬的生石灰瓶,几乎同时砸落,与此同时,撞梯锤也开始向攻城梯上狠狠砸去。

    李啸军这次的防守配合,比上次熟练很多,而这次进攻的敌军,又是那些士气低落被掳明军,难得有几个明军爬上城头,立刻就被故而李啸军的防守任务,十分轻松。

    李啸看到,极多的被掳明军在城墙上被滚烫粪水烫得哇哇惨叫,纷扬的生石灰更是扬成大片夺命的白雾,将这些被洒中的被掳明军烫死或烧瞎眼睛。

    只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有三架攻城梯被李啸军狠狠砸断,上面的敌军惨叫着掉下去。

    只有少数几个敌军爬上城墙,随即被严阵以待的李啸军迅速刺杀。

    在这看似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李啸脸上,却是十分严峻。

    他清晰地听到了,堡墙下传来叮叮当当的凿击声。

    南北堡墙下,分别各有5辆这样的摭车靠在墙边,凿击声十分刺耳,似乎脚下的城墙,也正传来轻微的震动。

    李啸明白了敌人的伎俩。

    让被掳的明军进攻城墙,实为佯攻,为的是牵制自已的兵力。而底下挖掘城墙,才是敌人的重点进攻所在。

    能不能及时烧毁这些摭具,成了能否保住堡墙的关键。

    堡内广场上,安谦带着百姓们,燃起一堆堆煤块,每堆煤块烧旺后,便有金大奎部或杜少如部军兵,分别用铁桶装着,提去南墙或北墙,然后从城墙头上倾倒而下。

    金家庄堡内有充足的煤块,金大奎部与杜少如军兵,发狂地在广场与城墙间来回奔跑,不停地重复着装煤与倾倒的动作。

    而在这时,站在沟壕之外的鞑子跟役,又开始轻箭抛射。

    不时有李啸军辅兵,金大奎部军兵,杜少如部军兵中箭倒下。不过现在各人皆着棉甲,与上次相比,死伤人数少了很多。

    终于,有五辆这样盾车改装的摭具,开始燃烧起火。

    摭具下面的挖墙百姓却不敢逃跑,外面的押阵鞑子,喝令他们继续加快进度挖掘。

    “轰隆!”

    一辆这样的摭具车终于垮掉,将里面大部分百姓砸成肉酱,只有少数几名烧得有如火人一般的百姓,嚎叫着跑了一段距离,便倒地而死,直至被烧成一片焦炭。

    又接连有两处这样的摭具被烧垮,里面的百姓,同样难逃一死。

    终于,在六辆摭具车皆已烧毁之际,南北城墙处,各有一辆摭具车外的押阵鞑子,向本阵打出了已成功挖出置放坑洞的旗语。

    看到旗语传来,天助兵副参领班志富,一脸喜不自胜。

    他立刻对正扛着状如棺材一般的两个长形大木箱的两队汉军,大声下令:“尔等速速出发,若能成功炸塌堡墙,算你们首功!”

    “得令!”

    在明朝时,用这样的爆炸木箱来轰垮城墙,明军与流寇皆是常用,甚至为了省得麻烦,直接使用棺材来填充炸药。前几年,反攻登州的战斗中,武状元王来聘,便是用这样的棺材制成的爆炸木箱,成功轰塌了登州城墙,虽然自已随即被叛军射死,却让明军最终成功攻入登州,扫灭了残余的来不及撤走的孔有德部叛军。

    班志富从被掳百姓中找到了几名工匠,将全军所有的火药与猛火油收集在一起,利用这三天时间,制成了这两个爆炸力度十分惊人的爆破箱。

    这才是班志富真正的杀手锏。

    两队汉军,扛着用猛火油与黑火药共同合制的爆炸箱,快步分别冲向南北城墙而去。

    而在这些汉军之后,大批的鞑子步兵,裹胁着滚滚如潮的百姓,一同向李啸军堡墙行去,准备在堡墙破后,用百姓冲阵作掩护,攻入堡内大砍大杀。

    在李啸看到那些汉军军兵,正大步扛着那状如棺材般的木箱,向自已的南北堡墙快步而来时,他瞬间变了脸色。

    上当了!

    原本以为敌军只会这样缓慢地挖开城墙,自已还有足够的时间扔下燃煤来狙击,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炸药!

    “全体战兵下城!金大奎部与杜少如部继续守卫城墙,挡住敌兵,万万要小心城墙垮塌!”李啸嘶声大吼。

    “砰!”

    “砰!”

    在全体战兵纷纷跑下城墙后,从南北两处堡墙下,皆传来一声几乎让人震破耳膜的巨大的爆炸声响。

    李啸感觉到脚上的大地猛的一震,几乎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站稳的他,透过弥漫堡内的漫天灰尘,吃惊地看到,南北两处城墙上,赫然出现两个皆有三米多宽的巨大豁口!

    一些还未来得及及时躲避的金大奎部与杜少如部军兵,被爆炸的强烈气浪冲击,有如纸片一般摔向空中,随即惨叫着摔落于地,血肉模糊地死去。

    “哈哈,吾计成矣!”汉军副参领班志富一脸得意,拍手大笑。

    一旁的甲喇额真爱巴礼,则是一脸兴奋至极的表情,双眼都闪着贪婪的红光,在他看来,现在终于出现了这两处巨大缺口的金家庄堡,简直就是一名被他彻底扯掉了摭羞布的赤.祼美女。

    “全军听令!令明国百姓于前冲阵,全体步兵攻入堡去,将金家庄堡夷为平地!将狗贼李啸,斩为肉酱!”爱巴礼将手中钢刀奋力上举,纵声大喝。

    (多谢曦翱鼲见,wangang9349a的月票,感谢支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虎踞(四)

    “传我军令,盾兵在前,枪兵在后,堵住缺口,务必不得让敌军入堡!”见到堡墙外浩荡人群,正快速冲往南北两处城墙豁口,李啸沉声下令。

    “大人,鞑子令百姓冲阵在前,我军却该如何处置?”甲总总长田威的声音,急切而焦燥。

    “皆杀!”

    “啊。”

    “鞑子裹胁百姓,夹杂其中,骤然之刻,孰可分别!若放其入堡,我军必溃!”李啸的声音,有如钢铁般冰冷:“传本官军令,但凡冲到豁口者,无论是鞑是民,尽皆杀之!”

    “得令!”

    随着李啸的军令下达,守卫南北城墙头两处豁口的李啸军兵,顿时成了两架冷酷的杀戮机器。

    从空中往下看,敌我双方殊死争夺的堡墙豁口处,简直就是最为血腥可怖的无间地狱。

    大股大股的百姓,男女老少皆有,纷纷哭喊着向豁口冲来,这冲力巨大的人口洪流,却被豁口处一个半弧状包围着盾兵阵列死死顶住。大片的人群直接撞击在大盾上的精钢尖刺上,将整个身体扎透,直接哀嚎着死去。

    前面的人被扎死,后面的人群却依然疯狂地往前挤,这时,大盾后面的枪兵那手中的长枪,有如狠毒的长蛇,对着他们的头、胸、颈各部凌厉刺杀,一击致命,断难再活。冲过来的人群,但凡中枪者,无不鲜血喷溅,迅速死去。

    这只是李啸军的地面防卫,而在豁口两端的城墙上,则站着大队的辅兵,正不停地从上方将滚烫的粪便金汁和一个又一个生石灰瓶,不停地往豁口下的百姓与鞑子阵中,倾倒砸下。

    冲阵的人群,在李啸军凌厉的立体式攻击下,惨叫之声震天动地,鲜血与碎肉四处飞洒,腥臭的金汁与人体内脏气息相混合,形成一种让人极度恶心的气味,漫天飞扬的生石灰粉则几乎让人难于呼吸。在这一片喧嚣与混沌中,地面上迅速被百姓的尸体重重叠叠地铺满,而在累叠得让人心惊的尸体下,那洇泅开来的的鲜血,粘稠滑腻,四处溢漫,让人几难站稳。

    这是一场彻底没有底线的战斗。

    男的,杀。

    女的,杀。

    老人,杀。

    小孩,杀。

    每一个守阵的李啸军兵,都牢记了李啸的那句话:“但凡冲阵者,皆杀之!”

