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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倾宋txt下载     倾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三章 露似珍珠月似弓

    千万里外,烟波浩渺。

    夷洲岛北端。

    一艘艘战船在月光的清辉下随着波浪缓缓飘荡,黑色的浪涛拍打着船身,转而碎裂成白沫纷飞。

    一轮明月就在大海的东面缓缓升起,无限的清辉,无限的光亮。恐怕如此景象也就只有在这海角天涯之间才能够看得到吧。李叹心中默默念叨着,就这样负手站立。

    身后几名侍卫并不敢打扰,只是远远的站着。自从登上夷洲岛之后,介于这里地处天南,气候比之江南更为炎热,而且岛上的土著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战斗力,手中武器兵刃更是落后的让人叹息,所以士卒们全都卸去了身上的轻甲,一个个都是短袖布衫的清凉打扮,腰间跨刀,裤腿挽到膝盖,露出已经被晒黑的健壮的小腿。

    一名头戴斗笠甚至更像是渔民的士卒从远处急匆匆跑过来,恐怕也就只有在这矫健的步履之间才能够猜想的出来几个月前这还是笑傲大江的两淮水师士卒。

    只是两淮水师已经解散分割的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夏松带领着的驻扎在扬州府,远不复当年之盛。但是也正是在两淮水师的基础上,镇江府水师和兴州水师这两支新兴的水师正在叶应武费尽心思搜罗来的水师大将带领下一步步成长。

    “启禀统制,向南前进的白指挥已经派人传来消息,南方土著有意向想要和我们议和。”虽然跑了很久才来到这里,这名士卒却只是微微喘气,在这里驻扎这么久。这些士卒已经逐步适应夷洲岛的气候和环境。

    李叹被叶应武委任为夷洲驻军都统制,而张贵和白怒涛两员大将则分别是夷洲驻军左右厢都指挥使。王达毕竟要比他们经验少一些,地位也低一些。但是也是夷洲驻军都虞候。方才有了“统制”和“指挥”的称呼。

    只不过这个委派是没有得到过宋朝朝廷承认过的,毕竟夷洲之前一直并不是宋朝的领土,而李叹也并没有给宋朝做官的意愿。一向忠诚于南宋的王达在沉思半天之后,什么话都没说便接受了这个完全被叶应武虚构起来的官职。

    这也就意味着,夷洲岛上的屯驻军实际上已经脱离于南宋的统辖,成为叶应武帐下的私兵,也是独立于天武军和镇海军之外的第三支兵力,而且还是一支不为人知的私兵。

    “议和?”李叹微微皱眉,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家伙,终究还是撑不住了么,总算是没有超乎某的意料啊。只是这一次议和,他们恐怕也就在也没有回转腾挪的机会了。”

    夷洲岛上的土著对于这些浮海而来的人一开始并没有抱有恶意,毕竟来来往往的南宋船队很多,往往有船只靠岸夷洲岛,和夷洲岛上的土著有所来往贸易,对于这些带着珍惜物品而来的客人,夷洲土著还是很欢迎的。

    但是这些坐着远远比之前那些船大上很多倍的战船前来的人。却并不只是打算和他们交易,更是要占领他们祖祖辈辈生存的土地,于是这些土著们开始反抗是很激烈的。

    而李叹也并没有手下留情、以德服人,白怒涛和张贵各带一支部队向南挺近。一路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将整个沿海的土著砍杀的一干二净。村落也是直接就一把火烧成白地。毕竟在这些海寇和宋军士卒眼中,在庞大的村落也不过就是几个入不得眼的窝棚。没有什么好珍惜的。

    迫于血腥屠杀的压力,有一部分部落选择的臣服。但是这些毕竟是少数,更多的部落则拖家带口向着南部和中部转移,毕竟那里有高耸入云的山峦,有茂密的丛林,可以让他们从容藏身周旋。

    只不过李叹似乎对于中部山区中的土著并不感兴趣,和张贵带着人从江南回来之后,李叹在岛北面上岸,而张贵马不停蹄带着一支船队直接向南,一直沿着西边海岸向南挺近的白怒涛也加快速度,海上陆上两支人马互为照应,一直没有给想要偷袭反击的土著以可乘之机。而现在,马上就要到最南端了。

    足足上万土著被白怒涛的兵锋压住,实际上白怒涛的手下甚至连一千人都不够,但是凭借着手中精良的弓弩火器,这数百人也已经足够了,至少神臂弩一次齐射,就可以让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土著溃不成军,漫山遍野逃窜。

    更何况在这些土著的更南面,茫茫大海上一艘艘体型庞大的战船正浮现出狰狞的身影,随时准备向岸边倾泻自己的怒火。

    对于这样的困境,南部土著也没有继续抵抗下去的决心和毅力了,更何况这些征服者并不是将他们看作必须剿杀干净的敌人,只要是敢于反抗的都被屠杀,但是选择投降的则受到了很好的待遇。

    土著当中的主战派很快就被压制,主和派占据了上风,甚至是占据了对于上万族人绝对的掌控权。

    看着白怒涛和张贵联名而来的长长的信件,李叹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土著还真是能折腾,凭借着他们尚未开化的民智,竟然还能这么旗帜鲜明的分出来主战派和主和派,当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果然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势必有矛盾,有人站起来说观点的时候也必然就会有人反对。

    “想要谈,那便谈谈吧。”李叹吁了一口气。

    同样接到信件的王达皱着眉头大步而来:“统制,信件上面说南边的土著想要和我们求和,统制如何看?这是在诈降还是真心诚意的想要投降?若是投降的话我们应该怎们对待他们?”

    被王达这连珠炮一样的问话打的险些怔在当场,片刻之后李叹方才摇头笑道:“不要这么着急,是不是真的想要投降。这不是某就能看得出来的,张、白两位都指挥使也算是经历过大小战阵。这点儿临阵判断能力还是有的,让他们自己决断吧。”

    “自己决断?”这一次轮到王达吃惊了。

    李叹随手收起来信件。一边向着不远处的营寨走去,一遍回头看向王达:“虞侯,不用这么吃惊。咱们现在处于岛的最北端,他们两个家伙在岛的最南端,中间音讯往来甚至需要船只从海上才可以,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我就算是有通天之能,也实在是难以察觉,索性就让他们两个自己处理去吧。”

    “可是,统制。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于放权了,毕竟那边两支军队合起来可是咱们大多数的力量,若是不谨慎为之,出了什么意外就真的守不住这一方土地了。”王达依旧担忧的看向李叹,紧紧地追上他的步伐。

    李叹停下脚步,默然片刻之后,旋即笑着说道:“人手的事情,倒是还不用担心,使君江南各州府的六扇门这一次依次撤到夷洲岛。足足二百人,而且大多数都是天武军中精锐,就算是南边失利也能够维持住北面的稳定。南面怎么样,你我还是不要插手的为好。”

    王达心中的迷惑似乎有些缓解。抬头看向星辰满天。

    而李叹没有在意他,就像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使君和某,终究不可能独自支撑起来这一片天空。这些未来的栋梁,现在若是不放手去历练的话。又有什么机会能够历练。某也只能祈求他们不要让某和使君太过于失望就好了。”

    只不过李叹的话锋旋即一转:“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王虞侯有没有兴趣和某对饮两杯。不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若有所思的王达霍然一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

    大江之上,几艘缓缓西去的战船灯火摇曳。

    好酒好肉喝的烂醉、吃的死撑的将士们,终于缓缓睡去,整个船队中都回想着此起彼伏的鼾声。不过江铁这家伙虽然偷窥、吹牛的事情没少干,最后也总算是没有忘记这一茬,叶应武所在的楼船缓缓后退几个船位,自有两艘殿后警戒的战船跟上来保护,总算是让楼船上叶家家眷上下能够避免鼾声的打扰。

    这三艘船上的人是没有喝酒的,一个个精神抖擞不敢放松。

    “人呢?”杨絮有些诧异的看着刚才叶应武还在的地方,现在是空无一人。就在刚才叶应武还和王清惠依阑凭风,才子佳人好一幅令人难以忘怀的美丽画卷,然而现在却只剩下江涛拍打栏杆。

    “在找谁?”杨絮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玩味之声。整个楼船上有资格这么给杨絮说话的,除了叶应武还能有谁。

    杨絮轻轻舒了一口,转过身,却发现这道身影已经近在咫尺,叶应武黑色的眼眸中闪动着光彩,嘴唇距离自己的脸颊也已经不足两寸,几乎就要贴上了。

    杨絮下意识地想要尖叫,而叶应武则是从容的径直贴上去吻住她自己张开的双唇,最后的尖叫声音也被死死地堵在里面,终究还是没有发出来。不过就算是发出来,一听是女声,估计远处警戒的士卒也会装作没有听见。

    片刻后唇分,杨絮喘着气想要推开叶应武,刚才一番挣扎衣襟已经凌乱,而束住秀发的青巾,在江风吹拂下也是突然解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犹如瀑布倾泻而下。

    “啊。”杨絮轻轻惊呼一声,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可实在不敢尖叫了。叶应武眼疾手快,在那青巾飘飞的一刻迅速伸出手,总算是抓住了一角,坏笑着看向贴身的人儿。

    “还给我。”杨絮虽然已经难以将手伸出去挽起乌发,但还是不依不饶的迎向叶应武的目光。

    叶应武置若罔闻,径直将青巾拿回来塞进怀里:“你要是想要拿的话,就自己伸手来拿。”

    杨絮伸出手,却并没有没羞没躁到去叶应武怀里掏,而是轻轻整理耳畔的青丝,只不过叶应武目光中浓浓的暧昧情意让她很是羞涩的低下头,若是此时将手伸到杨絮的脸颊上。会发现那里已经滚烫如火。

    双手绞在一起,杨絮轻声说道:“怎么。你的陆小娘子、王小娘子呢,不去陪她们。倒是来找属下了。”

    一把将杨絮揽住,叶应武哈哈一笑:“什么属下不属下的,不是应该自称妾身么。若是再叫错,某可要家法伺候了。”

    而叶应武的心中,则是暗暗感叹,不是某不想找她们,陆婉言是老娘亲自吩咐过的,还没有正式成亲,怎能先行圆房。所以站在陆婉言门口的不是她的贴身婢女。而是两个叶家奴仆,一副就算你是咱家二衙内也不能进的表情。

    至于王清惠门前,晴儿叉着腰就跟夜叉一样守着自家小娘子,导致叶应武很是懊恼刚才怎么就轻而易举的将这到手的人儿又给放跑了。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到懊恼的时候,一直不知道跑到哪里生闷气的杨絮有自己送上门来了。

    送上门来了自然就没有饶了你的说法。

    叶应武脸上笑意更浓:“露似珍珠月似弓,莫让良辰**成虚度,今天这么大好的美景,一起?”

    杨絮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就当你默认了!”叶应武的耐心已经消耗干净。这块嘴边的肉也已经馋了自己太久,还是先吃下去解解馋再说。

    更何况这种事,自家老娘不也是双手支持,自己为了尽孝道。自然要倍加努力,倍加耕耘,倍加好吧。叶应武也被自己的厚颜无耻和各种层出不穷的理由打动了。

    杨絮还想要说什么,叶应武却已经径直将她拦腰抱了起来。青丝挥洒,星眸微闭。娇靥如花。

    整个楼船除了船上指挥、虞侯的两间房已经给了陈氏和叶杰,还有四间只是略小一圈的舱房,毕竟这艘楼船是作为两淮水师的旗舰设计的,本来就考虑到了会有很多官吏将领上船观战的可能,所以除了船身大一圈,船上舱房也是多很多。

    这四间舱房分在走廊两侧,一侧是陆婉言和王清惠,另外一侧则是叶应武和杨絮。

    看到叶应武抱着杨絮前来,那两名叶家奴婢自然是毕恭毕敬的行礼后缓缓退下。而一直就跟门神一样守在那里的晴儿,本来已经有些昏昏欲睡,此时却被叶应武的动静惊醒,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对儿没羞没躁的狗男女,片刻之后红着脸消失在门后。

    叶应武翻了翻白眼,以后这事多了去了,何必呢,反正早晚有一天会习惯的

    “快放我下来。”杨絮看着从身边离开的两名叶家仆人,也听见了晴儿关门时候的声音,忍不住更加害羞了。

    叶应武哈哈一笑,径直将房门踹开:“某就喜欢抱着,还要这么抱着一生一世呢,现在还太短!还是抓紧好好练习一下。”

    “去死啊你!”杨絮忍不住娇嗔道,但是这个时候她基本上成了待宰的羔羊,在叶应武的面前没有反抗能力。

    叶应武将她扔到床上,轻轻舒了口气,便要宽衣解带。

    “等等!”杨絮急忙喊道。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吓,叶应武脸色也有些慎重了,看向杨絮:“怎么,你不想?后悔了?”

    “不是!”杨絮急忙争辩,又旋即发现自己好像落入叶应武的圈套,一把拉过被褥蒙住脸,指着蜡烛说道,“灭灭掉!”

    叶应武一怔,旋即摇头苦笑。

    妈的,差点儿吓死老子,就为了这点儿破事。

    就在叶应武很是不耐烦地将烛火吹灭之后,杨絮又有些手忙脚乱的爬起来:“锦帕,锦帕在哪里?”

    锦帕?叶应武一怔,实在是忍不住了,虎吼一声径直扑了上去,两个人在床上滚葫芦一般翻滚了良久,叶应武方才喘着气撕扯杨絮的衣服,赤红着眼睛说道:

    “什么锦帕不锦帕的,当时你琴姊姊也没用!你夫君忍不住了,咱们还是抓紧把正事办了。”

    杨絮想要推开叶应武,可是叶应武这依次似乎下定了决心,再加上花丛老手对上初丁自然是碾压式的优势。

    一只素手伸出,缓缓放下罗帐。

    沉寂片刻之后,猛的传来一声惊呼。

    紧接着整个的房间里面都弥漫着靡靡之音。

    清冷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纱,半掩的窗户中除了江涛滚滚声,还有徐徐江上风吹进来,罗帐飘扬。只不过对于房间里面缠绵的难解难分的两个人来说,天雷勾动地火自然是享受至极。

    而对面房间里的人儿,就不好受了。

    毕竟这声音确实大了点儿,而舱壁也很薄。

    (作为一个未成年人,写到这里点到为止,其他自行yy吧亲们,我已经尽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夷洲初定东海涛

    晨光熹微,第一抹暖洋洋的光芒从半掩的窗缝中。

    杨絮缓缓睁开眼,风潮初定,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浑身上下也是一样的无力。只不过当她触摸到空空的另一边床榻的时候,方才震惊的坐了起来。

    还好浑身的酸软痛楚说明这并不只是虚空幻梦一场。杨絮轻轻舒了一口气,却突然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期待和叶应武的最后一步,而且完成后还有一种放松了的感觉。

    “醒了?”突如其来的声音从一侧传来,杨絮下意识的看去,叶应武一身白衣,端坐在桌前,手中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只不过现在显然有比书更加好看的景色,所以叶应武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了杨絮身上,寸步不离。

    “你还没看够?”杨絮嗔道。

    叶应武摇了摇头:“秀色可餐嘛再说了昨天晚上明明把烛火都熄灭了,我有没有夜明珠,怎么可能看得清楚。”

    杨絮这一次却是不说话了,径直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放下书,叶应武有些没好气的说道:“都已经什么时候了还赖在床上,抓紧起来吃饭了。估计今天早晨就能够过安庆府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到达鄱阳湖口了。”

    杨絮从被褥当中探出头来,苦着脸说道:“能不能让妾身梳洗一番?这么急着是要催命啊。”

    “平时你一身男装,也没见到怎么梳洗。”叶应武有些无奈的说道,知道杨絮是不好意思让自己看见。这是想方设法的撵人走。当下里叶应武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

    然后在杨絮期待的眼神中。叶应武刚刚想要走向门口,却突然嘴角掠过一丝坏笑。猛地转过身:“娘子既然害羞的话,那么就让夫君亲自来代劳了,夫君可不害羞。”

    话音未落,不等杨絮反应过来,叶应武就已经犹如饿虎扑了上来。

    足足一刻钟之后,叶应武才拉着杨絮出现在舱厅当中,白衣男子玉树临风,潇洒不羁,任谁也不曾想到这边是上马披甲冲杀天下的兴州叶使君。而他紧紧牵着的女子。更是一头秀发只是简简单单的挽了一个发髻,身上湖水绿的裙子一直拖到地上,甚至有些衣衫狼藉,但是双眸当中绽放出来的浓浓的情意足够让每一个和她对视的人心都被融化。

    本来已经坐下的陆婉言和王清惠见到叶应武过来,急忙站起来,只不过和素颜的杨絮截然不同,今天两人虽然衣着都是素淡,但是脸上的妆容却都是精心画过的,看向这一对儿显然刚刚又发生了些什么的男女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怨念。

    毕竟半夜里面辗转反侧最是煎熬。

    站在王清惠和陆婉言身后的两名婢女更是根本没有遮掩脸上的黑眼圈。站在那里根本就是强打精神。

    叶应武有些做贼心虚的打了哈哈,还不忘搀扶一下杨絮,不过好在杨絮自幼练武,总算是身体强健一些。没有至于像绮琴那样一开始被叶应武折腾的走不动路。

    只不过做贼心虚是暂时的,对于曾经笑傲临安三十六花街柳巷的叶衙内来说,又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有什么好害羞的。于是叶应武看向陆婉言和王清惠的目光再一次滚烫。完全就是一匹狼在盯着快到嘴边的羔羊。

    “咳咳,夫君、絮娘妹妹请坐。”陆婉言轻声说道。却是低着头说什么也不看叶应武。

    叶应武从容一笑,径直坐了下来,对面是陆婉言,一左一右杨絮和王清惠。陆婉言至少现在看来还是很识相的。

    在此时达官贵人的后宅,大多数的妾是没有身份的,妾者,立女也,侍妾是需要在相公、大妇用餐的时候在一侧伺候的。而且侍妾也是可以随便转手送人的,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身权力。

    但是在叶应武心中,既然都已经睡过了,自然不能不认账,名分虽然有所不同,但是叶应武都是一视同仁的。而对于陆婉言,显然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叶应武的心思所在,更何况对于她来说,娘家陆家几次三番背叛或者忤逆叶应武,实际上她在叶家除了陆秀夫这个兄长之外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外力,这对于一个大妇来说是远远不够的,所以陆婉言真正凭借的上的只能是叶应武的宠爱和其他妻妾姐妹的支持。

    而叶应武现在后宅这几个已经成了的和没有成了的,先不说占据了未来平妻之一的王清惠,绮琴跟着叶应武时间最早最长,也是陆婉言当时在兴州一直敬重的姊姊,自然不可能将绮琴当做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妾来看待。更何况绮琴身后站着的可是醉春风、邀月楼,是以琼鸾为代表的庞大青楼酒楼通讯体系,在天武军中不可或缺。

    对于杨絮自然也是如此,虽然以杨絮的出身,也就只能是侍妾的身份,但是除了这个身份之外,杨絮更重要的是天武军六扇门和锦衣卫的统领,现在遍布天下的这两大叶应武耳目体系,都或多或少的受到过杨风和杨絮叔侄的统领,所以凭借着这个,杨絮实际上就已经拥有了相当于平妻的地位。

    所以对于绮琴和杨絮这两个侍妾,别看绮琴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杨旭则是每天大大咧咧,但是并不代表着陆婉言就认定她们两个好欺负,对于势力孤单的陆婉言来说,维持和平稳定的后宅是她最好的选择,独宠一时自然是想都不敢想。

    见到陆婉言有些怔神,王清惠和杨絮俏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凝重,叶应武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于他来说,后宅起火不啻于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现在这几个女人哪一个不是聪明绝顶,坐在这里一副勾心斗角想要相互算计的样子。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

    自古以来女人后宫乱政夺权。不过就是因为闲的没事干了。

    闲的没事干了好啊,那就给你们找事干。叶应武轻轻叹息一声。而且平时再把人多多的弄在一起增进姐妹感情,这后宅自然就稳定了。这点了制衡手段叶应武还是很清楚了的。

    “看什么看!”叶应武伸手轻轻一拍桌子。“以后都是要睡到一张床上的姊妹,有的是看的时候。现在先吃饭。”

    只不过叶应武旋即有些诧异的说道:“咦,你们三个不互相看了,怎么都看某了?难道你们也发现放眼天下,某叶应武最帅了”

    沉默了片刻,陆婉言率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另外两个人也是跟着笑了。叶应武无奈的叹息一声,我呸,一群不识货的家伙。老子还是闷头吃饭吧。

    ————————————

    跟叶应武在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环绕下还身在福中不知福不一样,此时东海之上,白怒涛却是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海岸。

    这些土著们除了岛的中部山中还有一些之外,大多数都已经在这里了,当然还有十多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在李叹的粗暴手段之下不得不选择屈膝投降,现在正在李叹和王达的监督下修建营寨。

    实际上对于这些教化未开的土著,李叹还是很仁慈的,甚至就连交付他们的工钱都是专门和他们的首领连说带比划方才商定的。当然也不过就是一些好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是这些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美饰品以及食物的土著们自然欣喜异常,更加卖力的给李叹效劳。

    土著们实际上尚且处于石器时期,他们部落当中只有极其少量的铁器。也都是和来往的南宋商船贸易来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将这些珍贵的铁器当做武器,更多的甚至是当成祭祀的物品。

    这些手持最原始的弓弩和石器的土著人。无论是白怒涛还是张贵,实际上都没有放在眼里。毕竟虽然他们只有近千人,但是凭借着海船上的弓弩、突火枪以及火蒺藜、震天雷等大小火器。足够将这些土著来来回回杀三四趟的。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战争水平。

    但是无论李叹还是叶应武都没有打算将这些土著消灭,而是打算凭借着汉民族强大的武力和此时领先于世界的文化科技能力,将这些土著同化。毕竟在李叹看来,有这些人参与建设开垦,自然会使得夷洲岛的开发更上一层楼,而在叶应武心中,想的自然更加长远,这些山地土著实际上身形矫健,正是组建山地步卒最好的选择,再加上南方湿热的气候和沿海的天然条件,就算是水师和丛林步卒也可以从其中选择,对于这么好的炮灰,叶应武自然不想平白割舍。

    所以张贵和白怒涛虽然看上去兵锋难以阻挡,但是实际上一路而来真正被杀戮的土著并不多,大多数都是一些负隅顽抗的死硬分子,不想浴血抵抗又不想轻而易举的投降的土著们,就被军队不断驱赶着向南再向南,终于到了这东南沿海。

    再也无路可退。

    现在他们只能选择,死或者降。

    一艘小船缓缓地从海岸边驶过来,在这艘小船的后面,远远地追随着三四条当地土著人的独木舟。曾经土著人也拥有数十条独木舟沿着海岸来往,但是当他们悍然向白怒涛的船队挑战之后,这些独木舟也就只剩下眼前这些了。

    白怒涛向来信奉让敌人服软的最好办法就是将他们打怕了,而现在看来这可能还真的是一条真理。因为站在那艘小船最前面的土著人,手里正是拿着一把白旗。

    这个打扮既不像其他土著,也不想汉人的家伙,名字叫做巴让,虽然这个名字也只是白怒涛等人根据他很是绕口的发音猜测出来的,巴让原本是夷洲岛北面一个部落领袖的儿子,那个靠近海岸的部落因为曾经和来往商船有所贸易,所以巴让也会说那么几句汉语,虽然很难理解白怒涛和张贵的意思,但是毕竟是一个会说汉语的人。

    这么一个人,对于一路上因为语言不通而很是头疼的白怒涛和张贵来说。已经算聊胜于无了。

    而这一次对于这些盘踞在岛南的土著部落的劝降,也是由这个巴让出面的。恐怕也就只有他能够理解白怒涛和张贵的意思,然后再近乎完好的传递给他的族人。

    投降。并不代表着灭亡,而代表这管辖,代表着文明发展,代表这两个族群的交流和合作。

    既然巴让这一次胸有成竹的回来,想来是已经谈妥了。

    白怒涛轻轻舒了一口气,陆地上张贵率领的士卒已经逼近土著人们最后的部落,所以显然此时张贵已经得到了消息,果不其然,一艘快船正从不远处破浪而来。上面将旗飞舞正是张贵的旗号。

    一面面赤色的写着“叶”字的大旗也在南边竖起来,脚步声缓缓如潮水,虽然轻柔但是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一排一排的张贵麾下士卒排列整齐的队形向前挺近,虽然从岛北到岛南他们已经筋疲力尽,但是在这最后一刻,谁也不会掉了面子,谁也不会有损自己头顶上飘扬着的赤旗的尊严。

    无论是原来的海寇还是水师士卒。

    因为这面旗帜,带给他们值得骄傲并且为之前进的力量。

    海浪声阵阵,似乎想要和陆上的袍泽们一较高下。水师战船也是缓缓的扬帆前进,一艘艘战船上床子弩缓缓拉满,抛石机缓慢而有条不紊的就位。跑动声中水师士卒手持突火枪或者神臂弩快速靠拢,目光炯炯盯着海岸。

    一艘一艘的小船从这些体型庞大的海船上面放下。小船船头同样是赤旗飘扬。而当先的两条船上,张贵和白怒涛各站一边,还有一条紧紧跟着的船上则是有些诚惶诚恐的巴让。

    那几条独木舟看着来势汹汹的敌人。顿时没有了对峙的胆量,飞快的退缩。反倒是引来了水师将士们上下一阵笑声。

    “都小心了。”白怒涛皱着眉吼了一声。

    他本来就喜欢冲杀在前,又带兵严格。所以在士卒中颇有威望,这一嗓子吼下去,本来嘈杂的海面上顿时安静的只剩下海浪声。十多艘小船缓缓靠岸,手持神臂弩的士卒在盾牌手的掩护下飞快上岸,建立稳固防线,紧接着挺着突火枪的将士们跟在其后,将张贵和和白怒涛保护在中间。

    只不过岸边原本手持各种简陋的兵器严阵以待的土著男子,纷纷放下手中的兵刃,但是目光中的警惕和不满却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够察觉到的。这里大多数的人都是被北面来的惊恐万分的族人裹挟着来到这里的,所以并不知道这些来势汹汹的敌人到底有着怎样强势的能力,此时有所不甘也是自然。

    白怒涛看向张贵,张贵微微颔首,白怒涛旋即冷笑着说道:“来人,放枪!”

