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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倾宋txt下载     倾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七章 青灯孤盏星辰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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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天武军上下不能有异动!”叶应武双手按在桌子上,精神抖擞,狠狠瞪了下面满脸不服的王进一眼,“这个时候不能打草惊蛇,再说了我军处于守势,有天武军前厢在前面顶着也可以了,左厢能够不动就不动,至少在襄阳彻底打起来之前不能动,你小子就好好的带着人给某耕田,只有融入了百姓,百姓才会坚定的和我们站在一起。”

    王进无奈的想要开口诉苦,叶应武继续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当然,让你们帮着百姓耕田,百姓给的东西一律不能要,否则军法处置!这件事情某已经让中甫师兄前去监管了,另外,融入百姓不是成为百姓,一旦真的大打出手,天武军左厢要在半天之内重新变成原来那个天武军左厢的样子,若是出了什么纰漏,老子到时候那你小子祭旗!”

    王进顿时脸上的苦色更深了三分,这时候要是让江镐他们看见恐怕就要笑翻天了。看着声色俱厉丝毫没有商量余地的叶应武,王进在心中无奈的同时,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刚才叶应武吩咐的兹体事大,自己真的出了什么纰漏,以这家伙在战场上的狠辣,直接砍了脑袋祭旗可不只是说说的,他真的干得出来!

    叶应武又旋即看向文天祥和邓光荐,这两个人一个是天武军的都虞候,负责整个天武军的军纪军法,另外一个则是挂着天武军掌书记的官衔,主要负责具体落实各项政令事务,有这两个正牌的师兄看着,王进也玩不出来什么花招。

    “属下必不辱命!”文天祥和邓光荐同时起身。两个人本来就没有那种风流高雅之人做什么事情都慢慢吞吞的性格,再加上在雷厉风行惯了的天武军中耳濡目染,自然是霍然起身,痛快利落。

    “嗯,”叶应武轻声点头,随即缓缓说道。“现在一切都是未知当中,甚至某已经难以知晓江镐带着天武军前厢情况如何了,所以咱们必须要做好明天一觉起来蒙古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的准备,一来天武军各处屯驻的守备马步军全部加强戒备,防止蒙古哨探捣乱,二来宋瑞、君实、叠山,你们几个都要做好疏散百姓的准备。”

    叶应武面色凝重,在场的几个人也是对情况心知肚明的,知道现在不是细细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更何况叶应武所说的都是必须要做的,没有什么好讨论的。当下里陆秀夫和谢枋得也是站了起来,冲着叶应武一拱手。

    各处屯驻的守备马步军主要是天武军在像通山县的军器作坊、大冶县的矿藏以及永兴县半壁山等各处险要堡垒处屯驻的兵力,这些都是天武军各厢当中精挑细选的精锐,并且和其他各厢战兵都是每隔一段时间需要轮换,算是游离于天武军各厢编制之外、直接对叶应武效忠和负责的力量。

    按照这些马步军的存在形态来看,应该算是兴州的厢军和乡兵,但是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这足足过万人的马步军,根本不是大宋正常的厢军和乡兵所能够比拟的。

    沉吟片刻之后。叶应武又接着说道:“另外鄱阳湖口的中军和兴州水师也可以调回来了,北上的粮草、箭矢还需要进一步囤积。”

    “可是那些水师和士卒只是训练了一个月,这样匆匆忙忙调过来,恐怕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吧。”文天祥有些诧异的看向叶应武,天武军中军和水师一直是叶应武作为精锐主力在培养磨砺,现在不过就只是一个月便拉过来。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死死咬着牙,叶应武声音冰冷肃杀:“咱们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也没有别的退路了,要是阿术真的发起狠来,前厢在江北那些人根本不够塞牙缝的。镐子也没有顶住阿术的能力。只要襄阳开战,便要竭尽全力,没有什么好保留的了。”

    “那现在?”谢枋得眉头一皱,“现在甚至就连整个天武军北上所需要的粮草都不甚充足”

    “所以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拖。”叶应武有些无奈的坐回到椅子中,心中如果说不羡慕阿术那是不可能的,忽必烈给予了他足够的信任,十五万大军已经是整个蒙古南征北战后所能够拿出的最后精血了,而粮草钱饷更是源源不断。

    在历史上,忽必烈更是死死咬着牙供给整个蒙古大军围困襄阳六年,这背后意味着庞大如山的粮草消耗。然而再看此时的大宋,即使是富有四海,最后却没有能力支撑襄阳打下去。叶应武现在要拖,也就是拖过几个月让自己手中的家底更加殷实一些,他自然也没有胆量在襄阳跟着蒙古无限的拖下去,那样只有死路一条!

    深挖洞、高筑墙、广积粮叶应武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现在还是手中控制的地方太小啊,总是施展不开、难以腾挪。

    见到叶应武闭目不语,其他几个人也没有打扰他,而是径直走到一侧的木图上,文天祥伸手在襄阳上轻轻敲了一下,紧接着画了一个圈,将郢州、鄂州还有兴州等处都包裹进去,良久之后方才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下,轻声叹息: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次天武军是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匆匆赶过来的章诚脸上还挂着两个黑眼圈,既然叶应武没有派人叫他,就说明已经预料到了章诚那里必然还会有什么消息传过来,然后他自然就不请自来了。

    见到叶应武闭目沉思,章诚没有打扰,而是径直走到木图面前,伸手在郢州上敲了一下:“荆湖都统范将军已经动了。另外鄂州范文虎也正在整顿水师船队,似乎随时准备出战。另外泸州高安抚、合州张知州处都已经传来消息,询问使君的意见”

    见到章诚没有接着说下去,文天祥有些诧异的看向他,明显的感觉出了章诚还有什么难以启齿。

    看了文天祥一眼。章诚终究还是苦笑着说道:“不过镇江府无论是镇海军还是水师,都没有动。”

    镇江府?文天祥、陆秀夫等人都是心中一惊,这个时候要是镇江府这个刚刚埋下的棋子出什么差错,对于天武军的打击是致命的,毕竟叶应武和天武军在那里倾注了太多的心血。

    “是某不让苏将军动的。”不远处叶应武淡淡的说道,“这是襄阳的事情。关他两淮做什么。就算是某不说,他也没有必要动弹,现在镇海军尚未正式成军,若是北上或者西进,不过是给人把柄罢了。”

    众人一惊,却见叶应武径直站起来,走到木图旁边,伸出手在郢州这个襄阳南面重镇上轻轻敲打一下:“先看看范都统能够怎样翻江倒海吧。”

    这个范都统是荆湖水师都统范天顺,和逃跑将军范文虎性格截然相反。乃是一个性格粗豪的水师大将,原本一直扼守郢州到鄂州这一段至关重要的汉水命脉,他率先有所动作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好几次蒙古斥候都已经冲到他鼻子底下了。

    更何况叶应武对于此人还是很敬佩的,襄阳孤城坚守六年,吕文焕最后弹尽粮绝开门投降,荆湖都统范天顺自杀殉国、宁死不降,和卑躬屈膝很快成为蒙古马前卒的吕文焕形成鲜明的对比。

    所以叶应武还是很想看看这个范天顺到底能做出什么样的动作来。若是真是一个人才,到时候说什么也要委以重任。国难见赤诚。至少这个人,血是热的。

    ——————————————————

    星辰黯淡,叶府后院一座座小楼也就只剩下丝丝缕缕的烛火摇曳。叶应武缓缓地走在长廊上,冬天的夜风已经愈发清冷,吹在身上浑身的凉意刻骨。不过这个时候叶应武并没有在意这些,襄阳之战现在等于已经拉开了帷幕。自己终究还是身不由己的卷入到这个决定南宋命运的一战当中。

    成则功成名就,败则国破家亡。此时的每一个人,甚至就连另外的退路都没有。

    看着一座座小楼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而又顽强的光芒,叶应武心中不由得一暖,不过并没有走向任何一个方向。而是径直回到自己的书房,现在不是寻欢作乐的时候,叶应武想让自己静一静。现在还有川蜀那里需要费心。

    高达是沙场老将,张珏是王坚、余玠之后川蜀顶梁柱般的年轻将领,他们两个又怎么能够看不出来襄阳事关成败,所以这一次来信也是在情理之中,并不能算是说明这两员大将已经算是叶应武的人了。叶应武也没有敢奢望。

    但是至少高达和张珏在反对贾似道、抵抗蒙古大军上是坚定不移的和叶应武站在一起的,算得上很靠谱的盟友。再加上王世昌等等叶应武陆续埋进川蜀的钉子,整个川蜀的宋军,叶应武自问还是能够控制和调动的。

    再加上鄱阳口的中军以及兴州水师、镇江的镇海军以及镇江府水师,更远处大海上夷洲的水师,叶应武手中的力量虽然也不弱,但是分散在各地小心经营,能够依凭的太少。

    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叶应武看着眼前的木图出神。不知过了多久,身后香气萦绕,轻微的脚步声如果不是因为书房里面过于安静,恐怕都难以察觉。叶应武甚至连头都没有回,淡淡的说道:“这么晚了,婉儿还是抓紧回去休息吧。”

    陆婉言伸手轻轻捏着叶应武的肩膀,虽然手劲小而且技术难以恭维,叶应武还是舒舒服服的靠在椅子上,由着她去了。陆婉言无奈的说道:“这都已经什么时候了,夫君若是再不休息的话,对身体不好。还是早些”

    叶应武苦笑一声,握住陆婉言的手:“嗯,你先去吧,你身子骨本来就娇弱,陪着某熬夜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这是在赶妾身走么?”陆婉言俯下身悄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俏皮和丝丝缕缕的幽怨。

    叶应武轻轻摇了摇头,却是趁着陆婉言不备一把将人儿拽到自己怀里,在她的瑶鼻上刮了一下:“你看看,什么时候咱家婉娘都已经成了深闺怨妇了,看来是夫君我的过错啊,今天晚上就认错,夫君给你好好的认错。”

    总感觉叶应武语气有些怪怪的,陆婉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叶应武拦腰抱起来,径直向着舒云轩的方向走去。跟着陆婉言来的青萍以及几个丫鬟见到如此场景,纷纷低下头,但是可以看得出她们在一刹那的惊讶之后,流露出的欣喜。

    叶应武还没有走出书房前面的月洞门,就和迎面而来的一道身影险些撞在一起,“呀!”的一声惊呼,俏丽的少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等看清眼前重重叠叠是两个人的时候,更是羞涩的用手捂住眼睛,飞快地跑了开来。

    “惠娘这个时候”叶应武有些无言以对的看着前面飞快跑开的女孩,顿时满头黑线。

    “快点儿放妾身下来,搂搂抱抱的让下人们看到了成何体统。”陆婉言趁着叶应武怔神,急忙手忙脚乱的从叶应武怀里挣脱出来,身上披着的薄裘以及里面的褙子都已经被叶应武弄乱了,当下里侧身树影里整了整衣襟,回头看到叶应武竟然有些尴尬的还在那里。

    陆婉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狠狠拍了叶应武一下:“快追啊,你还怔在这里干什么?”

    “追?”叶应武吃了一惊,恍然大悟一般向着王清惠走的方向跑去。而他身后月光下陆婉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夫君在外面风流潇洒,怎么进了后宅就这几个姊妹倒是一窍不通了呢,最后还得她这个大妇上阵帮忙。

    对于陆婉言来说,身为大妇后宅的和谐稳定是首要任务,现在整个后宅一共就只有三个姊妹,杨絮时常在外暂时还不能算。这三个人中王清惠虽然住在这里,但是并没有和叶应武有什么该有的夫妻关系,所以几个人见面的时候,自然难免尴尬。陆婉言和绮琴都很清楚王清惠还是有心结放不下解不开,不过绮琴向来不问这些事情,所以只能有陆婉言上阵了。

    无论如何,总归叶应武不是一窍不通的榆木疙瘩。

    “婉妹还没有睡?”清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陆婉言摇了摇头:“琴姊姊不也没睡么。”

    “虽然没有睡,但是还不至于和你这个丫头似的。”绮琴似笑非笑的缓缓走来,“看看,发上的簪子都已经斜了,不知道是谁弄得,竟然敢在咱家大妇的头上动手。”

    “姊姊你都看到了,竟然还敢调笑!”陆婉言撒娇似得躲开绮琴的目光,不过旋即唇角边流露出一丝坏笑,“而且姊姊还好意思说,今天白天也不知道是谁抱着姊姊就直接沐浴更衣去了。”

    不过似乎感觉这个说法有些露骨了,陆婉言俏脸通红,目光游离也不知道看向什么方向。绮琴径直伸手去拧陆婉言腰间的软肉:“你真是什么都要说啊,羞不羞!”

    星光黯淡,灯火摇曳,两人拖着裙琚笑着跑过回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清泉汩汩夜无光

    ps:再次感谢菜园上的菜菜书友支持,清明节和断更没有任何关系,保持更新是一种责任,嘻嘻~

    江南,鄱阳湖口。

    明月的清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杨宝刚刚合衣躺下,一天的疲惫已经不可遏抑的将他击倒,杨宝现在不得不承认自己眼前新兵要远远多于天武军原来老兵的天武军中军,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不像之前百战都,哪个不是嗷嗷叫的汉子选拔出来的,干什么都有着一股执拗劲儿,这些新兵就不一样了,他们没有见识过的太多了,他们想象中的天武军和现实中的天武军也有着太多的差异。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追随着那面迎风舞动的烈烈旗帜,追随者已经声名在外的叶使君。虽然天武军采用的是募兵制度而不是发配制度,而且随着战乱,士卒的身份在民间也是水涨船高,但是并不代表着来到这里是当大爷的。

    这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也是不一样的,你现在是天武军的一员,但是在那些凶神恶煞般的老兵眼中,你甚至连三岁小儿都算不上,按照他们的话说,真的打起仗来,不尿裤子的都应该奖励。

    都是从这一步飘飘摇摇走过来的,杨宝对于老兵们的凶悍置若罔闻,这些新兵啊,已经快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对他们严厉一些没有什么坏处,毕竟这是战争,是步卒面对骑兵的战争。

    稍有不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杨宝的佩刀就在一边,即使是在鄱阳湖口,并没有蒙古大军出现的可能。但是杨宝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养成了的习惯却是丝毫没有变化的。更何况现在自己重担在肩,说句好听的就是叶应武将天武军的中军全权委托给他。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考验考验他杨宝,行的话以后继续执掌一军。不行的话还得乖乖滚回去带亲兵。

    作为一个经历过无数沙场争锋的老卒,杨宝实际上对于能否执掌一军并不太在意,毕竟他真正想要追求的便是在这乱世当中能够保住一条性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既不给那些国家蛀虫们当走狗,也不对北面那些胡虏鞑子卑躬屈膝。

    但是现在这不只是是否执掌一军的问题,还关乎到他杨宝的能力,若是连一个小小的天武军中军万人都带不好的话,他杨宝也没有脸面回去见叶应武叶使君还有江铁这一干同僚了。

    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杨宝心中思忖着明天应该再怎么折腾这些新兵蛋子,让他们能够更快的成熟起来,能够经得起风雨磨砺。晕晕沉沉、恍恍惚惚就在杨宝昏昏欲睡的时候,一连串匆忙的脚步声从营帐外面传来。

    不知道几次从尸山血海侥幸逃回的杨宝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坐起来,一侧的佩刀飞快地抓在手里:“什么人?!”