    在哀哭着冲阵百姓看来,面前的李啸军,简直就是恶魔的化身,不停地吞噬着汹涌而来的血肉,带走了一个又一个悲苦可怜的灵魂。

    可怜那些百姓,依然在前赴后继地不停冲来,仿佛将李啸军冲垮了,就能有活路一般。

    这些可怜的人,其实已没有选择,因为他们只要稍微一退,后面押阵的鞑子便立刻对他们或砍或杀,丝毫不留情。

    站在枪盾战阵之后的李啸,透过呛人的生石灰尘雾,隐约地看到,竟有一名怀抱着小孩的妇人,也嚎哭着跟随这些人群,赤手空拳前来冲阵。

    人群拥挤而混乱,这名妇人手中的孩子不慎掉落于地,随即被疯狂的人群踩入尸堆中,再不复见。

    妇人疯了一般的大哭,欲躬身挖出孩子的她,却被后面人流推挤着,踉跄地向前冲带,随即被一名李啸军枪兵,凶狠地扎穿了胸口,鲜血如泉喷涌,惨叫着倒下。

    与此同时,上面大团的粪便金汁汹涌而下,将这名妇人的尸首与旁边的一众百姓,染成同样腥臭的暗黄。

    见到这悲惨至极的景象,李啸心下,有如刀割。

    没有任何人情、道德、良心、法律的制约,只有如同野兽般的厮杀,只有你死我活的争斗,只有尸积如山,只有血流成河,只有刀剑的铮鸣,只有濒死的哀嚎,这就是真实的战争,残酷的战争,剥去一切美化血淋淋的战争!

    只是,这个战乱之世,这个鞑子欲毁我华夏千年衣冠文明的黑暗时刻,唯一中止战争的方法,却是只有战争。

    唯有将这些鞑子流寇统统消灭干净,战争才会最终平息,神州大地才会重回安静和平。

    各位乡亲,各位百姓,我李啸造下这般罪孽,若有来世,就让李啸当牛马以报吧。

    一片昏蒙中,这位来自现代社会的年轻千户,脸如寒铁,心下之痛苦,无可言诉。

    残酷的杀戮进行了约半个时辰,豁口处尸堆如山,地上的血液几可没至脚踝,让拼死守卫的李啸军兵,几难站稳,不时有人摔倒在地。

    人群依然不断从两处豁口涌来,看不到任何停歇的事态。战至此时,李啸军兵皆已甚为疲累,原本严密的枪盾战阵,渐渐地被冲开,露出或大或小的空隙。

    迅速地就有其他枪兵或盾兵补上缺口,让整个守卫战线能依然勉力维持。

    战此至时,冲过来的人群中,百姓越来越少,诸如女真、蒙古、汉军之类鞑子军兵却越来越多。

    现在李啸军其势已疲,而这些鞑子因为刚刚皆是百姓冲阵,此时皆是以逸待劳。各类鞑子凌厉冲杀,让疲惫应战的李啸军兵,不时惨叫着倒下。

    远处观战的甲喇额真爱巴礼,一脸得意。

    旁边的牛录额真塔喇木、查布禄,汉军副参领班志富等人,亦是满面喜色。

    狗入的李啸,看你还得支撑多久!

    在又鏖战了半小时后,这是南北城墙两处豁口,李啸军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疲惫交战的盾兵与枪兵们,皆被推得不断向后退,露出的空缺,已是越来越难于补上。

    此时,在北墙上的那些被掳明军,终于被金大奎部及横行队,联手杀退,爬上来攻城的被掳明军人数越来越少。

    而在南墙上,本就战力最差的的杜少如部,死伤者已近半,眼见得已是不支。

    李啸急令,守卫北墙处的金大奎部,分出一半,紧急赶去增援南墙。

    而横行队,则紧急抽调到城墙之下,分成南北两队,拼死堵住缺口。

    有了金大奎部的一半辽东军兵支援,南墙局势好不容易稳住,并开始渐渐取得优势,压得那些同样疲惫的被掳明军,不停地往城墙入口处后退。

    这时,李啸看到,从医馆方向,竟然有一百名军兵摇晃着走出来,人人皆已披甲执刀,看起来,却是要来加入战场。

    他们中领头者,竟是副总兵祖大乐!

    “总兵大人,你伤势未愈,如何竟来参战?”李啸一脸惊讶地发问。

    “咳,又没伤到骨头,有什么大不了。现在情势如此紧急,本将与这一众轻伤员,如何还能在医馆内安躺得了!现在由你吩咐,让我等速速前往救援。”祖大乐摆摆手,急急回答。

    李啸看了看局势,心下立刻做出决定。

    现在最轻松的,当属北面城墙上那些稀稀落落上攻的明军了,就派祖大乐他们去替换那另一半的金大奎部军兵吧。

    李啸随即下令,由祖大乐部及一众愿意参战的伤员,接替那一半的金大奎部军兵守卫北墙,而把抽调下来的半部金大奎部,就地防卫愈加吃紧北部豁口。

    李啸军现在,基本把全部的兵力,用到了极限。

    不停汹涌进攻的鞑子,在拼死守城的李啸军阻击下,最早的那股凶悍的气势,渐渐消失了。

    双方打到这个时候,已基本上到了纯粹拼消耗阶段。

    尽管李啸军在战术、组织度、配合度上要比混杂在百姓中冲来的鞑子强得多,却也架不住鞑子的数量太多,又是混杂在百姓之中冲阵,让李啸军陷入了越来越被动的局面。

    李啸牙肌一咬,刷地抽出倭刀,亲自上阵冲杀。

    “大人亲自上阵了!”

    在军兵们的欢呼声中,李啸与南边的半队横行队,对不断地想从缺口处绕过来的敌兵,奋力砍杀。他一个人连杀两名步甲兵与一名蒙古鞑子,让周围的李啸军兵,士气为之一振。

    横行队更是有如一只发狂的机器野兽,每个军兵都在挥击着手中的重型武器,对冲过来的鞑子与百姓,疯狂杀戮,安和尚与武壮两名队长,皆杀得已如血人一般。

    两军又相抗了一段时间,李啸军还是被压得不断后退,盾兵与枪兵不断伤亡,军兵的惨叫声越来越密集。而横行队与抽调下来的金大奎部,也伤亡了不少,不时有人倒下。

    战至此时,金汁与灰瓶均已消耗完毕,城墙上面的辅兵,再也帮不上忙了。

    只不过,由于李啸军的顽强抵抗,鞑子战阵也终于扛不住了,这些久经战阵的鞑子,皆是深深震惊于李啸军的强悍战力,越来越多的鞑子开始力竭不支,诸如汉军与蒙古鞑子中,更是多人已是勉力支撑。

    李啸敏锐地观察到,敌我双方,终于皆到了最后的临界点了。

    现在,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还有,谁能施出最后的杀手锏了。

    “甲喇大人,我军步兵已竭,请速速派出骑兵冲阵!”汉军副参领班志富,葫芦型的脸上,大颗汗水渗出,满是惊恐不安之色。

    甲喇额真爱巴礼,却是一脸犹豫。

    这李啸军兵的强悍程度,让一向自视甚高甚是骄横的爱巴礼,心下也不由得极其佩服。

    若是各处明军,皆如李啸之军一般强悍善战,那大金莫说进关掳掠,便是一味自守,怕亦是不易啊。

    只是这数百名骑兵,是他最后押阵之物,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使出。

    况且,李啸军中,长枪兵极多,那三米宽的豁口,已围成一片枪尖森林一般,若要骑兵硬往上冲,纵然李啸军势已竭,自家这伤亡,亦将会极其惊人。

    况且,现在自已的手下军兵,已向堡内越来越深地压入,虽然进展缓慢,但如果再坚持一会,最先崩溃的,应该是李啸吧。。。。。。

    “主子,若不速派骑兵,只恐我军坚持不住。”班志富的声音中,忽然满是哀求。

    “我军未落下风,且再看看。”甲喇额真爱巴礼,最终犹豫地回答道。

    这句话,成了爱巴礼终生后悔之言。

    在鞑子骑兵押阵观望之际,堡中的李啸,终于下令,全体骑兵,楔形突击!