    这一招还是当初叶应武交给他们的,对付土著的时候实际上没有必要真刀真枪的干,因为对于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来说,别说突火枪这种火器了,就算是神臂弩等等都可以让他们惊魂失色。

    一排突火枪对着远处的礁石“轰轰轰”数声,有如惊雷。

    看着火光电光闪动,那些礁石上碎片横飞,竟然已经被削去了小半,原本还心情不忿的土著人顿时都软倒在地,更有人口吐白沫显然已经被吓得晕死过去。

    大多数人跪在那里,连连扣头,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什么意思?”白怒涛皱着眉头看向身边脸色有些惨白的巴让。

    巴让颤抖了片刻,却是同样跪了下来,这样的景象他虽然也曾经远远地看见过,但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火器的厉害,还是让他感受到了手脚的冰凉和无力,当下里怔了好久方才说道:“闪闪电,雷神,龙神的怒火!”

    最后几个字巴让是下意识的用土语说的,白怒涛等人自然听不懂,但是前面那个发音很是不标准的“闪电”还是让大家明白了。毕竟第一次看到火器的时候,别说这些土著了,就算是自家正常的丁壮,大多数也会发出这样喃喃的感叹、震撼。

    几个衣着华贵(当然所谓的衣着华贵也就是身上带的贝壳之类的装饰品要远远比别人多)的土著老者在族人的簇拥下急匆匆过来,刚才不只是这边放枪,听到这里的声音,南边步卒也是毫不犹豫的点燃了突火枪,和他们对峙的土著几乎是瞬间就溃散,土著的营地在这些敌人面前毫无阻拦的敞开。

    面对这些远道前来,手中把持着让他们为之痛苦、为之胆颤的未知的武器,这些土著人长老们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他们每一个人手中托举着权杖,弯着腰缓缓走到张贵和白怒涛面前。

    他们这是向征服者献上自己统治的权力,以求换得族群的存活。

    张贵和白怒涛对视一眼,轻轻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几名从后面而来的年轻土著男子猛地占了起来,他们手中雪亮闪动,赫然是几把铁刀,只不过铁刀上有的已经锈迹斑斑显然已经有了很多年头了。

    而随着一声呼哨,两侧岩石后面站起来不少手持简陋弓箭的土著男子,随时准备进攻。这几个暴起发难的年轻男子径直抢到自家长老面前,手中刀刃砍向距离最近的白怒涛。

    显然这些土著看出来白怒涛和张贵就是这些陌生而又强大的征服者们的首领,将他们两个杀掉了显然敌人就会溃不成军。

    然而他们实在是高估自己了。白怒涛冷冷一笑,身形一侧,那刀劈了一个空,这名土著男子显然也是第一次用这种古怪而又锋利的武器,一刀砍空便怔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白怒涛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冷笑道:“等到你先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再来吧。”

    只不过这名男子是永远不可能弄清楚了,因为几把兵刃同一时间插入了他的胸膛,滚烫的鲜血喷涌,洒满洁白的沙地。而其他严阵以待的弓弩手也是不等命令便扣动了扳机,神臂弩呼啸着卷席这一切风扑向对手,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单兵弓弩毫不犹豫的带走了足足二十名土著的生命,只是一次齐射。

    不只是土著的弓箭手,还有那些三百步开外怒吼着冲上来的土著男子。神臂弩三百七十步的最大射程让它可以在整个海滩上肆虐。

    只不过那些土著老者在短暂的惊变之后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急忙跪在地上请求原谅,这只不过是几个不懂事的年轻人的反抗,根本不是他们整个族群近万人的意思。

    白怒涛只是点了点头。

    虽然放过他们是肯定的,但是他们也将为这些已经死去的年轻人的鲁莽付出代价,北面诚心投靠的部落将会和南边这些部落区分开来,而山中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部落,更是将会成为最下等。

    种族等级制度足够让一个民族为之而内斗不休。

    而站在白怒涛一侧的张贵,则是摇了摇头:“向来祸起于萧墙之内,坚墙摧毁在自己人手里,这种就还是他们自找的。不过大体上,这夷洲岛,总算是风平浪静了,那些山里猴子,统制应该还没有心情在意。”

    白怒涛蹲下身抓了一把细细的白沙,笑着说道:“是啊,总算是结束了,只不过向北,向南,还有。”

    张贵神情一动,伸手拍了拍白怒涛的肩膀,不再搭理那些诚惶诚恐的土著,而是看向茫茫大海。是啊,万里海疆,珍珠岛屿,还有太多需要他们去征服。(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万民当随此一人

    婚礼者,黄昏之礼也。

    虽然婚礼是从正午开始的,因为正午是整一天当中阳气最盛的时候,但是黄昏则是拜天地整个婚礼最**的时候,所以古人在命名的时候,依然侧重于黄昏。

    什么黄昏不黄昏的,老子已经快受够了。

    这就是现在叶应武切身的想法,坐在高头大马上,叶使君一身红袍,带着大红花,脸上虽然在叶应武的强行挣扎下并没有涂上胭脂水粉,但是依旧还是描了描眉。

    按照迎亲的习俗,陆婉言在陆秀夫的府邸中出阁,而叶应武则从叶府出发前去迎亲,迎过亲可不能就这么再原路返回,负责主持设计的文天祥一咬牙一狠心索性让叶使君在城外绕一圈,对此叶应武也没有反对,毕竟那里有他的天武军,有忠诚于他的无数的将士。

    但是好不容易从百姓们近乎狂热的欢呼中挣扎出来,走在城外的官道上,叶应武已经浑身无力。虽然已经立冬,但是在这江南,一身穿着这么厚的一套礼袍,没有汗出来那根本就是胡扯。

    摇摇晃晃的叶应武向前走去,而在后面几辆马车紧紧跟着,文天祥想的还是很周到的,新娘子在城门外换上马车,因为新娘一路上是不能脚沾地的,所以苦了陆秀夫得来来回回折腾背了好几回。

    为此后来陆秀夫没少让文天祥请客赔罪。

    但是现在折腾就折腾了,既然这么就定了就只能这么办。

    只不过叶应武在马背上却是缓缓坐直了,刚才脸上的疲惫和颓唐之色一扫而空。就在前面的官道上。上百骑兵严阵以待,每一个人都是一身银色轻甲。身后赤红色的披风迎风舞动。

    吴楚材当先策马,在马背上抱拳喝道:“末将天武军百战都副都统制吴楚材。参见使君!末将及百战都将士,谨代表天武军、镇海军、镇江府水师、兴州水师以及其余各部,恭贺使君大婚!”

    叶应武点了点头,身后担任司仪的文天祥当即策马上前:“吴将军辛苦,请吴将军前面带路。”

    吴楚材郑重一抱拳:“末将遵令!”

    上百百战都骑兵在两侧的原野中缓缓前进,拱卫着叶应武和后面带有新嫁娘的马车。而前面每隔百步,就有天武军的一个都士卒列阵等待,叶应武在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所有人会朗声大喝:

    “恭贺使君大婚!”

    叶应武眼眶有些湿润。不只是叶应武,身后担任伴郎的杨宝,以及文天祥、江铁等人,眼眶都已经潮湿。那从城门外一直绵延到军营的一面面赤色的旗帜,一个个整齐划一的方阵,正是整个天武军对于叶使君的推崇,也是对于一种昂扬向上斗志的追求崇拜。

    带给他们这些的,是苏刘义,更是叶应武。

    一切都是将士们自发的。因为虞侯、指挥使一级的将领除了少数留守之外都已经进城参加喜宴去了,这样严整的方阵完全都是将士们在都头的带领下组成的。

    这也代表着叶应武在基层将领心中已经牢牢占据位置。

    “天武军,随某,向北!”叶应武一把抽出佩剑。作为一个从马背上打下如此基业的将军,即使是结婚叶应武也没有同意摘下佩剑,因为长剑所指。正是他叶应武不可动摇的象征。

    “天武军,向北——!”带头的都头青筋暴起。憋得面红耳赤,怒声吼道。

    “天武军。向北——!”无数的将士吼叫,紧紧追随着叶应武,紧紧追随着那一面面迎风迎风舞动的旗帜。

    声音一浪又一浪,一直向南传到城中,城中的天武军将士和百姓们也随之振臂高呼,欢声一片。而向北,依旧是鸦雀无声。叶应武没有到达,谁都没有带头呼喊的资格。

    马车当中,听着外面震天动地的呼喊,陆婉言的双手有些颤抖的缓缓交织在一起,坐在她一侧的杨絮轻声叹道:“夫君这一次倒还真算是意外收获,整个天武军,算是彻底姓‘叶’了。”

    陆婉言无意识交织在一起的手,终于还是缓缓松开,虽然蒙着红盖头,虽然隔着车厢,但是外面炽烈的气氛她还是能够深切地感受到的。这是信仰的力量,而这一切力量汇聚的地方,就是她的夫君,就是天武军的叶使君。

    也是整个南宋最年轻的天才将领。

    身为他的妻子,叶家即将迎来的大妇,她自然有为之骄傲的资格。

    外面欢呼声一浪接一浪,声声不止,而且越来越响。片刻之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紧接着叶应武雄浑的声音已经不是车帘能够阻拦的得了的了。

    “天武军的儿郎们,某的袍泽们,在这一面赤色的大旗下一起并肩战斗的将士们,今天是某叶应武大喜的日子,好酒好肉随你们的便,但是过了今天,过了今夜,全军整军备战,随某北上!自从大宋开国以来,北上之战未尝一胜,但是某,就要带着你们向北,义无反顾!就要带着你们,击败阿术,击败蒙古鞑子,一切敢于阻挡我们的,终将被这滚滚洪流所粉碎!”

    “天武军,万岁!!”叶应武朗声高呼,声震四方。

    已经陷入狂热的士卒们根本没有发现其中的禁忌,追随着他们的使君,一起扬起手臂,甚至就连文天祥这样的文官,也已经面红耳赤,衣袖不顾寒冷一直挽到肘处,尽情欢呼。

    “天武军,万岁,万岁!”无数的人声音汇聚成海浪。

    酒坛子打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马车里杨絮苦笑一声,看向一侧一直沉默不语的王清惠,王清惠抬起头:“使君终究还是克制住了,没有走到那一步。”

    “毕竟。还不是时候,那一声叶使君万岁。还需要憋着。”杨絮轻声说道,对于她这个过目六扇门和锦衣卫情报的统领来说。这些顾忌已经算不上什么。

    王清惠轻轻吁了一口气,俏脸上的神情有些苦涩,不过旋即也是一笑:“无论如何,既然已经跟定他了,那么未来荣华富贵、贫贱逃亡,一并承担便是。”

    “一并承担便是。”沉默着的新嫁娘有些突兀的说道,话语中已经带着决然。

    这也代表着,未来叶家后宅对于叶应武毫无余力的支持。

    叶应武并没有在天武军营地里面停留太久,和几名留守将领对饮几杯酒后。便匆匆离开了。百战都五百骑兵前后护卫,总算是挤出了一条通道,近乎狂热的士卒们簇拥着马队,一直追出去很久很久。

    而回到城中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在马车队入城的那一瞬间,纷纷停住了脚步,虽然在军营中一阵好折腾,叶应武前面挂着的红花都已经歪了。足够算得上是狼狈不堪,但是百姓们还是毫不犹豫的表示了他们对于这位年少的使君的敬重。

    所有人向一侧躲开,所有人目光炯炯,看着那个虽然有些狼狈但是英姿勃发的年轻人。一面面赤色的旗帜迎风舞动。城中驻守的将士们自觉地沿着街道站好,百姓们也是井然有序,但是大多数人已经双手有些颤抖。这是叶使君,是他们的青天大人啊。

    有一个人缓缓跪下。紧接着,沉默中。无数的人缓缓跪倒,双膝跪地。黑压压的都是跪倒的人群,而那些维持秩序的甲士也是在这气势中由衷的单膝跪地:

    “恭贺使君大婚!”

    有着文天祥、陆秀夫、谢枋得这三位南宋末年的顶梁柱帮着打理政务,叶应武虽然实际上也就是做一些嘘寒问暖的表面文章,但是这也足够了,在这三位有着治国之才的好下属的管理下,整个兴州虽然称不上是富裕安乐,但是也绝对算得上是这乱世当中的一方净土了。

    当然这些政绩自然也都统统算在叶应武的头上,而叶应武更加出众的,自然则是带领着天武军屡战屡胜,保住了这一方的安宁。对于百姓们来说,只要不剥削他们的就是好官,更何况这样上马御敌在前,下马亲民当先的青天大人,更是赢得了整个兴州百姓的衷心拥戴。

    恐怕就算此时叶应武公然自立为王,这些百姓也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太平犬胜过离乱人,和平安宁的滋味,尝过的人再也不愿意重新卷入乱世,谁能给他们带来安稳的生活,谁就是他们的老天爷,就是他们心中真正的官家圣人。

    叶应武的生祠长生牌位在这兴州各处也算是家家都有,百姓们虔诚的每天上香,只为了乞求这位叶青天能够庇护他们更久的时间。

    被百姓们黑压压跪下的身影震住了,叶应武径直怔在那里,而身后的文天祥急忙跳下马,叶应武也旋即反应过来,初入梦醒一般跳下来,急忙走到路边人群中,亲自搀扶起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家,您快快起来,小子不敏,实在是承受不起!”叶应武紧紧搀扶着老人。

    老人也是热泪盈眶:“叶使君,叶青天,小老儿是由衷地啊,小老儿妄活七十有三,经历过当年襄樊战乱,经历过鄂州血战,除了孟将军,放眼大宋,哪一个不是兵败如山倒?就连那贾相公,也甚是胆怯,跑的比谁都快。现在孟将军已经不在了,能够救得了这大宋,保得了乡亲们安居乐业的,也就只有叶使君您了啊!”

    叶应武怔在那里,旋即幽幽一叹,若是当年名将孟珙不撒手人寰,现在的格局或许对于南宋来说还会好受很多,甚至还能真的北伐成功。可惜天欲亡南宋,尽折其股肱,尽废其栋梁,空留下贾似道这样的蛀虫,继续掏空本来就已经徒有其表的躯干。

    不过现在既然自己来了,那么一切,或许就会改变。

    郑重的点了点头,叶应武没有再搀扶老人,而是面向黑压压的百姓,迎着那一道道看向他的目光。朗声说道:“乡亲们,将士们。某叶应武既然站在这里,便会保护你们。便会带领你们,重塑山河!”

    话音未落,叶应武旋即猛地跪在地上:“从古到今,我华夏炎黄子孙,只叩拜天地父母,而现在,某叶应武跪拜诸位,诸位就是天武军的天空与大地,就是某叶应武的苍穹和万方!”

    没有一个人回答。大街之上一片肃然。

    片刻之后,刚才的老人已经热泪盈眶,冲着叶应武重重叩了一个头。而叶应武也是毫不犹豫的回拜,不只是他,身后文天祥等等一众迎亲的将士文武,全都随着叶应武深深地拜了下去。

    堂堂炎黄华夏子孙,不拜官家,但是要拜这天地,拜这万方。拜这庇佑他们的列祖列宗!

    看着眼前叶应武坚毅的身影,陆秀夫和文天祥都有些颤抖,文天祥更是下意识的喃喃说道:“这是民心啊!民心所向,何人能当?!”

    民心。尽得民心!

    相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向坚强的陆秀夫和文天祥。脸颊上已经泪痕横流。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慷慨时。

    ————————————

    叶应武到达自家府邸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黑压压跪下的百姓让他只能缓缓前行。看着叶应武原本火红色的喜袍已经沾满了灰尘。百姓们跪下的诚心诚意。

    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官员会为了百姓郑重的跪下,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官员为他们缔造了这一方天地。所以他们心甘情愿的追随着叶应武,前往叶应武为他们缔造的未来与希望。

    无论是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而或是之前之后上下五千年的苍生黎庶,实际上要求都很低,尤其是这经历了战乱的百姓,他们只需要有温饱的能力他们只需要能够有一方立足之地。北面蒙古鞑子没有做到,东面南宋朝廷没有做到,就只有叶应武叶使君做到了。

    他们在这兴州三县的土地上,安居乐业,从容生活。

    因为站在他们前面的永远有天武军,永远有这一道道身影,也永远有那一面面赤色的飘扬着的旗帜。

    叶应武带给他们的,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小恩小惠,因为经历过太多岁月的老人,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官员走马上任之后不是修缮庭院而是将大多数的宅院封闭,然后拿出大多数的家财就住那些从北面络绎不绝逃难的百姓,在叶应武的带头作用下,天武军大大小小的官员、站在叶应武这一边的绝大多数商贾,都争先恐后。

    这也是为什么十多万百姓从北面蕲黄两州迁移过来,兴州却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压力。在其中起到作用的并不是周围几个州府在王爚、叶梦鼎等人的强势插手下积极的疏散,而是叶应武等天武军官员毫不犹豫的贡献出一切。

    当然了,对于大多数的天武军官员,他们所追求的和叶应武是一样的,对此自然是责无旁贷。而那些商贾为了能够从叶应武那里博得更多的好感,自然也是毫不犹豫。

    百姓当然不会在乎这背后的利益牵扯和精神力量作用,他们只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叶应武对于他们的爱护之情。这才当得起“父母官”这三个字,这才是实打实的“叶青天”。

    叶应武心中感慨万千,从马背上跳下来。

    站在门口迎接的不只有叶杰,还有一个面目慈祥的老者,叶应武一怔,旋即惊讶地说道:“恩师,您怎么来了。”

    叶应武话音未落,文天祥等人也急忙上前致敬。能够让叶应武称得上一声“恩师”的,除了江万里还有谁。

    江万里捋着胡子悠悠然一笑:“这一声恩师老夫可当不起,现在老夫可是实打实叶使君的下属。”

    “恩师就不要说笑了,这岂不是要折煞小子。”叶应武有些哭笑不得,江万里刚才不只是在调笑,其实还带着浓浓的无奈和对于叶应武深深的寄托。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已经帮助承受了太多贾似道的怒火和打击,所以真正能够将贾似道掀翻、打倒的,也就只有现在渐渐做大的叶应武了。

    对于江万里来说,将已经衰弱了太久的大宋中兴是一生的夙愿,而现在他已经无法亲手实现这个梦想,只能眼看着叶应武这些年轻小辈在这条道路上继续坚强的向前。

    虽然现在叶应武已经流露出了让他感到忧虑的反意。

    但是至少叶应武还忠诚于这方热土,忠诚于这个民族,这对于现在已经面临天倾之世的人来说,足够了。

    江万里摇了摇头,一直默默追随在叶应武两侧的百姓冲着站在那里的叶应武郑重的鞠躬,然后有条不紊的离开。叶应武刚才并没有注意到,现在在眼角的余光中,才忍不住感慨一声。

    这里是大宋,虽然是七百年前,虽然这个国度已经没落,但是这依旧代表着整个世界上最先进的文明,也代表着整个世界上最能够象征精神文明秩序的文明、

    虽然这个文明并不强大甚至奄奄一息,但是它的民众,即使是在乱世中,依旧恪守着他们世代相传数百年的文明秩序,不需要谁来维持,即使是狂怒中的百姓,依旧下意识的保持着祖祖辈辈流传的最基本的社会道德律条。

    “民心尽归,远烈任重而道远。”江万里幽幽一叹,“叶家两青天,好大的福气。”

    叶应武只是微笑着颔首,但是目光却不知不觉得飘上天空,叶家两青天,或许自家爹爹的确当得起青天这两个字,但是对于自己来说,想做的并不是大宋万民的青天,而是能够支撑起他们头顶的苍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三拜天地姻缘成

    叶应武抬脚迈过高高的门槛。

    这虽然不是第一次迈过这道门槛,而且还是这个自己平日里最熟悉的门槛。但是这一次却并不一样,因为在他的身侧,还有一道倩丽的身影,被杨絮和王清惠一左一右亲自搀扶着陪着他缓缓走进来。

    这是他的正妻,也是宣告着叶应武在这个七百年前的时代,正是有了一个妻妾俱全的完完整整的家,从拜天地的这一刻开始,他和整个时代已经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无论如何都难以挣脱,因为他有了真正的家室,有了需要自己为之负责一生的人。

    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气,自己两世为人实际上还是第一次结婚。而且还是再传统不过的古代婚礼。

    一道道门槛迈过。

    两侧天武军的将领、兴州府衙的官吏分开站立,束手等候着他们的统帅,等待着他们的主母。

    “末将参见使君,参加主母!”

    “属下参见使君,参见主母!”

    一侧武将以天武军前厢都指挥使江镐为首,一侧文官以兴州永兴县知县谢枋得为首,两排人整齐的躬身。

    叶应武冲着他们颔首示意,然后毫不犹豫的继续迈步向前。带着珠帘和红盖头重重装扮的陆婉言听到这话语,双手微微颤抖,连步伐都有些错乱,不过杨絮和王清惠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可以犹豫和选择的了,两个人对视一眼,手中力道都开始缓缓加大。

    陆婉言轻轻吸了一口气。显然稳定住了心神,继续向前。

    叶应武这才发现。除了上座已经安稳做好的叶梦鼎和陈氏,叶梦鼎下手侧陪着的是章鉴。而陈氏下手侧陪着的则是代表着女方娘家亲属的陆秀夫,这也是为什么陆秀夫刚才在门口没有和江万里寒暄,而是先行离开的原因。

    叶梦鼎和陈氏桌子上的茶已经没有热气升腾了,显然大堂中的人已经等候了一段时间,但是并不妨碍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显然外面街道上的情况已经一丝不差的反映到了这大堂之上,对于叶梦鼎来说,这自然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一家两青天,叶家也终于有和江万里他们“江家三昆玉”相辉映的资本了。

    这对于叶梦鼎这样一个好强的人来说。无异于甘霖。

    而章鉴虽然心中有些忧虑,但是此时也是开心的随着叶梦鼎而笑。对于他来说,叶应武的地位水涨船高又不是什么坏事,因为这也意味着自家衙内章诚的身份也会随之升高。

    对于章家,有利无害。

    见到叶应武总算是来了,叶梦鼎甚至有些激动的险些站起来,幸好陈氏眼疾手快急忙按住了他,叶梦鼎的性格陈氏自然一清二楚,所以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否则老爹在儿子成婚的时候跑出去迎接,这种事儿传出去叶梦鼎和叶应武非得贻笑大方不可。

    叶梦鼎有些尴尬的冲着陈氏笑了笑,陈氏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家老头子这等喜欢冲动的脾气。这么多年打磨终究还是没有改掉。

    叶应武和陆婉言并肩走入大堂,夕阳在他们两个的身上拖出长长的身影,就像是那一天两个人一起并肩走在夕阳下。但是这一次和上一次有所不同。因为这一次走过,便是一生的托付。

    两个人手中侍女递上来的红绸带。一边在叶应武手里,一边在陆婉言手里。两个人缓缓地向前,一直走到叶梦鼎前面。

    “孩儿见过爹爹、阿妈。”叶应武微微躬身。

    “好好好!”叶梦鼎连说三声好,喜形于色。

    依旧快速就位的司仪文天祥朗声喊道:

    “吉时已到,良辰美景,还请新郎新娘三拜!”

    原本有些喧闹的大堂顿时安静下来,而外面院落中的天武军将领文官也是目光炯炯,看着大堂之内。

    “吉时已到,良辰美景,还请新郎新娘三拜!”

    长长的回声,正是站在门外的两名司仪同时喊的。

    “吉时已到,良辰美景,还请新郎新娘三拜!”

    这一声更加遥远,正是叶家门口面对面站着的十名司仪同时喊出,声音在寂静的大街上回荡,片刻之后就已经全城皆知。

    吉时已到!

    钟声“当”的一下!

    叶应武和陆婉言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转过身面向大堂之外。

    夕阳无限好,清风徐徐扑面。苍穹之上,良辰美景当真。

    “一拜天地!”文天祥作为一个文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势,声音犹如洪钟,听得叶应武有些聒耳,但是距离文天祥更近的叶梦鼎却是很开心。

    夫妻两人冲着天穹,冲着大地,缓缓跪下,然后再站起来,转过身面向叶梦鼎和陈氏。

    “二拜高堂!”

    又是缓缓跪下,叶应武带着灰尘的红色喜袍虽然很是扎眼,但是在场的人当中谁都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他们知道这灰尘不是刚才拜下去的时候的灰尘,因为这大堂的石板地面已经不知道来回擦洗过多少遍,这灰尘,是外面兴州大街上的灰尘。

    象征着的,是整个兴州百姓的民心所向。

    叶梦鼎笑着咧了咧嘴,陈氏也是难掩激动神情,双手攥紧手帕。

    “夫妻对拜!”文天祥最后一声,更是声如裂石。

    叶应武和陆婉言已经被这声音震得晕晕沉沉,只能恍惚的跪倒在地,面对面。

    “礼毕!”文天祥一反刚才的严肃,这一次很是欢喜。

    “礼毕!”堂前司仪紧随着喊道。

    “礼毕!”门前司仪只是晚了半步。

    钟磬又是“当”的一声!

    无数的烟花从城内城外,同时呼啸而起,轰然炸裂!整个天空瞬间渲染上七彩的颜色。流光闪烁,犹如星辰率先闪耀天穹。

    原本沉寂的全城。瞬间陷入欢呼!以邀月楼为首,大大小小的青楼、勾栏全都免费上街表演。而酒楼当中更是一坛坛美酒流水一般往外送,瓦舍说书先生、茶博士全都走上街头。

    全民在狂欢,就在那绚烂如星辰的烟花下,就在那飘扬着猎猎舞动的赤旗下。

    “送入洞房!”文天祥嗓子有些喑哑,但还是拼尽全力喊道。

    陆婉言已经有些晕沉,此时脚步险些踉跄,王清惠和杨絮急忙一左一右搀扶这新嫁娘前去叶家后院,一身红衣的绮琴已经带着同样打扮的铃铛以及叶家后院婢女恭迎。

    叶应武轻轻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是结束了。虽然此时已经冬天,风带着凉意,但是他早就汗湿夹背。

    叶梦鼎和陈氏站起来,冲着叶应武一笑,旋即两人走入后堂。此间的意思自然不用说了,叶应武还没有反应过来,江镐就已经带着人从后面扑了上来,一坛坛美酒“砰砰砰”搬到桌子上。

    “远烈,兄弟敬你一碗!”江镐最干脆。哈哈笑着端起一碗酒。

    “你小子抢得真快!”章诚、王进等人从后面一拥而上。

    叶应武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急忙看向谢枋得和文天祥等人,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谢枋得等文官虽然没有跟武将这么狠。但是也是搬来了几坛酒,每人一个瓷碗,微笑着看向叶应武。

    一脸的不怀好意!