    一名身材有些瘦小的亲卫诧异的看着自己主帅比自己的动作还要快上三分,忍不住暗暗咋舌。而来者径直掀开营帐帘幕,朗声说道:“启禀杨将军,使君急令!”

    微弱的烛火下,来人一身风尘。显然刚刚长途跋涉、马不停蹄而来,但是手中捧着信筒却是纹丝不动。杨宝细细打量一番,忍不住感慨到底是使君亲卫,这身本领就已经足够他眼馋好久的了。原来统领统领亲卫和百战都的时候。不曾想到,这些再普通不过的属下,曾几何时。已经成为自己想得到都得不到的了。

    伸手接过信筒,杨宝不敢怠慢。

    当一行熟悉的字体在细细的纸条上呈现的时候。杨宝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旋即随手放下信筒。提起手中佩刀冲出营帐,怒声喝道:“击鼓,全军集合!”

    数名传令兵也飞快的向着各处小营寨跑去,另外还有一路人直接前去不远处的兴州水师营寨。

    叶应武的信上只有一行字,“天武军中军并兴州水师调蕲州,令达即行”。

    “襄阳,是要开打了吗?”听着耳畔咚咚的鼓声,杨宝忍不住微微眯眼,目光投向西北,想要越过那连绵的山峦,看到很远很远的襄阳,围绕着襄阳,整个天武军,已经动了!

    “怎么回事?”快马声阵阵,一名年不过三十的将领已经披挂整齐,飞快而来,马还没有停下,惊讶的询问声就已经随风飘来。

    杨宝皱着眉头看着远方,片刻之后等着那小将从马背上跳下来站稳,方才冷声说道:“使君十万火急命令,天武军中军并兴州水师即刻启程,前去蕲州,怕是前厢不好过了,咱们必须顶上去。”

    来的正是兴州水师都统制刘师勇,这个曾经在几次水战中崭露头角的年轻人被叶应武毅然决然火线提拔为整个兴州水师的都统制,而事实证明兴州水师在刘师勇的指挥训练下,也不再是刚刚组建的时候四处抽调拼凑的游兵散勇了,颇有几分斗志。

    “可是”刘师勇有些迟疑。

    杨宝看向他:“某心中很清楚,军令如山,使君如此做必然有如此做的道理,不要再犹豫了,每耽搁一刻都有可能让整个局势再无挽回的余地。”

    刘师勇心中在犹豫和迟疑什么,杨宝自然是一清二楚,因为两个人面对的问题是一样的,手下大多数的士卒实际上都是刚刚招募的新兵,训练满打满算也就是一个月,想要在这一个月当中将这些新兵地造成像之前的天武军那样的精锐自然是痴人说梦。

    要知道叶应武当初麻城之战,手中的天武军虽然同样也是没有训练多久,甚至只是几天,但是那是从江南西路各州府几番遴选选拔出来的精锐战卒,叶应武只要简简单单的整合、训练一下,自然就可以拉上去。但是现在这些天武军新兵可就不一样了

    杨宝微微咬牙,看向身边的刘师勇:“没有什么可是的。现在你我别无选择,整个大宋。难道就有选择?”

    刘师勇一怔,顿时精神一震,径直返回自己的营地,头也不回。

    是啊,这个时候自己没有选择,难道大宋就有选择了,蒙古大军压境,襄阳周围靠得住,除了天武军还能有谁?

    当真是虽千万人。吾往矣!

    ——————————————————

    叶应武走过前方的小桥,就在不远处假山上,一道俏丽而显得孤单的身影迎着月光站着,背对着叶应武。似乎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王清惠微微一怔,终于还是转过身来。

    和陆婉言、绮琴身上宋代常见的宽窄袖褙子不同,王清惠身上穿着的是已经不太常见的齐腰襦裙,但是和褙子相比,齐腰襦裙更加衬托出明月清辉中女孩的三分灵动气息。叶应武怔在那里。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

    实际上宋代外面的褙子,里面的诃子都已经趋于修身保守,更显大家闺秀的风貌,却在无形当中减弱了很多唐代襦裙的灵动。

    “使君可是有事?”王清惠唇角边掠过一丝得意的坏笑。

    叶应武顿时一脸黑线。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好不好,怎么反咬一口成了我的事情了?无奈之下叶应武有些尴尬的一挥衣袖,笑着说道:“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不知道惠娘刚才在某的书房外面做什么,若是有什么可以让某为之效劳的。自然不胜荣幸。”

    见到叶应武客客气气甚至恭恭敬敬的语气,王清惠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这个家伙脸上的笑容总是让人感觉不寒而栗,仿佛是大灰狼在扑向猎物之前露出锋利的獠牙。

    “没,没有。”王清惠伸手扶住身后的石头,她每向后退一步,叶应武就默默的向前进一步,只是这个家伙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让人总是不知道应该指责他这种得寸进尺的行为。

    叶应武似乎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这样啊,那好吧,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某就先走了,夜深天凉,惠娘就不用跑到某的书房外面探头探脑的了,下次要是想进来,就进来,有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总感觉叶应武的话中有些落寞,和刚才的咄咄逼人截然相反,王清惠诧异的看着他就这么缓缓的走向来路,但是叶应武却是霍然回头,看向她,苦笑一声:

    “假如还有下次的话。”

    假如还有下次的话!王清惠心中有如雷击,什么意思,战争,襄阳,北上一连串的字眼仿佛是洪水猛兽,汹涌不断的翻滚在心头。刹那间王清惠就明白叶应武是什么意思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刚才还步步后退的女孩猛地上前两步,抱住叶应武。

    两行眼泪不知不觉得顺着脸颊流淌。叶应武看着着江南烟雨孕育的如诗如画的人儿为自己流泪,心中也是莫名的一痛,此夜星月无光,而这个紧紧抱着自己的人儿仿佛就是最明亮的夜明珠。

    “郎君”王清惠紧紧抱着叶应武,“你会平安回来的,对不对,实际上蒙古鞑子也没有什么不好对付的,你不过是在骗我,对不对,能告诉惠儿吗?”

    叶应武半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擦拭着她的泪水,眼泪冰凉晶莹。心中无奈,叶应武轻声说道:“是啊,某就是在骗你,没想到惠娘竟然这么聪明,竟然能够看出来,是某失策了,某不应该骗你。什么蒙古铁骑,什么阿术,都不过是一群废物,某轻而易举就能把他们踩成粉末,不哭了好不好?”

    王清惠已经不想去猜测叶应武到底哪个说法是真的,只是伸出手狠狠地捶着叶应武的胸膛,泣不成声。

    美人恩重,叶应武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庆幸还是叹息,只是牵着王清惠的手,两个人缓缓地走下假山,九曲长廊回转,池塘中的水荡漾着涟漪。

    王清惠有些胆怯的微微贴近叶应武,叶应武笑着说道:“冷吗?”

    不等王清惠作答,叶应武就接下来自己的披风裹在她的身上。现在已经临近年下,即使是在南方也已经不暖和了。更何况现在还是历史上的小冰河期。王清惠只穿着襦裙自然丝丝寒意已经沁骨。

    “郎”见到叶应武的眼眸中带着嗔怪的神色,王清惠急忙改口。“夫君,今夜”

    叶应武伸出手指按在王清惠的唇上,轻声笑道:“今天不行,惠娘你不过是及笄之年,未免太小了些,还是再等”

    王清惠却是猛地甩开叶应武的手指,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很是生涩的吻了上去。叶应武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冰凉和香气,脑海中却是整个儿的一片空白。当机一声。

    老子要是被这么个小姑娘给逆推了,脸就丢大发了!

    然而王清惠似乎体会到了叶应武刚才话语中的关怀之意,唇分之后女孩便俏红着脸挣脱叶应武有些不知所措的双手,刚想要跑开,笑声和脚步声就已经纷至沓来。

    陆婉言在前面跑,绮琴在后面追,虽然两个人的步子都不太大,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回廊上还有两道身影交错。

    在回廊尽头青衣男子负手而立,清辉洒在身边女孩的脸上。任谁都能看得清上面的表情倒是无奈多了几分。绮琴和陆婉言有些惊讶的停住脚步,叶应武笑着回头:

    “守株待兔,没有想到来了一个又来两个,看来苍天待我不薄。说吧,今天怎么着。”

    “什么怎么着?”王清惠有些诧异的后退一步,这家伙满肚子的坏水。要是想要反悔还算是正常,就怕他不只是想要反悔。

    叶应武摆了摆手:“惠娘还小。今天放过你,不过眼前这两个。倒是没有这么好运了。”

    意识到大事不妙的绮琴和陆婉言对视一眼,轻笑着飞快想要转身向后,叶应武早就已经上前一手揽住一个,冲着王清惠坏坏一笑,然后大摇大摆的向着舒云轩走去,大有得胜归来的架势。

    然而还没有等叶应武得意的想要将坏事进行到底,连续的马蹄声犹如疾风骤雨在院墙外面响起。叶应武一怔,不只是他怔住了,后院陆婉言、绮琴和王清惠或远或近的也都已经怔住了。

    “终于来了么。”叶应武悠悠一叹,双手松开,不过旋即冷笑一声,“来就来,让某看看能有什么花招。”

    话音未落,杨絮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门口,见到家中后宅能在的全都在了,杨絮也是吃了一惊,不过来不及和陆婉言她们打招呼,杨絮径直走到叶应武面前:

    “启禀使君,阿术派遣四支千人队沿着黄陂、麻城、罗田一线突破,前厢斥候快马加急来报,前厢都指挥使江将军现在不知身在何处。前厢各部谨遵使君号令!”

    叶应武微微皱眉,临阵江镐这个家伙竟然没了影子,现在更是让人从东西两个方向压了上来,不过是四千骑兵竟然就能让天武军前厢一退百里直到田家镇,虽然放弃蕲州和黄州以作为缓冲是本来就已经商议好了的,但是只是四千骑兵就这么丢了大片土地,难保以后不会成为叶应武在朝堂上被指责的罪名。

    “务必全力找到江镐,同时告知前厢都虞候尹玉,整个黄州和蕲州丢了某都没有意见,但是如果田家镇有失,提头来见!”叶应武冷声说道,“另外天武军中军和兴州水师,若是两个时辰之内不能抵达蕲州,我看杨宝和刘师勇也不用干了!”

    叶应武的话里杀气凛然,让在场的几个人都忍不住一惊。杨絮急忙站起来快步而去,而叶应武则是轻轻吁了一口气,今天是睡不安生了,不管阿术这一次是不是来真的,已经被人家打到门口了,自己自然也不能高坐钓鱼台。

    “夫君要走吗?”陆婉言轻声说道,带着担忧。

    “披甲。”叶应武淡淡的吩咐,径直向着书房走去,“不过是四千骑兵,某去去便会,无须担心牵挂。”

    似乎想起来什么,叶应武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也无须跟来,你们先休息吧,说不定某明天早晨就在此处了。”

    陆婉言咬着唇看向身边的绮琴,绮琴只是静静地看着叶应武的身影,俏脸平静,波澜不惊,但是陆婉言却是分明看得清楚,她的双手死死的绞在一起,惨白的可以看清一道道血脉。

    王清惠从后面赶上来,不过被绮琴一把拉住了。三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叶应武向前,几名婢女已经捧着衣甲快步的跟了上去。

    叶应武披甲更衣很快,随手抓起一侧桌子架上的佩剑,铜镜中的年轻将军英姿潇洒,只不过此时无人欣赏,几名婢女都是缓缓躬身后退出去。叶应武抽出自己的佩剑,剑光闪烁,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收剑回鞘,叶应武径直推门而出。

    江铁已经带着百战都剩下的百余名骑兵在门口等候,见到叶应武出门,同时躬身抱拳:

    “属下恭迎使君。”

    叶应武翻身上马,冲着江铁点了点头,一面赤色的“叶”字将旗旋即树了起来,和原本的赤色“宋”字旗并肩飞舞。上百骑兵同时催动战马,马蹄声碎。

    隐隐的,叶应武似乎听到了悠扬的琴声,从刚才自己离开的地方传来,琴声愈发响亮,愈发激昂,片刻之后便有玉山崩催、凤凰腾飞之浩荡气势,回荡在整个长街之上!