    一直养精蓄锐到现在的骑兵们,发出一阵震耳的尖啸,排出玄虎重骑在前,飞鹞子在后的巨大楔形阵,从远处校场的一头,开始冲击。

    起步,加速,冲锋!

    40名玄虎重骑,50名飞鹞子组成的的巨形楔形战阵,在离前面拼死抗击的枪盾兵还有近五六十步时,便已充分提速到冲锋时速!

    闻得隆隆如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南部城墙处的李啸军兵迅速让开。

    只在瞬间,充分加速,尽力冲锋的李啸军骑兵,从这些让开的李啸军兵旁疾速掠过。

    如果把进攻南部城墙豁口的鞑子,比喻成一块硕大肥厚的面包的话,那么尽力冲锋的李啸军骑兵,则是一把虽然小巧,却是极为锋利的小刀。

    这把锋利的小刀,瞬间把这块厚实宽大的面包,切成了两半。

    只听得连声的惨叫与马蹄声混杂在一起,手中骑枪直挺的李啸军骑兵尽力冲锋,有如收割生命的死神镰刀,将拦在前行道路上的任何物体,都统统冲开,全部刺死踏死。

    在李啸军骑兵透阵而出之时,骑兵队的速度已是十分缓慢,这是因为,马蹄下面是层叠的尸体,这大大延缓了冲刺的时间。

    只不过,李啸军这凌厉的透阵一击,南面城墙豁口处,已是勉力而战的鞑子军阵,终于彻底崩溃了。

    放眼过去,刚才还汹涌进攻的大群鞑子,现在却有如退去的潮水一般,每一个人都被李啸军骑兵这凌厉恐怖的武力所震骇,和同样崩溃的百姓们一样,纷纷掉头而逃。鞑子们狼奔豚突,四散逃窜,秩序大乱。

    只不过,体力已近透支的李啸步兵,再也没有力气追击他们,每个人都在原地大口喘气,一脸庆幸至极的表情。

    如果没有骑兵队这次冲锋突击,也许,首先崩溃的,将是自已吧。

    骑兵队按李啸的命令,没有追杀这些溃兵,而是掉头转向西墙,再从西墙绕至北墙,准备与里面正在拼死抵抗的李啸军步兵,给进攻北面城墙的鞑子,来个前后夹击。

    “全体骑兵出发,全力挡住李啸骑兵!”甲喇额真爱巴礼,悔之无极,声嘶力竭地对身旁的三百多名骑兵吼出这句话。

    鞑子骑兵们立即怪啸着,纵马前冲而去。

    晚了。

    已重新充分加速的李啸军骑兵,从西面城墙头兜转过来,尽力冲锋的楔形战阵,有如一根凶狠恶毒的巨大尖刺,狠狠地戳入北部城墙下的鞑子军阵后部。

    后.庭爆.菊!

    同样如同一块硕大面包般的北边城墙处的鞑子军阵,立刻也被这把锋利的小刀瞬间切开。

    鞑子们终于全部崩溃了。

    他们如南面城墙的鞑子一样,纷纷慌不择路地掉头逃窜。

    此时,甲喇额真派出的骑兵,刚刚赶到。

    而这时的李啸军骑兵,已重新入得堡内,前面的枪盾战阵,亦是重新布防。

    有数名兜不住坐骑的骑兵,直直地冲向那已重新布好的枪尖森林,立刻被捅了个人马全穿。

    余下数百名骑兵,见势头不利,无奈之下,只得拔刀退回鞑子本阵。

    已杀得一身是血的李啸,同样没有令人追击。

    因为战至此时,李啸军中,再没有人有这样的体力了。

    城墙上,残余的被掳明军,见得已方大势已去,纷纷向李啸军下跪投降。

    这场生死只在须臾,胜负只在转瞬,艰苦危险至极的守城战,终于结束了。

    甲喇额真爱巴礼,眼中的凶悍之色已是荡然无存,他一脸呆滞地令人清点现在全军人数尚有多少。

    很快,结果报上来,现在全军除了那三百多名骑兵外,余下的步兵中,女真军兵为460人,蒙古军兵为246人,汉军为285人。

    大败仗!

    彻底的大败仗!

    没想到啊,拥有数千之众精锐兵力,作为旗主德格类最为看重的亲信甲喇额真,久经战阵惯经沙场的自已,竟会这般窝囊地败在这个狗入的明军把总李啸之手。

    这般耻辱,足以将自已过往的荣耀,一扫而光!

    李啸,若来日再战,本将不把你这狗贼斩成肉酱,誓不为人!

    “传本将军令,舍弃明国百姓,押上辎重就此退兵,近回大同镇,与旗主大人汇合。”甲喇额真的命令,有气无力。

    “主子。。。。。。”

    见得甲喇额真爱巴礼这般颓唐,牛录额真塔喇木、查布禄等人,皆是眼含热泪,喉头哽咽。

    只有那早先打败仗的牛录额真拜克图,以及那汉军副参领班志富,脸上虽也挤出一副惨淡之色,只是爱巴礼能感觉到,这两人其实并没有多少伤心。

    这两人现在的心思,爱巴礼自是清楚。拜克图是因为大家都打了败仗,故再没人会轻易嘲笑他这个败军之将。而汉军的班志富,则是因为此战汉军出力甚多,自已再不好拿他顶缸并取其性命。

    黄昏之际,甲喇额真爱巴礼,率领一众鞑子余兵,押着粮草辎重,旗帜散乱地缓缓南撤而去。

    看着敌军这般狼狈离去,金家庄堡处,响起一片几乎震破耳膜的欢呼声。

    “万胜!”

    “万胜!”

    “杀鞑子,得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从这场艰苦卓绝的守城战中,最终存活下来的李啸军军兵,放声嘶吼出心中的喜悦。也有一些军兵,想到这场死伤惨重的战斗中,原先那些朝夕相处的兄弟,现在已是阴阳两隔,不由得纷纷放声痛哭。

    被笑声与哭声环绕包围的李啸,无声地站立城头。

    一手执刀伫立,一手平按雉堞,已然目送鞑子远去的他,看着金家庄堡破败的城墙下,那遍地堆叠如山的百姓尸首,坚强刚毅的脸上,有着隐藏不住的哀伤。

    漫天如血余晖的映照下,肃然站立的李啸,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宝地

    监抚司副司长管毅,悄然来到李啸身边,脸色沉重的他,欲言又止。

    “我军伤亡情况,该是十分严重吧。”还是李啸先开了口。

    “嗯,禀大人,经此一战,我军盾兵战死92人,受伤158人,枪兵战死165人,伤212人,横行队战死21人,伤32人,辅兵战死33人,伤60人,玄虎重骑战死5人,伤12人,飞鹞子战死7人,伤16人,鲁密铳手中,又有6杆火铳炸膛,3死3伤。金大奎部战死126人,伤210人,杜少如部战死135人,伤195人。。。。。。”