    而文天祥则是和陆秀夫悠闲地坐在那里。笑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是叶应武很清楚。这两个家伙是见死不救了!

    “远烈,你喝是不喝?”江镐看着面有苦色的叶应武。嘴角边划过一丝笑容。

    叶应武狠狠一拍桌子:“别以为你们这些人一起上老子就怂了,喝就喝,难道老子还怕了你们不成!”

    话音未落,叶应武已经端起一碗酒,仰脖一干而净。

    只不过江镐突然间发现自己失算了,因为叶应武的身后,杨宝、江铁以及吴楚材都开始缓缓地挽起袖子,手中的酒坛也提了起来。这帮子显然是被叶应武拉过来挡酒的虽然是一脸苦闷的神色,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不拼命上前。

    被叶应武穿小鞋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处于风暴核心的叶应武则是冷冷一笑,嘴角不由得上翘,和老子斗,你们还嫩了点儿,不把你们灌倒了,让这么一群祸害去闹洞房,那岂不是今天晚上都得折腾了。

    上一次在滕王阁阴沟里翻船,算是你们赢了,这一次谁也别想跑。

    至于谢枋得等文官,显然都发现了叶应武嘴角边的冷笑,原本准备上前落井下石的一帮子文官立马转变战略方向,一个个的去找武将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碗一碗的喝下去,虽然这些文官酒力实在是太弱,但是一群人上去,就连章诚都已经架不住了。

    “谢君直这家伙倒是会做人。”叶应武悠闲地和已经晕晕沉沉不知东西的江镐碰了一下酒碗,从容一干二净,“镐子啊,咱们再来一碗啊,怎么着也不能怂啊!”

    江镐眼睛已经冒起金星,舌头也有些打卷,刚才在杨宝等人的挡酒下,倒是有半坛子酒让他自己喝下去了,不过这个时候江镐还是强打精神:“谁谁说怂了,还能还能再来!倒酒!”

    一侧的杨宝微笑着给江镐满上,想了想还是郑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而或许杨宝力道有些大了,江镐就连手中的酒碗都拿不稳了,酒液泼洒,酒碗掉落,这家伙已经趴在桌子上,片刻就打起了呼噜。

    这就倒了?叶应武翻了翻白眼,杨宝等人还只是面带红晕,江镐就已经撑不住了,看来当初在泸州四川烈酒对百战都这几个统领的历练果然不是盖的。

    江镐被叶应武带人硬生生的灌趴下来,章诚等人一见,纷纷打起了退堂鼓,更何况旁边谢枋得的临阵倒戈让他们很是被动,颇有被两面夹击的架势。

    “天色不早了,天色不早了。末将等人就不打扰使君了,还请使君和主母抓紧安寝。”章诚打着哈哈。缓缓后退。

    叶应武也没有再为难他们,指着江镐说道:“把人带上。”

    王进和章诚苦笑着一左一右搀扶起来江镐。一溜烟跑的没影没踪。

    叶应武只是悠悠然一笑,很是随意的和谢枋得等文官寒暄了几句,谢枋得等人见到叶应武刚才下手的狠辣,这个时候也不敢久留在是非之地,自然硬着头皮说两句祝福的话然后逃命才是硬道理。

    一直等到原本人满为患的大堂空旷下来,叶应武方才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王进、章诚和马廷佑这几个家伙倒还挺识相,否则的话今天横着出去的可就不只有江镐一个人了。

    江铁和杨宝刚才喝的也不少,吴楚材的酒量和叶应武也就是半斤八两。所以三个人也都快支撑不住了,刚才说句实话也是在硬撑场子,此时松懈下来竟然也需要相互搀扶着。

    “都辛苦了。”叶应武拍着几个人的肩膀。

    只不过杨宝摇了摇头,坏笑道:“末将等人不过是举手之劳,真正辛苦的可是使君啊。使君今天一晚上怕都要很辛苦了。”

    已经喝醉了的吴楚材和江铁配合着发出放肆的笑声。

    “都给老子滚,滚得越远越好!”叶应武怒声呵斥,这三个家伙,怎么还不如刚才江镐正经。

    杨宝等人哈哈大笑着勾肩搭背的去了,大堂之上片刻只剩下了叶应武一个人。轻轻舒了一口气。不过是一个时辰不到,就把这些家伙打发得差不多了,比自己想象的要快速多了。

    今天如果不是耍阴招使无赖,恐怕最后自己也就是躺着进洞房的苦命一条。

    叶应武无奈的摇着头向后院走去。而门口处铃铛一身红袍已经恭候叶使君多时,此时叶家后院主要事情还都是铃铛在负责,只不过过不了几天铃铛就会嫁给江铁。现在也算是半个新嫁娘了。

    眨了眨眼,叶应武笑道:“是不是也快等不及了。只是可惜了,国刚那小子已经被某打发走了。还是某的疏忽,应该让他跟着来和你见一面的,可惜了,可惜了。”

    铃铛的脸瞬间通红,但是又不好发作,只能攥着拳头气鼓鼓的跟在叶应武身后,这个没正经儿的叶使君,谁不是又好气又好笑。

    洞房就在叶家后宅的主院,匾额上“舒云轩”三个字龙飞凤舞,颇有气势,取“云卷云舒”之意。

    叶家后宅毕竟一下子多了三个人,所以原本封存的几个院落也不得不临时打扫出来使用。后宅院落正对着前宅的便是叶应武的书房,而在书房之后,则是大妇居住的舒云轩。

    复道回廊,曲折连通其间,古人向来认为鬼不走弯路,所以各处的回廊通道往往都是曲折的。

    在舒云轩一左一右,分别是怜雪阁和藏秀庭。绮琴和王清惠现在分住其间,在怜雪阁一侧便是绮琴常常抚琴的水榭和九曲长廊,阁楼门前则种植着腊梅雪松,正符合绮琴向来悠闲淡雅的性格。而在藏秀庭外,则是几株刚刚种植上去的杏树,以及挖开的池塘中种植的荷叶,却是再说叶应武和王清惠有如定情誓言一般的“因荷而得藕,有杏不须梅”对联。

    而在叶应武书房靠近怜雪阁一侧,则是蕴玉轩,正是杨絮的住处,贴近叶应武的书房便于随时照应,堂前种柳树,端端五棵,颇有当初陶渊明五柳先生的意味。

    书房另外一侧则是饭斋,书房和舒云轩中间相隔的,则是曾经让叶应武和绮琴留下不少美好记忆的浴池浴室。

    叶应武悠悠然穿过书房和浴室,一路上当真可谓是目不斜视,而绮琴和杨絮在前面一左一右已经站着。数月不见,绮琴有所清减,但是眉宇颦笑当中流露出来的仙气还是让叶应武心中一阵悸动,更何况刚刚还走过了浴池。

    而经过叶应武这几天勤奋耕耘,杨絮更是眉目含情脉脉,随便看叶应武一眼就能够将他的心肝肺全都融化干净。

    叶应武艰难的喉咙拱动一下,这两个妖精这是要命啊!

    然而还有一个在里面呢。

    叶应武无奈的摇了摇头:“琴儿、絮儿,天色不早了,你们两个也抓紧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候着了。”

    绮琴上前帮他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微笑着柔柔说道:“好,夫君今天辛苦了。”

    怎么又是辛苦了?!叶应武顿时头大,好吧,我确实是很辛苦,而且更辛苦的还在后面。

    然后绮琴整理好衣冠,叶应武伸手揽住她的腰肢,两个人昨天晚上实际上就已经温存过了——虽然陈氏严正要求叶应武留点儿力气别折腾干净,导致叶应武最后还是在书房一个人睡的——但是现在依旧有如触电一般的感觉。

    绮琴轻轻地嗯了一声,一把推开叶应武:“别让婉娘久等了,抓紧进去吧。毕竟这也是个苦命的人,不要辜负她。”

    叶应武郑重点了点头,而杨絮则是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唇,只不过似乎害怕叶应武看见,急忙躲闪开来。

    “跑什么跑。”叶应武笑着看向杨絮,“该看见的某可从来都没有看漏过。像你这种罪大恶极的,改天得在全家人面前家法伺候。”

    家法伺候?绮琴和杨絮都是一惊,叶应武的家法伺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打板子和抽鞭子,这家伙根本就是把人扒光了再没少被叶应武家法伺候过的绮琴和杨絮俏脸通红,一个个咬着唇低头不语,显然都想起了某些记忆。

    叶应武则是翻了翻白眼,你们没有抓到重点啊。

    重点是在全家人面前。

    想到这里叶应武就忍不住嘿嘿一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三拜天地姻缘成

    叶应武抬脚迈过高高的门槛。

    这虽然不是第一次迈过这道门槛,而且还是这个自己平日里最熟悉的门槛。但是这一次却并不一样,因为在他的身侧,还有一道倩丽的身影,被杨絮和王清惠一左一右亲自搀扶着陪着他缓缓走进来。

    这是他的正妻,也是宣告着叶应武在这个七百年前的时代,正是有了一个妻妾俱全的完完整整的家,从拜天地的这一刻开始,他和整个时代已经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无论如何都难以挣脱,因为他有了真正的家室,有了需要自己为之负责一生的人。

    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气,自己两世为人实际上还是第一次结婚。而且还是再传统不过的古代婚礼。

    一道道门槛迈过。

    两侧天武军的将领、兴州府衙的官吏分开站立,束手等候着他们的统帅,等待着他们的主母。

    “末将参见使君,参加主母!”

    “属下参见使君,参见主母!”

    一侧武将以天武军前厢都指挥使江镐为首,一侧文官以兴州永兴县知县谢枋得为首,两排人整齐的躬身。

    叶应武冲着他们颔首示意,然后毫不犹豫的继续迈步向前。带着珠帘和红盖头重重装扮的陆婉言听到这话语,双手微微颤抖,连步伐都有些错乱,不过杨絮和王清惠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可以犹豫和选择的了,两个人对视一眼,手中力道都开始缓缓加大。

    陆婉言轻轻吸了一口气。显然稳定住了心神,继续向前。

    叶应武这才发现。除了上座已经安稳做好的叶梦鼎和陈氏,叶梦鼎下手侧陪着的是章鉴。而陈氏下手侧陪着的则是代表着女方娘家亲属的陆秀夫,这也是为什么陆秀夫刚才在门口没有和江万里寒暄,而是先行离开的原因。

    叶梦鼎和陈氏桌子上的茶已经没有热气升腾了,显然大堂中的人已经等候了一段时间,但是并不妨碍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显然外面街道上的情况已经一丝不差的反映到了这大堂之上,对于叶梦鼎来说,这自然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一家两青天,叶家也终于有和江万里他们“江家三昆玉”相辉映的资本了。

    这对于叶梦鼎这样一个好强的人来说。无异于甘霖。

    而章鉴虽然心中有些忧虑,但是此时也是开心的随着叶梦鼎而笑。对于他来说,叶应武的地位水涨船高又不是什么坏事,因为这也意味着自家衙内章诚的身份也会随之升高。

    对于章家,有利无害。

    见到叶应武总算是来了,叶梦鼎甚至有些激动的险些站起来,幸好陈氏眼疾手快急忙按住了他,叶梦鼎的性格陈氏自然一清二楚,所以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否则老爹在儿子成婚的时候跑出去迎接,这种事儿传出去叶梦鼎和叶应武非得贻笑大方不可。

    叶梦鼎有些尴尬的冲着陈氏笑了笑,陈氏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家老头子这等喜欢冲动的脾气。这么多年打磨终究还是没有改掉。

    叶应武和陆婉言并肩走入大堂,夕阳在他们两个的身上拖出长长的身影,就像是那一天两个人一起并肩走在夕阳下。但是这一次和上一次有所不同。因为这一次走过,便是一生的托付。

    两个人手中侍女递上来的红绸带。一边在叶应武手里,一边在陆婉言手里。两个人缓缓地向前,一直走到叶梦鼎前面。

    “孩儿见过爹爹、阿妈。”叶应武微微躬身。

    “好好好!”叶梦鼎连说三声好,喜形于色。

    依旧快速就位的司仪文天祥朗声喊道:

    “吉时已到,良辰美景,还请新郎新娘三拜!”

    原本有些喧闹的大堂顿时安静下来,而外面院落中的天武军将领文官也是目光炯炯,看着大堂之内。

    “吉时已到,良辰美景,还请新郎新娘三拜!”

    长长的回声,正是站在门外的两名司仪同时喊的。

    “吉时已到,良辰美景,还请新郎新娘三拜!”

    这一声更加遥远,正是叶家门口面对面站着的十名司仪同时喊出,声音在寂静的大街上回荡,片刻之后就已经全城皆知。

    吉时已到!

    钟声“当”的一下!

    叶应武和陆婉言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转过身面向大堂之外。

    夕阳无限好,清风徐徐扑面。苍穹之上,良辰美景当真。

    “一拜天地!”文天祥作为一个文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势,声音犹如洪钟,听得叶应武有些聒耳,但是距离文天祥更近的叶梦鼎却是很开心。

    夫妻两人冲着天穹,冲着大地,缓缓跪下,然后再站起来,转过身面向叶梦鼎和陈氏。

    “二拜高堂!”

    又是缓缓跪下,叶应武带着灰尘的红色喜袍虽然很是扎眼,但是在场的人当中谁都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他们知道这灰尘不是刚才拜下去的时候的灰尘,因为这大堂的石板地面已经不知道来回擦洗过多少遍,这灰尘,是外面兴州大街上的灰尘。

    象征着的,是整个兴州百姓的民心所向。

    叶梦鼎笑着咧了咧嘴,陈氏也是难掩激动神情,双手攥紧手帕。

    “夫妻对拜!”文天祥最后一声,更是声如裂石。

    叶应武和陆婉言已经被这声音震得晕晕沉沉,只能恍惚的跪倒在地,面对面。

    “礼毕!”文天祥一反刚才的严肃,这一次很是欢喜。

    “礼毕!”堂前司仪紧随着喊道。

    “礼毕!”门前司仪只是晚了半步。

    钟磬又是“当”的一声!

    无数的烟花从城内城外,同时呼啸而起,轰然炸裂!整个天空瞬间渲染上七彩的颜色。流光闪烁,犹如星辰率先闪耀天穹。

    原本沉寂的全城。瞬间陷入欢呼!以邀月楼为首,大大小小的青楼、勾栏全都免费上街表演。而酒楼当中更是一坛坛美酒流水一般往外送,瓦舍说书先生、茶博士全都走上街头。

    全民在狂欢,就在那绚烂如星辰的烟花下,就在那飘扬着猎猎舞动的赤旗下。

    “送入洞房!”文天祥嗓子有些喑哑,但还是拼尽全力喊道。

    陆婉言已经有些晕沉,此时脚步险些踉跄,王清惠和杨絮急忙一左一右搀扶这新嫁娘前去叶家后院,一身红衣的绮琴已经带着同样打扮的铃铛以及叶家后院婢女恭迎。

    叶应武轻轻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是结束了。虽然此时已经冬天,风带着凉意,但是他早就汗湿夹背。

    叶梦鼎和陈氏站起来,冲着叶应武一笑,旋即两人走入后堂。此间的意思自然不用说了,叶应武还没有反应过来,江镐就已经带着人从后面扑了上来,一坛坛美酒“砰砰砰”搬到桌子上。

    “远烈,兄弟敬你一碗!”江镐最干脆。哈哈笑着端起一碗酒。

    “你小子抢得真快!”章诚、王进等人从后面一拥而上。

    叶应武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急忙看向谢枋得和文天祥等人,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谢枋得等文官虽然没有跟武将这么狠。但是也是搬来了几坛酒,每人一个瓷碗,微笑着看向叶应武。

    一脸的不怀好意!

    而文天祥则是和陆秀夫悠闲地坐在那里。笑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是叶应武很清楚。这两个家伙是见死不救了!

    “远烈,你喝是不喝?”江镐看着面有苦色的叶应武。嘴角边划过一丝笑容。

    叶应武狠狠一拍桌子:“别以为你们这些人一起上老子就怂了,喝就喝,难道老子还怕了你们不成!”

    话音未落,叶应武已经端起一碗酒,仰脖一干而净。

    只不过江镐突然间发现自己失算了,因为叶应武的身后,杨宝、江铁以及吴楚材都开始缓缓地挽起袖子,手中的酒坛也提了起来。这帮子显然是被叶应武拉过来挡酒的虽然是一脸苦闷的神色,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不拼命上前。

    被叶应武穿小鞋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处于风暴核心的叶应武则是冷冷一笑,嘴角不由得上翘,和老子斗,你们还嫩了点儿,不把你们灌倒了,让这么一群祸害去闹洞房,那岂不是今天晚上都得折腾了。

    上一次在滕王阁阴沟里翻船,算是你们赢了,这一次谁也别想跑。

    至于谢枋得等文官,显然都发现了叶应武嘴角边的冷笑,原本准备上前落井下石的一帮子文官立马转变战略方向,一个个的去找武将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碗一碗的喝下去,虽然这些文官酒力实在是太弱,但是一群人上去,就连章诚都已经架不住了。

    “谢君直这家伙倒是会做人。”叶应武悠闲地和已经晕晕沉沉不知东西的江镐碰了一下酒碗,从容一干二净,“镐子啊,咱们再来一碗啊,怎么着也不能怂啊!”

    江镐眼睛已经冒起金星,舌头也有些打卷,刚才在杨宝等人的挡酒下,倒是有半坛子酒让他自己喝下去了,不过这个时候江镐还是强打精神:“谁谁说怂了,还能还能再来!倒酒!”

    一侧的杨宝微笑着给江镐满上,想了想还是郑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而或许杨宝力道有些大了,江镐就连手中的酒碗都拿不稳了,酒液泼洒,酒碗掉落,这家伙已经趴在桌子上,片刻就打起了呼噜。

    这就倒了?叶应武翻了翻白眼,杨宝等人还只是面带红晕,江镐就已经撑不住了,看来当初在泸州四川烈酒对百战都这几个统领的历练果然不是盖的。

    江镐被叶应武带人硬生生的灌趴下来,章诚等人一见,纷纷打起了退堂鼓,更何况旁边谢枋得的临阵倒戈让他们很是被动,颇有被两面夹击的架势。

    “天色不早了,天色不早了。末将等人就不打扰使君了,还请使君和主母抓紧安寝。”章诚打着哈哈。缓缓后退。

    叶应武也没有再为难他们,指着江镐说道:“把人带上。”

    王进和章诚苦笑着一左一右搀扶起来江镐。一溜烟跑的没影没踪。

    叶应武只是悠悠然一笑,很是随意的和谢枋得等文官寒暄了几句,谢枋得等人见到叶应武刚才下手的狠辣,这个时候也不敢久留在是非之地,自然硬着头皮说两句祝福的话然后逃命才是硬道理。

    一直等到原本人满为患的大堂空旷下来,叶应武方才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王进、章诚和马廷佑这几个家伙倒还挺识相,否则的话今天横着出去的可就不只有江镐一个人了。

    江铁和杨宝刚才喝的也不少,吴楚材的酒量和叶应武也就是半斤八两。所以三个人也都快支撑不住了,刚才说句实话也是在硬撑场子,此时松懈下来竟然也需要相互搀扶着。

    “都辛苦了。”叶应武拍着几个人的肩膀。

    只不过杨宝摇了摇头,坏笑道:“末将等人不过是举手之劳,真正辛苦的可是使君啊。使君今天一晚上怕都要很辛苦了。”

    已经喝醉了的吴楚材和江铁配合着发出放肆的笑声。

    “都给老子滚,滚得越远越好!”叶应武怒声呵斥,这三个家伙,怎么还不如刚才江镐正经。

    杨宝等人哈哈大笑着勾肩搭背的去了,大堂之上片刻只剩下了叶应武一个人。轻轻舒了一口气。不过是一个时辰不到,就把这些家伙打发得差不多了,比自己想象的要快速多了。

    今天如果不是耍阴招使无赖,恐怕最后自己也就是躺着进洞房的苦命一条。

    叶应武无奈的摇着头向后院走去。而门口处铃铛一身红袍已经恭候叶使君多时,此时叶家后院主要事情还都是铃铛在负责,只不过过不了几天铃铛就会嫁给江铁。现在也算是半个新嫁娘了。

    眨了眨眼,叶应武笑道:“是不是也快等不及了。只是可惜了,国刚那小子已经被某打发走了。还是某的疏忽,应该让他跟着来和你见一面的,可惜了,可惜了。”

    铃铛的脸瞬间通红,但是又不好发作,只能攥着拳头气鼓鼓的跟在叶应武身后,这个没正经儿的叶使君,谁不是又好气又好笑。

    洞房就在叶家后宅的主院,匾额上“舒云轩”三个字龙飞凤舞,颇有气势,取“云卷云舒”之意。

    叶家后宅毕竟一下子多了三个人,所以原本封存的几个院落也不得不临时打扫出来使用。后宅院落正对着前宅的便是叶应武的书房,而在书房之后,则是大妇居住的舒云轩。

    复道回廊,曲折连通其间,古人向来认为鬼不走弯路,所以各处的回廊通道往往都是曲折的。

    在舒云轩一左一右,分别是怜雪阁和藏秀庭。绮琴和王清惠现在分住其间,在怜雪阁一侧便是绮琴常常抚琴的水榭和九曲长廊,阁楼门前则种植着腊梅雪松,正符合绮琴向来悠闲淡雅的性格。而在藏秀庭外,则是几株刚刚种植上去的杏树,以及挖开的池塘中种植的荷叶,却是再说叶应武和王清惠有如定情誓言一般的“因荷而得藕,有杏不须梅”对联。

    而在叶应武书房靠近怜雪阁一侧,则是蕴玉轩,正是杨絮的住处,贴近叶应武的书房便于随时照应,堂前种柳树,端端五棵,颇有当初陶渊明五柳先生的意味。

    书房另外一侧则是饭斋,书房和舒云轩中间相隔的,则是曾经让叶应武和绮琴留下不少美好记忆的浴池浴室。

    叶应武悠悠然穿过书房和浴室,一路上当真可谓是目不斜视,而绮琴和杨絮在前面一左一右已经站着。数月不见,绮琴有所清减,但是眉宇颦笑当中流露出来的仙气还是让叶应武心中一阵悸动,更何况刚刚还走过了浴池。

    而经过叶应武这几天勤奋耕耘,杨絮更是眉目含情脉脉,随便看叶应武一眼就能够将他的心肝肺全都融化干净。

    叶应武艰难的喉咙拱动一下,这两个妖精这是要命啊!

    然而还有一个在里面呢。

    叶应武无奈的摇了摇头:“琴儿、絮儿,天色不早了,你们两个也抓紧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候着了。”

    绮琴上前帮他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微笑着柔柔说道:“好,夫君今天辛苦了。”

    怎么又是辛苦了?!叶应武顿时头大,好吧,我确实是很辛苦,而且更辛苦的还在后面。

    然后绮琴整理好衣冠,叶应武伸手揽住她的腰肢,两个人昨天晚上实际上就已经温存过了——虽然陈氏严正要求叶应武留点儿力气别折腾干净,导致叶应武最后还是在书房一个人睡的——但是现在依旧有如触电一般的感觉。

    绮琴轻轻地嗯了一声,一把推开叶应武:“别让婉娘久等了,抓紧进去吧。毕竟这也是个苦命的人,不要辜负她。”

    叶应武郑重点了点头,而杨絮则是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唇,只不过似乎害怕叶应武看见,急忙躲闪开来。

    “跑什么跑。”叶应武笑着看向杨絮,“该看见的某可从来都没有看漏过。像你这种罪大恶极的,改天得在全家人面前家法伺候。”

    家法伺候?绮琴和杨絮都是一惊,叶应武的家法伺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打板子和抽鞭子,这家伙根本就是把人扒光了再没少被叶应武家法伺候过的绮琴和杨絮俏脸通红,一个个咬着唇低头不语,显然都想起了某些记忆。

    叶应武则是翻了翻白眼,你们没有抓到重点啊。

    重点是在全家人面前。

    想到这里叶应武就忍不住嘿嘿一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此生莫将韶光负

    ps:昨天网络问题,第一百六十六章连着上传了两遍,结果两次都传上去了,无言以对。

    站在舒云轩面前,叶应武沉默片刻,终究还是伸出手敲门。

    “当当当”三声。

    房门缓缓打开,舒云轩虽然在之前从来没有使用过,但是主持家中事务的铃铛也没有将这个明显是给家中主母居住的院落荒废,反而常常派人前来打扫,否则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收拾干净能够作为叶应武和陆婉言的洞房。

    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气,走进房间。

    开门的是青萍,陆婉言的贴身丫鬟。此时青萍身上也是一身喜装,只不过有些惊慌的低着头不敢正视叶应武。她们这些贴身丫鬟实际上就是通房大丫头,通房大丫头便是在自家娘子因为种种身体原因无法和夫君同床共枕的时候,由这些通房大丫头来弥补,而且多一个人,也有利于自家娘子在后宅当中立足。

    也就是说,只要叶应武不是将青萍像铃铛那样许配给自己的属下将领,那么青萍就是叶应武的女人,就算是两个人没有什么实际关系,青萍也是叶应武名义上的侍妾。

    “奴家见过郎君。”青萍轻声说道。

    叶应武点了点头,走进房间。追随着叶应武有两个老婆子,一人手中托着一个托盘,一个盘子当中放着的是一盘水饺,而另一个盘子里面便是挑起红盖头的金杆。

    就在一侧屏风后面,芙蓉帐暖,红色的珠帘红色的罗纱。甚至还有那红色的垂落的流苏,浓浓的喜庆气氛已经冲淡了其他的所有。而就在床榻边上。陆婉言静静地坐在那里,看得出来她也很是紧张。双手交错的绞在一起,有些苍白,甚至可以看见缓缓鼓起的青筋。

    叶应武从盘子中拿起金杆,将眼前新嫁娘的红盖头挑起来。

    戴在盖头下面的帘翳显露,随着红盖头的掀起而摇晃碰撞,后面被遮挡住的俏脸已经若隐若现。

    另外一名老婆子急忙上前:“还请小娘子咬一口。”

    盘子中的水饺都是半生不熟的,生饺子正是“生子”的意思,虽然叶应武并不想让陆婉言吃这种半生不熟、按照后世的看法杀菌并不彻底的水饺,但是因为陈氏的坚持。叶应武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青萍上前轻轻掀起陆婉言前面的珠帘,陆婉言看着送到唇边的半生不熟的饺子,沉默片刻之后终究还是下定决心咬了一小口。

    这一盘饺子也就是为了这一小口,见到新娘子很是配合,两名老婆子对视一眼,露出笑容,纷纷说起吉祥祝福的话来。只要陆婉言和叶应武顺从的做了这些,她们就可以安安稳稳向陈氏交差,然后领取属于自己的一份赏钱了。

    “还请新郎新娘共饮交杯酒。”两名老婆子一边缓缓后退。一边恭敬的轻声说道。

    两杯酒已经倒好,青萍递给叶应武和陆婉言,之后这里也不需要她了,对于叶应武这个时而玉树临风。时而凶神恶煞一般的郎君,青萍心中还是有恐惧和害怕的,所以此时急匆匆的跟在那几个老婆子后面退了出去。

    叶应武苦笑一声。坐到床沿,陆婉言沉默不语。两个人轻轻碰了一下酒杯,然后手臂交错。将酒一饮而尽。陆婉言的酒量并不好,此时又因为复杂的心思,所以一杯酒下去,微微咳嗽两声。

    伸手解下陆婉言的珠帘,烛火之下,美人如玉,俏脸微酡。

    “时候已经不早了,娘子咱们早些歇息如何?”叶应武笑着看向陆婉言,从怀中拿出手帕轻轻抹了一下陆婉言唇角的酒渍。陆婉言的脸更红了,在叶应武火热的目光注视下,轻轻地靠在了叶应武的肩上。

    仿佛这就是默许的意思,叶应武微笑着随手解开两个人的腰带,火红色的喜服从身上滑落,陆婉言已经软瘫在叶应武怀里,而叶应武心中火焰腾腾,两个人此时谁也没有在意烛火依旧在摇曳,就这样在微弱的光亮之下吻在了一起。

    陆婉言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叶应武,但是压在上面的这个家伙实在是太沉了,而且她现在已经浑身无力,就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叶应武得意地笑着,三下五除二两个人就已经坦诚相待,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窦小含泉的躯体,。

    下意识轻轻嗯了一声,陆婉言急忙扯过一侧的被子。

    两个人在床榻上翻滚着,**苦短,已然欢乐无边。

    自在娇莺恰恰啼,便是如此。

    ——————————

    “都是你!讨厌啊!”陆婉言惊叫着坐起来,狠狠地捶着叶应武的胸膛,“这都已经什么时候了!”