    前方永兴县的城门轰然打开,叶应武头也不回的第一个纵马冲了出去,百余骑兵像是离弦的箭,紧紧追随。

    烟尘滚动,星月无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冲天焰火明汉水

    宋,京西南路,郢州。

    郢州位于襄阳之南,汉水之畔,是从襄阳顺着汉水而下的第一座州府,也是南宋在襄阳之后精心布置的最坚固的一条防线,以防备着什么时候襄阳万一被攻克,能够有一线回旋的余地。

    而事实证明死的要塞终究难以战胜活的骑兵,真正的历史上张世杰拥重兵死守郢州,血战不舍昼夜,无奈之下蒙古骑兵不得不调转马头,从两侧包抄江陵,使得张世杰在郢州付出了惨重代价只是起到了微乎其微的拖延作用。

    郢州,终究没有成为第二个襄阳,为大宋赢得回转的余地。

    但是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开始,襄阳依旧是整个中原九州最坚固也是最庞大的要塞堡垒,十五万大军的屯驻让蒙古竭尽倾国之力,依然不敢轻易窥探。

    范天顺站在自己的楼船上,看着滚滚夜风中旗帜翻飞。

    “开始了。”喃喃说着,这位荆湖水师都统缓缓地攥紧栏杆。

    他的荆湖水师和张世杰曾经的荆湖水师风马牛不相及,这位荆湖水师都统麾下管辖的并不是荆湖水师,而是沿着汉水一线从郢州、德安府一直到荆州、鄂州的水师,自从孟珙反攻襄阳之后,汉水沿线已经成为南宋天然绝佳的屏障,所以汉水上的水师虽然散乱,但是却也是不可低估的力量。

    为了襄阳战备,范天顺这个刚刚新鲜出炉、走马上任的新任荆湖都统所能统帅的,便是这些汉水上的水师。凑起来竟然也是数百条大小水师战船铺满江面。

    当然,现在是夜间。范天顺是见识不到白天那等场景了。两岸的原野上偶尔也会有丝丝缕缕的灯火出现,恐怕这已经是这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了。那是双方的斥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狭路相逢后短暂而又激烈的碰撞。

    不过对于汉水上这支无声无息的水师来说,那些都是可以弃之脑后的东西。

    因为在他们的前方不远处。几道黑漆漆的影子随着水浪缓缓地向下游行驶,如果距离近的话还会发现,这些战船没有旗帜,也没有灯火,几乎完全要隐没在黑暗中。

    “蒙古水师,来吧。”范天顺看向黑暗,目光炯炯。

    蒙古水师夜袭的消息可是牺牲了不知道多少宋军斥候以及叶应武麾下的锦衣卫方才刺探得到的,叶应武也没有藏私的意思,着人快马加鞭送到了范天顺的案头。震惊之余范天顺对于那个东面的叶使君。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这个人,倒是好大的手腕,好大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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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镐喘着气从黑暗的原野中走过。上百名宋军士卒拖着疲惫的身体跟在江镐的周围,他们身上的衣甲都已经残破,手中刀更是大多数都已经卷了刃。曾经猎猎舞动的赤色旗帜残破不堪,却依旧在每一道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下骄傲的迎风。

    一名骑兵飞快的从黑暗中窜出来,身上血火风尘都可以寻觅到痕迹。不过此时谁也顾不上这些,因为环顾四周哪一个袍泽不是一样的?这名百战都的传令兵在风中尽量压低声音:

    “启禀指挥使,副统领询问应该去往何方?”

    江镐皱着眉回头看去。茫茫的原野仿佛是吞噬一切的无底洞,自己几番收拢的宋军斥候和北上的几支天武军前厢百人都,最后也就只剩下这些人了。不知道和尾衔而来的蒙古骑兵厮杀了多少场,刚才那一次在黑暗中的偶遇更是使得吴楚材在情急之下不得不带领百战都将这一支蒙古骑兵引开。方才使得江镐带领的步卒脱离险境。

    现在吴楚材派人前来联络,想来是已经将敌人牵引开来了,这些蒙古斥候骑兵虽然强悍。但是和神经百战的百战都骑兵相比,至少在斥候战这一方面上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没有江镐的步卒拖累,吴楚材能够在黑暗中从容利用劲弩和狼群战术让人数并不多的蒙古斥候疲于奔命。最后迷失方向。

    江镐现在甚至都不知道整个黄州、蕲州沿线到底已经打成什么样子了,但是他心中一清二楚,蒙古大军这一次是突然发难,有精锐骑兵径直南下黄州。阿术到底是想要虚晃一枪,还是想要凭借着绝对的优势兵力和襄阳宋军的胆怯,彻底将天武军这个顶在腰眼上的锋利匕首斩断,就不得而知了。

    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江镐奋力登上眼前的山坡。

    茫茫原野向着无际的远处延伸,只不过在黑暗中江流的声音却依旧听得一清二楚。

    “汉水到了么。”江镐喃喃自语一声,转身看向身后,每一名将士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神色,但是那一双双眼眸看向他的分明还是一如当初的信任。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从黄州的暴雨中一直延续到今日,江镐缓缓攥紧双拳,虽然自己已经辜负了他们,但是也要将这些生死弟兄带出如此险境。

    “前面就是汉水了。”撒出去的斥候飞快地跑回来禀报,勉强屏住呼吸才能够遮掩住疲惫,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镐沉默着点了点头,黄州的东侧便是汉水,现在自己应该位于黄陂以北,麻城以西。脚步声匆匆响起,吴楚材大步走来:“指挥使,下一步准备怎么干,丫的不能让这么多前出北上的弟兄们枉死。”

    脸色沉重,江镐转过身沿着荒草缓缓走着,这一次北上足足上千接应宋军斥候的天武军前厢将士,最后只剩下了这百余人,放眼天武军大大小小血战不少,但是还没有哪一次只是在斥候战中就损失如此多的人,这些都是鲜活的生命啊,或许就在昨天。他们还一起,在那面赤色的旗帜下向前。

    “******窝囊。这个亏,可不是白吃的。”江镐片刻之后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几个字。“不是骑兵南下吗,某就不信了,来的只有骑兵。只要是有步卒出现,咱们这支被困在后面的二三百步骑,就可以将它搅个天翻地覆!”

    吴楚材攥紧刀柄猛地一点头。

    就在此时,远处的汉水上冲天的火光拔地而起,惨叫声、厮杀声夹杂着突火枪沉闷的射击声、床子弩“蹦蹦”的弦动声,混乱的声音伴随着光焰,将整个黑暗。彻底惊醒!

    “水师动手了?”江镐一怔,旋即流露出一抹喜色,这周围还并没有宋军的水师,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宋军水师和蒙古水师在汉水之上相遇,同样是狭路相逢,这一次不只是陆上的斥候战,就连水师也都已经正面对撞,“真的。开始了?”

    刹那间,江镐感觉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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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对于范天顺来说,这是实打实的胜利开门红;或许对于远处的江镐和吴楚材来说,这是一场盛大的烟火。照亮汉水,也照亮他们的前方;但是对于董文炳来说,夜空似乎要坍塌了。

    这个蒙古汉军水师的年轻将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运气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差。先是在之前麻城之战。水师老将张荣实带着仅剩的一点儿水师战船向着张世杰庞大的船队冲击,全军覆没。偏偏他董文炳就在不远处的路上,拼死拼活才赶到。

    然而来到战场的时候。已经快要落幕了,阿术两万铁骑惨白、汉水的蒙古水师片甲不剩。董文炳麾下这刚刚从洛水等处集结起来的水师哪里是张世杰的对手,很快就败退下来,缩在汊港中不敢出来。好不容易等到阿术全军剑指襄阳,这支苟延残喘的水师才能够挣脱枷锁,刚想要在郢州宋军水师中点一个巨大的烟花来庆祝的时候,董文炳就已经悲惨的发现,敌人已经来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而且是全副武装,一脸狞笑。刹那间董文炳终于明白,或许自己并不是一个好的水师统领,也或许,放眼整个蒙古暂时也找不出来能够和南宋水师匹敌的将领。

    在这汉水之上,看着那一艘艘体型庞大的楼船碾压过来,再多的蒙古水师也只能装孙子!

    范天顺仗剑站在船头上,狂风卷动着点点火星从他的身边吹过。一艘艘宋军蒙冲快船飞快的掠过旗舰楼船,向着前方还在负隅顽抗的蒙古水师冲去。嘴角边掠过一丝笑容,范天顺目光掠向一侧,巨大的床子弩缓缓地上弦,迟疑了片刻后范天顺从船头上跳下来,亲自在粗大的箭矢头上绑上火蒺藜,然后郑重拍了拍指挥射击的那名十将的肩膀:“好好给老子打!”

    那名十将也不言语,只是下意识的站直,眼睛一瞪,声音旋即从牙齿缝中怒吼而出:“放!”

    “放!”无数的宋军士卒在风中呼喊着,迎着火焰,迎着箭矢。

    巨大的箭矢在下一刻呼啸而出,风卷动汉水的浪涛在箭矢下翻涌。拳头粗细的箭矢精确无误的没入对面一艘蒙古楼船的船体内,包括范天顺在内,周围的宋军将士们眼睛赤红,心中绷紧了一根弦。

    一切喧嚣仿佛都沉静下来。

    “轰!”惊天动地的轰鸣,那艘一直在众多宋军战船围攻下负隅顽抗的蒙古水师楼船最终还是抵抗不住了,本来一支床子弩射出的箭矢并不能够置它于死地,但是这艘船早就已经遍体鳞伤。

    周围的蒙古战船发现了自己最大的依仗已经炸裂沉没,第一反应不是红着眼杀向距离最近的宋军战船,而是有些笨拙的冒着箭矢调转船头,企图趁着那艘即将沉没的楼船还在遮挡宋军视线的功夫向着上游逃逸。

    然而他们想多了,几艘宋军蒙冲快船已经不管不顾的从火海中一跃而出,或许船帆和桅杆上都已经沾着火星,大有熊熊燃烧起来的架势,但是没有一艘战船停下来。

    船头的床子弩拼尽全力射击,更多的水师将士则是顶着箭矢随时准备跳上敌船。

    如果说在陆地上十个宋军士卒都抵挡不住一个蒙古骑兵的话,那么在这汉水之上。便是恰恰相反。现在是咸淳二年的宋军水师,是襄阳之战即将爆发时候的宋军水师。是整个宋军水师全盛的时候。曾经一直在两淮甚至在大江上和宋军争锋的金军水师都已经烟消云散,而蒙古水师在宋军眼中。不过就是些嗷嗷待哺的婴儿。

    既然现在这些嗷嗷待哺的婴儿自不量力杀上门来,那么弟兄们就没有必要留后手了,当初两淮的那帮子家伙在汉水上杀的爽了,咱们这些荆湖本地的水师还得眼睁睁的看着,现在终于轮到咱们了!

    这是大宋水师,普天之下、四海之内最强大的水师!

    范天顺一把抽出佩剑,指着前方蒙古水师统帅董文炳的旗舰:“传某号令,杀!”

    “杀!”仿佛是从牙齿缝中挤出来一个字,所有的宋军将士都屏住了呼吸。握紧手中兵刃。

    巨大的宋军楼船猛地撞开还在缓缓沉没的一艘艘蒙古水师战船,在汉水之上划出一道笔直的航迹!

    迎面而来的箭矢猛烈如雨,丝毫没有因为风的强劲而有所缓和。一排排水师士卒手持盾牌在甲板上艰难的移动着。董文炳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不知道是因为出了太多的汗,还是因为空气中一直弥漫不散的烧焦气息。前方火焰熊熊,一艘艘宋军战船从火海中挣脱出来,继续向前。

    仿佛那些沉没的蒙古水师战船,丝毫没有阻挡住他们脚下的步伐。

    董文炳虽然是蒙古水师统帅,但是归根结底依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面对如此惨烈的景象和已经一连突破他数道匆忙布置起来的防线的宋军水师,心中已然是一团乱麻。

    或许自己就不应该在阿术那里放出大话,或许自己就不应该从洛水赶过来支援。怕是这一辈子因为这连续的败仗,都已经完蛋了。董文炳不敢想象暴怒中的阿术和忽必烈会将他怎么样。

    因为他已经没有胆量想的那么远了。

    “统制!”一名年轻的蒙古汉人将领急匆匆的跑过来。他身上的衣甲都已经残破,脸上更是满满烟熏火燎的痕迹。

    “仲畴,你来得太好了。快帮某看看,现在到底应该如何是好啊!”董文炳顿时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来的这员年轻小将是旗舰一侧楼船上的都统制、千夫长。素以智谋著称,这一次偷袭郢州宋军水师他一直是极力反对的。但是董文炳贪图功绩,终究还是没有听从他的劝阻。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被称为仲畴的年轻小将皱着眉头看向越来越近的宋军战船,甚至透过火光他还看见了那一艘艘越众而出的庞大楼船,火焰中赤色的旗帜迎风舞动,带着凤凰浴火、王者降临的气概!

    小将心中暗暗羡慕,若是哪一天自己也能指挥这样的水师船队,能够在整个大江上杀个通透。然而现在没有假如和假设,自己现在就是别人的猎物,是宋军士卒眼中的赏格。

    伸出手冲着董文炳行了一礼,小将勉强镇定的说道:“统制,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撤退,能够撤出去更多的战船便是再好不过的了,还请统制速速决断。”

    董文炳看着一艘正在和蒙古战船对射的宋军战船,忍不住苦笑一声:“都已经这个时候了,退得了吗?”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年轻小将猛地冲着董文炳一拱手:“若是统制放心的话,那么便请统制先行换乘小战船率大队离开,末将带着这三艘楼船以及其他受伤的战船掩护!”

    “三艘楼船?”董文炳一惊,不过也知道,自己现在别无选择,这是在丢车保卒啊,但是如果不舍得丢车的话,连卒子都剩不下一个!没想到他董文炳,竟然也沦落到这个地步。

    轻轻吸了一口气,董文炳苦笑一声:“仲畴,某答应了,不过咱们两个换一换,某仍然在这船上的话,范天顺自然也不会在意你带着离开的那些战船。”

    “可是”年轻小将还想要反驳,董文炳已经挥了挥,让他依令而行。

    “老夫回去的话恐怕也是难免一死,倒不如在这里战死的轰轰烈烈。你之前便一直劝阻老夫,这一次又能够将这些儿郎和战船带回去,也算是功过相抵,元帅不会为难你的,放心便好,好好地带着咱大蒙古水师,找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南蛮子报仇!”董文炳缓缓地说道。

    年轻小将怔在那里,一支箭矢在身后呼啸而过,更多的宋军战船已经逼近到咫尺之间,自己已经没有继续争辩的可能和机会了。咬了咬牙,冲着董文炳突然间苍老了很多岁的身影一拱手,年轻小将灵活的跳过旗舰上熊熊燃烧的火焰,来时候的那艘小船倒是还在旗舰的后面牢牢拴着。

    一名亲卫急忙拉他上船,有些迟疑的问道:“将军?”