    李啸坚毅的脸上,突然抽搐了一下。

    这次守城之战,已方伤亡情况竟已近三分之二,堪称惨烈之极,命悬一线。

    现在想来,这次能够成功守城,虽然主要是因为每日的刻苦训练与强大洗脑,让手下官兵具有杰出强悍的战斗力,但究其根本,其中亦是多有侥幸成分。

    如果敌兵第一次攻城,便采用今天的攻城方法,集中优势兵力破墙攻城;如果敌兵有更多的用猛火油与黑火药制成的爆破木箱,从而在城墙上炸出更多豁口;如果敌军的数百骑兵及时出动压制自已的一众骑兵,那么,现在的自已,怕是早已身死军灭,只能在地府中总结此战的失败原因吧。

    说来说去,还是自已兵力不够强大,并且缺乏强大的火器部队,才让这守城之战,如此的艰难又侥幸。

    李啸心中暗暗发誓,以后自已一定要想尽法,让手下的军兵更加强大,还要优先发展更为强大的火器部队,方可不再让自已这般被动。

    毕竟不是每一次战斗,都能有这般运气的。

    “各名战死与受伤的军兵,全部按我军制例,下发抚恤与赏金,包括金大奎部与杜少如部。”面色沉重的李啸,长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问道:“缴获情况,又是如何?”

    见李啸这般发问,管毅的脸色轻松了很多,他急急地禀报道:“大人,我军此战,缴获甚众。共俘获被掳明军335人,斩获女真鞑子首级256级,蒙古鞑子143级,汉军187级,缴获完好盔甲550件,其中白摆牙喇盔甲45件,精铁甲92件,普通铁甲171件,余者皆为棉甲。。。。。。”

    “那些投降明军,投降鞑子也就罢了,还敢与我军为敌,本官真想把他们都宰了!”李啸打断管毅的话,他一脸恨色,顿了顿又说道:“现在他们既已重投大明,杀之无益。那就全部就地关押,待战后由其驻地长官自行赎回。”

    “呵,大人好计,在下这就去办。”管毅轻笑起来。

    “那些鞑子放弃的百姓,却得收拢多少?”李啸想了想问道。

    “禀大人,我军总共收百姓2860人,其中壮男1140人,壮妇925人,老汉320人,老妇275人,余者皆为孩童。学生已皆询问过,愿意回家的,约有一百多人。”管毅赶紧回答道。

    “那就如以前的安排,愿回家去者,给一周口粮,让其自去,余者全部编入我军军户。其中壮男全部编为辅兵,从明天开始,立刻进行训练。”李啸毫不犹豫地说道。

    “学生遵命。”管毅点点头,又压低声音问道:“大人,那这些百姓尸首,该如何处理?”

    “集体焚化,于城外十里处,立义冢一座,合葬之。”李啸低低地说完这句话,不觉一声长叹。

    “得令。”管毅亦是一声长叹,随后拱手告别,便下去安排。

    李啸又在城墙上站了一会,便去了医馆,带着一众将领视察伤兵。

    由于此战惨烈,伤兵极多,医馆内的伤兵床位,都排到屋外去了,痛苦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让人心情沉重。

    一些轻伤兵,都已前往军营安置,腾出床位让重伤员休息。

    而祖大乐,李啸则给他在千户官厅中收拾了一间空房,让他单独休息。

    看到陈麻子和众伙计,带着一众护士在里面穿梭忙碌,李啸也不好多打扰他们,他慰问了一些伤员后,便率众将离去。

    李啸随后欲返回千户官厅休息,这时,远方传来一众嘈杂之声。

    李啸看到,卫镇抚安谦,带着十来名堡兵,押着一高一矮两名衣衫褴褛的百姓,向他匆匆而来。

    “安镇抚,这是何故?”眼见得安谦等人走近,李啸大声问道。

    “李大人,方才据其他百姓举报,就是这二人,帮鞑子制作了爆破木箱,才炸塌了我金家庄堡南北城墙,故在下将这二人擒下,交于大人法办。”李啸停下脚步,安谦便急急地向他介绍。

    李啸脸上,立刻显现出严肃的神情。

    只是他的心中,却突然狂跳不已。

    这两人,能制出爆破木箱,岂不是我军中紧缺之人才。

    这简直是上天送给自已的礼物啊!

    “这么说,是你二人,帮鞑子制作了这爆破木箱的?”李啸心下激动,却依然面无表情地问道。

    两名一脸惶恐之色的工匠,互相对望了一眼,扑通一声,跪立于地。

    “李大人啊,那汉军参领逼迫我二人,若不制出这爆破木箱,便要取我二人性命,我二人畏死,不敢不从哪!”

    二人说完,磕头如捣蒜。

    李啸见得这两人皆是面相憨厚之人,脸上严肃之色顿时减去很多,他轻声道:“你等受人胁迫,却是情有可原。两位且起来说话。”

    两名工匠面面相觑,却不敢起身。

    “李大人叫尔等起身,你们没听到么?”安谦在一旁喝道。

    两人皆是浑身一颤,忙又磕头,再道一声谢谢大人,方站起身来。

    “不知两位匠人如何称呼,以前却是做何职,又是如何落到鞑子手中的?”李啸微笑问道。

    “大人,在下姓宋名大,以前在南镇抚司火器局,主事提炼硫磺。只为朝廷连年拖欠工匠薪水,小的无奈,便于今年偷偷逃回宣府中路老家,却没想到,前段时间鞑子袭村,才将俺一家人都俘获。”高个的宋大首先说到。

    “李大人,在下名叫于能,以前曾在万全都司兵器局中,主事则是制作焦炭,以供提炼精铁之用。小人运气差,前几月回东路探亲,就逢鞑子入侵,在下便率家人逃往山中,好不容易听闻鞑子去了大同与山西,在下方从山中出来回到村内,本欲重返镇城,但担心路上多有鞑子流寇,想着等鞑子退出关后,再行返回。只是没想到才在村中呆了一周时间,这股鞑子又前来袭村,小的来不及脱逃,便成了鞑子俘虏了。”矮个的于能,一脸畏缩地对李啸叹气说道。

    包括安谦在内,所有人都惊奇发现,这位年轻的李千户脸上,此时却是一脸欣喜的笑容。

    “安谦你且退下,我有话与这两位匠人说。”李啸向安谦作了个手势。

    安谦等人退下后,李啸便笑着对二人说道:“二位,若要本官放了你们,却也不难,只不过,你们得答应本官一个条件。”

    “请大人示下。”二人见有回转余地,皆急急而问。

    “你二人,自此之后,便在我军中效力。我军却是急缺二位这样的人才。若二位同意,你二人以往诸事,可一笔勾消,若不然.。。。。。。”

    李啸尚未说完,宋大于能二人,已又是扑通跪地,宋大大声说道:“大人不杀我二人,在下已是感激不尽,现在还得李大人这般看重,收留军中,我二人还复有何话可说。定要为大人尽力效心,至死方休!”

    “起来,起来,二位已愿入我军,本官甚是欢迎,且随本官入官厅,再作详谈。”李啸一脸灿烂笑容,虚扶二人起来。

    李啸延二人至官厅院中,请二人入坐。

    二人受此荣宠,皆脸现十分窘色,见李啸热情延请,方斜签着坐下。

    李啸随后又与他们聊起家人,二人连忙告诉李啸,因为两人做出了爆破木箱,那汉军参领便决定留二人全家性命,没有让他们去冲阵,故全家老小,却都得以保留。

    李啸暗想,看来这技术性人才,到哪都会受到优待呢。不过这样也好,他们的家属全在军中,二人也会更加尽心效力。

    这时,宋大小心地向李啸问道:“大人,在下想问,我军是长驻这金家庄堡,还是战后便要返回山东呢?”