    叶应武模模糊糊的被怀里人儿折腾起来,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从容的攥住陆婉言的小拳头,笑着说道:“怎么怪某?昨天明明是把你伺候舒服了,你夫君可是很疲惫啊。”

    陆婉言羞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什么舒服不舒服的,现在都天色大亮了,你让人家怎么去见婆婆还有那么多的姊妹,还不是被人笑话。”

    伸出手揽住陆婉言,叶应武笑着说道:“怎么不能见,夫君我拍着胸膛给你担保,睡到这个时候阿妈肯定是高兴得合不拢嘴,毕竟时间越长,开花结果的可能越大么,这点儿道理她比谁都清楚。”

    “开花结果个鬼!”陆婉言仿佛又是当初那个叶应武在前院初见的时候无忧无虑的少女,嘟着嘴怒声说道,手下意识的在叶应武的腰上摸来摸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拧了一把。

    叶应武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小妖精,看来昨天白折腾了。现在竟然还这么大的力道:“好了好了,我认输。我认输好不好,现在娘子开心。娘子说了算!”

    “时候不早了,抓紧更衣梳洗。”陆婉言俏脸一扬,正色说道,“昨天光让你荒唐了,你看蜡烛也没有熄灭,都已经燃尽了,还有你让人家拿着一个床单怎么和婆婆交差?”

    “蜡烛怎么了,某堂堂兴州知州,又不缺蜡烛烧。”叶应武总是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此时还顾不上这些,“至于床单么,放心好了,阿妈都已经熟悉了,又不是第一次。”

    陆婉言一怔,旋即脸红的像是鲜红的苹果,一口咬下去仿佛都能出水:“不是第一次?琴儿姊姊和絮娘是不是都让你这么害过?”

    叶应武淡淡一笑:“怎么,咱家传统。身为大妇,你自然有责任要将其发扬光大。”

    看着叶应武脸上的一本正经,陆婉言顿时苦笑不得。

    ——————————————

    陈氏坐在大堂上首,一侧绮琴、杨絮和王清惠正在陪着她喝茶。几个人有说有笑,而且文天祥、陆秀夫等人的后宅妻妾也都在这里,可以说得上是难得一次天武军后宅妻妾大聚会。

    而在外堂。陆秀夫等人已经默默等候,毕竟叶应武因为大婚的事情。回来之后折腾了两天,实际上兴州的事务都没有办。所以今天一大早一众文武官员就已经云集叶家前院议事堂。

    一直等到快正午,叶应武和陆婉言才姗姗来迟,而且叶应武还一边搀扶着陆婉言,两个人走的很慢。见到人过来,本来一直有些微微皱眉的陈氏顿时喜笑颜开,尤其是看到小夫妻一颦一笑之间都流露出浓浓的恩爱意味,自然更加开心。

    按照常礼,陆婉言毕恭毕敬的端起茶杯递给陈氏,陈氏急忙站起来搀扶陆婉言,笑着说道:“好好,好孩子,早早地给老婆子生下来一个大胖孙子,才是主要的事情,老婆子看好你。”

    陆婉言顿时俏脸通红,低下头。而陈氏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羞涩,反倒是将目光在一侧绮琴等人身上划过,绮琴和杨絮微微一惊,急忙站起来,而王清惠虽然并没有入叶家家门,不过还是跟着站了起来。陈氏笑着说道:

    “惠娘刚刚及笄,暂且不算,琴儿,絮娘,你们两个呢,也好好好努力,老叶家香火一直不旺,以至于现在有可能只剩下远烈这一支单传,所以你们几个之间要携手一起,老婆子年纪老了,也没有那么多能够牵挂和担心的了,只是想好好地含饴弄孙。”

    绮琴几个不敢怠慢,急忙躬身。陈氏又看向文天祥的正室欧氏等人:“诸位之夫君,都是天武军的栋梁之才,也是我儿麾下能够依仗的人才,还希望诸位能做贤内助,好好辅佐夫君,维系之间的关系,也维系天武军的强盛。”

    “必当不负所托。”欧氏等人急忙躬身,能够让陈氏耳提面命,也算是她们的荣幸了,而这又何尝不代表着叶应武对于他们夫君的倚重和寄托。

    见到自家老娘把自己应该干的收买人心的事情全都做了,叶应武也只能无奈的苦笑一声,冲着老娘一拱手:“阿妈,孩儿现在提领兴州军政事务,来回江南已经有些时日,现在也耽误不起,还请阿妈在此处饮茶,孩儿先去前堂。”

    陈氏笑着点了点头,只是感慨了一句:“去吧,你和你爹爹啊,还真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就是这处理政务,都是一样的。”

    叶应武一脚迈出门槛,听到这句话,险些打了一个踉跄,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伴随着凉爽的风,当真是韶光大好。叶应武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胸膛之内积郁的气息似乎全都倾吐出来,自己现在已经成家,已经立业。

    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拦自己,向前。

    叶应武在阳光下眯了眯眼,脚下的步伐也已经不由得轻快起来。

    韶光大好,莫要辜负啊。

    ——————————————

    陆秀夫和谢枋得带着人坐在左侧文官的位置上,而江镐、王进等人则带着武将坐在右侧武官的位置上。文天祥作为叶应武的首席幕僚也是唯一一个幕僚,则是坐在叶应武的下手。

    这里原本是苏刘义的位置。而现在叶应武直接将天武军四厢副都指挥使的职位取消,并且由文天祥担任天武军四厢都虞候。实际上也就是天武军当中仅次于叶应武的二把手。

    这一点儿倒是没有引起异议,因为文天祥担任都虞候。实际上主要还是叶应武为了借助他状元的身份和文笔,进一步加强对于天武军精神的掌控和完善,同时当初叶应武第一次麻城之战,也是文天祥临危受命带领着天武军兼程北上,最终成功赶上去支援了差点儿陷入重围的百战都和苏刘义安吉军残部。

    那一次实战已经证明了文天祥不弱的统帅能力,更何况文天祥有着怎样的真才实学,作为他师弟的江镐、王进等人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而一向和文天祥有交往的陆秀夫也是很清楚,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跳出来反对。

    见到叶应武走过来。而且精神很好,下面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文武官员顿时正襟危坐,只不过江镐似乎对于昨天自己被叶应武反过来算计很是不爽,但是此时绝对不是报复的时候,所以只是用有些坏笑的目光看向叶应武,给人一种江镐正在揣摩叶应武为什么会来的这么晚的原因。

    叶应武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个家伙还真是胆子不小,只不过对于像江镐、王进这些当初一起在临安三十六花街柳巷上浪荡的兄弟,叶应武还是很亲近的。毕竟这些家伙并不像自己前世的那些狐朋狗友那样只知道四处惹是生非,别看这些家伙在临安的时候放浪形骸,但是实际上都是白鹭洲书院的高材生,更何况实战也证明。这绝对不只是几个看上去就没有什么能力的纨绔。

    不过让叶应武最感动的还是,江镐等人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份的不断水涨船高而有所收敛,毕竟像陆秀夫这些文官。在自己面前已经比原来拘束多了,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互相打趣的人了。但是江镐等人并不同,他们照样敢一拥而上灌酒。照样敢在大堂上冲着叶应武坏笑。

    这些家伙,依旧童心未泯啊,这也是叶应武现在最珍惜的,也不知道以后随着大家成长、变老之后的漫长岁月里面,会不会还保持着这样的关系。

    “诸位都到了啊。”叶应武轻轻一笑。

    文天祥和江镐同时站起来,一众文武紧随其后:“属下参见使君!”

    叶应武点了点头:“某前去江南这么长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必诸位在兴州也都已经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二了,一来整个镇江府都已经实际掌控在我们的手中,赵文义虽然名义上是镇江府的知府,但是现在某还是让郭昶和苏刘义将他架空,毕竟这个人虽然能力确实不错,但是还需要试探试探。”

    文天祥紧跟着说道:“使君打算此人最后如何使用?”

    叶应武沉吟片刻之后,方才说道:“赵知府虽然施政能力很强,但是指挥作战能力确实有所欠缺,所以经营咱们的后方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不会面对太大的冲突,又可以提供支援。当然,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要彻底的投效咱们。”

    叶应武话音未落,章诚已经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还请使君放心,六扇门已经对赵知府家中上下有所监视,赵知府和自家妻妾想来关系亲密,此次前去镇江府的时候却是孤身一人,将一家人都留在了隆兴府,自家孩子更是直接送去了白鹭洲书院,此间深意,已经可见一斑,不过某等还是需要一段时间,以防赵知府使诈。”

    叶应武点了点头,章诚想来为人谨慎细致,让他负责这个事情还很算是找对了人。不再管章诚,叶应武接着看向马廷佑。马廷佑主管锦衣卫,见到叶应武看向自己,当下郑重的点头,站起来:

    “启禀使君,这一次江南锦衣卫受到不小的打击,不过已经紧急抽调精锐前去,镇江府、扬州等处的锦衣卫力量非但没有被削弱,而且还有所增强,并且不再是只依靠一家商贾的产业,渐渐形成一个编织在两淮的大网,两方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看得清楚。”

    “襄阳呢?”说话的是陆秀夫,现在谁都知道天武军下一步必然是襄阳,所以在座的人关心的不再是两淮,而是襄阳。

    马廷佑没有犹豫,显然这些情况早就已经烂熟于心,笑着说道:“锦衣卫在襄阳以及北面邓州、唐州等处的人手依旧可以自由的来往传递情报消息,显然吕文德和阿术还没有彻底撕破脸,双方依旧在紧张的准备。现在可以很明确,阿术没有再分兵南下黄州或者西进潼川府的意思,大量的粮草器械也正在汇聚。”

    叶应武顿时脸色肃然:“这是要准备开打了,看来不在今年冬天就在来年开春,阿术大军的野战主力是蒙古骑兵,炎热的南方夏天显然不是这些骑兵能够作战的时候,所以想要在攻城之前尽可能的削弱城中守军的力量,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冬春时节趁着天气不炎热抓紧将吕文德主力诱惑出城,一举绞杀。”

    下面陆秀夫和江镐、王进等人都是郑重点头,阿术这么明显的战略企图任谁都是看得出来的,毕竟这也是他现在能够选择的唯一的做法,只不过摆在吕文德面前的难题是,他并不能准确估算到底有多久能够看到援军,所以若是能够一战击退蒙古军,确实是一个上上策。

    也就是说,即使是知道阿术想要绞杀自己的主力步骑,吕文德最好的选择依旧是和他硬碰硬。

    “这一战,胜负难料啊。”王进忍不住感慨一声。

    阿术手中有蒙古铁骑,而吕文德则是背靠襄阳坚城,若是能够将阿术拉扯到城下,那么城上密集的箭矢足够将任何的蒙古骑兵全都从世界上抹去。对于两边人来说,都是兵行险招。

    “咱们不可轻举妄动。”叶应武沉吟片刻,无奈的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军政错综几繁复

    “让阿术先走?”文天祥看向叶应武,有些吃惊。

    叶应武点了点头:“阿术的敌人至始至终都不是我们,而是吕文德,咱们索性就不要管他们两个,让他们去打他们的,咱们就专心的打咱们的,最后所为的,不是支援吕文德和襄阳,而是让阿术南来的大军受到重创,使得蒙古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元气南来,甚至”

    “甚至迫使蒙古不得不选择另外南下的道路。”陆秀夫神情一震。

    从北方南下,实际上就只有三条道路,最西面一条是四川,经大散关、阳平关进入汉中,然后顺着汉水直下或者顺着蜀道平定川蜀,掌握大江上游,这是当初忽必烈的兄长蒙哥执意要走的一条道路,结果蒙古大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杀入川蜀,一路横扫,最后却不料眼看这就要看见大江,却被王坚凭借着钓鱼城死死挡住。

    蒙哥战死,蒙古军北撤,川蜀道路崎岖,利于防守不利与进攻,而且也没有办法发挥蒙古骑兵强悍的平原冲击能力,所以在蒙哥付出了血的代价之后,忽必烈立马转变方向,改为走中路。

    中路实际上就是直下襄阳、鄂州,拦腰切断大江,这同时也是当初岳飞北伐的路线。在鄂州之战中忽必烈实际上马上就要成功了,最后却不得不会都抢夺汗位,成为蒙古大汗之后,他对此自然更是热衷,只不过南宋趁机整修襄阳防务,经营的铜墙铁壁一般。导致忽必烈不得不先修生养息,不敢轻易对这个带刺的东西下嘴。

    叶应武想要将阿术打败。就是为了逼迫忽必烈不得不再考虑最后一条道路的可行性。

    东线,东线实际上是南上北下的最平坦的道路。从山东河南直接可以冲入两淮,这也是当初南宋北伐和金国南下最常走的一条道路,两淮至今仍然是蒙古和南宋来往对峙的最前沿和最惨烈的地方。

    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城池都已经在不知道是第几次易手,而南宋此时的两员大将李庭芝和夏贵,也都是身在两淮,正是凭借着这两员大将,南宋才能在两淮一直到胶东这一条线上打的有声有色,虽然进攻不足,但是让进攻的蒙古军吃瘪却是肯定的。

    如果中线不通。西线又已经早早地被否定,那么忽必烈就不得不选择双方力量犬牙交错、错综复杂的东线,沿着平坦的两淮南下。这意味着蒙古骑兵将会有足够的空间发挥他们的本领,但也意味着南宋的水师将会一路上毫不留情的打压。

    众人忍不住看向叶应武,这个难题就这么抛给忽必烈,倒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现在更重要的是,襄阳,应该怎么打。

    叶应武看向众人,片刻之后方才站起来。在身后的木图上接连敲了两下。叶应武的速度很快,但距离比较近的文天祥还是一眼看了出来,忍不住轻轻惊呼道:“潼川府,郢州!”

    “没错。两路出兵,天武军直接挺进到郢州,郢州城池同样坚固。而且依山傍水,易守难攻。这样的话我们有进攻和退后的余地,而且郢州频临汉水。水师随时可以北上支援。”叶应武缓缓说道,“而潼川府,是整个川蜀仅次于成都府的重镇,泸州若是水路同进,进攻潼川府的话,凭借刘整上一次已经被杀得丢盔弃甲的残兵败将,若是没有阿术的志愿很难坚守。”

    “成都府甚至整个川蜀都会被威胁。”一直沉默的章诚开口说道,“使君端得好算计。”

    叶应武却是苦笑一声:“不管是不是好算计,现在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整个襄阳战场情况瞬息万变,某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啊。更何况刘整这几个人也都算得上当世名将,岂是那么容易好对付的。”

    对视一眼,文天祥等人躬身说道:“还请使君放心,某等必当全力以赴。”

    叶应武摆了摆手:“襄阳还不会这么快就打起来,咱们先放在一边,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就是整个兴州的民政。”

    文天祥冲着谢枋得使了一个眼色,谢枋得当下里也没有犹豫,径直站了起来:“启禀使君,自从黄州和蕲州等江北民众陆续迁移到兴州以来,兴州百姓已经逐渐上涨到将近二十万,再加上各处天武军和从江南西路各个州府抽调而来的壮丁,整个兴州三县之地上的百姓人数实际上已经到达二十七八万,虽然和那些腹地的州府没有办法相比,但是相较于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但是这也意味着我们现在需要更多的荒地来安置这些百姓,并且需要更多的粮食以及一些布匹等来帮助他们度过第一年。”

    叶应武咬了咬牙,情况的复杂程度虽然还没有超出他的想象,但是叶应武也不得不承认之前自己的确有些低估了,毕竟从北面陆陆续续迁移过来的,实际上都是些老弱病残,真正的壮年男子不是战死在一次又一次的边境冲突上,就是不知道被哪边的人拉了壮丁,当然从现在来看十有**是北面蒙古。

    对于现在的兴州,凭借着三县土地,实际上是很难供养着十万百姓的,即使是江南西路各个州府一直在拼命地向着兴州输送人力物力,真正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还需要由叶应武和兴州文武努力。

    “都说说吧,现在也算是整个天武军和兴州的困难时期了,咱们必须咬着牙挺下去,还需要将襄阳一战顽强地打下来。”叶应武缓缓说道,他并不想发表自己的意见,一来叶应武的意见肯定带着浓浓的未来想法,叶应武并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和现在的实际情况符合,二来叶应武一旦先开口,其他人开口的可能性自然就少了。

    文天祥率先说道:“启禀使君。某看来,应该先下去走走。毕竟刚才汇报的,只是谢知县通过永兴县的情况。并且结合另外两个知县上报的情况总结出来的,现在具体发展的怎么样,在座没有谁心中有底,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

    陆秀夫微微点头紧接着说道:“余窃认为现在事态紧急,无法判断什么时候襄阳之战就会爆发,所以使君以及诸位将军还是用心操练天武军,此间事务暂时还是余和宋瑞兄负责,不过还需要章将军麾下六扇门将士的协助。”

    “这个没有问题。”章诚紧接着说道,“六扇门别的地方或许薄弱。但是这兴州乃是六扇门根基所在,若是两位要求在六扇门的职责之内,必当全力以赴。”

    章诚说的很含蓄,只要在职责之内,使君自然会同意,若是超乎职责,某可不跟着你们瞎折腾。

    文天祥和陆秀夫都是聪明人,对视一眼,都是会心一笑。

    而一直沉默的叶应武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不过下面情况如何某还是要亲自去走走的,另外天武军现在除了右厢在镇江府已经改编成镇海军,中军在鄱阳湖口,前厢则在江北田家镇。这三处都是大江要害所在,不可动摇,所以只剩下了左厢和后厢。”

    自从张贵前去夷洲岛之后。实际上天武军后厢就一直是叶应武或者坐镇后方的陆秀夫和文天祥在统领,而且后厢本来就是比照着南宋的厢军和乡兵制度训练的。所以也没有必要派遣专人统辖。

    所以此时也就只有天武军左厢都指挥使王进下意识的挺直腰杆。天武军前厢、左厢和右厢这三支主力都经历过血战,前厢和右厢在黄州打的天昏地暗。左厢更是当初在麻城脚下就曾经第一个迎战,所以现在叶应武手中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派遣的人手的时候,王进就知道肯定轮到自己了。

    叶应武微微皱眉,终究还是下定决心般说道:“天武军左厢和后厢除了保持五千主力战兵之外,其余人手全部就地解散,下乡按照划定区域帮助百姓们耕种开荒。”

    “什么?!”王进震惊的喊了出来。

    而江镐等人的目光也不是应该有的幸灾乐祸,显然他们也被震住了。非但没有扩充现在四分五裂的天武军,反而要解散两个厢,这不是自杀么。当然,这是天武军中将领的看法,似乎明白叶应武背后无奈和意图的文天祥等文官面面相觑之后,流露出来的都是惊喜。

    “怎么?”叶应武霍然起身,“你有意见?”

    王进被叶应武这突然爆发出来的气息一震,顿时缩了缩脖子,心中叫屈:我现在要是说有意见的话,你岂不是要宰了我。

    这实际上也是叶应武现在唯一的选择,不过说句实话还是借鉴了后世的军民鱼水情,叶应武这么做也是为了能够让天武军更好的和兴州百姓融为一体,让兴州百姓将这这守护着他们一方安宁的军队不是当做挡箭牌,而是当做子弟兵。

    一支拥有民众基础的军队才能够拥有源源不断的新兵,才能够拥有源源不断前进和扩大的实力。叶应武还并没有强求能够拥有一支让民众用手推车送上胜利巅峰的军队,他只是需要有一支在外征战的时候身后有人为之祈祷而不是暗暗捅刀子的军队。

    叶应武见到王进拼命的摇头,顿时哑然失笑:“你倒是挺识相,这一次也是无奈之举,毕竟现在整个兴州除了天武军左厢是摆出来进攻姿态之外,其他各厢北面都有强敌环饲,根本不可能动弹,而我们现在又的确需要足够的青壮人手,不只是天武军左厢和后厢,包括刚刚修缮完成城池的那些壮丁,也都要陆陆续续的前去开荒,而且他们的亲人家属,也可以从其他地方追随而来,我们都要相应的制定出足够的奖赏。另外宋瑞,君实。”

    王进若有所思的坐直,而文天祥和陆秀夫急忙站起来。

    “某现在可不只是小小的兴州知州,更是沿江制置副使,既然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也不能放过这个位置应该有的权力。”叶应武微笑着说道,“只是某现在担任沿江制置副使这么长时间,为什么除了南康军知军江老相公之外,其他所属州府的知州一个都没有见到,是某面子不够大,还是他们的屁股太沉?”

    文天祥和陆秀夫心中悚然一惊,大哥,你不要搞错了,你这个沿江制置副使也不过就是贾似道拿来安抚你的,实际上可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管辖周围州府的军政大权,否则的话这赣北荆湘岂不是早就让另外一位沿江制置副使范文虎范大人给祸害干净了。

    要是这么一个沿江制置副使就可以管辖周围五六个州府,那么像王爚这样的江南西路安抚使岂不是就成了吃干饭的。

    更何况虽然说这些知州实际上都是江万里这一派的人物,但是想要让他们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在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面前********,还是很难接受的。

    只不过看到叶应武似笑非笑的表情,两个人心头一阵打鼓,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文天祥硬着头皮说道:“启禀使君,若是那些知州政务繁忙”

    叶应武旋即看向另外一边的武将:“杨宝!”

    “末将在!”杨宝应声站起来,他现在统领天武军中军主力坐镇鄱阳湖口,职责重大,甚至就连这一身披挂的打扮,也要比当初那个油滑的叶应武亲卫统领精神多了。

    只不过那滴溜溜转的眼睛还是暴露了一切。叶应武在心中无奈的叹息一声,这家伙看来已经改不掉了:“某问问你,天武军的中军屯驻在鄱阳湖口,是不是白白在那里吃粮饷的?”

    杨宝当下里毫不犹豫的脖子一挺:“不是!”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么?”叶应武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大人,而一侧的文天祥和陆秀夫都是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

    杨宝一笑:“还请使君放心,天武军中军必然不辱使命!”

    满意的点了点头,叶应武冲着文天祥两人一摊手,意思是你看事情这不就解决了么。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士大夫叶应武已经看得透透了的,只要大军一拥而上,别说干什么都会屁颠屁颠跑的勤快,;但是如果你毕恭毕敬的去请的话,反倒是推三阻四各种清高。

    当然可能整个江南,整个大宋不是这样的士大夫,都已经被自己搜罗到这个大堂中了,无奈的文天祥、苦笑的陆秀夫还有沉思中的谢枋得,这些都是在另外一个时空昙花一现的人才,是夜幕中闪烁灿烂的群星,现在就在他的面前,为了叶应武勾画的美好蓝图而奋斗。

    “现在时间紧迫,我们所能够做的就是物尽其用,人尽其事,所以还请诸位齐心协力。”叶应武淡淡说道,伸出手在身后木图上重重拍了一下,“天武军,未来属于你我。”

    “天武军,未来属于你我!”所有的文武一致站起来,虽然声音有些低沉,但是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就像是滚滚前进的大潮。(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飞雷炮震山半壁

    通山县。

    叶应及站在工坊外面来回的踱步,周围侍卫虽然不敢让他离的太远,却也都是一言不发。

    马蹄声阵阵,叶应及急忙抬起头来,当先一人一身青衣,不是堂堂沿江制置副使、兴州知州叶应武叶使君,还能是谁?只不过这一次和叶应及一样,叶应武的脸上更多的不是兄弟相遇的喜悦,而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期待和担忧。

    叶应武这依次绝对称得上是轻车简从,刚刚大婚过后第二天,他便没有在那温柔乡中逗留,而是一大早就带着江铁和十多名骑兵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行人都是风尘仆仆。

    “远烈你终于来了。”叶应及急忙迎上去。

    叶应武收起来马鞭,点了点头:“那个东西现在造的怎么样了,兄长在信上曾经说已经失败过好几次了?”