    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泪水,年轻小将强迫自己不去回头看突然间加速迎上宋军水师的几艘楼船,径直说道:“走,咱们走!迟早有一天,今天汉水上的血债,某张弘范会让这些南蛮子加倍偿还!”

    他心中很清楚,没有和董文炳争执的必要,本来董文炳接连惨败,已经不可能全身而退了,若是再将他这个蒙古汉家大将的爱子丢在江上的话,恐怕回去不杀个五族六族都不可能。

    老将军执意寻死,自己所能做的,怕也就是在心中默默哀悼他的在天之灵,然后终有一天,报仇雪恨吧!

    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熊熊火海和纵横的宋军战船,张弘范已然是热泪盈眶。(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神鬼莫测风云谲

    宋咸淳二年冬,腊月十八日。

    蒙古洛水水师都统制董文炳趁夜色偷袭宋荆湖郢州水师落空,宋军水师自黑暗中杀出,蒙古水师惨败,楼船以上战船全部战沉,都统制董文炳战死,年轻的千夫长张弘范带领着几十艘小型战船仓皇逃回,船船带伤。

    阿术问讯默然片刻后痛哭失声。襄阳蒙古军水师再无与宋军水师相抗衡之能力,这也就意味着在没有对抗郢州水师的足够战船之前,阿术甚至连跨过汉水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阿术毕竟是阿术,这个曾经在两淮、在大理打的尸山血海的蒙古南征统帅一边禀报蒙古大汗忽必烈,一边去信潼川府刘整。现在有资格前来挑战郢州水师的,就只有刘整了。

    然而刘整麾下却是只有几番大战剩下来的残破战船。

    一时间奈何不了襄阳,阿术飞快的又调集两个千人队骑兵和四个千人队步卒向南而去,这样加上之前分头前进的四个千人队骑兵,蒙古军陆续南下的已经破万。

    凭借着以六千骑兵为主力的步骑,就算是无法击败天武军前厢,将天武军牵制在蕲州和黄州还是可以的。更何况阿术还另外调集了两个万人队一直前进到黄州以北光州的光山一带,并且也负责在那里囤积的部分粮草。

    光州位于黄州的正北面,是天武军沿着汉水北上而或者是蒙古大军顺着地势直冲麻城的重要州府所在,所以从麻城之战后阿术就在光州囤积粮草,之后黄州一战以及出兵恐吓两次行动。也都是依托光州丰厚的粮草才能成行的。

    虽然苏刘义当初对于光州很是痛恨,几次三番派出斥候刺探。最后发现想要攻破重兵把守、烧毁光州的粮草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守黄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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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江锁钥。田家镇。

    四十里江山险峻如画,在晨曦中静默而威严。

    尹玉伸了一个懒腰,丝丝缕缕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在脸上冰凉冰凉的。江北到底不同于江南,一江之隔便仿佛分割了南北。尹玉下意识的看向脚下,关城雄踞在山腰,连绵的营寨、高耸的寨墙以及那一台台令人望而生微的床子弩和投石车,顿时忍不住一笑。

    无论江南江北有何差异,至少现在他还站在江北这片土地上。

    那么这片土地。就依旧是天武军的,是使君的,是大宋的!

    二十多岁的天武军前厢都虞候尹玉扶着城垛,眺望远方。这家伙也算上的是一个另类,从小身体强壮,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打打杀杀的,虽然是出生在书香门第却不知道哪根筋儿错了,哭着闹着要从军。家中没有办法,只能随他去了。

    后来承蒙尹玉儿时的同伴文天祥文宋瑞的举荐。得以进入天武军,并且凭借着杰出的能力被叶应武一眼看中成为天武军前厢都虞候。至于他被叶应武看中的能力,便是善于收拾残局。

    无论是什么错综复杂的战局,只要尹玉在后面带着大队掩杀。足可以将一切都扳回来。而偏偏天武军前厢都指挥使江镐是那种永远都不知道擦屁股,总是手提着刀带人冲在最前面的货色。将这两个截然相反的人配在一起,就连叶应武也被自己的聪明折服了。

    事实证明这个选择确实不错。尤其是黄州大战中,尹玉冒着风雨指挥士卒掩护江镐反复冲杀敌阵。使得同样正面面对蒙古步骑的天武军前厢死伤要少于张顺的天武军右厢。

    为此前厢将士趾高气昂了很久。

    但是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妙,因为被称为“前厢双壁”的两个人。少了一个

    尹玉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江镐带着人北上,至今音讯全无。蒙古骑兵来势汹汹,他也没有这个本事带着步卒和蒙古骑兵在野外交战,只能急匆匆的一路退到大江之畔的田家镇。

    麻城、黄州在几次大战中都没有得到修缮,甚至还运走了不少材料去兴州、半壁山和田家镇,城池早就已经空无一人、残破不堪,尹玉自然不会傻乎乎的据城而守,到时候被敌人包围了甚至就连足够的粮食都欠奉。

    对于尹玉这个果断的撤军命令,叶应武一时气愤之后也没有追究,只是让他坚守田家镇。

    田家镇。尹玉忍不住眯了眯眼,冷笑一声,蒙古骑兵,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某倒要看看,在这“四十里地山河”当中,你们还能翻腾起来什么波浪。

    一名传令兵大步而来,打破了尹玉的沉思:“启禀都虞候,指挥使至今音讯全无,另外使君已经带着亲卫从蕲州登岸,依旧让咱们在此处坚守不得轻易出动。”

    尹玉点了点头,他捉摸不透叶应武想要干什么,也懒得琢磨。对于天武军的将士们来说,使君亲临前线的时候是最轻松的,因为他们一直坚信,叶应武的大旗所向,蒙古鞑子望风披靡。

    对于这个宣传论调,尹玉也是举双手支持的,不要跟这个时代的宋军说什么“骄兵必败”,因为蒙古铁骑的强悍实际上已经让大多数的宋军士卒丧胆,叶应武和天武军上下将领所需要做的,是鼓舞起来所有将士的斗志。

    若是临阵被吓得都尿裤子了,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空旷的山谷中传来马蹄声,两侧山壁上下人影绰约,本来就倍加警惕的宋军士卒纷纷将目光投向远方。一名斥候飞快的纵马而来,前方高大的关墙城门缓缓打开,一骑绝尘,径直驰入寨中。

    斥候脚步匆匆,跑上城楼,冲着尹玉一拱手:“启禀都虞候。蒙古骑兵千人队距离此处不足二十里地,蒙古步卒千人队距离此处不足三十里地!”

    尹玉微微一怔。旋即冷笑道:“好啊,终于来了!传令。击鼓,全军严阵备战!各都头以上,随某前去瞭望台!”

    话音未落,咚咚的鼓声已经在山谷中回响,片刻之后,前后左右的山谷山峦之上,无数的战鼓轰响,早就已经等候多时的宋军士卒飞快的跑入属于自己的战位,这一切都是已经训练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第一通鼓尚未停歇,几台床子弩就已经开始缓缓绞动,更多的士卒则在向突火枪等火器中填装火药,这些火器比较难伺候,自然要先填装好,等到蒙古骑兵出现,或许拉动神臂弩还来得及,但是想要填装突火枪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迟疑片刻后。尹玉朗声说道:“来人,将某的将旗升起来!”

    主帅者,当于中军升将旗,现在前厢都指挥使江镐不在。就必须要升尹玉的将旗。除了尹玉的将旗之外,另外赤色的旗帜,一个是大宋的象征。另外一面上则是绣着一个“叶”字。

    这是天武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不成文的传统,大小军队都需要在将旗旁边悬挂叶应武的将旗。其中既有表明自己为天武军的意思,也有祈求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叶使君保佑的意思。

    “升起来。也好。”突然间身后传来声音。

    尹玉一惊,这个时候有资格出现在城楼上并且自己的亲卫并没有阻拦的,除了江镐也就只有一个人了,可是不及细想,尹玉急忙转身拱手:

    “末将参见使君!”

    叶应武笑着摆了摆手:“小声点儿,不要声张,某这一次也是偷偷过来的,不只是你不知道,兴州那边也不知道。这样的话,恐怕北面的人也就不会知道了。”

    “使君为何来此?”尹玉虽然已经明白这不是自己能够知晓的,但还是看向叶应武。按理说叶应武统帅着天武军中军迎击前去蕲州的蒙古步骑才应该合乎情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是对于田家镇守军太不信任了?

    叶应武淡淡一笑:“某为何不能来此。来到此处是因为,这一次前来田家镇的蒙古步骑,一个都不能活着离开。”

    尹玉一震,田家镇方向而来的蒙古步骑足足六七千人,占了南下蒙古军的多数,而且里面还有三千是骑兵,另外三千则是携带有大小攻城兵器的步卒。

    想要击溃这些人,尹玉可以拍着胸脯打保票,但是想要全歼,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毕竟除了这田家镇四十里山川,北面都是辽阔的平原,蒙古骑兵完全可以任意驰骋来去。这也是为什么黄州之战、麻城之战都是击溃而不是歼灭。

    因为步卒根本不可能跑得过蒙古骑兵。

    迟疑片刻,尹玉看向叶应武,叶应武只是屏住呼吸,目光炯炯。下一刻,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已经轰鸣着从天际卷席而来。关城上的将士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一面黑色的旗帜出现在天际,紧接着是更多的三三两两的身形。不久大队的骑兵就已经有如浪潮,呼啸而来。萋萋荒草随风摇曳,四周的青山似乎也在这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中为之抖动。

    叶应武伸手拍了拍眼前的城垛,微笑着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好好的斗一场。”

    蒙古骑兵也不是只知道一味向前冲的傻子,眼前宋军营寨连绵林立,赤色大旗遮天蔽日。但是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宋军堡垒,蒙古骑兵就已经开始缓缓减慢速度,带领他们的几名千夫长同时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然而依旧为时已晚。

    马蹄声震,一个又一个连绵的巨大陷坑轰然浮现,就像是吞噬着一切的黑洞,一名又一名的骑兵惨叫着摔入陷坑当中。当然,前面这一片空地上不只有陷坑,轰鸣声和爆炸声刹那间便已经掩盖了原本的马蹄声,战马嘶鸣、士卒惨叫,不知道有多少骑兵就这么鲁莽的冲到了埋有震天雷的地方,自然难免被爆炸掀下马背。

    一排又一排的蒙古骑兵在突如其来的陷坑和震天雷的夹击下消失了身影,地上多出很多残破的血肉。更多的蒙古骑兵则在这一刻展现出来高超的马术,很快原本密集的阵型就向着两侧分开。斜斜地划出两条优美的曲线。

    一面面黑色的旗帜迎风舞动,这一次接踵而来的也不过就是两个千人队两千骑兵。所以到还没有很是混乱,甚至井井有条。左右两支骑兵千人队兜了一个圈子之后又重新在第一排陷坑之前汇聚。刚才他们也曾经尝试着逼近宋军营寨。但是都被宋军士卒毫不用于的用强弓劲弩问候了一番,所以现在谁也不敢逞强了。

    吃了一个暗亏,蒙古骑兵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百人队早就是不足一,之后几支百人队同样或多或少有所损失,不过还能够容忍。

    “把他们远远地赶开!”叶应武微微皱眉,冷声说道。

    话音未落,城楼上的鼓点随之变化,愈加急促,仿佛是在催促最前面的宋军士卒。不得不说江镐和尹玉这一对儿搭档将天武军前厢操练的还是颇为精悍的。片刻之后摆在最前面的投石机就已经开始咆哮,虽然这种延续了千百年的重型武器已经逐步退出人们的视线,但是至少在攻守城池方面上,投石机依旧有着比肩床子弩的威力。

    更主要的是,这种东西制作简单,而且完全可以根据需要或大或小,和床子弩、神臂弩等大小弓弩相比,自有其优点。

    最前面十多台大小投石机同时投出石块,宋军士卒更有甚者将震天雷和火蒺藜混杂在石块中。呼啸着投掷而出。

    毕竟距离还远,这些石块能够落在蒙古骑兵阵中的少之又少,但是只要有就足够了,面对从天而降的石头甚至震天雷等火器。无论是谁都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在爆炸声中和石块的轰响声中,蒙古骑兵尚且整齐的阵型很快就崩溃了。一支一支的百人队开始后退。

    尹玉诧异的看向叶应武:“使君不是说想要将这些蒙古步骑全都歼灭在此处么,怎么又将他们远远的驱赶开来。这等于已经将田家镇天武军的实力暴露的差不多了,蒙古步骑还会冲上来吗?”