    “我军皆是山东军兵,鞑子出关后,便要自返山东。”李啸答道。

    “哦,这样呀。”宋大应了一声,脸上却是十分惋惜之色。旁边的于能亦是一脸思索状。

    李啸察觉有异,忙问道:“怎么,二位却有曾甚想法?”

    “禀大人,在下在想,若大人能在这金家庄堡长期驻守便好了。”于能挠着头说道。

    “哦,这却是何故?”

    “大人,您有所不知,前几****二人奉命制作这爆破木箱时,曾四处探查过这金家庄堡地界。后来发现,在那边界山与汤泉河的交界地带,除了有大量的露天煤矿外,还有极多的并生硫磺矿,纯度颇高,若能开采,当可为制作火药之良好原料。”

    宋大的这番话,让李啸内心,狂跳不已。

    高纯度硫磺,这可是制作黑火药的重要原料!

    黑火药的成份,一硫二硝三木炭,三者缺一不可。而硝石与木炭,相比硫磺来说,却还是易得得多。

    这高纯度硫磺矿,在中国这个缺硫的国家,十分稀少,可是相当难找到的。

    要知道,现在朝廷火器局制作火药,木炭与硝石,皆是国内自产,只有所用的硫磺,基本都是从硫球等地进口,价高路远,且多有海盗劫持,得之却是不易。

    这般宝地,本以为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发现竟是一直静静地躺在自已的控制范围内。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一块巨大馅饼!

    李啸原本一心只想返回山东的心思,开始重新活动了。

    送走宋大于能二人后,李啸有如一只焦躁的狮子,在院中来回踱步。

    他的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这样的宝地,一定要牢牢控制在自已手里!

    那么,该采取什么办法呢?

    李啸在院中踱步良久,脑海中,渐渐有了一个计策。(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长线

    李啸心下想定长驻金家庄堡的计策,自感尚未思虑周全,且现在鞑子未退兵时机也不成熟,故暂未对任何人说出。

    光阴匆匆,很快,便到了闰八月初二这一天。

    这段时间内,李啸全军整顿兵马,操练新兵,修缮城墙,掩埋尸首,救治伤员,安顿百姓,金家庄堡内,又渐渐趋于平静安定。

    这天下午,李啸正在堡内视察百姓安置状况,忽有城头警备堡兵匆匆来报,说南面有数百骑兵马,正快速向金家庄堡方向奔来。

    李啸连忙登上堡门望厅,果然,约有三百多明军骑兵,行伍不整,旗帜散乱地向自已方向奔来。

    “啊,竟是姚参将!”

    李啸从千里镜中,惊愕地看到,头盔已丢,发鬏散乱,一脸血渍与污垢的参将姚文昌,率领着包括家丁队长洪猛在内的一众残败兵马,向金家庄堡慌乱奔来。人人脸上,皆是恐慌惊骇的表情,似乎刚从战场上逃得性命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记得当初从山东武定州一同出发时,这姚文昌参将,可是带了足足五千兵马啊!

    很快,姚文昌残部行到金家庄堡堡门前,姚文昌一眼看到正在堡门上的李啸,连忙翻身下马,声音凄凉地大喊道:“上面可是李千户,某是姚文昌啊,请速开城门!”

    李啸忙令人开门,放了姚文昌一众人等入内。

    姚文昌一入堡内,竟紧紧地拉着李啸的手,放声痛哭。

    “姚参将,听闻贵部不是去了万全右卫么,如何变得恁的?”见姚文昌如此失态,李啸惊疑莫名,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莫提了!完了,全完了,我姚文昌兵马尽丧,彻底完了啊!”姚文昌松开握住李啸之手,双手捂面,哭声愈恸。

    “李千户,且听在下与您道来。”旁边的家丁队长洪猛,哽咽回道。

    李啸听着洪猛的叙述,不觉眉头越皱越紧。

    原来,这姚文昌部,自当日收到朝廷兵部派往万全右卫的军令后,但依洪猛之计,故意在路上迁延时日,一天只行走不到二十里,以期愈晚到达愈好。

    而且,为了拖延时日,本来姚文昌部走北直隶西边保安州地界,这样可以少走很多路程。结果姚文昌与洪猛商议决定,以道路不熟为由,故意改走东边的延庆州地界,入宣府东路,从东路往西走,至万全都司处,再折向北边,终究抵达万全右卫。

    二人这般选择,当然是为了尽量延长在路上的时间。

    只是说来倒霉,姚文昌部正行进到被鞑子烧毁的龙门卫主堡之时,忽遇从南河北边过来的上千名鞑子,这批鞑子见得行伍散乱又带着大批粮草辎重的姚文昌部,简直就如饿虎遇到肥羊一般,立即展示攻击。

    士气低落军无战心的姚文昌部,被鞑子雷霆一击,迅速崩溃。

    鞑子追亡逐北,肆意屠杀,姚文昌部四下溃逃,血流遍野。

    半个时辰后,姚文昌部全体步兵皆灭,粮草辎重尽落入敌手,只剩数百骑兵保护着姚文昌本人,拼死渡过南河,逃到北岸,才总算逃得性命。

    走投无路,人生地不熟的姚文昌等人,正四顾茫然之际,忽然想到,当日李啸部,正是被派往这龙门卫的金家庄堡,一行人这才如捞到救命稻草一般,急急向金家庄堡行来。

    “可曾看清鞑子旗号?”

    “看清了,是正蓝旗鞑子!”

    洪猛急急而回,李啸不觉一声长叹。

    毫无疑问,歼灭姚文昌部的,正是在自已这金家庄堡连吃败仗,不得不退兵而去的正蓝旗甲喇额真爱巴礼部。

    估计这股鞑子,把全部的怒火与积郁,都发泄在这倒霉的姚文昌部头上了。

    也是算此人倒霉。

    旁边的甲总总长田威,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炫耀般地向姚文昌等人说出了李啸军当日如何守住了金家庄堡,并斩获了极多鞑子首级之事。

    听了田威的夸耀,姚文昌洪猛等人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惊讶之色。洪猛的嘴巴,更是张得简直可以装下一个鸡蛋。

    “这狗鞑子,也就能欺负下你们,要是碰上我军,老子一定要敲掉它的狗牙,砍下它的狗头!”

    田威这句结束的话语,让姚文昌脸上一片羞红,再难抬头。

    “田威,休得在此自夸嚼舌!还不快快退下!”见姚文昌如此难堪,李啸对田威怒喝道。

    田威讪笑两声,应命而退。

    “各位死战得脱,已是不易,请先下去歇息,再作商议。”李啸安慰了姚文昌几句,便让卫镇抚安谦带着众人,寻出几处空宅,让他们安顿休息。

    望着姚文昌等人颓唐的背影,李啸心下,不觉又是一声长叹。

    说起来,还是自已这只来自后世的蝴蝶,扇动了翅膀,改变了原有的历史进程,这本来可以蒙混度日的姚文昌部军兵,遇到这场无妄之灾。

    这其中的因缘牵扯,如何能让人不为之一叹。

    那么,现在这姚文昌残部,却该如何处置?