    叶应武昨天大婚,是整个老叶家一等一的大事,但是在茫茫人群当中,并没有叶应及的身影,并不是因为叶应及对于自己这个看着长大的弟弟有什么意见,而是因为当时他就在这里看着那个东西。从叶应及有些担忧也有些焦急的神色中,叶应武察觉出来端倪,心中更是一块大石悬到了嗓子眼。

    苦笑着摇摇头,叶应及让开道路:“咱们边走边说。”

    话音未落,叶应及就甩开步伐,这几个月在山里来来往往,让这个本来书卷气息就不是很重的中年人,更像是一个山野壮汉,而不是提领兴州通山县的知县。

    “情况不好?”虽然已经隐约预料到了。但叶应武还是不想面对这样的结果,毕竟按照这个时代的工艺来说。实际上这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若是这么一个东西都搞定不了。那么也就说明现在天武军所能依仗的工匠水平确实不高。

    叶应及微微一怔,旋即说道:“情况也不是不好,只是毕竟这个东西是第一次制作,而且对于应该掌握的程度不是很了解,所以第一个拿出去发射的炸裂了,不过之后的几个倒是效果不错,只不过还是达不到使君想象中那样。”

    “成了?!”叶应武心中一喜,长出一口气。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就已经走到了火器工坊中间的空地上。这片空地正面着对方的一小片荒无人烟的斜坡,而远远地有天武军士卒驻扎,所以并不担心会有什么人偷取天武军最大的机密。

    这也是为什么兴州接纳了这么多北面来的百姓,偏偏在通山县安置的最少的原因。

    就在叶应武上一次到过的草棚下面,几个圆滚滚的铁皮桶就摆在那里,只不过大小口径甚至外面铁皮的粗细都有不尽相同,而边上的几个草棚竟然都已经塌了,来来往往的工匠正在忙碌着重新搭建。

    轻轻呼了口气,叶应武稳定住心神。之前见识过的叶应及等人都是微微皱眉,而那些跟着进来的叶应武亲卫则是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些从来没有见过的奇葩火器。

    “使君,这是做什么用?”江铁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毕竟叶应及等人不太好看的表情让他对于这个火器的威力不敢预估。

    叶应武摇了摇头:“看看吧。”

    站在身边的叶应及打了一个手势。几名工匠还有些生疏的上前,将这个时代有些粗糙的黑火药填进去,然后拿着一个勉强算是方方正正的包裹紧接着塞进去。

    “放!”负责指挥的一名工匠大喊一声。

    火药被点燃。紧接着江铁等人听见一声闷响,强大的气浪卷席灰尘无数。巨大的闷响过后片刻,“轰!”的紧接着一声犹如雷霆般的声音从远处的斜坡上传来!

    火焰升腾。烟尘四起,被击中的斜坡上草木已经消失了不少。

    看着如此结果,叶应武固然是心中暗暗高兴,江铁等人则是目瞪口呆,而一直隐隐担心的叶应及却是激动的径直冲入草棚当中,和几名胡子拉碴很是邋遢的工匠紧紧拥抱在一起。

    热泪盈眶。

    “这个效果还是不错了。”叶应武点了点头,喃喃说道,“飞雷炮,没良心炮,某在这七百年前把你缔造出来,就是希望你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候挽救整个天下,这个世上辜负某的人有,相信某的人也有,不过某还是相信,你不会辜负。”

    叶应及激动地用衣袖抹去眼眶中的泪水,爽朗大笑,他原本就是临安将作监的督导官员,此时能够亲眼看着又一种强大的火器在自己的眼前诞生,又何尝不激动。

    更何况这个家伙不是震天雷,只能用手投或者埋在地里,这是一个拥有震天雷的威力、神臂弩的射程的强大新式火器,而且这也是天武军寻求进攻而不是防御的火器,看着如此效果,叶应及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如果按照叶应武所说成百上千这样的火器发射,会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效果。

    焚山煮海,不过如此!

    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种火器所需要的材料实在是太简单了,除了可能在烧制这种薄皮铁桶的时候会有些困难,其他的实际上只需要将再普通不过的火药包裹起来就可以了。

    而且这也意味着,只需要很简单的培训,整个天武军就可以掌握这种强大而有力的杀器。

    这一切都是源于叶应武的设想,叶应及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这个曾经纨绔风流的弟弟到底脑子中都装着些什么,也不知道叶应武是怎么突然间这样转变,但是叶应及很清楚,叶应武在给天武军和无数天下百姓勾勒出来的美好愿望,并不是白日梦。

    他在一步步的证明,他是有这个实力,挽救一切。

    “其他几个。继续!”叶应武冷静的下达命令,站在高处可以看见。原本爆炸过的斜坡外,大队的天武军正在集结。并且向着斜坡的反方向构筑封锁线。保护火器和弓弩工坊的天武军都是从各厢当中遴选出来的精锐,甚至和六扇门、锦衣卫将士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现在接到叶应武亲自传达的命令之后,这些天武军士卒也不是好奇的回头看去,只是默然向前,执行他们的使命。

    叶应及轻轻点头:“好,继续。”

    另外几个飞雷炮也都已经被填装完成,叶应及方才冲着叶应武点了点头,两个亲兄弟同时挺直身子。江铁等叶应武的亲卫毕竟也是久战精锐,最初的震撼之后,立刻站直,目视前方毫无畏惧。

    “轰轰轰!”飞雷炮接二连三的轰鸣,经过第一次不幸爆炸后将好几名工匠炸死炸伤的血的教训之后,总算是在铁皮的质量上过关了,所以叶应武还不用担心会被炸到。

    明显看得出来对于铁皮桶锻造和火药填装的度把握的不是很好,和刚才那一次相比,这一次飞雷炮轰击的地点更加零散。威力也是有大有小,不过对此叶应武倒还不是很担心,毕竟数百门飞雷炮同时发射的话,这些小小瑕疵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争取改进一下。也没有必要强求。”叶应武看向叶应及,对于这个效果实际上他已经很是满意了,毕竟飞雷炮发射的是炸药包。又不是炮弹,能够达到这个精确度实际上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无论如何。自己也总算是将这个后世曾经光耀一时的重型火器成功复制到了这个时代,也算是为自己北上增添了砝码。而叶应及微笑着缓步上前。更多的工匠跟在他身后。

    这些工匠大多数都是社会的底层人士,正是因为遇到了叶应武这样重视火器和弓弩的统帅,并且有曾经亲自领导过将作监的叶应及作为他们的顶头上司,所以他们现在才能有温饱,甚至还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只不过他们来到叶应武面前,还是有些害怕。

    冲着身后江铁使了一个眼色,叶应武笑着上前:“不知道这是哪位研制出来的?”

    一名年轻的工匠看向叶应及,叶应及鼓励的冲着他点了点头,工匠方才说道:“启禀使君,这东西是小人和师傅一起研制的。当然,周围这些叔伯同僚也参与其中。”

    “哦,你师傅呢?”叶应武有些诧异,这个人看上去也不过是二十岁冒头的样子,能够挑起大梁确实是个人才。

    年轻的工匠伤心的摇了摇头,勉强遮掩眼眶中喷涌的泪水:“师傅在第一次射击的时候被炸死了。已经不在了”

    一怔,叶应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是为了天武军,是为了无数将士们而死的,是个好汉,是个英雄。”

    作为一个工匠,能够得到天下闻名的叶使君这样的评价,不啻于莫大的荣耀,那名年轻工匠有些震惊的怔在当场,不知道自己应该向眼前微笑的这个叶使君说什么。

    之不过叶应武也不需要他再说什么,江铁已经捧着一盘金银过来,还有上好的丝绸,以及盘子最上面金光闪闪的奖章。叶应武亲手从盘子中将奖章拿出来,戴在了那名年轻工匠的胸前:

    “你们每一个人,都得到应该有的奖赏。某在这里,向整个工坊的所有工匠保证,只要你们能够研制出来足够强大的火器、弓弩甚至其他任何减轻将士们伤亡、更多杀伤敌人的兵器,更或者其他有利于百姓安居乐业的工具,某都会重重的奖赏你们,都会赐给你们应该有的荣耀!所有为了研制而壮烈的工匠,都将和天武军的战死将士们享受一样的待遇,享受一样的光荣!”

    在震惊的目光中,叶应武郑重的冲着一众工匠一拱手:“诸位,任重而道远,拜托了!”

    无声的,黑压压一片人跪了下去。

    双膝重重跪倒在尘埃中。

    从来没有一个人重视他们,除了眼前这个叶使君,他并不是将他们看作奇巧淫技的继承者,而是看作天武军的一员,看作光荣的开拓者和牺牲者。

    这是亘古未有的荣耀。让他们值得为之效死。

    来自于七百年后的叶应武可以是说是亲眼见到过科技的力量的一代人,所以或许叶应武作为一个文科生。对于科技的能力也就仅限于指导着工匠们制造出来像飞雷炮这样简陋的甚至有些寒酸的火器,但是这并不妨碍叶应武对于科技的重视。既然自己来到这七百年前,既然自己没有后世的科技树可以攀爬,那何不自己种植一棵出来,反正现在大宋的火器已经是整个世界上最先进的,良好的基础底子已经有了,只需要自己细心的栽培。

    对于工匠们的奖赏就是其中之一,这个时代的人们在解决了温饱问题之后,最想要做的无非就是光宗耀祖,让在天的列祖列宗能够看到子孙后代扬名立万。

    之前叶应武已经解决了这些工匠的温饱。现在无疑又是给他们注入了一剂强心剂,想要名垂青史,想要血食万代?好啊,某叶应武现在给你们这样的机会。

    看着身后黑压压的人影,叶应武沉默片刻之后,霍然转身,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选择像永兴县大婚的时候那样跪下,而是亲自搀扶起来带头的几名工匠,眼眸之中也有泪珠翻涌。叶应武的声音随之哽咽:“诸位,某叶应武何德何能,能够当得起诸位如此,某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让诸位为了天武军而奋斗,为了这片祖宗万代传给我们的山河而奋斗,不是为了某叶应武一个人而奋斗!请诸位速速站起来。如此大礼,实是折煞某也!”

    叶应武的哽咽眼泪当中或许有一些是为了收买人心。但是大多数都是因为心灵受到了深深的触动,这个时代的人民用一言一行在无形感化着他、感动着他。无论是天武军上上下下数万儿郎追随着自己的旗帜义无反顾,无论是永兴县大街上犹如浪潮跪下的百姓感谢自己的大恩大德,无论是此时此刻这些淳朴的、双手长满老茧、衣服黝黑的工匠,他们无声的,将一切都寄托给他。

    华夏炎黄民族统治下的时代是不需要向皇帝行跪拜大礼的,这个时代的百姓除非是见到了救命恩人,或者实在是有生死攸关相求,才会使用下跪这种弯腰屈膝的动作。

    而现在,就在叶应武的面前,这些天武军依仗的工匠就这么黑压压的跪着,表达了自己对于叶应武由衷的感谢和信赖。

    已经见到过一次的江铁,自然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而叶应及虽然有所听闻永兴县万人叩拜,现在这一幕在自己面前再一次真实而震撼的上映,已经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之后,叶应武方才郑重的向每一名工匠一拱手,转身走到叶应及的面前,叶应及迟疑片刻后还是伸手拦住了他:“远烈,你知道刚才他们是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叶应武并没有像叶应及想象中那样满头雾水,而是沉着冷静的回答,“我心里很清楚。”

    叶应及沉默片刻,轻声说道:“虽然这不算是三跪九叩,但是自古以来我华夏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甚至就连圣人官家也就只是站着参拜,而现在,这些人给你下跪了,是把你当做他们的天穹和大地啊。”

    “皇天后土么?”叶应武轻笑一声,“你我兄弟二人,还需要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叶应及怔在那里,片刻之后方才无奈的叹息一声:“远烈,你知道,为兄”

    停住脚步,叶应武看向这个实际上要比自己年长十多岁的兄长,轻声说道:“兄长,我很清楚,你心里面肯定越不过这个坎,甚至包括爹爹他们,都不会允许我走到那一步,这一次大婚他们几个一把老骨头了还来得比谁都快,此间的暗示我也能揣摩到一二,可是兄长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什么?”叶应及回过头,却正好看见那个被飞雷炮轰的坑坑洼洼的斜坡。

    叶应武摇了摇头,却没有接着说,有一些事情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够解释清楚的,尤其是像叶应及甚至自己的老爹叶梦鼎这种人,他们从小被灌输的就是读书人为大宋的思想,他们自然不能允许大宋被自家人给取代掉,这是大逆不道。

    想过什么?叶应及扪心自问,终究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这种事情也不过就是八字刚刚一撇,还不需要自己来操心,自己需要在意的就是通山县这些极为隐秘的工坊和那些刚刚从贾余丰的魔爪下挣扎出来的百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书声琅琅环此轩

    叶应武从深山中的火器制造工坊出来,并没有急着回永兴县,而是信马由缰,缓缓向着原来谢枋得通山别院的方向走去,那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和一群人在等着他。

    山间的道路并不崎岖,阵阵风吹动,说不上是寒冷还是凉爽,两侧的竹林依旧茂盛,仿佛这寒风并没有让他们退缩。叶应武缓缓地策马向前,身后江铁等人也是远远的跟着。

    这周围深山内外不知道有多少天武军的哨探,再加上暗中保护的六扇门和锦衣卫,所以叶应武的安全根本不需要他们操心。几匹快马迎着这支缓缓前行马队而来,领先一人一身全黑的劲装,马鞭扬起,四蹄飞扬,却是杨絮亲自赶过来了。

    叶应武一怔,身后江铁等人已经围了上来。

    “属下见过使君,”杨絮在外依旧是以天武军六扇门和锦衣卫的统领自居,禀报起来也是一丝不苟,“襄阳传来急报。”

    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气:“襄阳怎么了?”

    这个时候最不希望襄阳出事的便是叶应武,毕竟整个兴州的政事还没有安排好,若是就这么急匆匆的提兵北上,叶应武并不是很放心,没有天武军的武力震慑,难保会出什么乱子。

    “今天襄阳城外的斥候战突然激烈起来,双方侦骑和哨探都是倾巢出动,从蒙古军的邓州、唐州,一直到黄州和襄阳南面的郢州,各处都是打得不可开交。”杨絮平息一下气息,勉强镇定的说道,“同时蒙古两个万人队尝试着想要度过汉水包抄襄阳南侧,但是城中吕文焕发觉之后带队出击,蒙古万人队不战而退。”

    试探。还是在试探,这和当初叶应武和刘整在泸州城外展开的斥候战有异曲同工之妙,当时在刘整的逼迫下叶应武无奈不得不将天武军百战都这样的亲卫精锐都派出去,总算是没有被刘整占到便宜。

    斥候战的加强和蒙古万人队对于渡过汉水的尝试,不啻于在宣告蒙古大军准备在这个冬天或者来年春天大规模进攻襄阳,毕竟他们现在陆陆续续从各地抵达的军队兵力已经超过襄阳守军。再加上有足够的辎重粮草囤积,可进可退。

    沉默片刻之后,叶应武还是咬牙说道:“命令天武军各厢不得轻举妄动,左厢下田的命令不改变。天武军前厢的斥候可以向黄州派出,不过不可和敌人交锋。另外传令鄱阳湖口,让杨宝、刘师勇加快整编训练的速度,兴州水师必须尽快形成足够战力。”

    杨絮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迟疑的说道:“就这样?左厢不动?”

    叶应武摇了摇头:“告诉王进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怎么办某心里还是有数的。”

    见到叶应武坚持,杨絮就不再说什么,径直打马回走。

    看着自家娘子奔波的身影,叶应武无奈的叹息一声,却也无能为力,毕竟现在整个天武军就像是疯狂运转的机器,缺了谁也不行,更何况还是杨絮这样。有资格前来叶应武当面禀报消息的,也就只有杨絮有这个资格和能力了。

    对于襄阳。叶应武并不相信阿术会这么早就发动进攻,毕竟现在还是咸淳二年,真正的历史上阿术一直到明年冬天才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合围襄阳,而现在的阿术更是经过了自己的几次削弱,实力比历史上的还是要弱三分,此时发动攻击的话岂不是自不量力。

    叶应武隐隐约约察觉到阿术这样做。十有**还是想要迷惑襄阳,毕竟阿术心中也很清楚,放眼周围驻军,有资格和能力突破他的包围前来支援的也就只有天武军,所以若是能够通过自己的几次小动作。让襄阳守军和天武军疲于奔命,那么就再好不过了。

    而如果叶应武不上当,也能让自己对于襄阳周围以及城中力量了解更多,自然是何乐而不为。

    叶应武冷冷哼了一声,阿术这是在棋盘上又走了一步,而且这还是襄阳城中吕文德和吕文焕兄弟不得不全力应付的一步,就算是他们察觉到这是一个圈套,也得跳进去。

    但是在整个圈子外面的叶应武自然就不同了,他现在依旧可以按兵不动,甚至不用着急。历史上襄阳城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硬生生的坚守了六年,自己还有的是时间。

    目光打量着周围的茫茫山峦,现在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是将兴州并不稳固的基础彻底打牢,毕竟这是自己少有的时间和机会,能够妥善经营这个天武军后方重地。

    ——————————————————

    拾阶而上,通山别院就在山路的尽头,叶应武缓缓走着,这条路自己曾经和谢枋得一起走过,也曾经和绮琴、陆婉言一起走过,说句实话这一次还算是自己第一次走。

    就在山路尽头,一个一身儒雅长衫的男子正静静地看着叶应武,片刻之后方才说道:“叶使君来得到倒是很快。”

    叶应武一笑:“是么?想来还是让群玉(廖莹中的字)兄久等了。”

    廖莹中摆了摆手:“这可不敢当,鄙人也不过是听闻消息,刚刚赶过来而已,叶使君这边请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起向前走去,丝毫没有不相识不久之前剑拔弩张的两个仇人,更像是迎着风衣带飘飞的两个读书仕子,只不过依旧可以看得出来,叶应武年轻气盛,自有非凡气概。而廖莹中则是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的忧愁,似乎对于前途还有着担忧。

    “在这里还算习惯吗?”叶应武轻声笑道。

    “书院么,自然是读书人修身养性、探寻道理的地方,怎能不习惯。”廖莹中轻声说着,流露出的除了无奈还有一种从容和妥协,“既来之,便安之,鄙人还没有别的要求。”

    孩子们玩耍的声音已经从院墙之内传来。原来通山别院小小的匾额,已经被另外一块匾额取代,当先的是四个烫金的大字,“通山书院”,龙飞凤舞,飞扬跋扈。虽然并不算漂亮,但是却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这种字放眼整个天武军,也就只有叶应武写的出来。

    当然叶应武也不会让人去猜,就在这四个字的一角,“叶远烈”三个字虽然不大,但是却在无声的提醒着人们,这是天武军的书院,是叶应武的书院。也是未来兴州文武的后备力量。

    文天祥、谢枋得、陆秀夫以及张世杰等大大小小将领官员的子女都在这里,书院外面是茂密的山林掩映,还有天武军来往巡逻屯驻,如果说找出另外比这里更好的书院,放眼整个赣北是没有了,即使是整个江南西路,恐怕也就只有久负盛名的白鹭洲书院可以略胜一筹。

    不过这通山书院当中也有从白鹭洲书院请来的老先生,当然也不乏像廖莹中这样的在一个领域堪称“大家”的人。更重要的是,还有天武军伤残的老兵在这里。教授孩子们一些基本的杀敌技巧和简易的排兵布阵方式。

    叶应武知道,自己不可能像白鹭洲书院那样通过漫长的时间磨砺和知识的教化培养学生,这种中国已经延续了几千年的方式,所能培养出来的也就只能是读书人,而不是自己需要的允文允武的人才。

    要知道白鹭洲书院再赫赫有名,这么多年香火延续。真正名垂青史的也就只有创始人江万里和文天祥两个人。

    见到廖莹中和叶应武并肩走进来,原本还在玩闹的孩子立刻快速的跑到房屋门口和走廊上下,不知道是谁先带头,所有人都是双手前伸,搭在一起。然后冲着两人的方向有些生疏的弯腰行礼。

    汉唐古礼,与焉再现!

    “徒儿参见山长,先生!”一众学生朗声说道,或许声音还带着稚嫩,但是脸上都是肃杀。而这些孩子当中,年龄大一些的带头的便是当初隆兴府血案中沈家的遗孤,只不过这个七八岁的孩子现在似乎已经融入了全新的生活,让叶应武心中总算是愧疚减少了一些。

    叶应武一笑,这是他亲手创建的书院,也是他要为天武军培养延续后代的地方,自然不会将山长(又称教授,学院的执掌者)这个最重要的位置拱手让给别人,而实际上整个通山学院日常主要是学正刘辰翁和学录廖莹中来负责,廖莹中也不过就是几天前刚刚赶到,所以主要一直是刘辰翁主管。

    刘辰翁是白鹭洲书院走出的另外一个文人墨客,不久之前曾经担任临安府学教授,不过很快江万里被贬,刘辰翁这个江万里的门下弟子自然也是跟着遭殃,径直被罢黜回家,后来受到叶应武的邀请和江万里的吩咐,刘辰翁重操旧业来到这里主持通山书院。

    对于这个爱国诗人来说,自然也明白自己肩负着什么,这些看上去顽皮的孩子,实际上就是未来的天武军栋梁,所以虽然以时间从高空摔落很是无奈,不过刘辰翁还是很快振作起来,将整个通山书院上下打点的井井有条。

    这个也不过就是三十三岁的中年人,所表现出来的能力还是让叶应武很赞赏的。不过自己这一次难得前来一次,竟然没有见到刘辰翁出来迎接,就算是叶应武向来并不是很在意这些细节,还是有些心中不快:“不知道刘会孟(会孟是刘辰翁的字)在何处?某还想和他对饮三杯,商量一下书院的各项事务呢。”

    廖莹中无奈的说道:“回禀使君,不是刘会孟不出来见人,不知道使君可曾听过邓中甫的名字?”

    “邓中甫,你是说邓光荐?”叶应武迟疑片刻之后说道,邓光荐的字正是中甫,这个人和刘辰翁、文天祥是同窗,当初江万里和文天祥都给自己提起过这个名字,叶应武也知道这个人在历史上也算是留存名字的爱国义士。

    邓光荐此人也算是很有趣,江万里为了南宋几番辗转的时候,曾经多次想要让他前来相助一臂之力,可是都被邓光荐婉言谢绝了,一直到南宋灭亡在即,文天祥从北面匹马过江。召集义军,邓光荐方才向转了性子一样,拖家带口投奔文天祥,并且为了文天祥的义军着实出力,一直任到南宋的礼部侍郎。

    只不过江万里此时已经投水而死。

    叶应武细细揣摩,估计这个邓光荐实际上是已经看穿了南宋朝廷没有挽救的可能。所以方才多次拒绝江万里,不过后来面对一腔热血的同窗好友文天祥,他终究还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好友孤身一人为了已经分崩离析的南宋赴死。

    所以对于邓光荐,叶应武也没有强求他,只是委托江万里和文天祥写了一封信询问他出山的意见,后来得到的回信上面说法也是模模糊糊,显然邓光荐自己也在犹豫,当时叶应武着急东去江南,也没有再把他放在心上。现在廖莹中突然提起来,叶应武方才回忆起这么一个有些古怪的人。

    “没错,就是邓光荐。”廖莹中轻轻点头,说起这些自己曾经针锋相对的敌人,他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邓中甫这一次单车北上,已经到达隆兴府。刘会孟已经急匆匆的赶过去迎接了,毕竟若是能把这样的人才拉进书院。对于书院来说不啻遇得到一笔莫大的财富。”

    叶应武沉默片刻之后,突然笑道:“这个邓中甫还是很有脾气和个性的,某还真的想要见见这个人。速速派人告诉会孟兄,不管邓中甫是不是真心想要来,先尽量把他请到永兴县,某有一事想要和他商量一二。”

    廖莹中一怔。能让叶应武突然这么感兴趣的,向来都不是凡人,急忙郑重一点头,此时孩子们已经在另外的先生带领下走进教室,琅琅书声从窗户中飘出来。一直顺着风向远方。

    叶应武犹豫片刻,举步走上竹子铺就的回廊,原本通山别院当中的水池已经被填了一般,另外一点儿剩下的也是用篱笆围起来了,生怕孩子们掉进去。填平的地方上面有些格格不入的竖立着几个草人,而就在草人的前面几把精致的弓弩零散分布着,几名天武军士卒在走廊中来往,见到叶应武,都是一怔,不过旋即下意识的站得笔直:

    “参见使君!”

    他们有的人衣袖空空,有的人裤管飘飞,这些都是天武军在几次大战中伤残的将士,其中有几人被叶应武遴选出来安排在这里,负责孩子们最基本的弓弩射击、格斗等,虽然当时刘辰翁等人很是排斥和反对叶应武这样的安排,不过叶应武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他们的堵了回来:“某不想看着那一天天崩地裂的时候,这些孩子手无缚鸡之力。”

    对于叶应武这样的解释,刘辰翁等人沉默片刻之后,终究还是选择了让步,不过他们对于这些陆续而来的天武军伤残将士还是很尊敬的,把他们看作和自己一样教书育人的先生,毕竟刘辰翁等人多数是白鹭洲书院走出来的,爱国的思想贯彻到了骨子里,而天武军这些将士正是将这一观念贯彻到底的,所以在刘辰翁他们心中,这些看上去风就能吹倒,但是却依然带着凛冽杀气的将士,值得他们的尊重。

    叶应武郑重的冲着他们一拱手:“有劳诸位了。”

    “使君有所托付,咱们怎能小觑,”领头的那名都头笑道,“虽然弟兄几个都已经不是完人了,没有办法追随着使君冲杀在前,但是在这里呵护这些孩子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叶应武点了点头:“你们也要注意休息,此间就拜托了,某需要的不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只知道侃侃而谈的士子,你们明白吗?”