    叶应武笑着看向尹玉:“没有看明白?这不过只是两支蒙古千人队骑兵罢了。还入不得某的眼。若是将他们引诱到山谷中歼灭的话,蒙古步卒还会傻乎乎的自己一头撞上来吗?至于暴露这只不过是田家镇的第一条防线而已,一些陷坑填平了就填平了,何必要放在心上。这周围山峦山谷连绵,居高临下,是不是要比陷坑好上百倍千倍,到时候就算没有陷坑,照样可以让这些蒙古鞑子有来无回。”

    尹玉默然片刻后,冲着叶应武一拱手:“末将受教了。”

    本来还想要说什么,叶应武终究还是忍住了,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前方蒙古步卒姗姗来迟,和骑兵汇合在一起。这一支蒙古步骑加起来也不过六千多人,还有一支骑兵千人队犹在步卒之后,以防后路。

    凭借着六千人就想要攻克田家镇,未免有些笑话,光是在这四十里地山河里面宋军士卒就不下万人。叶应武心中思忖揣摩,阿术派出这不多不少的人过来,所谓的自然不可能真的攻打田家镇,十有**还是想要试探天武军对于北上的态度。

    既然想要试探态度,那么就不如表现的软弱一些,不过也不能太过软弱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防守中让前来试探的蒙古步骑损失惨重,这样阿术就能够猜测到天武军依旧不好惹,但是也没有想要就此北上和他决战的意思。

    时间啊,叶应武苦闷的在心头自言自语。

    时间未免太少了,自己已经在争分夺秒。

    “蒙古步卒上来了。”尹玉在叶应武身边轻声说道。

    叶应武抬头看去,又是刚才那样黑压压的浪潮,只不过和刚才不同的是这一次是步卒走在前面,手持盾牌的盾牌手掩护着后面手持弓弩而或者推动着攻城器械的士卒,蒙古骑兵则都已经在侧翼,一侧的弓箭在手,随时准备用骑射压制宋军。

    “倒是挺精明,知道不能贸然的进攻山谷。”叶应武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如果对手过于无能,自己自然也会兴致阑珊。

    整个田家镇的主寨位于山谷当中的关墙之后,而在两侧并不算很陡峭的山坡上,各有连绵的几个小营寨,一直延伸向江边,如果从空中看的话,便是一个并不算规整、依托地势的半圆。

    而蒙古步骑的目标,便是位于山谷入口北侧的小寨。(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青山南北杀声烈

    ps:清明节和基友在镇江玩了两天,北固山、金山、焦山,还拜谒了一下俺们理工科老祖宗沈括的梦溪园和北宋书法家米芾的墓,实地考察发现北固山虽然和想象中的有偏差,但是至少在小说之前关于镇江的描述中还是没有太大的地理明显错误的(此处沾沾自喜)。亲们清明节没有忘记对小弟的支持,很是感动,在此致以谢意。

    蕲州城下。

    一支轻骑飞快的在原野中驰过,并没有想进入城中的意思,虽然这座蕲州城早在上一次黄州大战中就已经近乎荒废,城头上根本看不到一面宋军的旗帜,也没有哪怕是一道身影。

    城门就这么在晨曦中敞开着,阳光透过城门洒在街道上,如果站在城门处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空旷无人的街道。甚至就连常见的酒旗、店铺的招牌都是欠奉。

    仿佛这就是一座已经被遗弃的城池,又仿佛这里面掩藏着重重杀机。在城外奔驰的轻骑虽然没有旗号,但是只要是个明眼人都明白,能够在这五人光顾的荒野废城外有这么一支轻骑,而且都是清一色的蒙古矮脚马,除了蒙古鞑子本身,还能有谁?

    这支足足百人的哨探骑兵已经绕着城池跑了一圈了,不只是蕲州城中看上去没有守卫,甚至就连大江上也是没有宋军水师的身影。上一次黄州之战蒙古就是吃亏在陆秀夫带着水师直接杀向蕲州,截断了蒙古的一条后路。

    大江浩荡,卷动浪涛无数。对岸的青山隐隐。江上有些雾气,甚至都看不清楚那里是不是还有宋军的旗帜。

    “进城看看。”心中惊疑不定的蒙古百夫长咬着牙指着城门。

    不是说有一支宋军已经在蕲州上岸了吗。为什么至今没有见到踪影。如果是埋伏在这蕲州城中,那自己就算是拼上一条命也得給后续的弟兄们探查清楚。

    毕竟是数千人孤军南来。怎能不谨慎小心。

    蒙古斥候骑兵顿时分作四队,从蕲州的四个城门进城,蕲州本来也就只有五个城门,还有一个是水门。除了面向北面的城门有瓮城之外,其他甚至连瓮城都没有,不过毕竟是江北州府,又靠近大江,所以护城河还是有的。

    只不过护城河上的吊桥早就已经放了下来,不知道是当初撤退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拉上去。还是蒙古百夫长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但是这个时候命令都下了,自己没有犹豫和迟疑的可能了。嘴角上泛起一丝冷笑,他催动胯下战马径直从南门入城。

    看着蒙古斥候进入城中,远远的一道山坡上几名宋军斥候一身晨露,却是脸上都流露出欣喜的笑容。进城就好啊,不怕你们进城,就怕你们在这野地里面乱晃!

    “走,快去禀报将军!”带头的十将招呼同伴。几道身影绰绰约约很快就消失在荒草中。

    ————————————————————————

    “杀!”带队的蒙古百夫长一挥手中刀,指向前方。

    刀光闪闪,大队的蒙古汉家步卒排列着松散的阵线向着缓坡上冲击。另外还有百余人再后面抬着长短云梯等简易的攻城武器,对付像缓坡上这种小营寨。云梯就已经足够了。

    双方的投石机首先开始对射,巨大的石块呼啸着撞击在宋军的营寨上,即使是土墙。挨了这一发石弹,也要有些坍塌。不过好在蒙古带来的投石机并不多。再加上宋军的投石机和床子弩虎视眈眈,所以也不敢太上前。能够触碰到宋军营寨的土墙,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更多的石头则是撞在缓坡上,最后无奈的滚落。

    “放箭!”一队蒙古百人队骑兵突然间从阵型前面掠过,早就已经张开的弓有如满月,“砰砰砰”劲响连绵成片,密集的箭矢呼啸着从营寨寨墙上面掠过。

    对于这些蒙古骑兵来说,射杀营寨寨墙上的士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压制寨墙后面那些操纵床子弩和投石机的士卒。没有想到蒙古步卒都已经发起攻击了,骑兵还有胆量在前面来上这么一手,坚守营寨的宋军都头吃了一惊,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身后惨叫声连连,不少来不及躲避的士卒在这从天而降的箭矢漫射下死伤。

    “床子弩、神臂弩,都不准客气,给某往死里招呼!”那名都头顿时红着眼睛抄起神臂弩扣动扳机。

    被打了措手不及的宋军士卒更是愤怒异常,自家都虞候就在背后不远处的主寨看着,刚才这一下可是丢了脸了,若是不能将眼前这些不知死活叫喊着冲上来的蒙古步卒狠狠杀上一通,弟兄们以后还怎么在其他都的袍泽面前抬起头来?

    床子弩率先开始咆哮,紧接着宋军独步天下的弓弩展现出来强大的杀伤力,冲在最前面的蒙古士卒几乎是迎着箭矢倒下,如果不是阵型松散而且盾牌手依旧冲在前面的话,恐怕这第一批百十号人就直接交代在箭雨中了。

    粗大的箭矢在人群中犁出一条血路,一直扎进冲在最后的蒙古士卒前面。那名士卒浑身冷汗的抬头看去,周围远远近近还有人在拼命向上冲,但是自己的前方早就空空荡荡。

    已然凿穿了进攻的阵型。

    宋军的营寨很小,以至于只能放得下两个都的士卒,但是依托缓坡和营寨,足够他们挡住数百人的进攻。一队又一队的蒙古骑兵飞快的在缓坡下奔驰,能够和宋军强大的弓弩一较高下的,也就只有蒙古征服世界的骑射了,通过快速移动的速度来弥补弓弩上的不足。

    “继续!”指挥进攻的蒙古千夫长咬着牙没有丝毫犹豫,又有两个百人队直接投入到了冲击中。

    有了之前的教训,虽然骑射的蒙古骑兵比上次多了很多。宋军的损失却是微乎其微,甚至还有弓弩手仗着土墙的遮挡和蒙古骑兵对射。倒是让几个蒙古骑兵惨叫着摔落马背。

    “突火枪!”宋军都头冷冷一笑,刚才没有让你们尝尝突火枪的滋味。就是已经猜测到你们这一次派上来的人肯定更多。

    如果说几个月的训练不足以让天武军前厢能够在野战中以一当十,但是在这防守战中也是绰绰有余了。指挥的将领下达使用突火枪的命令,可不是只是使用突火枪,而是自突火枪一下所有的火器都可以使用。

    火蒺藜和震天雷被早就等候多时的宋军士卒直接扔了下去,缓坡上爆炸接连起伏,对于这种宋军常见的火器,蒙古士卒却是吃了一惊。毕竟他们从来还没有见过有谁敢用手直接将这家伙给扔出来。

    然而天武军做到了。

    甚至还没有等到突火枪发威,进攻的蒙古汉家步卒就已经叫喊着从山坡上狼狈跑下来,似乎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营寨上的宋军直接无视了敌人露出后背的这大好机会,一支箭都没有放。

    倒是有一个瘦小的士卒跳上寨墙哈哈笑着冲着一阵混乱的蒙古步骑撒了一泡尿。

    “小阳子,你那么短,就不要从这里逞能了,别说迎风尿十里,怕是十寸都没有啊!那帮子家伙跑得快,你是尿不到的!”一名十将笑着打趣道,声音很大,随风而来。显然不只是给营寨中的宋军士卒说的,还是给那些山坡下的蒙古步骑说的。

    顿时几个负责指挥的蒙古千夫长、百夫长脸涨得通红,纷纷叫喊着带人重新向山坡上杀来。

    瘦小的小阳子吃了一惊,连裤子都来不及提便从土墙上跳下来:“奶奶的来的这么快!”

    换来的自然是宋军士卒更加猖狂的笑声。下一刻密集的箭矢从土墙后面飞出。喊叫着冲上来的蒙古士卒一排一排的倒下。

    然而这一次却是没有人退缩,骑兵更是不顾自己人还在坡上,直接奔驰到坡下。弓弦抖动不停,箭矢呼啸。

    刚才还在笑着的宋军十将被突如其来的箭矢没入胸口。顿时闷哼一声软软的滑倒,鲜血从伤口中喷涌出来。被自家十将刚刚嘲笑过的小阳子这个时候却是焦急的扑上来:

    “头儿,你怎么样?”

    那名十将拍了拍小阳子的肩膀,嘴角已经有鲜血溢出,呼啸的箭矢从两个人的头上绚烂交错。这一次借助自家步卒的掩护,蒙古骑兵射出的箭更加密集,宋军也开始有了死伤。

    “头儿!头儿,你倒是说句话啊!”小阳子眼角有泪水流动,瘦弱的手狠狠地捶在地上。

    已经奄奄一息的十将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报应,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自己,曾几何时,已经说不出话来,难以忍受的痛苦从伤口处一直蔓延向全身,微微眯了眯眼,他刹那间好想睡去,好想拥抱黑暗。

    在小阳子的怀里,十将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仿佛还在挣扎,双手无力的支撑者墙壁想要站起来,最后却只能留下两个血手印。发现实在是没有力气,也意识到自己终究要离开的时候,十将不知道哪里来的毅力,猛地抬起手,指了指那面依旧在飘扬的旗帜。

    下一刻,血流如注,人已闭目。滚烫的泪水不止划过小阳子的脸颊,周围同样在十将的带领下的士卒都是热泪盈眶,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杀害自家十将的仇人就在不远处!

    “杀!”小阳子抄起来十将的刀,再一次跳上土墙。

    缓坡并不长,再加上宋军士卒被蒙古骑兵的骑射压制,这一次已经让全军冲锋的蒙古步卒杀到了不到十丈。已经来不及给神臂弩上弦了,负责指挥的都头沉着点燃手中的突火枪。

    三四支突火枪同时轰响,第一排蒙古士卒一声不吭便已经倒下。而更多的蒙古士卒则是继续呐喊着向前。战旗飘扬,这些蒙古步卒似乎都已经疯了,向前冲,继续向前冲!

    “杀!”天武军都头一把抄起身边的赤色旗帜。跳了出去。

    不只是小阳子自己杀了出去,都头也在。几名十将也在。

    更多的宋军士卒,都在!

    赤旗招展。热血昂扬!

    “杀——”双方的将士呐喊着,就像是两柄绝世利刃,在这狭小的土坡上、寨墙下,轰然相撞。

    “杀——”不只是这北面土坡,蒙古步骑对于南面土坡的进攻,也由之前的佯攻转变为了强攻,双方在山坡上下血战。

    叶应武不得不承认,这一战,双方都打得太顽强。尤其是蒙古步骑,竟然能够对着北面山坡连续三次发动冲击,实在出乎意料,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冲击两侧山坡的蒙古步骑足有两三千人,只能放得下几个都的宋军营寨显然挡不住这样的攻击。

    “百战都,随某出城!”叶应武冷声说道,“尹虞侯,你带着五千人马在营寨下方列阵。另外两侧山坡务必守住!”

    “末将遵令!”尹玉不敢怠慢,虽然叶应武以身犯险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尹玉并不认为自己现在有能力拦得住叶应武。

    山谷中原本紧紧关闭的寨门猛地打开,以至于山谷口的蒙古步骑都是吃了一惊。不过旋即的景象让他们更加震惊。区区百余名宋军骑兵卷动风尘呼啸而出!

    紧接着五千阵型整齐的宋军步卒大步出城,沿着山谷径直向前。

    “撤,全都撤回来!”当看到迎面那面“叶”字大旗的时候。一直负责监视山谷中宋军营寨的蒙古千夫长急忙令人吩咐两侧进攻山头的同伴。有资格以百名骑兵打出叶字大旗的。就只有一个人了——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叶应武!

    叶应武竟然在这里!

    不只是进攻的蒙古步骑大吃一惊。就连两侧的宋军士卒也是一怔,不过和蒙古步骑的胆怯不同。宋军士卒们纷纷大声欢呼着,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重新扑向对手,凶狠百倍。

    自家使君就在这里,叶使君就在和他们一起,并肩战斗!

    杀声震天,甚至遮掩了百战都的马蹄声。

    蒙古骑兵千夫长皱了皱眉:“叶应武,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百名骑兵就敢攻击老子的千人队,不过既然来了,那么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给老子上!”

    一左一右两支骑兵百人队已经呼啸而出,他们不需要正面迎战百战都,只需要从两侧不断用骑射骚扰就可以了,这一招从成吉思汗时代就延续下来的狼群战术,无论是对付什么样的敌人,都是屡试不爽。

    然而让他们吃惊的是,宋军骑兵不过百人,却是毫不犹豫的同样分成两路,甚至是沿着山谷分成两路,每名骑兵手中都是拿着一把劲弩,直接杀到南北两处山坡下面,劲弩呼啸,箭矢如蝗,瞬间将已经杀上山坡的蒙古步卒淹没。

    叶应武亲自率领骑兵进攻后路,正面应敌的宋军士卒顿时士气暴涨,竟然将已经冲到寨墙下的蒙古步卒硬生生一步步逼退。

    而与此同时,那前出准备进攻百战都的两支蒙古百人队,迎头撞在了尹玉率领的五千步卒大阵中。

    “放!”尹玉抽出佩刀,面色如铁,就站在大阵之前岿然不动。天武军上下将领都知道前厢都指挥使江镐善攻,都虞候尹玉善守,向来是相得益彰,但是今天江镐不在,叶应武亲自冲在前面,他尹玉也不能在后面当缩头乌龟。

    之前说他善守,只是因为他没有进攻过!