    返回官厅的李啸,犹在院中踱步思虑不已。

    如果自已只是这般收留他,那么,等到了鞑子退兵之后,这姚文昌,定会被朝廷兵部严加问责。而山东总兵刘泽清,也会因其兵马丧尽,对其痛下狠手。若是这般,这姚文昌,左右是逃不出一个死字。

    李啸心下,并不希望姚文昌就这般窝囊殒命。

    上次在山东武定州处,李啸部与姚文昌部手下军兵,发生摩擦冲突,姚文昌责罚自家军兵,并向李啸道歉并盛情款待一事,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样的人,在打仗作战方面,可称庸碌,但在人情处世方面,却是极会见风使舵之徒。

    他见得李啸军兵强悍难犯,作为一个坐营参将,竟能放下身段来拉拢一个小小千户把总,这样识时务懂权变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倒是值得结交的。

    况且这个姚文昌,作为刘泽清亲信部下,乃是其手下四大金钢之一,在山东西北部一带,颇有势力,是个实权派人物。

    如果李啸现在能对其施以恩惠,助其脱离必死之结局。以此人的权变通达来看,李啸可以料定,这般雪中送炭之举,姚文昌定会对自已感激涕零,日后怕亦是多有回报。

    也就是说,如果自已施恩搭救姚文昌,无疑能在与自已一向敌对的刘泽清阵营中,挖动了对方的基石,并安排了一颗对自已相当有利的棋子。

    放长线,方能钓大鱼啊。

    李啸终于停止了踱步,脸上现出思虑已定的表情。

    当天晚上,李啸去官厅偏房中,拜见祖大乐。

    祖大乐此时已然大好,出身武将世家的他,身体其实相当强壮,因为没有伤到骨头,又有李啸给的百年老山参补气血,恢得得相当快。

    见得李啸进来,祖大乐正要招呼他坐下。李啸却向他示意,让他屏退众下。

    属下退出房后,李啸沉声对祖大乐说道:“祖大人,在下今夜前来,却是有事要与大人相商。”

    “李啸你欲谈何事,但言无妨。”

    “祖大人,在下欲谈之事,却是现在首级与俘虏分配之事。”李啸沉声言道。

    “哦。”

    “祖大人,自我军驻守此堡,前后共获得女真鞑子首级697颗,蒙古鞑子首级255颗,汉军首级249颗,另有俘虏人数为女真鞑子23人,蒙古鞑子48人,汉军10人,以及被掳明军335人。在下现在,却在为如何分配这些首级而发愁。”李啸开门见山,对祖大乐直言道。

    “李啸,这般大胜,却是我军自宁锦大捷以来,未有之壮盛军功啊。若不是每次晋升终有限定,李啸你凭这般大功,升至总兵亦是足够。”祖大乐一脸欣赏之色地望向李啸,又压低声音对李啸问道:“你可是怕上面贪没你之军功?”

    “正是。”李啸轻叹一声道:“在下在这边无恃无依,若就此上报,恐这般军功,根本送不到朝廷兵部,被已被宣府一众上官瓜分吞没。”

    “莫非,李啸你来见老夫,可是要老夫帮忙上报军功?”祖大乐微笑而道。

    李啸拱手致礼:“正是此意,若无祖大人帮忙上报,则吾等血战所得之军功,尽为他人做得嫁衣裳了。”

    “本将承蒙你当日救命之恩,况你又与小女这般交好。老夫却是非帮不可啊。”祖大乐笑了起来,又问道:“却不知李啸你自已,心下可有甚方案?”

    “祖大人,依在下对大明军功制的了解,领军军官,但凡官位总旗以上,至指挥使以下,部众数十人以上者,部下斩获奴贼十颗,着升实授一级,每加十颗,加升一级。共升三级为止,二级实授,一级署职。并且每个鞑子头颅除有50两银子赏银外,还有额外的嘉奖银子和绸缎。在下所言,不知对否?”

    “然也。”

    “哦,若是这般,在下这次,可以凭30颗女真鞑子首级,便可越过指挥同知,佥事,终升了指挥使了吧。”李啸轻笑起来。

    “对,如若朝中有人,便是超格擢升,升为都指挥同知,亦是寻常。”祖大乐点头道:“不过,你之官阶虽只能到指挥使,但军阶这般差遣无品职务,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却是更大。依本将看来,李啸你现在军职为把总,现有这般大功,当可越过千总、守备,升为都司之职。”

    李啸沉默了一下,他又微笑起来,对祖大乐说道:“大人,为感谢大人此次帮忙。在下想将那女真鞑子首级200颗,送予大人。”

    祖大乐象是被黄蜂蜇了一下一般,全身剧烈一抖。

    好家伙,200颗女真鞑子首级,这可是份量十足的礼物!

    这年头,女真鞑子首级最值钱,简称东虏首级,最被朝廷看重,若普通军士若斩得一颗东虏的首级,便可立即实授一级。

    次一级是蒙古鞑子的首级,简称北虏,两颗首级可实授半级,但相比女真鞑子,这些蒙古鞑子首级不太被朝廷看重,象在万历末年,李成梁麻贵等总兵大将,砍了大批的蒙古人的脑袋,都是成百上千地砍,每次晋升额度却是有限。

    再次则是投降后金的汉军,及李闯王张献忠等流寇首级,其首级含金量大幅降低,要斩首十六颗甚至二十颗才能实授一级,这些首级对官军的吸引力已是大大降低。

    而最差的,就是明帝国境内各地土匪山贼的脑袋,因守土靖安是各地明军份内职责,所以这种山匪脑袋最不值钱,一般要四五十个方能实授一级,而且朝廷兵部对此类战功也是最为忽视,下发奖赏与升授总是迟迟延后。

    祖大乐一脸激动的神色,几难自控。

    据大明军功律,从指挥使往上的军职,每30颗鞑子首级可升一级,当然,越往上所需的首级越多。现在李啸愿意赠送自已整整200颗女真鞑子首级,足以确保自已升至总兵,军阶也可由都指挥同知,进为都督佥事,武勋也可从护军加为上护军,若是国朝初期,再升为伯侯之爵,亦非难事。

    有了这般功勋,那么自已在南河岸边丧失那1000援兵,朝廷也自然不会追究了。

    这个李啸,胸襟这般豪阔,实让自已由衷佩服。

    “李啸,你这般情意,老夫当初那般对你,却是受之有愧啊。”祖大乐激动之余,脸上却是隐现愧色。

    “祖大人,往事云烟,就不必再提了。这次守堡之战,大人的辽东军兵,亦是多有功劳,帮了我军大忙。在下今后,还多有仰仗大人之处呢。”李啸笑着回答。

    祖大乐尴尬地笑了笑,连忙叉开话题:“李啸,那剩下的头颅,你又打算如何分配?”

    “在下想把汉军首级249颗分给本堡堡兵,以及杜少如部军兵。蒙古鞑子首级255颗,则分给今天兵败来投的姚文昌参将。”李啸平静说道。

    “这,李啸,你分给本堡堡兵及杜少如部军兵,本将还能理解,毕竟他们也曾参与守堡之战。只是,为何将这般宝贵军功,分给这样一个与你素无交情的败军之将?”祖大乐听到李啸竟要把军功分给姚文昌,不由得颇为不解。

    突然,他猛一抬头,对李啸低声道:“莫非,你想拉拢此人?”

    李啸微笑着,点了点头。

    “祖大人,这姚文昌参将,虽与在下交际不多,但以在下观之,此人却是一权变通达之辈,没有那种自视甚高的倨傲。只要我李啸自身不垮,象姚文昌这种人,却可成为我之良好臂助,故在下愿意分其首级,以保其军职官位。”

    尽管李啸说得隐晦,祖大乐这样的官场上混久之人,焉看不出李啸的心思。他淡淡笑道:“李啸,老夫没看出来,你竟这般有心机,实是难得,那就依你之见吧。”

    祖大乐顿了顿,继续问李啸道:“那还有这467颗女真鞑子脑袋,又该如何处理呢?”

    李啸沉吟了一下,对祖大乐说道:“这些首级,还是要交上去,放在我处,亦无甚益。在下在想,到时可与宣府的一众上官们,进行利益交换。”

    “哦?这话怎讲?”