    “属下明白,牢记于心!”几名士卒急忙回答。

    目送几名士卒离去,叶应武方才无奈着摇了摇头,这已经是他所能给他们的最好的安排了。而他身后的廖莹中轻声说道:“这些将士们对使君是感恩戴德的。”

    叶应武目光深邃,看向回廊另外一侧的竹林,良久之后方才一笑:“因为某从未辜负他们,他们也从未辜负某,初心未改,便是如此。”(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琼海深处空足音

    吉阳军(今海南三亚市)。

    波涛万千,在这天的尽头拍打着礁石。中原虽然有春夏秋冬四季风景,但是从来没有如此壮阔的景色,无边无际的大海从这一块块礁石、从这一片片银沙向远方延伸,漫无边际。

    茂密的椰子林则从大海的岸边一直向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虽然在江南、在中原已经是冬季,但是此时这天涯海角的地方,依然是火热温暖如夏,清澈的海水诱惑着人想要直接跳下去纵想清凉。

    一艘海船在天边出现,海上只有微风细浪,鼓动着雪白的船帆,巨大的船艏缓缓向前,在天蓝色的透明地毯上犁出一条痕迹。

    “如此风光,如此景色,竟然是我大宋所有,当真是让人感慨万千。”王达靠在船舷上,打量着如此景色,这和之前到达过的夷洲岛相比,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来来往往的水兵们根本没有在意他们的统帅正在感慨些什么,每个人都是赤膊上阵,将雪白的风帆收起来。身后脚步声响起,王达急忙转身看去,却是李叹亲自过来了,这个一向是一身灰袍的中年男子,总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但是今天却是不同,他无论上衣只有一件,袖子高高挽起,下面所幸干脆直接是短裤。

    这身打扮很是清凉,让自以为够凉快了的王达看到了顿时感觉自己还是太保守了,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有什么害羞的。王达悔恨的叹息一声。急忙说道:

    “统制,前方就是吉阳军的岸边了。”

    李叹点了点头:“这一次不是来攻占土地的。毕竟这里名义上还是大宋的领土,吉阳军也是大宋名义下的州府。”

    王达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吉阳军甚至整个海南地区包括琼州、南宁军、万安军在内,真正的屯驻兵力基本屈指可数,正规的前线屯驻大兵自然是一个也没有,甚至就连正常州府的厢军都是欠奉,南宋在这里维持统治的也就只有一些基本可以被无视的乡兵,而且这周围也是连一支像样的水师都没有,就凭借着在琼州的那几条破船,王达相信凭借着自己脚下的这艘海船就足够将他们打得哭爹喊娘。

    “山河勾勒起伏,大海呼啸磅礴。此间当真是天然良港!”指着眼前的海湾,李叹有些惋惜的说道,现在叶应武至少还是名义上的南宋沿江制置副使并知兴州,所以这种攻占南宋领土的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不过一想起来夷洲那里一摊子还不过是刚刚起步,李叹也只能收起自己的觊觎之心。

    然而王达在意的不是这个,这艘海船沿着海南岛已经来回飘荡了两三天了,不但琼州的水师没有丝毫的反应。就连那些城中的乡兵,都没有发觉这个就在他们身边的不速之客。

    仿佛这里就是无主之地,那些城头飘扬着的赤红色旗帜就是一些摆设。大宋将这个宝石一样镶嵌在大海上的岛屿,只是当做了官场上政敌的一个流放所在。是荒蛮之地,根本就没有看做大宋真正的领土。也正是因为南宋这种放任自流的管理方式,使得岛上的黎族可以和汉族和平共处、安居乐业。

    通过这几天不断派遣斥候上岸。李叹对于整个海南岛的情况已经了解的清清楚楚,自然也知道自己需要找的人在哪里。这是叶应武专门派人送信过来传达的指令。李叹自然放在心上,不过对于能够让叶应武这么重视的人物。李叹同样也很是好奇。

    这个叶应武称呼为“黄道婆”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身份,竟然拥有让叶使君为之瞩目的能力?

    通过这几天,李叹也已经隐隐约约了解一些这个黄道婆的经历,不过就是嘉兴府松江的一个童养媳,后来受到婆婆的迫害,一路逃命来到吉阳军,并且很快就因为心灵手巧而被这里热情好客的土著黎族所接纳,并且凭借着自己学来的汉族纺织技术和黎族自身先进的纺织技术相融合,融汇创造出了更为优良的棉花纺织技术,从而在当地已经拥有不小的名气。

    当然这也只是局限在海南岛,恐怕漂洋过海到了江南就没有还会知道这个曾经卑贱的童养媳,也更不会知道,几十年后正是她改变了整个华夏民族的纺织,缔造了江南纺织技术的巅峰。

    这个名字李叹这些天也听到了不少次,终于打听到了黄道婆所在的部落,就在自己眼前这片海湾的尽头,那青峦起伏中。

    轻轻的吸了一口海风,带着暖暖的气息和熟悉的腥味,这里仿佛从来没有人涉足,原始而又淳朴,让李叹心神都平静下来,他不知道叶应武是怎么知道这海南岛上有这么一个人物,也不想知道,“君失密则失国”,叶应武不说,这就不是他身为下属所应该妄图打探的。

    自己只需要找到这个人,然后将她送往兴州,就可以了。

    “我们下船吧。”李叹轻声说道,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亲自前来请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出身卑贱的女子,或许是叶应武信中语气的急迫,也或许是自己的好奇,更或许是他们同样有过悲惨的过往。

    曾经同是天涯沦落人,现在何必不相逢。

    王达凝眉看着周围,缓缓点头。

    ——————————————————

    高大的椰子树遮天蔽日,一直连绵向远方。除了椰子树,还有槟榔树等夷洲岛上颇为常见的树木。低矮的山丘连绵起伏,潺潺流淌着的溪水尽情的在树林当中穿行,清澈的可以看清水底每一块石头。

    布衣女子就蹲在溪水边,清洗着旁边石头上放着的一盆衣服,而几个黎族打扮的小孩就在附近的椰子树和槟榔树上下熟练地爬来爬去。也没有其他大人看着,似乎这已经是海南岛最常见的事情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清洗的差不多,布衣女子方才站起身来。她上身是对襟直领的黎族常见黑色上衣,身着筒裙,里面的裤子也是高高的挽起到膝盖,上衣是短袖,在上衣的外面还又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衣,只不过这个外衣却不是黎族服饰,而是汉族江南的衣衫。

    “孩子们,回去了!”年轻的女子冲着在树间奔跑的几道身影招呼一声,片刻之后这些孩子飞快的聚集到她身边。他们或许脸上带着不知道从哪里蹭的黑泥,或许两只手都是黑乎乎的,但是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笑得很灿烂。

    更有一个年长的孩子随手将刚刚摘下来的槟榔塞进嘴里,然后抱着椰子递给这个口音和他们略微有些不同的女子:“黄姊姊,你看,这是我一个人摘下来的!”

    女子微笑着接过来椰子:“好啊,二郎都会自己摘椰子了,当真是长大了。”

    被称作二郎的孩子不好意思的一笑,退到伙伴身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女子将椰子放在盛衣服的盆子里,刚想要往回走,身后却是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女子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悚然一惊。

    从茂密的丛林中走出来的。却是一支手持兵刃的队伍,只不过真正让女子震惊的是,这些人身上都是再明显不过的汉家打扮。刹那间女子有一种莫名的伤感,也不知道自己离开那一片带着血和泪的土地已经有多久了。

    这支队伍看上去并没有敌意。走在前面一身短打的男子更像是一个士人而不是将军,两群人蓦然相遇。男子身后十多名手持刀盾的士卒飞快的上前,将他挡在身后,而另外五六名弓弩手则是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弓弩!

    “你们是什么人?!”女子下意识的将惊恐的孩子们保护在身后,勉强保持冷静。

    看着眼前这个身上披着汉家衣衫的女子,也听出来了她口音中带着的明显的江南味道,李叹眯了眯眼,忍不住感叹一句,看来自己真是走了好运气,当下里不由分说让身前的刀盾手让开,上前一拱手:“在下李叹,见过娘子。”

    “在下”“娘子”,这两个已经久违了称呼让女子彻底怔在那里,他们是汉人,第一次在逃离家乡这么多年后见到汉人,女子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是应该怀念还是痛恨那一段过往。

    不过这个时候她还是保持冷静,压制住心头翻涌着思绪:“你们是何方人士,在这里做什么?”

    “敢问娘子可是姓黄?”李叹轻声说道,“在下大宋沿江制置副使叶使君麾下夷洲驻军都统制,奉使君之名前来邀请一位黄姓小娘子重返江南。”

    姓黄?他怎么知道?这布衣女子正是流落海南的黄道婆,虽然不知道所谓的“沿江制置副使叶使君”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夷洲驻军都统制”又是什么个来路,但是黄道婆毕竟是在江南生活了十多年的人,自然知道沿江制置副使和都统制都是自己原来可望不可即的人物,甚至就连整个海南岛上,恐怕也没有能够和沿江制置副使平起平坐的人。

    手微微颤抖着,黄道婆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奴家姓黄,怕正是统制要找的人。”

    李叹心中一块大石落下,当真是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总算是让自己找到正主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道黄小娘子可否赏光让我等移步?”

    黄道婆看着眼前这群手持兵器但是似乎并没有敌意的人,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本来她所在的黎族部落就是在大宋的统辖之下的,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大宋本地的驻军了,但是部落中的人并没有对于大宋这个名义上的领导有什么异议,就在另外一个大一点儿的村寨中,还有悬挂大宋的赤色旗帜。

    黄道婆在这海南岛的安身之处,便是在破败的道观里面,这个道观实际上也就是晚唐宋初的时候修建的,只不过因为并没有在这周围的村寨中起到什么作用,再加上此地自古流放之处,没有道士愿意来到这种大异于中原的地方,所以很快就废弃了,黄道婆来了之后住不惯黎族的屋子,索性黎族人就将这个没有什么用的道观给了她,道观紧靠着黎族村落,黄道婆整理出来几间屋子,倒也能够居住。

    见到这个平日里很是温柔并且向来好学的外乡人带着一队手持兵器的同样的外地人来到自己村落,村落中黎族人很是警惕的打量着他们,不过很快李叹那从容不迫的士子姿态,就让他们舒了一口气,不再管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外地人。

    这海南岛上或许别的没有见过,但是这种温文尔雅很有文化的读书人,几百年来却是从来没有断,黎族人都知道这些是触犯了****上国的不知道什么邪门的规则才被发配到这里来的,其实都是一些很有文化和能力的人,所以黎族人对他们很是尊重。

    “寒舍简陋,还请见谅。”黄道婆轻声说道,将一行人引进有些破败的道观,道观的一侧厢房可以明显看得出来整修的样子,和另外一边的断壁残垣形成鲜明的对比,而庭院中更是打扫的一尘不染,足以见到住在这里的人是喜爱干净的。

    一侧厢房三间屋子,两间屋子都是敞着门,在这炎热的海南岛,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关门防寒,李叹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间屋子里面摆放着一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机器,而且还堆着很多做工精良的衣服布匹,而另外一间屋子,则是几张颇为简陋的桌椅。

    “这间屋子,可是?”李叹指着那个有着桌椅的屋子。

    几个孩子已经急匆匆的跑进去,将怀里的槟榔和抱着的那个椰子放在了桌子上。黄道婆柔柔一笑:“让统制见笑了,奴家略微看过几本书,所以在这里教这几个认认字,也算是帮着乡亲们做件好事,毕竟奴家这一手织布的能力都是乡亲们教的。”

    李叹点了点头:“能够在这天涯海角荒蛮之地坚持如此,小娘子也算是坚韧不拔的人了,可以进去说话吗?”

    “请。”黄道婆笑道。

    几个孩子已经熟练的在椰子上钻孔,递给李叹和身后的王达,身后追随而来的将士们也是人手一个。李叹打量着眼前的椰子,冲着王达一笑,两个人径直把椰子壳碰了一下,就当是碰杯了。

    “统制倒是有趣。”黄道婆走进屋子,“请随便坐就可以。二郎,你先带着弟弟妹妹们去玩,不过不要跑远了。”

    二郎点了点头,转身跑开了,当真是孩子头的样子。

    见到孩子们走开,黄道婆脸上的笑容方才渐渐消散,看向李叹:“统制不远千万里而来,不知道所为的是何事,难道就只是想要让奴家这个故土所抛弃的人重新回去吗?”

    李叹一怔,王达默然。

    片刻之后,李叹方才喟然一叹:“鄙人也能猜出来,在江南想来小娘子有什么并不太好的回忆,毕竟某年幼的时候,也曾经有过悲痛的经历,这种印在心口的疼痛某还是能够理解一二的。”

    看着李叹脸上的悲痛,黄道婆默默低下头:“奴家一直期待着光阴能够弥补伤痕,现在却依然痛彻心扉,所以如果统制想要让奴家就这么回去,还请见谅奴家不能从命。”

    李叹站起来,衣袖一挥:“某从来不会做出什么强迫人的事情,但是只想向黄小娘子说清楚。“(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当以重担委任君(上)

    ps:双更,另外感谢书友资阳蜗牛110和浮云吧的打赏支持!

    叶应武在门前下马,陆秀夫和文天祥一左一右等待在门口,见到叶应武过来,急忙迎上来,文天祥笑着说道:“使君,属下两人已经在此处恭候多时了,使君倒是好兴致啊,刚刚大婚,就径直前去通山县,如此勤于政务实在是让属下两人汗颜。”

    文天祥不提到“大婚”还好,一提到叶应武顿时心中无奈的叹息一声,自己的确有对不住陆婉言的地方,两个人不过是成婚第二天,自己便急匆匆的前去通山县,怎么都说不过去。更何况现在自己的大舅哥陆秀夫就站在这里,让叶应武哪里有脸面见他。

    只不过陆秀夫似乎除了脸色有些阴沉之外,并没有想要算账的样子,默默地跟在文天祥身后,一言不发。

    叶应武轻声说道:“师兄,无须这么说,某前去通山县,主要是有一样火器已经研制成功,若是能够快速将这种火器列装天武军,这一次北上至少又多了三四成胜算。”

    “三四成胜算?”文天祥一怔,下意识的看向身后的陆秀夫,叶应武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所以天武军上上下下从来都没有怀疑在他们的叶使君带领下会将阿术打的丢盔弃甲,而现在叶应武亲口说出来,胜算不过又多了“三四成”,那么在叶应武的心中,原本的胜算有多少?

    叶应武微微皱眉,摇了摇头:“若是没有这么个东西。某心中认为此次天武军北上的胜算也就在两成。”

    “两成!”陆秀夫震惊的脱口而出。

    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但是你我,天武军都没有选择。”叶应武的目光转而冰冷。径直向里面走去,“以孤军迎战倾国之兵。两成的胜算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为了不这样白白送死,某已经竭尽全力了。”

    文天祥和陆秀夫默然无言,三个人就这样一直走到大堂外,文天祥方才开口苦笑道:“远烈,你身上的担子很重,不过现在能够顶在最前面的,天武军上下数万人,自问也就只有你有这样的能力。或许刚才和君实对你有所误解”

    叶应武摇了摇头:“这些何须挂怀,现在你们心中清楚就好,既来之便安之,各做好各的一份事去,便好了。”

    文天祥和陆秀夫对视一眼,终究还是郑重的一点头,转身向着自己的一侧厢房走去。整个兴州知州的府衙正堂分作三处,正前方是叶应武处理事务的地方,包括议事堂都在此处。而两边分别是文天祥和陆秀夫办公的地方。

    一个是叶应武的首席幕僚,一个是兴州的通判,两人在叶应武心中的地位单是从这房间的分布就已经可见一斑。

    叶应武缓步走上台阶,轻轻舒了一口气后一把推开房门。

    议事堂中。两位老人端坐在上首,另外还有两个中年男子毕恭毕敬的站在一侧,却是执弟子礼。那两名老人叶应武很是熟悉。左面是自己的爹爹叶梦鼎,而另外一边则是自己的授业恩师江万里。而那两个中年男子,一个有过几面之缘。正是文天祥的同窗、通山书院刘辰翁,而另外一个中年人则是素不相识,向来就是那个脾气有些执拗的邓光荐了。

    文天祥、刘辰翁和邓光荐这三个同窗师兄弟,却是性格迥异,文天祥为人豁达爽朗,自幼胸怀天下,本来就有祥瑞栋梁之资;而刘辰翁则是深沉内敛、温文尔雅,和他执掌书院并且作为诗人的身份很是相符合;至于邓光荐,站在那里其貌不扬,身心矮小,如果放在人群中绝对是被忽略的那种,但是叶应武却能感受到这个人心中一直暗暗隐藏着的熊熊火焰。

    叶应武可不是外貌协会的,这种其貌不扬的人,却也是不能小觑的,毕竟从古自今英雄枭雄代代出,这种其貌不扬的人可多了去了。

    轻轻吸了一口气,叶应武当即毕恭毕敬的拱手:“孩儿见过爹爹、恩师还有两位师兄。”

    叶梦鼎和江万里微微一笑,算是作为长辈还礼了,而刘辰翁有些拘束的拱手,毕竟他是叶应武的麾下,这个时候让堂堂叶使君给自己行礼而自己却无动于衷的话,恐怕传出去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倒是邓光荐,只是眯了眯眼,竟然毫无反应。

    “叶知州和鄙人素昧平生,怎么就知道鄙人是你的师兄?”

    没想到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却是刚才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邓光荐。不过这也没有出乎叶应武的预料,毕竟邓光荐此人向来心高气傲,这一次来到兴州也是因为文天祥、刘辰翁以及他的恩师江万里的缘故,对于这个异军突起的叶应武并不是很服气,现在自然想要先出来杀一杀叶应武的士气。

    听到邓光荐不痛不痒的开口刁难,江万里微微皱眉,便想要开口呵斥,却被叶梦鼎使了一个眼色制止了,张了张嘴,江万里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家伙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却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叶应武当下里毫不犹豫的笑道:“这自然再简单不过,一来呢,能够和会孟师兄一起站在这里执弟子礼的人,少而又少,二来呢,素问邓中甫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胸有高才大志,刚才某一眼看去心中便已经猜测的十有**,毕竟某虽然不才,但是看人的本领也算是在这一亩三分地上颇有口碑的,当然啦,还有第三。”

    “第三?”邓光荐一怔,不过旋即冷冷一撇嘴,刚才那两个理由在他看来不过就是牵强附会而已,”却不知道叶知州第三条是什么,可否告知一二?”

    叶应武无所谓的一笑:“怎么不可以。邓师兄的名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听到了,所以某就干脆让人前去贵宅为邓师兄画了一副像。就挂在某的书房里面,以期待有一天能够相见。不料便在今朝,当真是荣幸之至。”

    邓光荐顿时瞠目结舌,自己从来没有想到叶应武会将自己的相貌画下来,当下里心中那一层坚冰裂开了一条缝,暖暖的。

    看着邓光荐表情不断变化,甚至最后还露出笑容,叶应武顿时轻轻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把您老人家的画像从书房里面摘下来了,这样的话那些画像又少了一个。

    不知道那南宋最后灿若星辰的人才。什么时候来能尽入吾彀中!

    江万里见到邓光荐已经被叶应武折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不过他身边的叶梦鼎却依旧很是淡然,似乎这是早就已经预料到的结果。知子莫如父母,即使此时的叶应武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叶应武,但是叶梦鼎依旧可以从他的举手投足和一言一行当中察觉出来什么。

    沉默片刻之后,邓光荐似乎有些犹豫的冲着叶应武一拱手:“使君向才之心,实在让鄙人佩服汗颜,刚才有所失礼傲慢的地方。还请使君多多宽恕。”

    叶应武随意的摆了摆手:“自古以来有大才者往往恃才傲物,所以师兄如此倒是在某的预料之中,刚才有出言不逊的地方,也请师兄海涵。不要斤斤计较。”

    见到刚才还有些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现在却是怪异的客气起来,江万里和叶梦鼎像是苦笑,这两个家伙也不知道是真心诚意的。还是在他们两个老头子面前演戏。客气也就是客气这一下,叶应武走到叶梦鼎的身侧。恭敬站立,却是看也不看对面的邓光荐。

    他的目光反倒是一直在刘辰翁那里打转。刘辰翁有些诧异的迎向叶应武的眼光,有些不明所以。叶应武此时看向刘辰翁,却也不是无意的,因为他能够察觉到邓光荐虽然微微低头一言不发,但是目光也是时不时地向这边瞟,注意到叶应武根本没有看他,顿时有些失落。不过他邓光荐可不是什么妒忌小人,自然已经想明白现在在叶应武的心中,他这个刚才还出言不逊的人,根本无法和已经将通山书院上下打点的井井有条的刘辰翁相比。

    既然自己已经决定来到这里,来到天武军这个神奇而充满朝气的群体中,那么就需要做出一份业绩来,不能让叶应武小觑。

    江万里和叶梦鼎微微眯着眼,颇像是在闭目养神,整个大堂中谁也不说话,竟然有些尴尬的沉默下来。叶应武看了刘辰翁一眼,刘辰翁当即会意,这个时候根本就是叶应武和邓光荐在等对方开口,而江万里和叶梦鼎两个“为老不尊”的人则在开心的看热闹。

    作为唯一的和事老,刘辰翁不能也眼睁睁的看着,当下里轻轻咳嗽一声,笑着说道:“叶使君从通山县回来,可是打算准备率军不日北上?听说北面襄阳双方都已经剑拔弩张?”

    刘辰翁给了台阶,叶应武也毫不犹豫的踩了上去:“岂止是剑拔弩张,双方的斥候战已经打得热火朝天,沿着整个汉水两岸,都是斥候在近乎疯狂的绞杀。天武军前厢也派出了几支斥候队伍,但是没有敢向北深入,否则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见到叶应武只是回答了襄阳双方的态势,而没有对是不是要率军北上表态,刘辰翁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但是一向心高气傲的邓光荐结合刚才叶应武的表现,有一种自己被轻视了的感觉,当即轻轻哼了一声:

    “那使君准备什么时候北上?斥候战既然如火如荼,那么想来蒙古鞑子各部也会很快出动。”

    叶应武只是一笑,他感觉到刚才还在闭目养神看热闹的江万里和叶梦鼎也来了精神,目光炯炯。这几个老爷子,对于襄阳的存亡看的也是很重的,对于天武军什么时候北上自然也是很关心。

    “暂时按兵不动。”叶应武吐出了六个字。

    堂上几人都下意识的一震,按兵不动?还是暂时?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叶梦鼎顿时有些不悦:“暂时是多久?难道就放任襄阳孤军作战?这岂不是将大宋放在火上烤。”

    叶应武正色道:“启禀叶提点(以叶梦鼎提点刑狱公事官职称呼),襄阳拥有十五万我大宋精锐屯驻大兵,怎么是孤军?若是襄阳称为孤军,那么鄂州屯驻大兵是不是孤军?!泸州军是不是孤军?!而我天武军区区数万人,又是不是孤军?!当真是荒谬!”

    没有想到叶应武突然发难,而且声色俱厉,叶梦鼎和江万里都是心头一震,刚才叶应武直接称呼叶提点,就是在说明现在是议事堂上,没有父子关系,而且你叶梦鼎是江安西路提点刑狱公事,某叶应武是大宋沿江制置副使,咱们谁也管不到谁!

    叶应武这么一呵斥,叶梦鼎脸色数变,不过一边的江万里急忙按住他有些颤抖的手,毕竟让自家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呵斥,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忍不住拍案而起,但是现在不是拍案而起的时候,因为刚才叶应武说的确实有理。

    用天武军区区数万人北上,根本解救不了襄阳,甚至不够阿术十多万步骑大军塞牙缝的。就算是天武军再强,就算是天武军再怎么擅长以弱胜强,也不可能直面十万浩荡而来的蒙古铁骑。

    这不是北上救援,而是北上送死!

    并且以叶梦鼎和江万里对吕氏兄弟的了解,就算是天武军被阿术团团包围,他们也会选择据城而守、见死不救,否则上下五千年,未曾听说过有攻城的军队比守城的军队还要少,守城的军队却是丝毫不敢动弹的。

    叶梦鼎颤抖着端起来茶杯喝了一口水,方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那便请叶使君说说,应该如何是好。”

    叶梦鼎根本就没有打算有些激动地儿子争辩。而刚才也被叶应武突然转变的态度镇住的刘辰翁和邓光荐都是直起腰,心中肃然。刚才叶应武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势让他们不敢直面其锋,如果说之前的叶应武是是内敛从容的话,那么刚才那一瞬间便是刚烈果敢,让每一个人都仿佛依稀看到了那个率领千军万马冲锋在前的叶使君、

    这才是叶使君!

    叶应武轻轻点头:“当下里最好的办法就是养精蓄锐,某刚刚从通山县回来,一是为了看一看书院,二来便是新造出来的火器,这种新式火器对于蒙古鞑子列阵冲锋的骑兵有着不错的效果,不过要想让其发挥威力,还需要等,需要一个月的加工和完善,这也就意味着,必须将天武军北上的时间拖到明年春天,甚至是春末!春末之后便是夏天,蒙古鞑子的战力会受到炎热天气的影响大打折扣,又能够让我们手中的胜券多几分。”

    轻轻吸了一口气,叶梦鼎和江万里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叶应武此时的井井有条表明他并不是在一味地害怕退缩,而是真的认真考虑过此事错综复杂的战局,

    “所以这几个月,必须全部利用起来,每天、每个时辰都不能浪费。”叶应武微微皱眉,径直看向邓光荐,“会孟兄那里书院毕竟兹体事大,不能离开,所以某现在就需要中甫师兄的帮助,只是不知道邓师兄有没有这个功夫和胆略。”

    被叶应武语气中的肃然所触动,邓光荐也感觉自己冰冷的心正在迅速沸腾,当下里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抱拳拱手:“使君但请吩咐,某邓光荐虽然没有什么才能,但是也会竭尽全力!”

    点将不如激将,怕便是如此。(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当以重任委任君(下)

    黄道婆也才想到了李叹既然不远千万里而来,自然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所以只是微微点头。李叹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良久之后方才说道:

    “使君向来喜欢以家国大义相激励,天武军上下莫有不为之效死者,不过黄小娘子是一介女流,某就算是说再多这些恐怕也是无用功,所以某只想在临走之前问一问黄小娘子,小娘子身在这吉阳军黎族之地,学的一技之长,难道就只想就此在这里与世无争?可是小娘子是否知道,在大宋富裕,却依然有千万人难以温饱,在前线浴血拼杀保卫这一方土地的将士们,甚至都没有另外多出来的一套衣衫。自家同胞如此,小娘子可是忍心?”

    黄道婆微微一怔,旋即苦笑道:“李统制这是两个问题,而且李统制绕来绕去,最后还是以家国大义相激励,坐看乡亲们难以温饱,奴家怎能不问心无愧”

    李叹霍然站起来,身体前倾:“现在整个兴州都在为北上做准备,家家户户织耕不辍,但是因为不得其中之利害,所以依旧是入不敷出,再加上很多从北面撤回来的百姓都是拖家带口,自给尚且不足,更何况为将士们编织衣衫。”

    黄道婆毫不犹豫的迎着李叹站起来:“李统制无需如此,奴家不是那等毫无怜悯之心的人,更何况诸将士,乃护我一方者,放任之无衣,是为不仁;江南沦落。海南必然能难以独善其身,将这一方养我的土地和善待我的民众放在狼口之下。是为不义。黄道婆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既然李统制千里迢迢的前来,足可见诚心所在,奴家便是走一趟又有何妨?”