    随着尹玉一声令下,阵中弓弩手同时暴起发难。自从南渡以后,宋军仗着弓弩强悍向来让大金和蒙古无计可施,甚至在一些军队中,弓弩手的比例能够占到六成。尹玉麾下这五千步卒虽然还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却也有千人弓弩手。

    密集的箭矢和可怖的准确度让两支蒙古百人队片刻之后就只有不到一半能够纵马。只不过在他们的前面,一支支雪亮的拒马枪已经立在那里,而手持大斧、身披步人甲的重装甲士则目光炯炯的站在拒马枪后面,随时准备将眼前一切剁为碎块!

    两百蒙古骑兵就像是泥牛入海,就这样消散殆尽。

    “收枪,杀!”尹玉冷笑着迈动步伐,大队的宋军轻甲士卒紧紧追随着他,向着山谷外面杀去。

    “自不量力!”蒙古千夫长已经顾不上四处捣乱的百战都了,眼前这支五千人的宋军士卒眨眼功夫就让两百麾下骑兵成为了尸体,这给千夫长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儿郎们,杀啊,让他们见识见识蒙古铁骑纵横天下的威力!”

    铁骑横流,近千骑兵同时催动战马,像是一朵黑云席卷。(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进退九重谁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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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古千夫长怀都策马缓缓向前。

    蕲州城就在眼前,敞开了大门仿佛在欢迎着他。经过两批哨骑仔仔细细的探查,怀都才有理由相信,胆小的南蛮子已经将这座城池彻底的放弃了。南蛮子除了那个天武军还有些能力外,其他的简直就是纸糊的一般,没有闻风而逃就已经很不错了。

    怀都一扬马鞭,骏马长嘶,当先冲入城中。他是阿术麾下的爱将,别看只是一个千夫长,却是当初阿术的亲卫队长出身的,整个南征军十五万人谁不知道让怀都在这千夫长的位置上走一遭,也不过就是为了镀镀金,早晚还会被阿术委以重任的。

    这一次南下,阿术思前想后便将怀都派来了,怀都虽然在大谋略上不行,但是为人谨慎细致,而且打起仗来也不含糊,有能力前来试探叶应武的人选中,怀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虽然只是一个千夫长,但是怀都实际上节制着同行的另外两千人马,和另外一支经由黄州南下的人马不同,那支蒙古步骑实际上是几个千夫长商量对策。

    而这三千人马,则是听从怀都号令。

    怀都的谨慎小心从他对于蕲州城的百般探测上就可见一斑,不过现在既然蕲州是一座空城,怀都也不介意纵马驰骋一番。满足一下自己占领一方土地的**。更主要的是,现在毕竟是冬天寒冷。若是能够在城中过夜,自然好过在外面风餐露宿。

    街道空旷死寂。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让人气愤的是,这些可恶的南蛮子在撤退的时候,竟然连一块门板都没有留下来,更不要说什么柴火等取暖的东西了。空城计,这次是真的空城了。

    当然这也怨不得天武军,毕竟整个田家镇四十里地山河,大多数的营寨都需要木材,而与其临时到山上去砍树。就不如直接派人将这些被遗弃的门板拉来了。

    没有门板的后果是,站在空荡荡的房屋当中,穿堂风冰冷扑面,和在城外风餐露宿也没有什么区别。难怪怀都站在蕲州府衙门前,脸上已经阴沉的能够拧出水来。

    不过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这代表着整个蕲州城是真的被宋军给放弃了,总算是不用担心宋军什么时候又冒出来攻城。怀都虽然知道宋军擅长守城,攻城的能力实在是不值一提,但是好像自己麾下的儿郎也不会守城吧。一群草原上的骑兵,哪里知道怎么把手城池

    怀都无奈的在风呼啸的大堂中踱步,四下里撒出去的哨,探都已经陆陆续续的回来。至少方圆二十里内都没有一个人的身影。甚至最背面的哨骑都已经到了田家镇四十里地山河处,方才被一支游荡的宋军哨探逼退。

    “那支在半夜里面北上的天武军,到底在何处?”怀都忍不住皱起眉头。当时晨光熹微,天色尚且昏暗。再加上宋军哨探来往繁多,所以蒙古哨骑根本没有看清对方的人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旗帜飘扬,怕不下万人。

    如果说是普通的宋军,万人又能如何,怀都凭借着两千骑兵就有把握将他们杀得丢盔弃甲。但是这上万人可不是普通的南宋乡兵和厢军,更不是那些早就糜烂不堪的各地屯驻大兵,而是天武军,一支突然间在大江南岸崛起的劲旅,也是少有的让阿术吃过亏的宋军。

    怀都自问比不上自家统帅阿术,所以对于天武军更是不敢掉以轻心。这也是为什么他倍加谨慎的派出双倍甚至三倍的哨探,只求能够发现这一支天武军的蛛丝马迹。

    然而事实表明一切都是徒劳,宋军这万余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总之在这蕲州附近,是找不到了。想到这里,怀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战场上最怕的就是敌暗我明,这对于每一个统帅来说都免不了如芒在背。原本暗中偷袭、狼群战术是蒙古骑兵最擅长使用的,现在似乎被宋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不只是怀都,其他几个千夫长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个中滋味,难以言表啊!

    ——————————————————

    蒙古骑兵铺天盖地而来,实际上是第一次参加实战的宋军步卒,要说心中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尹玉并没有给他们害怕和胆怯的时间,撑在最前面的“尹”字将旗猛地向回一摆,见到如此阵势,已经不知道训练过多少次的宋军轻甲步卒几乎是下意识的向着来时的方向撒丫子便跑!

    这些家伙刚才冲上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大的力气,现在却似乎有如神助,一个跑得比一个快,原本严整的阵型更是已经消散干净,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这些便是堂堂天武军前厢的士卒。

    天武军的脸,似乎都被他们丢干净了。

    尹玉跑的同样也不慢,不过还是被甩在后面,不过脸上却是浮现出来一丝笑容,当时训练这帮子家伙的时候还是使君歪点子多,直接让江镐在背后放狗。十多条如狼似虎的恶狗扑上来,宋军士卒自然跑得飞快。现在蒙古骑兵就在身后,阵势倒是和放狗差不多。

    似乎早就料到那些冲出去的轻甲士卒不一会儿就会重新跑回来,宋军阵型最前面的大盾整齐划一的向两侧分开,闪出一条通道,而宋军士卒乱中有序,很是从容的在这盾牌之间的道路中撤到后面自己刚才冲出去的位置。

    似乎被宋军的表现吓住了,飞快席卷而来的蒙古骑兵都一把拽住马缰,不过他们旋即反应过来。这不过是一群不堪一击的胆小鬼,当下里纷纷哈哈大笑着重新纵马飞驰。

    仿佛只要自己冲过去。那些盾牌也跟纸糊的一样。

    蒙古千夫长心中有些怀疑,但是事已至此。也容不得犹豫了,不管这些南蛮子到底是想要诱敌深入还是真的不堪一击,弟兄们拼死拼活直接冲过去便是,一力破百巧,放在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有用!

    “放!”负责压阵指挥的前厢参军在最后几名士卒还没有进入盾阵的时候就已经毅然下达了放箭的命令。密集的箭矢呼啸着从断后而来的尹玉等人头顶掠过,在蒙古骑兵当中肆虐横扫。

    蒙古骑兵也不傻,宋军的弓弩强,这是自己的“前辈”——金军就已经承认过了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骑兵冲击速度快的优势发挥到极致。近千蒙古骑兵就像是风雷。须臾之间就已经冲到宋军阵前。虽然宋军的弓弩射的很快,片刻功夫已然两轮,但是这也只是让百余名骑兵掉落马背,凭借着其余的九百人,踏破这样的步卒大阵,在蒙古骑兵们看来已经绰绰有余了。

    尹玉的嘴角边就露出一丝狞笑:“杀!”

    盾阵分开,百名手持巨斧的重甲士当先,后面的宋军士卒则是端着突火枪架在盾牌上!

    “轰!”突火枪发射的整齐划一。

    百把突火枪,足够拉出来一条摄魂的弹幕。密集的弹雨顿时将扑面而来的蒙古骑兵淹没。如果说每一支箭矢只能让一名骑兵摔落的话。那么这犹如暴雨般的细小铁弹铺天盖地而来,每一个人只要身上中了几发,就足够失去知觉,而体型更大的战马无疑受到的伤害要远远大于骑兵。

    不等蒙古骑兵在雷霆般的突火枪炸裂声中回过神来。宋军重装甲士就已经开始迈动步伐,一把把巨斧划出绚烂的弧线,最前面在铁弹、铅弹的打击下早就失去知觉的蒙古骑兵被轻而易举的斩落。

    不过百名重甲士依旧未免人少了些。很快蒙古骑兵就将他们分割包围,刺透了这条单薄的防线。径直冲向盾牌。

    骏马长嘶,人立而起。一匹匹战马在骑兵们精湛的操控下在盾牌上面越过,当然还有一些骑马技术稍逊一筹的则是紧握马缰,让战马踹在盾牌上。

    盾牌后面毕竟只有几名宋军士卒挡着,在战马的踹击下还是挡不住的。不过天武军还不至于只有这些许招数,突火枪径直撤下去,一支支本来掩藏好的拒马枪斜斜指向天空,这种长枪或者说是长矛可以直接刺中盾牌后的骑兵。

    而更凶残的是,纵马越过盾牌的蒙古骑兵震惊的发现,就在盾牌后,除了一队宋军士卒手持拒马枪,还有一溜闪动着寒芒的塞门刀车,刀尖直指着柔弱的马腹。

    人马一起摔在塞门刀车上,血肉横流。

    “挡住!”尹玉面色如铁,手中大刀斩下一名蒙古骑兵的首级,颈中鲜血溅了一脸,让这个平常总是以稳重示人的前厢都虞候平添几分凛冽杀气。更多的宋军士卒也知道单凭拒马枪和塞门刀车是挡不住这些杀红了眼什么都不顾的蒙古骑兵的,所以纷纷抽出兵刃扑了上去。蒙古骑兵,你在马上那么牛,现在摔下来了,小爷得重新教你做人!

    就在尹玉带着五千步卒将蒙古骑兵死死拦住的时候,叶应武身边只有五十名骑兵,但是依旧在蒙古步卒当中左冲右突。这些蒙古步卒大多数都是直接从北地拉的壮丁,或者平定山东李澶叛乱后的俘虏,要说战力,或许比那些早就腐朽不堪的各地屯驻大兵要强上三分,但是和百战都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五十名百战都再加上叶应武的亲卫就像是破浪前行的战船,在人群中犁出一条血肉通路。叶应武冲在最前面,衣甲上已经满是鲜血,但是他心中很清楚,自己亲手杀的人并不多,身边的亲卫将他护得死死的,或许普通的天武军将士不清楚,这些叶应武的亲卫和百战都士卒心中都是一清二楚,叶使君那三脚猫功夫,还不够人家宰的。

    突然间一道身影从一侧的山坡上滚落。却是一名蒙古步卒,叶应武冷笑着纵马上前。手中佩剑划过一道弧线,轻巧的将这名在烟尘中咳嗽的蒙古步卒割去首级。对于这种几乎没有防备能力的敌人。周围的亲卫们倒是并不太在意,甚至还专门给使君留着,毕竟使君一场厮杀下来,浑身是血最后却一个人都没有砍中,一旦生气发火,自己难保不会被殃及池鱼。

    “你这家伙,怎么抢某的人头?!”山坡上传来一声喑哑的喊叫,叶应武有些诧异的看去,却是一道瘦小的身影。提着一把卷刃的刀,一边吃力的挡着眼前蒙古步卒的劈砍,一边还不忘回头喊叫。

    叶应武顿时有些无语,这小子都已经朝不保夕了,竟然还惦记着这一个人头。然而就在他怔神的这片刻,那瘦小的宋军士卒已经被对面的蒙古士卒逼得左支右绌,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扔到手中刀,哈哈大笑着撞在那名士卒的腰间。

    两个人就这么搂抱着翻滚下山坡。直到叶应武马蹄下。

    “保护使君!”一侧的亲卫急声呼喊,外围的百战都几乎是同时怒吼着逼退四周围上来的蒙古步卒,内侧的人则是抄起马背上的劲弩,准确的令人胆颤的点射使得山坡上想要扑下来的蒙古步卒只能以惨叫着翻滚的方式下山。

    “你这小子。冲杀起来倒是挺英勇。”叶应武微微笑着看向从蒙古士卒尸体中挣扎着爬起来的那道瘦小身影,被猝不及防撞下山坡的蒙古士卒早就被拥上来的亲卫斩杀。

    新鲜滚烫的血液沾满那瘦小士卒全身,不过他似乎已经不在乎了。就连看向叶应武的双眼都是赤红的:“你让开,某要杀人!为十将报仇。杀死这些狗鞑子!”

    一名亲卫刚想要呵斥,却被叶应武屏退了。已经隐约猜测到是怎么回事,叶应武心中也是沉重几分,脸上笑容随之消散,郑重地说道:“不错,是天武军的好男儿!有没有兴趣当某的亲卫?”

    “你的亲卫?你是什么货色,不要挡路,那些鞑子某还没有杀够!”浑身是血的瘦小士卒正是将整个北坡血战推到**的小阳子,只不过他现在几乎快丧失了理智,嘴上说着,手已经开始颤颤巍巍的从地上摸索兵刃。

    显然鲜血已经在他的双眼前结痂,看不太清敌我和兵刃了。

    叶应武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年纪并不大,然而也是这样不要命的拼杀在前面,按理说是不符合天武军招兵标准的,不知道是谁暗中放了水还是这家伙自己跑来的,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自己不可能在这里一直待着不动,一旦骑兵丧失了速度,就会被外围的步卒围上来生吞活剥。

    “某是什么货色?”叶应武不怒反笑,佩剑在小阳子的肩膀上一打,“看看某头顶上的这面旗帜,就知道某是谁了。这场交锋,也是结束的时候了,如果你小子福大命大,战后直接到中军大帐来找某。”

    话音未落,叶应武长啸一声:“百战都,随某杀回去!”