    “这个嘛,在下还有些细节没想清楚,大人到时就知道了。总之,这些首级没有白白上交的道理。”李啸卖个关子笑着说道。

    祖大乐也笑了起来:“李啸,你这家伙鬼点多,老夫也不盘根究底了。对了,还有那些女真、蒙古、汉军俘虏,你打算如何处置?要知道,国朝自万历末年,与女真人作战到现在,还从未抓到过这般多的俘虏呢,这些俘虏可是珍贵得紧。”

    “这些俘虏,皆以本官之名上报。”

    “哦,这样啊,若是这般,你此次晋升已到限头,这却有些浪费了。”祖大乐想了想,颇有些不解地说道。

    “不浪费,我这般做,就是为了让我李啸的名字,简在帝心,再难抹去!”李啸的回答,简洁明快,却十分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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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首级交易(上)

    崇祯七年闰八月初七,后金攻克万全左卫,杀守备常如松,斩指挥秦之英,大肆掳掠烧杀后,从尚方堡出关而去。历时近三个月的鞑子入寇,终于结束了。

    听着边关传来的鞑子出关的号炮声,李啸心中,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极其沉重。

    这次后金入关侵略掳掠,宣府,大同,山西等地,均是一片残破,颓垣废墟,哀鸿遍野。泱泱大明帝国,地大物博,人口上亿,竟在后金这个本族丁口只有六万余人的野蛮小部族面前,被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这不单是悲哀,更是绝对的耻辱!

    再联想到接下来的岁月中,大明帝国江河日下,终至亡国的悲惨境地,整个神州大地被迫剃发易服,华夏文明陷入数百年之黑暗,李啸更是心如刀割。

    因这次后金军入寇,崇祯皇帝大怒,严查各地守臣失机之罪。在后金出关后两天,宣府镇内的一众高官,诸如宣大总督张宗衡,宣府巡抚焦源清,宣府总兵张全昌等人均以治疆罔效、御虏无功等罪被罢斥听候,下面的巡按、分守道、分巡道、兵备道、副将、参将之类官员将领也被撤换了不少,宣府镇官场闹了个天翻地覆。

    此时刚上任的宣大总督是杨嗣昌,陈新甲新任宣府巡抚,卢抱忠为宣府总兵。得到这三人任命的消息后,李啸心下知道,自已让祖大乐帮忙上报军功的时机到了。

    祖大乐向杨嗣昌、陈新甲、卢抱忠三人分别发了报捷奏报,三人接报后,皆是大喜过望,有种天上掉了个馅饼的感觉。

    三人刚刚上任,前有皇帝的殷殷期盼,后有前任之鉴不远,故三人都有战战兢兢的感觉,压力极大。现有这般大捷的消息传来,堪称雪中送炭。

    刚上任就传来捷报,这可是个好兆头,足见自已治理有方。这般大捷报给圣上,可以想见皇帝会何等欢喜,那么自已的前程。。。。。。

    三人以及宣府镇监军太监王坤,迅速地开了个碰头会议,随后决定,要迅速前往金家庄堡,尽快查核首级功次,如核勘为实,速将核册奏缴,即行题请升赏,免得寒了忠勇将士之心。

    四人都心知肚明,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背后,其实有一个焦点议题。

    那就是,如何把李啸那多出来的那467颗首级给拿到自已手中,这才是切关自身重大利益的紧急问题。而这个问题,估计只能与李啸当面会谈才能解决了。

    宣大总督杨嗣昌,宣府巡抚陈新甲,自感位高权重,若拉下脸皮去和一个小小千户商谈首级分配之事,未免太降身分,故二人商议,由这宣府巡按御史刘邦珍为代表,与宣府总兵卢抱忠、宣镇监军王坤,在龙门卫指挥使杜诗的带领下,一同从万全都司前往金家庄堡。

    “报!李大人,堡外有一众人等,求见李大人!”一名堡兵急步前来,向正在视察军兵操练的李啸,大声禀道。

    “哦,来者却是何人?”

    “禀大人,是宣镇总兵卢大人,宣府巡按刘大人,宣府监军王大人,龙门卫指挥使杜大人,带着一众兵马来到堡门外,前来求见大人。”

    “哦,速速开门迎请!”

    吊桥轰地放下,堡门大开,已紧急换了武官常服的的祖大乐与李啸,跪于堡门左侧,迎接卢抱忠刘邦珍王坤等人入内。

    “卑职祖大乐拜见。。。。。。”

    “末将李啸拜见。。。。。。”

    两人嘴中迎拜的客套话完,卢抱忠与刘邦珍等人,方虚扶一下,让祖大乐与李啸起身。

    卢抱忠身材粗壮,目光炯炯,身着大红崭新的正二品的武官常服,胸口补子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狮子。他往日在蓟镇任过参将,与时任军前游击的祖大乐,一同打过遵永大捷,两人有这般交情,此次相见,自是欢喜,言笑晏晏。

    “卢兄,想不到遵化一别,君现已任宣府总兵,实是可喜可贺。”

    “哪里哪里,性宇你此次率辽东军兵,斩获鞑子首级200颗,这般功勋,卢某却是望尘莫及。日后升赏下来,你也定是总兵没跑。日后,咱们兄弟俩,还要多彼此关照才是。”

    “承蒙卢兄吉言,愚弟若能仕途有进,却还需卢兄多加照拂方好。”

    卢抱忠与祖大乐笑哈哈互诉交情之际,监军王坤,却对静立一旁的李啸产生了兴趣。

    “你就是那个李啸?”

    王坤的话语,尖锐而怪异,带着一股阴邪的寒气,让李啸心下不觉一凛。

    这个王坤,在史书上,却是个反面太监的典型,此人奸诈狡猾,大谋私利,暗布爪牙,接连祸害了崇祯、隆武、永历三朝。但令人感慨的是,这个口蜜腹剑表面忠诚背后藏私的太监,却能接连受到崇祯隆武永历等皇帝的宠信,倒也算是颇有能耐之辈。

    “正是在下。”

    李啸回话时,亦快速打量了一下此人,见他三十多岁的样子,头戴嵌金抖翅三山帽,身着簇锦腾蟒紫袍常服,一副标准的监军太监打扮。只不过此人长着一张瘦长脸,一双三角眼总似半睁半闭的样子,虽然脸上带着挤出来的微笑,却总让人感觉阴气森森,很不舒服。

    “李啸,听闻你部斩获近500颗首级,倒是让咱家开了眼!这般大胜,国朝自对鞑子用兵以来,竟是从未得到呢。真真后生可畏,英雄出少年哪。”王坤笑吟吟说道。

    “公公这般夸赞,李啸何以克当。在下这般微功,公公居中策应之功亦是不小,李啸却是承情难忘。”李啸微笑道。

    见得李啸这般上道,这王太监脸上立刻灿烂起来,他点头赞道:“李啸你有这般心思,咱家心里实是欢喜。这宣府镇内,咱家自会多多照应。”

    李啸赶紧拱手谢道:“在下多谢公公。”

    在祖大乐与李啸等人,在与总兵卢抱忠与监军王坤谈话时,身穿六品文官常服胸口绣着鹭鸶补子的巡按刘邦珍,和身穿三品武官常服龙门卫指挥使杜诗,却被金家庄堡内,干净整洁井井有条的环境与秩序所吸引。

    这个李啸,倒把这个金家庄堡,治理得还真不错。刘邦珍在心下暗叹道。

    杜诗亦是满脸惊讶,原本在他印象中破败肮脏的金家庄堡,现在能变得这般朝气蓬勃,秩序井然,倒是让他没有想到。

    寒暄之后,祖大乐便邀请众人,前往千户官厅就坐。

    巡按刘邦珍忙道:“祖总兵,此事不忙,我等此来,还是要验看首级要紧。”