    李叹舒了一口气,重新又缓缓的坐了下来,自己刚才绕了一个大圈,最后实际上还是在以家国大义来激励黄道婆,虽然李叹总是感觉用这种方式对待一个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担负起来这样责任的女人是不对的,但是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毕竟叶应武曾经再三叮嘱,黄道婆有悲天悯地之心。只要能够抓住这一点,不用别的理由就可以让黄道婆毅然决然返回江南。

    冲着黄道婆郑重的一拱手,李叹肃然说道:“黄小娘子有如此胸襟,实在是兴州百姓、江南百姓之幸事。”

    黄道婆却是有些凄然的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当初自己离开那一方水土的时候,曾经立下誓言,坚决不会再回到那个黑暗的血腥的的地方,但是当再一次听到熟悉的江南口音,当再一次看到久违的汉族人。她却已经难以遏制心中的思念。

    毕竟那才是自己生长的地方,毕竟那里还有曾经怜悯自己、帮助自己的无数父老乡亲。梦中的故土,既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而现在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她终究还是要回去。

    黄道婆沉吟片刻之后冲着李叹说道:“不知道李统制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奴家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李叹点了点头,随口答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而他的目光则已经飘向窗外,椰树成群。延伸向远方,青山叠嶂。遮挡了视线。叶使君,叶应武。从此处再去兴州,又是一路风烟淼淼,不知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率军北上,可一定要保重啊。

    阿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襄阳,不是说救就可以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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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请使君吩咐!”邓光荐掷地有声,毫不犹豫。

    叶应武满意的笑了笑,当即也不再拖延:“天武军上下虽然斗志高昂,但是奈何大多数的将士们实际上并不识字。某原本想要将包括天武军的战歌在内等等一些言语全都写下来印刷,可是就算是印刷出来将士们也没有几个认识的,所以整个天武军上下数万人如何才能够在不耽搁日常的训练情况下还能够认识更多的字,这就有劳邓师兄。”

    “识字?”邓光荐怔在那里,顿时感觉到如山的压力。这可不是几个本来就有着良好出身的小衙内,而是数万在训练之余还能有多少空闲精力都不知道的泥腿子,要是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掌握很多字,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叶应武只是微微眯着眼看向他,让天武军的将士们识字是他几个月之前就派发下去的任务,但是苏刘义等人忙着训练,文天祥等人则是忙着安置百姓、处理政务,根本就没有谁有这个精力让数万人能够学习识字,整个天武军真正将这条命令贯彻落实下去的,也就只有吴楚材这个秀才担当副统领的百战都了。

    虽然或许这个任务很艰巨,但是绝对不是天方夜谭,因为这个时候是南宋,是整个华夏民族封建王朝时期经济最发达的时候,南宋不过只有江南之地,却有着和康乾盛世时候的国民经济总量相比肩的能力,此间所代表着的财富让人难以想象。

    经济的发达也就意味着这个时代的人们并不是真的大字不识一个,即使是一些出身低贱的“泥腿子”,至少也会认识那么五六个字,这样实际上和大字不识一个相比,困难较少了很多。

    叶应武强制推行天武军上下全部认字,自然也是为了进一步推行包括军令、军规以及誓师宣言等等言论在内的小册子做准备,后世那个一人一本红宝书的时代虽然有着太多的弊端,但是叶应武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和信仰的力量,将整个天武军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他要让天武军追随的是叶应武的旗帜,而不是南宋的旗帜。

    当然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一个拥有更高文化素质的军队,包括在阵法的训练掌握、新式火器的运用上面。都要远远好于一个文化素质低的军队,叶应武不想用军法来维持他在天武军中至高无上的威严。毕竟现在是用人的时候,不是杀鸡儆猴的时候。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叶应武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让天武军拥有足够的文化能力。而现在放眼整个天武军文武官员,有这等闲情逸致的,恐怕也就只有眼前这位邓光荐了。

    见到邓光荐有些犹豫,叶应武又接着说道:“如果邓师兄认为这都是微不足道的话,那么就要怪某没有说清楚,将士们识字认字还是小事,主要的是。某希望邓师兄能够在让他们掌握了这些文字之后,还能更好的忠诚于他们头顶上的旗帜!”

    邓光荐悚然一惊!而江万里和叶梦鼎脸色都是大变!

    忠诚于头顶上的旗帜,是哪面旗帜?叶应武的将旗还是大宋的旗帜?现在虽然这两个看上去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却是细思极恐。拳头微微攥紧,邓光荐的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他知道叶应武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他心中很清楚。

    这不过就是一张窗户纸,叶应武并没有戳破,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心知肚明。刘辰翁闭目养神,似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叶梦鼎和江万里则是有些无奈的品着茶。

    只剩下邓光荐,迎向叶应武炯炯有神的目光。

    沉吟片刻之后,邓光荐已经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而且也知道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道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终究还是郑重的冲着叶应武一拱手:

    “使君有所托,自当全力以赴。”

    叶应武似乎已经算准了邓光荐是这样的反应。只是从容的点了点头:“另外,会孟师兄。通山书院也要协助着中甫师兄,包括天武军的战歌在内。都可以排版印刷,具体情况还是你们两个商量。”

    刘辰翁急忙应答,虽然他对于刚刚来到通山书院的廖莹中并不很待见,毕竟这是自家师尊的敌人,但是对于廖莹中在印书方面超高的才能却也是佩服的,有廖莹中坐镇,这些其实都是小意思。叶应武刚才是在提醒自己,不要以为他就能够置身事外,也不要以为通山书院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座书院。

    这是天武军的书院,大家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一旦线断了谁都没有能力独善其身。

    叶应武接着看向江万里:“启禀师尊,徒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江万里放下茶杯,刚才叶应武三人仿佛已经将他和叶梦鼎忽略掉了,现在叶应武却突然找上来,倒是让江万里吃了一惊:“什么不情之请,倒是说来听听。你小子向来胃口大,老夫也没有什么三头六臂,可不能事事都满足。”

    叶应武微微笑道:“弟子还请师尊从白鹭洲书院再加派些人手。”

    “要人?”江万里一怔,旋即苦笑道,“整个通山书院里面大多数都是白鹭洲书院的人,你还想要什么?要是把整个白鹭洲书院都给你,你是不是才满足?”

    这样当然最好!叶应武忍不住从心中嘀咕一声,可是这不是在说笑么,当下里便解释:“弟子需要的不是教书育人的先生,而是想要那些学业未成的弟子们,想要的是某的师弟。”

    “嗯?”不只是江万里,刘辰翁等人也都是一惊。

    “而且最好是那些身子骨健朗一些的,能够跟得上行军的。”叶应武又不卑不亢的补充了一句,“人越多越好,这样的话既可以减轻邓师兄肩上的担子,也可以磨砺这些人。”

    江万里沉吟片刻之后,终究还是苦笑着说道:“你小子打的倒是好算盘,这样挖墙脚的方式当真是闻所未闻,这样老夫给马知州(白鹭洲书院所在吉州知州、马廷佑兄长马廷鸾)和欧阳兄(白鹭洲书院现任山长欧阳守道,南宋大儒,著名教育家,并兼任岳麓书院副山长)去信一封,不过话要说在前面,这种事可不是强迫的。”

    见到江万里答应,叶应武轻轻松了一口气,只要答应了就好。实际上叶应武是想要借助这些人来组建一个控制军队思想的网络,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组建军队中忠诚于自己的“党组织”,白鹭洲书院向来注重对于学生的思想教育,所以白鹭洲书院出来的像文天祥等人都是以天下为己任,这些人自然也就是都虞候的不二人选,此时的都虞候主要负责的就是军队的忠诚问题,相当于后世“政委”。

    或许这些年轻人担任都虞候还欠缺一些,但是帮助邓光荐推行识字的大任并且让叶应武进一步加强对于整个天武军思想的控制,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北上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这一点儿叶应武很清楚,文天祥和陆秀夫等人在叶应武的解释下也已经有所察觉,而江镐和王进等前线将领也是心知肚明,现在实际上真正被瞒在鼓里的是那些不断踮着脚尖向北眺望的士卒们。

    叶应武可以凭借这一时的热血将他们带到北方,可是叶应武却并不能保证当那数倍于己的蒙古铁骑铺天盖地而来的时候,这些年轻的甚至还没有上过战场的将士们依旧可以保持原本的激昂热血。

    毕竟在真正的历史上,鄂州、丁家洲、焦山,当蒙古黑压压的步骑出现在天边的时候,宋军崩溃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些对于叶应武来说的“前车之鉴”自然不敢忽视,更何况这几次都是在宋军兵力优势的情况下。

    即使是天武军每一次血战都是以弱胜强,叶应武也不敢用着最关键的一次大战前来赌博,自然是越谨慎细致越好。

    在邓光荐看来,自己的担子很重,而叶应武这无疑是在给自己减负,所以对于叶应武很是感激的看了一眼:“事不宜迟,弟子既然已经有重任在肩,便不在此处多多逗留了。”

    叶应武点了点头:“邓师兄尽管去便可以,某已经关照宋瑞和君实,他们会派人协助你的。天武军左厢和后厢大营就在城北,邓师兄可以先去看一看,某让百战都抽调人手充当你的亲卫。”

    “那就多谢了。”邓光荐冲着叶应武一拱手,然后看向江万里,江万里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风尘仆仆今天才来到兴州的中年男子似乎并没有任何的疲惫,反倒是斗志高昂的出门去了。见到邓光荐离开,刘辰翁心中欣慰之余,自然也不再多留,向叶应武三人辞行之后径直返回通山县。

    一直到刘辰翁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江万里方才轻轻咳嗽一声,看向叶梦鼎,叶梦鼎目光转冷:“远烈,老夫有一事想要问你。”

    叶应武心中一震,自然听出来老爹话里的语气不善,可是当着江万里的面对刚才自己对他不敬的事情兴师问罪,不太符合老爹的性格啊。不过这时候也容不得叶应武思考,当下里正色道:

    “不知爹爹所言何事?”

    叶梦鼎眯了眯眼,冷声说道:“廖莹中此人,为何还要留他?翁应龙此人,为何还要放他?”

    “难道爹爹不明白吗?”叶应武并没有解释,而是反问道。

    被叶应武今天有些反常的举动弄得哑口无言,叶梦鼎只能无奈的苦笑一声。而江万里则是淡淡接上来:“不只是你爹爹不明白,老夫也有些看不透你小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廖莹中和翁应龙是什么人,难道你心中不清楚么?留下来、放出去,根本就是祸害。”

    叶应武不可置否的一笑,语气一变:“或许爹爹和师尊认为的有道理,可是孩儿却不是这么看的。这两个人,对于天武军,还有很大的用处,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祸害。”

    “哦?”江万里饶有兴趣的看向叶应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清风徐徐笑玲珑

    ps:感谢书友菜园上的菜菜的支持,笔耕不辍,即在今朝

    轻轻吸了一口气,叶应武看向江万里,他心里很清楚,若是自己此时此刻说服不了江万里和叶梦鼎的话,那么廖莹中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当下里便也毫不迟疑的说道:

    “此时是我大宋咸淳二年,从建炎南渡也来,百年沉浮,大宋偏居东南,难以北上半步。究其根本,在于朝内朝外难以同心协力。郾城是外有武穆岳王浴血奋战,奈何朝中奸佞乱国,郾城之后忠魂缥缈;之后便是采石矶,若非虞相公力挽狂澜,恐怕现在已无大宋,最后虞相公也是积劳成疾、愤郁而死,个中原因,两位心知肚明;再之后包括韩相公北伐、端平入洛,哪一次不是大败而归。”

    江万里和叶梦鼎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叶应武这是在赤果果的指出因为朝廷的无能,一次又一次的北伐失败,别说收复燕云十六州,就是重新捡拾靖康时候丢掉的大好山河,都已经成为了难以实现的夙愿。这是每一个仁人志士的最终追求,然而却一次又一次的落空。

    究其根本,在于一个混乱不堪、奸佞横行的朝廷。

    “什么意思?”江万里冷冷的说道,拳头攥紧。

    叶应武毫不犹豫的抬头迎着江万里咄咄逼人的目光:“别的原因暂且不说,单有一点,大宋人才的匮乏,两位也是看得出来的,师尊也因此而力排众议设立白鹭洲书院。现在北面蒙古鞑子倾国而来。其勇猛难以阻挡,若是我大宋上下仍然还在沉溺于你死我活的党争。那么就只有崩溃这一个可能!更何况廖莹中和翁应龙这些年助纣为虐不假,但是如果他们能够将功赎罪。那么又有何妨?”

    现在是用人之时!叶应武虽然没有明言,但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个理由虽然看上去那么的单调、那么的苍白、那么的没有底气,但是江万里和叶梦鼎却是依旧难以回答,

    此时正是用人之时,放眼整个大宋谁不明白?无论是江万里还是贾似道,实际上手下都已经没有足够可以依靠的人了,大部分的官员实际上都属于那种平庸、无能之辈,如果不是看在他们平时紧跟脚步不动摇以及实在是没有别的人能够顶替的份上,哪里会让这种人在官场上混吃混喝?

    大宋养士三百载。最后却都成了这等蛀虫一般的人物。像廖莹中这样曾经辅佐着贾似道一步步走到现在位置,并且勉强维持整个南宋稳定的人物,其手腕能力自然可见一斑,正是江万里这一边求之不得的。更主要的是,廖莹中手上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黑历史和血案,为人尚且算是正直清廉,并不像贾余庆这些人,就连私通蒙古都是家常便饭,更何况其他正常的欺男霸女了。

    “现在不是打击异己、着眼党争的时候。”叶应武见到江万里和叶梦鼎犹豫不决,索性接着又加了一把火,“现在最重要的是襄阳,只有整个大宋真正团结如一。齐心协力才有可能将阿术抵挡住,只有襄阳一战而盛,整个大宋才有回旋的余地!”

    江万里缓缓开口:“你有这个信心。廖莹中能够为我所用?”

    “为何不能?”叶应武反问道,“弟子和他曾经交谈过几次。此人良心未泯,而且又颇有能力。既然可以知错而悔改,我们又何必做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你叶使君和天武军的事情,既然你已经坚持这样,老夫也不能说什么。”江万里微微皱眉,叹了一口气,“远烈,这一次的一切重任都在你的肩上,不要让这些在背后看着你的父老乡亲们失望。”

    叶应武一咬牙,冲着江万里和叶梦鼎一抱拳:“这是自然,既然天武军要北上,那么便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国运生死之战。没有退路,必然有牺牲。某,会尽力去的。”

    江万里和叶梦鼎都感觉出了叶应武话中的不确定和决然的气势,心头都是悚然一震,同时站起身来。叶梦鼎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趁着现在还有些时间,多多陪陪她们。”

    叶应武一怔,不过江万里却是旋即打趣道:“镇之这是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抱孙子了,远烈你不只是面向前面任重而道远,就算是身后也是重任在肩啊!”

    顿时明白过来,叶应武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心中也有一种暖暖的感觉,这两个七百年前的老人,实际上也是想让自己放松一下,毕竟他前面的艰难,或许别人不能想象,宦海沉浮一生,已经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的两个老人却是清楚。

    当即轻轻松了一口气,叶应武也是嘴角掠过一丝笑容:“还请爹爹放心,孩儿定然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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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应武从议事堂当中走出来,顿时一股酸软的感觉弥漫全身,叶应武这才想起来这不过是大婚的第三天,自己一大早就飞马前去通山县,折腾了一圈,现在回来有和这么多人打嘴炮,已经折腾了足足大半天了,抬头看看,太阳都已经偏西。

    肚子咕噜噜的响,叶应武这才想起来自己一路奔波竟然连午饭都没有吃,甚至身上的尘土也都没有洗去。现在当真是又困又累,缓缓地走进后宅,却发现甚至连个等候的丫鬟都没有,顿时感觉被忽视了的叶使君怒火中烧,径直向后院内走去。

    欢笑声隐隐约约的传来,叶应武站在长廊上看去,假山之间晴儿、铃铛等几个丫鬟都是躲躲藏藏,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打量四周,而王清惠则是唇角挂着冷笑,负手站在一侧的小桥上。虽然是背对着假山,但是似乎胸有成竹。

    而青萍则是搀扶着陆婉言站在王清惠前面的二层小楼上。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似乎大婚那天陆婉言被叶应武折腾的太惨了,竟然这两天都得让青萍搀扶着才能够走动。

    所以像捉迷藏这种游戏。虽然她少女心态很想参与,可是也是有这个心没这个能力了。

    叶应武看着眼前的景象,缓缓闭上眼,仿佛那些丫鬟们奔跑间可以压制的笑声就在耳畔回响,近在咫尺一般。清风徐徐,疲惫的感觉缓缓蔓延,吞噬着自己的感觉。不过叶应武旋即摇了摇头,蹲下身遮掩住自己的身形,倒是想要捉弄后宅这些女眷一番。

    “时辰到。惠娘快去吧!”小楼上陆婉言笑着说道。

    俨然没有将这些“笨拙”的丫鬟放在眼里,王清惠胜似闲庭信步一般向着假山中走去,晴儿跟着王清惠的时间最长,自然对于自己小娘子的脾性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小心谨慎的在乱石当中穿行,目光时时刻刻不离王清惠的身影。

    而铃铛等人并不清楚王清惠到底有何能耐,一名丫鬟更是自作聪明的向着王清惠的后面绕去,企图来一个灯下黑。王清惠悠悠然的在假山当中穿行,丝毫没有在意刚才小桥上计时的香已经烧掉了三分之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王清惠却是突然回过身来,脚步轻移,几个躲在她身后洞窟中的丫鬟顿时被逮了一个正着,只能无奈的出来。

    远远地看到自己人片刻之后就已经折损过半。铃铛心中也是悚然,而王清惠似乎发现了她的藏身之地,沉吟片刻后径直向着这边走来。铃铛心中震惊。四顾之下却只有那条通向水榭的长廊上空无一人,急忙飞快的弓腰翻过栏杆。跳进长廊中,却不料猛地栽进一个人的怀里。

    叶应武微笑着一把将铃铛惊恐的脑袋按下。做了一个轻声的动作。铃铛缓过神来,小声抱怨:“郎君,你这是做什么,躲在这里想要吓唬谁啊?”

    叶应武伸手在铃铛眉心戳了一下,与其说是他家老爷,倒不如说是一个教训妹妹的兄长:“你这丫头,都已经快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和惠娘她们玩这个,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丢了叶家的脸!”

    铃铛忍不住俏脸一红,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却是忍不住将头埋得更低了。叶应武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就在这时,王清惠似乎走到了刚才铃铛藏身的地方,一见此处空无一人,顿时惊讶的“嗯?”了一声。

    紧接着又是寂静,不过脚步声旋即响起,却是越来越快,直向着长廊的方向。刚才铃铛藏身的地方除了王清惠的来的时候那条道路,就只通向长廊,自然这个脑子不笨的丫鬟只可能向着这里跑。

    然而当王清惠冷笑着走到长廊上的时候,却依旧是空无一人。

    长廊向着舒云轩方向是笔直的,但是向着水榭方向却是弯曲,配得上九曲回廊的名号。王清惠只是迟疑了一下,紧接着便迈动脚步向着水榭方向走去。晴儿这个丫鬟鬼精鬼精,又和自己向来咫尺不离,所以必然是最难找到的,先将这个铃铛抓住再去找那个丫头。

    罗纱随着风摇摆,王清惠秀眉微蹙,掀开眼前的罗纱,向着不远处的水榭而去,沿途已经没有假山阻隔,那个丫鬟自然不可能从长廊中跳出去暴露,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直接藏身在水榭中。

    毕竟这里绮琴最喜欢来的地方,也是铃铛最熟悉的地方。

    “叮!”一声琴响,不过又旋即戛然而止。王清惠回头,已经看不见桥上的香,不过这琴声似乎在诱惑着自己走进去。轻轻咬了咬牙,王清惠径直推开半掩的门。

    琴声没有再响起,王清惠站在门口,迟疑不决。前面的罗纱遮掩处却是传来一声轻响,王清惠旋即流露出一丝笑容,这个鬼丫头,还以为能够伪装成绮琴姊姊将我吓跑,可惜却是弄巧成拙,怕是现在这丫头也发现自己根本弹奏不出来绮琴那种高超的水平。

    王清惠猛地掀开罗纱,笑着说道:“铃铛,你还是啊!”

    罗纱后面,叶应武打着哈欠靠在绮琴的腿上,手在那“绿绮台”古琴上随意的拨弄着,而绮琴手中捧着一本书,对于这么一个无赖当真是哭笑不得,只能冲着震惊的王清惠苦笑一声。

    没有铃铛的身影!王清惠突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因为自己一直认为胜券在握,所以根本忘记了时间,那炷香此时恐怕已经燃烧殆尽了,然而自己却在这里根本没有看到那两个鬼丫头的身影。

    看着明显就是在包庇铃铛的叶应武,王清惠跺了跺脚:“你让开,让我看看后面有什么。”

    叶应武却是很无赖的笑着坐直,一把揽过绮琴:“某的后面?不过就是一个书架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绮琴强忍着笑对王清惠使了一个眼色,这后宅无论如何还是自家夫君最大,还是抓紧认输为好。王清惠对于叶应武这蹩脚的演技气愤不已,愤恨的一甩衣袖,便要离开。

    看着王清惠走开,绮琴方才从叶应武怀里挣脱,微笑着说道:“你啊,怎么还这么逗弄惠娘?还有看看这身上的尘土,还不抓紧去洗一洗,把妾身的衣衫都弄脏了。”

    叶应武无奈的摇了摇头:“惠娘向来心高气傲,杀杀锐气也好,否则以后在这后宅某也得不得安生了,有你一个鬼机灵的就已经够了,再加上婉娘和惠娘,岂不是要翻了天。”

    “什么叫鬼机灵的。”绮琴嗔道,一把推开叶应武。

    叶应武笑着说道:“不说这些。某来回奔波饮尽飞尘,总算是把外面的事情都打点清楚,现在就要开始打点后宅的事情了。现在天武军上下数万将士还有爹爹、阿妈他们可是都在看着呢,你们几个无论是谁,怎么也得先给叶家诞下后代再说,这是要稳定人心的!”

    绮琴俏脸微红:“你去找婉言妹妹啊,缠着妾身做什么。”

    叶应武从容一笑:“雨露均沾,现在到你了,你们几个谁也别想跑!”

    “流氓!”这却不是绮琴说出来的,铃铛从书架后面跑出来,也顾不得什么王清惠就在外面了,这一对儿狗男女明白这是要白日宣银,自己一个未嫁之人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铃铛刚刚出门就径直撞在了王清惠怀里,两个人瞪着眼睛诧异的看着对方,每一个人俏脸都是通红,显然王清惠也听见了刚才叶应武和绮琴的对话,或者说王清惠原本就是站在门口等着守株待兔。

    可是现在兔子自己送上门来,惠娘却是没有心情了。因为叶应武横抱着绮琴走过来,笑着说道:“你们两个要是不想观摩的话,就给某躲得远远地,还有铃铛,烧水,郎君我要沐浴更衣!”

    “无赖!”王清惠苦笑一声,拉着铃铛飞快地跑了。

    叶应武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差异的看着她们两个的身影:“真是怪哉,某在自己家中夫妻敦伦,乃是大礼,怎么成了流氓无赖了?也不知道这两个丫头是不是傻了。”

    绮琴扑哧一笑,紧紧地埋在叶应武的胸膛里,哪里还有脸见人。

    徐徐的清风吹拂,叶应武悠然一笑。而站在不远处小楼上的陆婉言看到了得意洋洋的自家夫君,怔了一下,只是柔柔一笑,仿佛岁月都在笑容中温柔。

    罗纱飘扬,似乎也就在这后宅当中,叶应武才能真真正正的感觉到自己作为一个正常人的存在。

    清风徐徐笑玲珑,人生至此,夫复何求?(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百里蓬蒿尽飞烟

    ps:请大家放心,断更是万万不可能的,就算是有事情也会提前给大家打招呼并且通过双更的方式弥补,作者什么都可能掉,但是节操是万万不会掉的。

    江镐嘴里叼着一根草根,静静地趴在荒草丛中。清风徐徐,带着阵阵冷意,荒草在风中摇摆。滚滚烟尘随着风忽而扬起,上百名骑兵飞快的策动战马,从北面急速长驱。

    “指挥使,他们来了。”一名都头有些慌张的弯着腰跑过来,“弟兄们什么时候可以下手?”

    江镐吐了草根,伸手在前面随风摇晃的荒草中指了指,笑着说道:“慌什么,先让襄阳的那一帮家伙动手,虽然他们只有二三十个人,但是占着如此地利,还是守株待兔,若是不能解决个大半,那么就真的靠不住了。”

    那名都头无奈的点了点头,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身后,那个蒙古斥候百人队速度已经越来越快,距离也已经越来越近。最近蒙古鞑子似乎对于斥候总是泼出去就回不来这件事情很是愤怒,所以派出的斥候也由原来的十多名骑兵变成了现在一个百人队一个百人队的行动,导致原本占据上风的宋军斥候再难以占到便宜,反倒是自家死伤惨重,整个汉水东岸的宋军斥候越来越少。

    正是因为襄阳斥候的逐渐落于下风,才使得江镐只能让天武军前厢冒险支援,并且甚至亲自带着一个都在黄州以北原野上游荡,这几天已经接二连三的帮助襄阳斥候绞杀两三个蒙古百人队了。

    “轰!”一声巨响,策马在最前面的蒙古斥候直接摔入巨大的陷马坑中。紧接着两三道绊马索凭空拉起来,领先的十多名蒙古骑兵惨叫着从马背上摔落。只不过后面的蒙古骑兵并没有表现出来惊慌的神色,他们手中的马刀飞快的砍落。雪亮的刀刃劈在绊马索上,迸溅出耀眼的火花。

    十多柄马刀同时斩落,绊马索很快就被斩断,而后面的蒙古骑兵更是径直向两侧散开,甚至速度都不减。草丛中躲藏的宋军士卒惊慌的站起身来,手中兵器还没有握紧,眼前一道白光急剧放大,片刻后鲜血喷涌,首级飞起。这些勇敢的斥候已经身首异处。

    “弟兄们,杀敌报国,在此一举!”一名宋军都头从不远处的荒草中猛地跳起来,手中劲弩呼啸,虽然不是神臂弩这种利器,但是距离这么近,呼啸破空的箭矢足够将一个满身鲜血的蒙古士卒掀下马背。

    更多的宋军斥候从四面八方怒吼着扑上来,手中弓弩也就只是射击一次,然后抽出腰间佩刀手起刀落。那些被战马压在身上惨叫着的蒙古士卒立刻闷哼一声,气息全无。

    “杀!”不知道是谁冷哼一声,双方士卒呐喊着像是两道海浪,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血肉飞溅。刀光闪烁。蒙古骑兵已经被激怒了,这些不过只有二十人的宋军斥候,竟然敢让他们一个百人队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这是绝对不可饶恕的。而宋军斥候更是知道这茫茫荒野上自己除了战死在这里外,没有别的选择。这些蒙古鞑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抓俘虏,所以与其窝囊的死去。不如轰轰烈烈杀一场!