    叶字将旗迎风招展,犹如鲜血般赤红的旗帜猎猎舞动。五十多名骑兵催动战马,有如一柄利剑,在密集的蒙古步卒人群中硬生生冲开一条道路。而另外一边江铁也带着五十名百战都骑兵杀过来和叶应武汇合,和叶应武这便只是有几人带伤不同,进攻南面山寨的蒙古步卒更多一些,江铁终归还是折损了几个人手。

    不过这些并没有大碍,叶应武冷笑着收束手下,几朵烟花信号从阵中腾空而起!

    几乎是同时,前后南北几处宋军营寨中战鼓轰响,大队的步卒涌上山头,再从山头上冲下来!

    赤旗招展下,滚滚浪潮有如平地而生。本来已经快要冲进南北山寨的蒙古步卒被宋军径直推下了山坡,更多的宋军步卒就像是源源不断的江河湖海,从山坡上倾泻。

    而远处赤旗舞动,南北各有两三千宋军步卒大队出现,竟然隐隐形成合围的姿态。

    已经被打的晕头转向的蒙古步骑,这才意识到,之前宋军一直处于防守,只是为了给他们从其他关隘出发绕远路的步卒大队拖延时间。只要将蒙古骑兵堵死在山谷中,然后凭借着这些步卒,也足够让蒙古步卒被死死包围在这里!

    “一个都不能放过,杀!”一直被蒙古骑兵压着打的尹玉同样怒吼着冲上前。后面只是来回跑动了一回的轻甲步卒紧随在身后,所有的盾牌缓缓分开,只不过就在蒙古骑兵准备冲进去的时候,浪潮般的宋军士卒已经喷涌而出。

    “放!”两侧山崖上,埋伏已久的弓弩手同时站起身来,扣动扳机。只要是他们还在山崖上站着,已经不知不觉深入的蒙古骑兵,就不要想着能够逃出生天!

    当然,弓弩还是其次,滚滚巨石径直从山崖上摔落,后路的百余名蒙古骑兵本来发现大事不妙,想要调转马头冒着箭雨冲出去,却被这落石砸了个正着。

    “既然来了,还想回去?”看着被杀的步步后退,而且已经丧失了速度优势的蒙古骑兵,尹玉冷笑一声。

    身后关墙上,早就等候多时的床子弩,再也不沉默!

    不知道什么时候,蒙古步卒已经混乱的阵型中,一面黑色的旗帜在风中悄然飘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蕲黄纷乱几处烟(上)

    叶应武在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缓缓走过,战靴踏在地上,不是想象中的坚硬,而是松软,黑色和红色交织的血液直接浸染靴底。几名亲卫三三两两的从他身边散开,这些亲卫随着叶应武一场冲杀下来,也就只能这样慢悠悠的跟着了。

    刚才如果不是有人扶着,他们甚至没有办法下马。

    不只是叶应武的亲卫们如此,其他宋军士卒也都是径直瘫坐在尸山血海中,用满是血渍的手拿起刚刚做好送上来、热乎乎的饼,一点儿都不在意的一口咬了下去。

    一场大战下来,仿佛就连那些新兵,都已经沉稳的有如老卒。

    尹玉提着刀走到叶应武面前,勉强咬着牙坚持拱手说道:“启禀使君,此一战天武军前厢战死将士一千二百三十六人,轻重伤有一千五百多人,不过此战斩杀蒙古步骑三千余人,另外还有俘虏两千人,大约有三四百人溃逃,已经难以追上了。”

    叶应武点了点头,这样的战果是在预料之中的,毕竟自己这边占据地势和兵力的优势,蒙古步骑又在进攻山坡的时候损失了不少,骑兵更是被引诱到了山谷中聚而歼之,所以俘虏中大多数都是汉家步卒。对于这些“助纣为虐”的同族,叶应武也很是头疼。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些人弄到江南去修城池,不过兴州大小堡垒也都已经修建的差不多了,也不缺这两千人。

    “所有战死的将士都要厚厚抚恤,受伤的将士们也要妥善安置治疗。某等会儿过去看看,毕竟这一次如果没有这么多好儿郎前赴后继。不可能让蒙古步骑受到如此重创。”叶应武轻声说道,“还有。抽调了士卒的各个关隘,迅速将人派回去,不可疏忽大意。”

    “末将遵令!”尹玉朗声说道。厚厚抚恤死伤将士,这是天武军的惯例,依托南宋和江南西路丰厚的财政赋税,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至于其他几个兵力被抽调一空的关隘,尹玉刚才也将抽调的军队派了回去,现在方圆数十里内都没有蒙古步骑的身影。所以倒也不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所以尹玉迟疑片刻后,却是没有动,而是看向叶应武:“使君,指挥使他现在还没有消息么?”

    “镐子这个王八蛋,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还需要老子来给他兜底儿。”叶应武的嘴角边泛起一丝冷笑,“这么不靠谱的家伙,照某看来还是不要回来的为好。”

    见到叶应武发脾气,尹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江镐脾气火爆,整个天武军敢这么骂江镐的,也就只有叶使君了。不过尹玉还是期望江镐能够安安稳稳的回来,毕竟想要找到一个比较对脾气的指挥使实在是不容易。

    叶应武发火。尹玉自然也不能怔在那里,当下急忙转移话题:“不知道使君下一步准备如何是好?”

    不只是尹玉,站在叶应武身后的江铁也下意识的往前凑了凑。显然对于这个问题很是感兴趣,当然他也在心中暗暗咒骂。吴楚材这个家伙和江镐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是将大部分百战都将士拉走了。今天冲击这些步卒的后路,至于折损人手吗?!

    摇了摇头,叶应武并没有回答,而是径直看向那些在身边垂头丧气走过的俘虏,然后回过来悠悠然一笑。尹玉顿时猜测到叶使君想要干什么,心中咯噔一下,旋即感慨:早就料到使君不会这么简简单单的让那些蒙古步骑来一趟的。

    “礼尚往来嘛,阿术还算不上老熟人,某还得客客气气的还礼不是?”叶应武微微笑着向前走去,似乎就连刚才有些软弱的脚步,踩在地上都是铿锵有力。

    见到使君又是憋了一肚子坏水的样子,江铁和尹玉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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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江镐打了一个喷嚏,忍不住骂道,“他娘的,到底是哪个家伙在戳某的脊梁骨?老子要是知道了,非得把他抽筋扒皮不可!”

    趴在他身边的吴楚材揶揄道:“指挥使啊,这话你可不能这么说。想整个天武军,有能耐在背后戳你脊梁骨的,也就只有使君自己了,您要是真有本事,回去倒可以试试。”

    听到吴楚材的嘲弄,江镐一怔,旋即狠狠地伸出拳头砸在地上,好吧,对于叶应武,哥几个儿齐心协力把他灌醉了倒是有可能,要是抽筋扒皮,那还是等到下啊不,下下辈子吧,至少现在借给江镐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结果不成想吴楚材也是紧接着打了一个喷嚏,怔在那里。而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江镐已经捧着肚子整个人蜷缩在草丛中,显然憋笑憋的很艰辛。吴楚材无奈的摇了摇头。

    见到两个上司主官趴在荒草中相互打趣,一点儿都没有为现在的处境紧张,周围的宋军士卒也都是放松下来,本来他们就都是或多或少经历过战阵的老卒,心理负担没有那么重,吴楚材和江镐又没有半点儿临阵的肃杀之气,连带着下面人自然都很是轻松。

    就在这一群人的不远处,便是一直通向北面光州的官道,寒风中官道两侧荒草凄凄,随处可见被丢弃在路边的家什物品,也不知道是哪一次民众匆匆向南逃命丢弃的。

    原本在宋金的边境线划分的时候,沿着秦岭淮河,实际上光州是整个南宋在淮西地区最北面的州府,但是随着端平入洛的惨败,江北淮西都已经形同虚设,甚至就连更南面比邻大江的蕲州和黄州都时常被蒙古骑兵扰袭掠夺,光州更不用说了。

    从光州运送粮草到蕲黄两州,是最好的选择。

    一支车队从不远处卷动着烟尘而来,这已经是江镐他们第三次看到蒙古运粮队了。似乎也是害怕路上遇见漏网的宋军哨骑,所以这些车队都是偃旗息鼓。不过能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除了蒙古运粮队。恐怕也没有别的商旅了。

    之前两支队伍都有数百名步骑护卫,江镐和吴楚材害怕吃不掉这一支反而引起了其他蒙古哨骑的注意,所以一直没有下手。但是眼前这个就不一样了,十多辆大车总共不到四五十人护卫。

    吴楚材看向江镐,江镐点了点头,手伸出来在前面兜了一个圈子,示意吴楚材带领百战都绕过去抄后路。

    车队越来越近,江镐意欲速战速决,一看时机差不多了也不再拖延。低喝一声:“动手!”

    十多名弓弩手同时扣动了扳机,紧接着战马低鸣,足足两百骑兵从两侧低矮的山丘上席卷而下,已经有不少窟窿的宋军赤色大旗迎风招展,顷刻功夫百战都骑兵就已经将猝不及防的蒙古护卫步骑剿杀干净。如果说之前数百人还担心他们反抗,现在不过五十人在解决不掉的话,百战都也不用抬着头做人了。

    这一场战斗甚至算不上战斗,一阵弓弩倾泻下来,蒙古护卫士卒就已经死伤不少。百战都再仗着骑兵冲击的突然性,一把把雪亮的马刀举起再落下,便必然有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

    不到一盏茶功夫,有能力攥紧武器的蒙古士卒都已经横尸当场。

    赶车的民壮颤抖着跪在地上。江镐眉头微微一皱,策马走到他身边的吴楚材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人,还不如刚才全都被弓箭射死的好。现在总不能将他们全放了。”

    江镐轻轻吸了一口气:“杀了,全都杀掉。一个活口都不能留。咱们现在本来就是黄州以北,蒙古南去步骑的身后。一个人都有可能暴露咱们的行踪。”

    别过头去,吴楚材并没有开口反对。虽然他是一个文人出身,但并不代表着这个时候他会有什么慈悲胸怀。敌后永远都是最疯狂也最残忍的地方,一切留下来的活口稍不注意就可能成为吸引来如狼似虎的敌人,这点儿常识江镐和吴楚材都是心知肚明的。

    猛地一挥手,江镐目光炯炯,脸色如铁。当着他的面,一众宋军士卒犹豫片刻后,纷纷挥动手中刀。

    粮车都被拖到了远远地一侧山丘下和蒙古士卒以及那些壮丁的尸体直接点燃,滚滚的黑烟升腾。吴楚材轻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开的为好。”

    在这荒原上升起黑烟,估计过不了一会儿蒙古哨骑就会嗅探上来了,所以抓紧撒丫子跑才是正道。

    “走!”江镐沉声说道,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滚滚黑烟。

    这是第一个,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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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都怔怔的看着锅里的野菜,有一种莫名的苦涩。

    第一批粮食确实是如期到了,但是应该在下午到的粮草,却是一点儿踪影都没有,以至于将士们无奈之下只能临时到城外挖野菜。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夕阳中,怀都看着这一锅野菜,无言以对。

    陆陆续续派出去的哨骑和传令兵至今连一点儿音讯都没有,怀都突然间莫名的后悔自己当初南下的时候怎么就只携带了两三天的粮食,早知道就应该带着大队大队的粮车过来。

    该死的辎重营千夫长,该不是把这三千人给忘了吧!而或者是说,走黄州那条道路的家伙,因为抓的俘虏太多,粮草不够只能抢了?怀都突然间发现,后一种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肚子咕噜噜的响,但是看着眼前的野菜,根本没有丝毫的食欲。这些该死的胆小的南蛮子,跑的倒是挺快,就跟脚底抹了油似的,但是无论如何倒是给老子留下点儿塞牙缝的啊!

    这大江北岸冬天的夜晚并不算得上寒冷彻骨,但是如果肚子中空空如也的话,那也足够受罪的。怀都骂骂咧咧的拿起蒸好的野菜团子狠狠咬了一口,不过对于旁边散发着淡淡土腥味的野菜粥,却是一点儿兴致都没有。城中的水井大多数都已经被人为的堵上了,剩下几口水井的水,实在不够用的,野菜上的土洗干净了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夜色已经从远处逐渐侵袭,中午简简单单的啃了干粮,晚上又被这野菜团子弄得一点儿食欲都没有的怀都皱着眉披上衣服走出去,滚滚寒风在空旷的街道上打转儿,街道两侧都是断壁残垣,为了能够找到足够的柴火,不少士卒连那些门槛和房梁都拆下来了。

    饶是这样,最后升起来的的火堆也是少之又少,不过和露宿荒野比起来,已经是可遇而不可得的了。显然没有吃饱的巡逻士卒从街上有气无力的走着,见到怀都走过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行礼。

    怀都也没有在意这些小细节,一切都是例行的巡逻和守卫、放哨,他并不相信已经逃之夭夭的宋军有能力突然间杀出来。他宁肯相信那些没有到的粮食,都已经被宋军抢走了!

    蕲州的城墙经过几番大战,也有些残破,不过要是坚守还是有可能的。怀都猛地在风中摇了摇头,坚守?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要知道自己这三千步骑不是来守城的,是来进攻的,虽然现在怀都也不知道自己没有阿术的吩咐之前,应该进攻哪里。

    方圆数十里内,连宋军的身影都没有。

    沉默片刻之后,怀都还是缓缓拾阶而上,城墙上三三两两的士卒或坐或站,见到怀都上来,勉强提起力气行礼。毕竟在草原上纵马飞驰,一顿饭不吃还是能够接受的,所以反倒是蒙古骑兵大多数都已经抄起兵刃上城了。

    原本放置床子弩、投石机等大型器械的地方,只留下深深地槽痕,仿佛在向这座城池的征服者诉说着当初的风云。

    伸手拍了拍城垛,怀都放眼望去,然而下一刻,他的瞳孔却是猛然放大。

    因为他清清楚楚的看见,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由远及近,就像是浪涛,更像是不,不再是像是,而就是宋军,那些被自己看作胆小鬼的逃之夭夭的宋军!