    祖大乐大笑道:“既如此,请诸位随祖某来。”

    一行人,在祖大乐的带领下,朝存放首级的宅屋走去。

    李啸注意到,龙门卫指挥使杜诗,刻意地走在队伍最后,与前面与卢抱忠并排而走的祖大乐,保持了一段长长的距离。

    李啸心下暗叹,自杜诗入堡以来,祖大乐便一直给他冷脸看,应该还在心中恼怒他当日不发援兵,援救被鞑子重重围困自已之事。

    那杜诗心中亦是有愧,也自然想与祖大乐多保持一段距离。

    卢抱忠向李啸问起当日作战情景,李啸简略地回答了一番,却让众人听得神情大变,心下佩服不已。

    “唉,这宣府镇中,咱家却是再没有见过与你李啸这山东客军一般的强军了,倒是让人可叹。”监军王坤兀自感叹。

    一行人转过堡门不远,途经校场处时,卢抱忠与刘邦珍等人,皆被正在呼喝训练的李啸军兵所吸引。

    “这是李啸新招之兵,正于此处操练。”祖大乐介绍道。

    他们看到,李啸军的新兵阵列,是以一队一队的样子站好,每队分开的队列,距离,似乎都是有一定之规。新兵们都穿着类似的棉甲,虽然没有拿武器,但整个队列看过去,呈现出一个整整齐齐的长方形,有棱有角,看着分外的整齐肃然,极有阳刚之气。

    “立正!”

    “啪!”

    一声巨响,却是每个身穿棉甲的新兵们,合腿肃立时,脚下的铁网靴互相磕碰发出敲击声,吓得众人心中一跳。

    “向左转!”

    “啪!”

    各人看到,整个长方形阵列都集体左转,在每个人划出一个漂亮的半圆之后,包铁靴子再一次碰在一起,再一次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有三名新兵动作稍慢,还有一人转错了方向,立刻就有几名手持军棍的教官,凶神恶煞地冲过去,照着大腿与屁股猛抽。

    教官打得挺狠,几个被打的新兵,个个咬紧牙关硬扛,有一人裤子上隐约有血迹露出来,但也同样硬是一声也没吭。

    李啸军操练新兵的方式,让卢抱忠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训练方式?

    监军王坤嘀咕道:“李啸,你这样练兵,倒是新鲜,咱家却是头一回见。不过军兵模样气势,却是不错,让人心神一震。”

    “李啸,你这般练法,本镇治军多年,从未见过,却是师从何人?”问话的,是宣府总兵卢抱忠。

    “禀卢大人,这是在下自创的新兵训练方法,整肃军容,操练阵列,却还颇有效果。”李啸平静答道。

    “哦,你能自创练法,却是不错。”卢抱忠点点头,夸赞了一句。

    众人又行了几步,却见一队队战兵,摆出前盾后枪的枪盾战阵,亦是极其严整,极有秩序地喝喊刺杀,大盾并靠如一排笔直坚墙,长枪挺刺如狂龙翻滚,全阵进退自如,极有气势又肃然严整。

    “李啸,这些战兵操练的,可又是你自创的阵法?”卢抱忠笑着问道。

    “正是在下自创。”

    “军兵操练,自是要练战阵之法,所谓不成阵不为战是也,但李啸你练的这阵法么,本镇还真的瞧不出来是怎么个战法,既不是三才阵或七人阵,也不是戚帅的鸳鸯阵,更不是什么八卦阵、金锁阵。。。。。。唉,本镇瞧了一辈子阵法,还真的从未见过如此阵法。”卢抱忠捋须轻叹。

    “禀大人,在下以为,凡事不可拘以一理,阵法亦当以上阵厮杀为要。在下这般阵法,能攻能守,却甚是好用。”李啸不卑不亢地回道。

    “嗯,不错,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李啸啊,你确是一难得的将才。”卢抱忠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望向李啸的目光,也格外有深意。

    李啸笑道:“谢军门夸赞,末将惶恐之至。”

    一行人边走边看,又走过骑兵与鲁密铳手训练之处,卢抱忠等人又好好夸赞了一番。

    李啸看到,只有龙门卫指挥使杜诗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探头探脑地张望着,仿佛在寻找东西一般。

    李啸知道,此人定要想看看自已的侄子杜少如在何处,只不过鉴于正与诸多大员随行,不便多问。

    等这首级分配与各人升赏事定了下来,就把这杜千总放了吧,李啸暗想道,反正这等庸人,留之无用。

    不多时,祖大乐与李啸,带着这行人来到一间有军兵把守的房屋外。

    “请诸位随祖某入内,女真鞑子、蒙古鞑子、汉军之类的首级,皆已硝好,分存屋中,请各位验看。”祖大乐作了个迎请的姿势。

    众人进得房来,房间很黑,其中那股石灰硝化的刺鼻气味更是浓烈得让人闻之欲呕,李啸连忙令军士点了火把送进来。

    火把一入房中,卢抱忠刘邦珍王坤等人,眼睛皆看得直了。

    每个人都看到,层中摆了好几排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长溜硝好的鞑子头颅。在火把的照耀下,个个面相恐怖,口眼狰狞,惨白的石灰粉下,显露出暗红色有些萎缩的肌肉与血管,若是胆小之人见了,怕会吓得晕过去。

    这些架子上,专门贴了标纸注明,哪些是女真鞑子,哪些是蒙古鞑子或汉军,分门别类,标注得十分明白。

    监军王坤,只在屋内稍走了两步,脸上便满是苍白不适之色,他粗粗看了一下,便连忙跑出房外,大口透气。

    而巡按刘邦珍,本是一名文官,现在按上级要求做这等事,实是大煞风雅。他皱着眉头,用袖口轻掩口鼻,耐心性子,一排排看去。

    只有卢抱忠与杜诗两个武人,皆是一脸惊讶与欣喜之色交加,两人都睁大眼睛,细心验看头颅,从发辫到牙口,一一仔细确认,许久之后,终于全部验毕首级。

    卢抱忠拍了拍手下沾染的石灰渣碎肉粘液等物,一脸欣喜之情,难于言表。

    “军门,这些首级发辫皆是久剃,脸型口齿亦皆东虏模样,确实皆为真鞑子头颅。”杜诗的声音细微却满含喜悦。

    “吾自见了,不需你多说。”卢抱忠轻咳两声,又对巡按刘邦珍说道:“刘大人,本镇验过了,这些鞑子首级,分门别类,并无偏差,数额亦是刚好。”

    见得卢抱忠这般说话,被屋内石灰气味呛得难得呼吸的刘邦珍忙说道:“既然卢军门亲自验过,想无差错,本官确认便是。”

    一行人出得屋来,刘邦珍一脸深意地看着李啸,淡淡说道:“现在首级已验过,本官却想知道,李千户对于这些首级,是个怎么分配之法?”

    李啸微笑道:“刘大人勿要心急,此处味道难闻,且随本将前往千户官厅叙话不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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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545/ 第一时间欣赏明末之虎最新章节! 作者:遥远之矢所写的《明末之虎》为转载作品,明末之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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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之虎介绍:
崇祯六年夏,后金吞并明朝辽南金州后,现代大学生李啸,魂穿成金州一名普通乡下猎户。 一文不名,不带系统,不带空间,没有任何特殊金手指的草民李啸,该怎样在这明末乱世,走出自已的生存与发展之路。 战辽西,征宣府,据山东,筑高城,拓海疆。。。。。。 在这明末的黑暗时刻,且看穿越而来的李啸,如何为神州社稷,为华夏百姓,立下这昭昭功业,打拼出朗朗乾坤! 男儿只手将天补,刀马所至皆汉土!明末之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之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之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