    战场上血性被激发的士卒是最可怕的,而现在双方都已经赤红着眼睛,只是拼命挥动刀刃。

    蒙古骑兵毕竟占据多数,而且大多数都还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即使是他们冲击的速度已经被阻挡削弱,依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宋军士卒越战越少,但是没有一个人退缩。

    “都是好男儿。”江镐看着奋力厮杀的襄阳斥候,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告诉儿郎们,该咱们了!”

    早就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那名都头郑重一点头,霍然起身,手中佩刀一指:“弟兄们,上啊!”

    赤色的旗帜从荒草中扬起,迎风猎猎舞动,和襄阳斥候、蒙古斥候没有任何旗号不同,江镐即使是此时,却也是要将这斥候战打的光明正大。早就埋伏多时的天武军士卒猛地站起来,和襄阳斥候不同,他们手中捧着的都是沉重但是威力巨大的神臂弩。

    “蹦!蹦!蹦!”弓弦颤抖,发出连续的响声。从两翼企图包抄的蒙古骑兵在这突如其来的箭矢覆盖下惨叫着落马,而更多的箭矢则是越过双方激战的人群,落在蒙古骑兵的后阵。

    神臂弩强劲的箭矢从天而落,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冲!”江镐挥刀冲在最前面,身为天武军前厢都指挥使,他向来以身先士卒著称,这也导致天武军前厢的士卒们跟着他们的都指挥使一样,打起仗来嗷嗷直叫,与其说是一群士卒,不如说是一群饿狼。

    将士们毫无畏惧的撞入蒙古骑兵已经混乱不堪的队形中,当先的十多名士卒手中拿着的都是清一色的大斧,这种百年来一直帮助宋军抵挡北方骑兵的古朴兵刃,此时依旧毫不留情的展现出了它强大的威力,雪亮的巨斧时而劈砍,时而横扫,战马的头颅在巨斧的砍击下消失,只有滚烫的鲜血喷溅这些斧手们一身。

    马背上的蒙古骑兵惨叫着想要跳下来,后面一拥而上的宋军士卒怒吼着将他们斩杀。没有什么可以犹豫和迟疑的,天武军前厢这一个精锐的百人都,展现出了强大的临阵厮杀能力,前面手持巨斧的精壮士卒开路,后面手持长短刀的士卒有条不紊的砍杀落马的蒙古骑兵,而再后面拿着劲弩的士卒则是从容的射击着一切想要对斧手不利的蒙古骑兵。

    百余人分成三队,像是三叉戟径直凿穿蒙古斥候的队伍。这支蒙古百人队实际上并不算得上是精锐,毕竟阿术现在还没有到狗急跳墙的地步,再如何也不会把蒙古的野战主力骑兵拿出来当斥候用。所以当江镐亲自率领天武军前厢精锐冲进这支已经有了不小损伤的蒙古百人队的时候。胜负已定。

    更何况那些尚且有五六个人仍然浴血奋战的襄阳斥候队伍一见绝处逢生,更是奋起反扑。吓得前面的蒙古骑兵忙不迭的避让,反而又将自己送进了天武军的阵中。

    血肉飞溅。惨叫连连。最后一名蒙古骑兵在江镐面无表情的手起刀落中断气。手持大旗的士卒一步步上前,走在江镐身后,赤色的旗帜迎风舞动,就像是被鲜血染红了一般。

    随手擦拭着刀上的血迹,江镐环顾四周,那一支襄阳斥候队伍只剩下三个人了,而且还是人人带伤,带领他们的都头也在里面,这家伙也算得上是一条好汉。浑身十多处伤口流血不说,江镐刚才还亲眼看着他一连斩杀了好几名蒙古骑兵,更何况敢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悍然在旷野上设伏,有几分胆色!

    提着刀江镐走到那名都头身前,好奇地问道:“不知道壮士尊姓大名,可是襄阳吕安抚麾下?”

    那名都头本来一直低着头,听到有话传来,急忙看去,却是一个微笑着的年轻将领。虽然没有披甲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但是想来不是一个小小都头之类的微末将领,当下里也不敢托大:

    “末将是樊城牛统制麾下,名为王福。不过是一粗鄙之人,安能当得起尊姓大名。”

    江镐一笑,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王福。不过樊城牛统制倒是知道的很清楚。襄阳和樊城自古以来便是互为犄角之势,一个丢了另外一个自然也就难以坚守。而此时吕文德兄弟主力屯驻襄阳。侍卫马军司统制牛富则率领着一支偏师驻守樊城。对于这个牛富,江镐重要的印象也是从叶应武偶尔提起他来的称赞中得知的。

    这是让叶应武牵挂着的人物。历史上。襄阳能够以孤城困守六年,除了吕文焕麾下将士作战果敢之外,还有一个主要原因便是樊城的守城主将牛富死战不退,并且时常联络吕文焕死守城池。正是因为牛富依靠一支实力弱小的偏师的坚守,才使得吕文焕依旧对于南宋还有这丝丝缕缕的希望,等到樊城陷落、牛富战死之后,吕文焕终究心灰意冷开门投降。

    也就是说,整个襄阳之战的关键,实际上有很大一部分在于牛富,这个或许已经被太多的人遗忘、被太多的尘埃所这样的南宋末年猛将,在襄阳,在这七百年前,绽放出令人难以忘怀的光芒。

    王福自称是樊城斥候,江镐也随之肃然起敬,并没有因为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头而且已经快成了光杆司令而鄙夷,当下里郑重的拱手说道:“王都头,幸会!某是天武军前厢都指挥使江镐。”

    “都指挥使”四个字犹如雷霆,让王福下意识的站直:“原来是江指挥使,末将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江指挥使见谅。只是不知道江指挥使为何只带着这么些弟兄在此处,这不是已经属于黄州以北了吗?”

    如果说王福真的佩服的话,那么便是眼前这些天武军将士了,从麻城到黄州,他们哪一次不是尸山血海的杀进杀出,让阿术接二连三的受到沉重打击,更是不敢轻易对襄阳和樊城动手。而且天武军也是现在唯一一个能够支援他们的了。

    江镐微笑着说道:“你们在这里打得热火朝天,天武军自然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不只是某在这里,天武军前厢两千将士已经分开顶在黄州、麻城以北,随时准备接应你们。”

    王福欣喜的点了点头:“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阿术这一次竟然是动了真怒,竟然拍出来这么多人沿着汉水追杀我们的斥候,本来某的麾下也有上百弟兄,只是当初分开了之后其他人就再也找不到了。”

    说到这里,王福的表情也随之黯然,不过还是旋即感激的看向江镐:“现在有了你们天武军接应,当真是谢天谢地,至少弟兄们能够全力逃出来了。”

    江镐听到王福的话,沉默了片刻,看向北方。阿术。你真的是动了怒气吗?还是说你也已经察觉到不能让宋军斥候如此猖狂的来往,索性发动全力斩草除根?这斥候战。当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黄州以北,邓州唐州再到襄阳南北。整个数百里双方犬牙交错的战线上,每一个地方都是烟尘纷飞,荒草凄凄当中杀机闪耀。江镐缓缓攥紧拳头,某现在还不需要担心这些事情,让远烈头疼去吧。某现在主要的就是要把每一个蒙古斥候百人队,杀得人仰马翻!

    这地方,不是你们想来就能来的!

    “指挥使,这是从那个蒙古百夫长身上搜出来的。”一名十将急匆匆的跑过来,“上面都是蒙古鞑子的文字。弟兄们都看不懂。”

    江镐一怔,那名十将手中有很多信件,只不过上面都是一样的清一色蒙古文字,倒是不多,每个信件上都只有一行,而且都长得基本没有什么差别,十有**写的是一样的。

    王福凑上前,恭敬地说道:“江都指挥使,末将在樊城这么多年。略懂些蒙古文字,可否让末将看看?”

    江镐一怔,现在却是没有别的方法了,当下里点了点头。王福接过来信,顿时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片刻之后猛地抬头看向江镐:“这些信上写的都是一样的。就只有一句话,‘汉水北岸。南蛮斥候,格杀勿论’。”

    “什么?”江镐一震。格杀勿论,看来阿术这一次是想要来真的了,难怪蒙古各路斥候都是一点儿都不心慈手软,与其说是刺探情报的斥候,反倒不如说是战场上正面捉对厮杀。

    这么看来,阿术是不想让襄阳守军知道自己在汉水北岸力量的任何调动,甚至不允许宋军斥候出现在汉水北岸,此间深意已经不是江镐敢往深处细细揣摩的了,也难怪王福同样皱着眉。

    “事不宜迟,迅速派人回禀使君。”江镐急忙看向身边的传令兵,“此处距离黄州还有些距离,就骑着这缴获的蒙古战马去,一来多去几个人,二来分成多路,另外告知整个黄州沿线天武军将士,不可有半点儿松散!”

    “遵令!”一众斥候轰然答应。

    江镐眯了眯眼:“此地不宜久留,走。”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远远地策马而来:“启禀指挥使,有一支蒙古骑兵距离此处不足两里,人数有五六十人。”

    “这下麻烦了。”江镐心中咯噔一下,自己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步卒,仅有的几匹马都藏在远处山坡下面,而且基本都是斥候和传令兵在用,不过就算是牵过来几名身手不熟练的骑兵也没有什么作用。

    现在自己这里也不过百人,还有王福这三个受重伤的人,其余的天武军将士刚才也有几个受轻伤的,必然会有所拖累。如果撒丫子跑的话,在这原野上,根本不可能躲过蒙古骑兵。

    江镐狠狠一咬牙:“让弟兄们备战!”

    原本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宋军士卒再一次忙碌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藏身在周围的荒草丛里甚至那些战死的蒙古士卒旁边,对于战死的袍泽,蒙古骑兵自然不会严阵以待。

    马蹄声踏碎,一支人数并不是很多的蒙古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向着这边飞快的驱驰,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息更是让他们疑惑和好奇。不知道是自己的哪支同伴在这里大杀一场,若是还有剩下的战利品,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他们旋即便震惊了,因为被鲜血染红的荒草丛中,蒙古骑兵和宋军斥候的尸体交替重叠,但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这一战是蒙古斥候输了,因为一开始还有宋军尸体,再往前,马尸、人尸全都是蒙古的,并且在风中散发着热气。

    尸骨未寒!

    领队的蒙古百夫长瞠目欲裂,他本来也有百名手下,接二连三绞杀这些顽强的宋军斥候损失了不少,所以现在只有六十骑在身边,看见这些壮烈战死的袍泽,自然很是愤怒。

    该死的南蛮子,都应该杀干净!

    然而下一刻,他的瞳孔猛地放大,因为他亲眼看见那已经一动不动的尸体被掀开,一道又一道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闪现,手中震天雷和火蒺藜呼啸而出!

    “轰轰轰!”刚才宋军和蒙古军的斥候缠战,江镐根本没有机会使用火器,再加上一众人都是轻装而来,带的火器并不多,自然要能省就省,但是现在也没有机会犹豫了。

    火器爆炸声接连起伏,蒙古战马受到惊吓四处逃窜,而更多的蒙古士卒已经被爆炸掀下马来。荒草中更多的弓弩手沉着扣动扳机,蒙古骑兵犹如风吹麦浪一般倒下。

    “草原男儿,杀!”那名蒙古百夫长拼尽全力怒吼一声,纵马上前,手中马刀挥舞如飞,接连砍倒几名天武军士卒。一直到宋军斧手冲上来方才拦住他的势头。

    这支蒙古骑兵明显要比刚才那支强悍,手中马刀挥舞,这些受到突然袭击的骑兵依旧能够从容的在斧手们的攻击中游走。江镐轻轻的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明白过来,刚才被砍杀干净的那支百人队,不过是一支没有什么作战经验的信使队伍,而眼前这支蒙古骑兵,则是不知道绞杀了多少宋军士卒之后千锤百炼的精锐。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江镐猛地带头唱起天武军的战歌,歌声迎风!更多奋力厮杀的宋军士卒也都开口唱着,虽然或许没有什么格调,虽然根本就是在扯着嗓子喊,但是他们手中的动作,却是更快了,让人眼花缭乱的刀光斧影,直直的撞上蒙古骑兵,毫无停滞!

    马蹄声再一次响起,江镐心中顿时冰凉,下意识的侧头看去,却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赤旗飘扬,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虽然有些瘦弱,但是难掩英气逼人。赤色的旗帜就在他的上方飞舞,卷动!足足二三百轻骑突然出现在原野上,像是一柄利剑切入蒙古骑兵的后路,劈波斩浪。

    天武军,百战都,竟然在这里出现,而带队的甚至是百战都的副统领吴楚材。

    援军从天而降,宋军士卒的呐喊声,愈发高昂,战意冲九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难做旁人壁上观

    吴楚材见到江镐快要抵挡不住了,狠狠一咬牙,手中马鞭一抽,骏马长嘶,犹如利箭一般当先切入蒙古骑兵后路,马刀雪亮如飞,一左一右两名猝不及防的蒙古骑兵已然惨叫着摔落马背。

    “杀!”吴楚材的声音在喉头滚动,最终汇聚成一声震撼的低吼。

    “杀!”江镐在两只被砍断后飞舞的手臂当中斜斜的掠过,刀光凛冽,架住一名蒙古骑兵的马刀后旋即急转,刀刃翻飞已经割断了不知道几只马腿。

    “杀!”更多的宋军士卒和前方的蒙古骑兵轰然相撞,毫无惧意。

    有了人数明显占优势的百战都骑兵协助,这些蒙古骑兵也不过就只能退缩着负隅顽抗,刚才那股凛冽骇人的杀气已经不知不觉得消磨殆尽,再加上本来并不占优势的宋军已经凶猛的冲上来,三两人一队熟练而又冷酷的绞杀着他们的每一个同伴。

    这些从来没有经历过失败的蒙古骑兵几乎要在这样的压抑和无力之中崩溃了,不过他们的百夫长还是咬着牙一次又一次的带人向前冲击,只不过紧紧缠着他们的宋军步卒和远处随时准备截杀的宋军精锐骑兵让他们几乎看不到冲出去的希望和可能。

    或许这些宋军骑兵并不没有棘手的,但是当他们凑成数百人的时候,即使是十多名天不怕地不怕的蒙古勇士也不敢直接冲上去,毕竟人数的优势是碾压性的。

    江镐一脚踢开前面的蒙古士卒死尸,轻轻舒了一口气:“差点儿以为老子这一次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吴楚材本来就是从江镐麾下出去的。对于这个向来玩世不恭,但是一到真的打起仗来往往身先士卒的指挥使很是敬佩。当下里恭敬地说道:“末将相救来迟,还望指挥使不要见怪。”

    “哎。我说吴子,你才从咱前厢出去几天啊,怎么就挂着这样一副外人的脸回来了,是不是他百战都待遇太好,看不起前厢的弟兄了?”江镐斜眯着眼,淡淡说道。

    对于这位江指挥使的“指责”,吴楚材只能苦笑着说道:“指挥使这样说可就冤枉末将了,前厢的弟兄打的好,莫将自然要拿出恭敬之心。毕竟这里战死的弟兄们,值得末将这份尊敬。”

    听到“战死的弟兄”,江镐忽的站直,环顾四周,跟着自己来的百十号天武军将士,现在只剩下六七十人,也就是说在刚才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厮杀中有三分之一的已经倒在这片原野上。见到一身血污的江镐缓缓走过来,无论是否带伤,天武军的将士们都是缓缓站直。应着他们指挥使复杂的目光。

    包括之前的宋军樊城斥候,真的是打的只剩下王福这一个光杆司令,身上又不知道多了几道伤,不过也没有见这条好汉子皱一皱眉头。江镐的心情有些沉重。当初自己游山玩水一般将这些将士们带出来,一路上打得不亦乐乎,可是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这么做到底有多莽撞,这不但是把这百余名将士往敌人的嘴边送。更是将整个天武军前厢置于险地。

    一旦阿术有什么动作,不过两万人的天武军前厢还不够给他塞牙缝的。见到江镐面有悲戚之色。跟随着江镐的那名都头朗声说道:“指挥使何必如此,大丈夫、好男儿,生逢如此之世,便又有何惧他阵上亡!这些弟兄们先下去给咱们探探路,到时候依旧跟着叶使君、跟着指挥使杀他个人仰马翻!”

    江镐神情一动,看向那名都头,片刻之后微微一笑:“这么说来倒是某没有看开了。”

    “到时候弟兄们还跟着指挥使,杀他个人仰马翻!”天武军前厢的将士们纷纷大声笑道,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胆怯。这些年纪轻轻的将士们,从来没有畏惧过,哪怕是战死在这里。

    原野辽阔,远处的青山隐隐。

    青山有幸埋忠骨,大丈夫当如是也。

    江镐轻轻呼了一口气,一边向着自家方向走去,一边轻声说道:“吴子,你们是怎么突然杀出来的?”

    吴楚材提起来这件事情,有些侥幸的回答:“这还真是谢天谢地,就在今天早晨使君让某带着这些弟兄们过江北上,随时准备支援前厢,只是没有想到到了之后才知晓指挥使已经带着人到北面来了,所以也没有收到锦衣卫快马传来的消息。”

    “那消息,可是?”江镐顿时一怔。

    看向江镐,吴楚材苦笑道:“锦衣卫根据蒙古鞑子的调动,猜测阿术将会加大北岸斥候战的兵力,所以送来的提醒,只是可惜当时谁都不知道指挥使去了哪里,一个个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当时末将也是慌了神,没办法只能带着人抓紧赶过来,一连扫荡了几支蒙古哨骑,总算是没有错过。”

    吴楚材暗道侥幸,江镐又何尝不是心中谢天谢地、谢谢列祖列宗保佑,若是百战都晚来一刻钟,恐怕在这些蒙古骑兵的强势绞杀下,天武军前厢士卒恐怕也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使君有何吩咐?”江镐看向远处,缓缓问道。

    吴楚材摇了摇头:“某也不清楚,使君一直没有命令传来。”

    江镐没有再回答,而是沿着山坡缓缓走着,良久之后方才感慨一声:“这一次,恐怕是没有办法作壁上观,看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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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应武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蓦然发现自己身上前后都是汗。

    “夫君,可是做噩梦了?”绮琴轻声说道,秀眉婉转,自有风情。

    叶应武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一次倒是睡了个天昏地暗,只是没有想到睁开眼睛真的都是晚上了,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月亮才刚刚从东面升起来不久。想来不晚,夫君可要起身?”绮琴柔柔的问道。从一侧的架子上拿起来毛巾擦拭着叶应武满是汗珠的后背,“当真奇了怪了。这天气又不炎热,为何出了如此多的汗,还是抓紧穿上衣服吧,不要着了凉。”

    伸手握住绮琴的手臂,叶应武笑道:“不用担心我,我身子骨健朗的很,倒是你们后宅几个姊妹,应该多多锻炼,否则你看婉娘那天某都没有怎么折腾。几天会不过劲来,而絮儿就跟没事人样的。”

    绮琴无奈的推了叶应武一把:“你这人啊,怎么进了后宅总是说这些不正经的。”

    “夫妻闺房之乐,胜于画眉,某若是不在这后宅说,难道还要到前面去和宋瑞、君实这几个大老爷们说这些去?估计他们几个的反应不会超乎两种,”叶应武胸有成竹的笑道,“宋瑞恐怕会说请使君节制,毕竟大敌当前;至于君实呢。估计是鼓励某抓紧给天武军增砖添瓦,毕竟能够诞下来一两个子嗣自然是有利于天武军的稳定的。”

    绮琴向来脸嫩,听到叶应武这么一番侃侃而谈,瞠目结舌下更是俏脸羞红。也不知道文天祥和陆秀夫到底算不算是倒了大霉了竟然装上了这样在后面编排他们的上司。

    转身看向绮琴,叶应武笑着在她的俏脸上捏了一把:“好了,现在天色尚早。某先出去处理些公事,你若是累了。先歇息好了。”

    见到叶应武有些挤眉弄眼的坏笑着起身走了,绮琴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怎么就这样栽在这样一个家伙手里了呢,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不过可能王清惠比绮琴还想抱怨这个问题。

    叶应武刚刚出门,就碰上杨絮迎面而来,没想到应该还在高卧赖床的叶使君竟然自己跑出来了,杨絮惊讶之下也是松了一口气,否则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连着自己一起料理了。

    “絮娘,有什么急事?”叶应武看着杨絮脸上有三分焦急神色,顿时惊讶的问道,自己应该吩咐的都已经吩咐下去了啊,按照文天祥他们几个的能力,不应该出现什么纰漏的。

    不过旋即叶应武就明白过来,如果说真的要是纰漏的话,那么就只可能是北面,以江镐的能力,对上阿术就只有被虐的可能。顿时叶应武轻轻吸了口气,眉头紧皱。

    杨絮微微点头:“刚刚北面传来消息,江指挥使率领天武军前厢的几个精锐都北上绞杀进斥候战中,并且一连接应了五六支襄阳和樊城的斥候,截杀到的蒙古信使上面携带信件指令显示,阿术对于汉水北岸的我军斥候下达的是必杀的命令。”

    “必杀?”叶应武轻轻重复道,“这么说和当初锦衣卫传过来的预测是一样的了,这一次阿术倒是要下定决心将整个北岸消息斩断了,到时候无论是我们还是襄阳,都成了睁眼瞎,只能等着蒙古打上门来,那就太被动了,而且咱们手里也没有这么强劲的力量。”

    杨絮接着说道:“蒙古斥候的兵力都已经被空前补充,甚至已经发现有五百上千的鞑子骑兵移动,在整个黄州以北的原野上进行了拉网式的绞杀搜捕。这一次如果不是吴都统带领百战都当机立断北上支援,恐怕就连江指挥使也难以全身而退了。”

    “镐子这一次有些冒进了,不过能够就出来些人也是好的。”叶应武沿着小径向前走着,徐徐的凉风让他现在很是冷静。阿术是进攻的一方,想要隐藏自己的主攻方向和途径倒是情有可原,可是这一次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竟然连千人队都能投入到斥候战中。

    杨絮顿了顿,跟上叶应武的步伐:“今天的斥候战从早晨一直打到晚上,双方死伤惨重,襄阳和樊城的斥候大约有二三百人已经找到了尸首,被江指挥使带队绞杀的蒙古斥候也要有二百多人,也就是说单单斥候战就已经是五百人了。”

    “这还只是汉水之北。”叶应武叹了一口气,“阿术没有让汉水之南同样绞杀全部我军斥候,说明在汉水南岸依托襄樊斥候战依旧占据着上风而或者是持平,让阿术一时间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不过估计等到北岸的斥候都清缴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就轮到南岸了。”

    “难道咱们就这样坐视不管吗?”杨絮有些诧异的看向叶应武,这一次阿术在斥候战上表现出来的强大决心和手腕,让他的每一个敌人都不得不收起之前的轻视之心。

    斥候战和正常的野战交锋不同,斥候战更加考验这些星罗棋布撒出去的斥候的能力和对于主帅的拥护忠诚。这一次蒙古斥候打得有声有色甚至几乎将自己这边的宋军斥候赶尽杀绝,此中所代表着的深意已经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之前麻城、黄州两次败北,并没有影响蒙古朝廷对于阿术的信任,也没有影响蒙古十五万将士对于他们主帅的拥护。

    “让宋瑞、君实还有”叶应武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苏刘义和张世杰此时都不在,顿时有些无奈自己当初把人放出去的太多了,以至于现在能够在这方面分忧的人都屈指可数,“中甫师兄、谢叠山、各厢都指挥使叫过来,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单看着。”

    片刻之后,叶应武又看向身后的杨絮:“但是也不能整个儿的卷进去,中间有个度,只是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握好啊。”

    杨絮被叶应武脸上的凝重吓了一跳,在她印象中,叶应武向来都是那副带着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或者是皱着眉头侃侃而谈让文天祥他们为之叹服的姿态,这样一脸凝重甚至有些阴沉的表情倒是很少看到。

    “使君请放心,天武军数万儿郎自会听从号令,刀山火海有什么好怕的。”杨絮朗声说道,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无畏。叶应武已经给天武军带来了太多的奇迹,这一次自然也会如此。

    苦笑一声,叶应武摇了摇头:“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现在什么情况你自己也很清楚。絮儿,如果说现在整个兴州最没有信心的,恐怕某也能够数得上。你是某的枕边人,某这些事情也没有打算瞒着你,到时候北上,你就老老实实的在这后宅待着”

    “不用说这些。”杨絮猛地伸手捂住叶应武的嘴,不让他说话,“到时候属下必然会跟着使君北上的,属下既然是六扇门和锦衣卫的统领,便有这样一份责任,使君不需要考虑其他的,更何况这一次北上诸位姊妹心中都很清楚,若是没有人陪着,谁放心你去?”

    握住杨絮的手腕,叶应武缓缓地点了点头:“也罢,这一点儿某不想再和你们几个争了,在外面斗智斗勇已经足够累了,实在是也没有这心情回来和你们姊妹再闹什么。更何况这种事情传出去也是笑话,到时候婉娘、琴儿还有惠娘这三个妖精不给某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哪有你这么说的!”杨絮有些生气的在叶应武的腰上拧了一把,“姊妹们还不是心里惦记着你。”

    叶应武哈哈一笑:“惦记着好啊,在这世间,有人惦记着的滋味就是不一样啊!”

    话音未落,就已经径直向前走去,不知道这其中,是潇洒还是落寞。杨絮静静的看着叶应武远去的身影,突然间想起来自己应该先去通知文天祥他们速速赶过来,急忙向着另外一条道路走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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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宋介绍:
当零丁洋上孤傲的人影只能被后人祭奠,当崖山海面十万军民蹈海成为民族的悲哀,一个名牌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学霸级富二代懵懵懂懂重返七百年前那东南天倾之时,煌煌炎宋、赫赫蒙元,华夏大地上最悲壮的一次文明碰撞从此改变原本的方向。赤旗飘扬神州万里、山河上下,不用等淮上布衣揭竿而起,自有我带领所有华夏儿女进行一场颠覆时代的逆袭。倾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倾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倾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