    而与此同时,身后骚乱声响起,城中火焰升腾。

    “中计了!”这三个字浮现在怀都心头,为时已晚。

    就在他怔神的时候,密集的箭矢已经呼啸着从头顶掠过,在那一轮缓缓升起的明月下掠过,飞入城中、刺入守城士卒的胸膛中。说句实话从来没有守过城的蒙古骑兵顿时一阵混乱,他们甚至连遮挡箭矢的盾牌都没有,一人只有一把马刀。

    在神臂弩发射的箭矢下,马刀什么都不算。

    “快,击鼓,备战!”怀都几乎是拼尽全身力气大吼道,声音中与其说是急迫,倒不如说是浓浓的惊恐!

    他已然忘记,自己的将旗、军鼓,都在府衙,而城楼上的大鼓,早就已经破损,满是灰尘。甚至就连下面蕲州城门,还有一道根本就没有闭合,那就是面向大江的水门。

    杀声震天,不只是城外,还有城内。

    一艘艘蒙冲快船直接从水门中冲入城中,不是怀都忘记关上水门,而是封锁水门用的十多道栅栏,本来就已经被破坏了五六条,后来蒙古士卒烧火,又将其他栅栏全都拔出来劈砍了。

    也就是说,宋军水师实际上是蒙古士卒自己放进城中的。

    刚才怀都看到的城中火焰,就是蒙冲战船向水道两侧倾泻火箭,另外床子弩、突火枪也都是不要钱的轰击,水道临近街道上的蒙古士卒,已经没有一个是站着的了。

    只不过这些怀都都已经看不见了,黑压压的宋军已经飞快爬上城墙,一面城墙上足足数百道云梯,上万的宋军同时进攻。而城墙上守卫的蒙古士卒,不过百余人,还都是手提马刀的骑兵。

    再高的城墙,都已经无法阻止突然间出现的宋军登城。(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蕲黄纷乱几处烟(中)

    ps:周三下午没课,欢乐双更

    “杀,一个不留!”杨宝纵身跃上高墙,城墙上的战斗很快就已经结束,怀都下落不明,城门轰然打开。大队的宋军步卒从城门中涌入,托了蒙古士卒拆干净大多数院落楼阁的福气,甚至就连巷战都可以避免了——是在找不到一条小巷打巷战。

    “杀!儿郎们,咱们水师也是和这帮子家伙一起操练了一个月的,怎么着不能缩了!”刘师勇仗剑卓立在船头,朗声呼喊。身后如潮的宋军步卒和水师士卒从船上一跃而下。

    看着从城墙上下杀进城中的宋军步卒,杨宝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老子这一次费尽心机,总算是算计了你一回。不过收拾三千人,用了一万人再加上水师战船,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如果不是叶应武要求全歼,杨宝根本不想玩儿的这么复杂。

    现在战局已定,杨宝更多地是轻松而不是欣喜。

    一名披甲的小将大步走上城墙,笑着看向杨宝:“杨指挥使这一次倒是得意了,不过是不是算欠下了某一次人情?”

    杨宝苦笑道:“章将军这是要上来抢功劳么,城里还有鞑子,章将军就忍不住了?不过这一次某还是要多谢章将军和锦衣卫的弟兄们了,若是没有你们帮忙,恐怕我们也冲不到城下才让鞑子发觉。”

    来的正是章诚,只不过这个向来严谨稳重的年轻小将,此时脸上也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得意神色。毕竟这次偷袭,如果没有麾下锦衣卫将蒙古远近哨探一个不漏的解决。恐怕杨宝想要拿下蕲州城还真的得费点儿功夫。

    “南门水师情况怎么样了,要是老刘那家伙被困在南门。老子亲自带人去救他!”杨宝不想和自得其乐的章诚站在一起,想起来刘师勇水师还没有消息传来,若是能够帮他一把,自己也就可以像章诚一样不要脸的上去分功劳了。

    然而飞快跑来的传令兵却是让他的希望破灭了:“启禀两位将军,南门已经被突破,因为水门上的栅栏都已经被鞑子士卒拆除,所以水师战船进入城中根本没有阻拦。现在冲在前面的南北两个先头都已经在蕲州府衙外面会合。”

    杨宝和章诚目瞪口呆的面面相觑,果然这世道,没有运气最好。只有运气更好。

    “怀都呢,这个家伙老子费尽心思算计他,可不能跑了。”杨宝顿时也顾不上感慨,整个蕲州之战的重点,还是怀都。

    “怀都带着数百残兵退守府衙,弟兄们已经在进攻了。”

    “走!”杨宝冷笑着说道,“某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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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富贵只是天武军中军的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士卒,这从他那土得掉渣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当初他爹娘给他起这个名字,也不过是寄托了千百年来华夏民族最原始也是最质朴的梦想。

    只要能够博的些许富贵功名。能够光宗耀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作为村里面的壮丁,当初天武军在附近招募士卒的时候,张富贵一咬牙就和村中几个小伙子一起都去了。这一辈子如果就像之前那样在地里面刨食。是永远都不可能大富大贵的,这点儿张富贵心中很清楚,所以还不如跟着天武军。到战场上轰轰烈烈走一回。

    毕竟这不是普通的屯驻大兵和地方乡兵,也不是刺配充军。而是天武军在招人。那个缔造了麻城、黄州两次大捷的传奇军队。自古以来在民间什么东西都有可能被神化,有了叶应武派人在后面推动和王爚等人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武军自然已经被近乎神化。

    这也是为什么天武军并不担心兵源的不足,并且能够区区几个月内拉出来数万壮丁。

    也不知道被那些魔鬼都头们折腾了多久,张富贵终于在睡得晕晕沉沉的一天晚上,和一个营帐中五六个人都被拉了出去,一直走到空地上他们才发现,不只是他们一个营帐。

    上万天武军中军士卒尽在此处,战旗招展、火把燃烧。张富贵当时在夜风中打了一个机灵,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平时常见的拉练或者各种出乎意料的折磨人的法子。

    而是,战争来临了。

    天武军中军全体北上,昼夜兼程。

    只不过让张富贵奇怪的是,上万人的天武军中军,再加上协助的数百艘水师战船,抵达蕲州城后,只做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将整个城中能够拆的门板、窗户都拆了一干二净,甚至还填上了井。做完这些更像是小孩捣蛋的事情,天武军中军便以最快的速度撤出城,一退就是数十里,而且中间还不断的后退。

    就当军中都头各个都是面色铁青、士卒们也同样议论纷纷的时候,今天下午,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天武军中军都指挥使杨宝下达全速西进的命令,军中哨骑、精锐斥候全都冲在最前面开路,一路上张富贵都不知道自己看到了多少横尸当场的蒙古哨探。

    但是当时甚至没有谁来得及往上面吐一口吐沫,因为大军向前突进的速度令人咋舌。恐怕也就只有平时将越野拉练当做家常便饭的天武军才能够做到。

    刚刚入夜,天武军中军杀到蕲州城下。

    大军扑城,一战而落。张富贵来不及停下来喘气,就紧紧追随着自家都头的旗帜沿着一条街道向城中杀去。那些百姓们口口相传、犹如妖魔的蒙古鞑子,就在面前雪崩一般溃败。

    其实细细看去,那些七横八竖倒在街上的尸体,都是一样的两个眼睛一只鼻子,也都是一样的披着甲。握着刀。就算是再怎么打量,好像也看不出来三头六臂在哪里。

    “愣什么愣。给老子上!”一侧的十将在发呆的张富贵屁股上踹了一脚,恶狠狠地说道。

    话音未落。他已经冲到前面,那里还有上百蒙古士卒且战且退。张富贵初入梦醒的大吼一声,紧紧跟上去。心中也是暗暗惭愧,到底人家是十将,自己是士卒,虽然都是第一次参加实战,但是这表现就是不一样,看来想要当十将,也是要有两把刷子的。

    “富贵。小心!”身边传来一声惊呼,却是张富贵一个营帐里面的李义,这家伙块头比较大,平时不同的都之间有矛盾的时候,往往都是这家伙先行冲过去开打的,所以关禁闭和站军姿一点儿都没少罚过,不过这个时候李义却是一点儿没有平时玩世不恭的笑容,脸色狰狞,就地一滚将张富贵撞开。

    几支零散的箭矢擦着两个人的后背呼啸没入青石板的地面。刹那间张富贵和李义都是一身冷汗。来不及说谢谢,张富贵从李义的怀里挣脱,手中刀一挥,划出一道绚烂的弧线。

    挺枪冲上来的几名蒙古士卒被这个突然间爆发的宋军步卒吓得不由自主退后两步。张富贵冷冷冲着那几名蒙古士卒一笑。脚下步伐却是越来越快,手中刀舞动卷起刀锋滚滚。

    刚才差点儿就断送在这里,让张富贵心头的怒火彻底点燃了。

    “富贵。闪开!”身后依旧是简单的怒吼,李义手里提着大斧便硬生生撞进交错的人群中。大斧挥动,一连劈断了眼前三支长矛。李义身高体壮,本来就是重装甲士,只不过这一次进攻要求的是速度,所以杨宝让所有重装甲士只拿着斧头跟着轻装步卒一起冲上来。

    后面陆陆续续冲上来的百余名宋军士卒也发现了这几个原本隐藏在街边民房中的漏网之鱼,顿时毫不犹豫的一拥而上。本来冲进城的宋军步卒和水师就有将近两万人,而蒙古士卒只有三千人,怎么够大家杀的,所以有人自己送上门来,自不能再客气。

    张富贵一刀砍翻一名蒙古士卒,滚烫的鲜血溅在衣襟上,只不过似乎凶性都已经杀出来了,张富贵甚至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赤红着眼睛四处寻找蒙古士卒,然而一共只有三四人,却被上百人包围,哪里还有留下来活口的可能?

    就在这时,马蹄声响,几名全身披挂的宋军将领朗声喝道:“弟兄们,随某前去蕲州府衙!”

    赤旗招展,几匹骏马绝尘而去,紧跟在后面的大队宋军步卒也在招呼这些为了三四个蒙古士兵就一拥而上的“可怜”弟兄,更有甚者笑着喊道:“别从这里找这点儿残羹冷炙了,那大鱼大肉都在州衙里面,抓紧跟上来!”

    话音未落,张富贵就已经大步冲了上去。紧接着李义等宋军士卒跟随着他的身影,也跟随着前面那面招展的赤色旗帜。

    ——————————————————————

    对于怀都来说,短短几个时辰之内,仿佛从天上一直摔到地面,而且摔了个头破血流。

    自己麾下不过是三千士卒,又是在城中,蒙古骑兵根本不可能发起冲锋,所以对于结局是什么样的怀都心中已经有数。但是并不代表着他就像这么简简单单的扔下武器投降或者引颈自杀。这三千儿郎是他带入如此绝境的,现在大多数的人估计都已经战死了,能够聚集起来的也就只有自己身边这两三百人,而且差不多人人带伤。

    门外马蹄声阵阵,不过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蕲州毕竟是江北州府,府衙修建的时候也曾经考虑过外城被攻克的情况,所以四周都是高墙环绕,就差修建角楼了。这样的话,总算是在巷战中能够提供最后的屏障。

    府衙大门已经不在了,怀都站在空旷的大堂上,可以清楚的看见,原本空荡荡的门前大街上,出现第一个身影,紧接着密集如潮的宋军步卒涌现,一面面赤色的旗帜迎风。

    忍不住苦笑一声,怀都终究还是挺直腰杆,一把抽出佩刀:“儿郎们,随某,最后一战!”

    蒙古骑兵们虽然没有了坐骑,但是依旧用蒙古语朗声应和他们的统帅,但是站在两侧甚至前面的汉家步卒,却都是一言不发。甚至还有人下意识的回头看看怀都,眼光中都是难以言表的复杂。

    杨宝纵马跃上台阶,微微皱眉看着这些甚至连弓箭都没有,却依然准备负隅顽抗的蒙古士卒,终究还是忍不住冷声说道:“前面就是怀都千夫长吧,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可以考虑抛下兵刃了,某相信使君不会为难你们的。”

    怀都不屑的冲着地上吐了一口痰,用汉语回答:“你们这些南蛮子,不过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长时间,我看你也是有些才能的,不如跟着某投降我大蒙古汗国,少不了封妻荫子!”

    “封妻荫子?”杨宝的冷漠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笑容,“某倒是想封妻荫子啊!”

    怀都一怔,自己刚才不过是气愤的还击,这个南宋将领,怎么却突然变成这样,莫不成一句“封妻荫子”就让他动心了,这世界总不至于其妙到这个地步吧。

    杨宝环顾四周,宋军士卒们和蒙古士卒们的目光也都变得有些怪异起来,两边的将领都不是什么善茬,面对面不应该死磕么,怎么突然间你一句我一句“快乐”的交谈起来了呢?

    “鞑子犯我大宋,使我无数大好儿郎无妻可娶,无子可封,为此华夏山河战死沙场!”杨宝一把抽出佩刀。直指怀都,“我呸!不要给老子提什么狗屁封妻荫子,你们,不配!”

    话音未落,身后无数的宋军士卒纷纷呐喊起来,两侧高墙上宋军弓弩手也攀爬上去,一支支神臂弩直直对着怀都。只要杨宝一声令下,恐怕怀都不变成刺猬才怪。

    然而不等宋军士卒动手,那些原本在两侧的蒙古汉家步卒,却是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声,竟然全都扔下兵器,跑向杨宝这边,这一出倒是让准备下令进攻的杨宝和已经把心一横临死一战的怀都目瞪口呆。只不过杨宝身边的章诚冷声喝道:

    “这些助纣为虐的士卒,留下来也是祸患,杀!”

    话音未落,几名锦衣卫当先,本来就处于爆发边缘的宋军士卒怒吼着冲入散乱的蒙古阵型中,包括那些放下兵刃的蒙古汉家步卒,片刻之后风卷残云,大堂上下已然没有一个活口。

    杨宝忍不住张了张嘴,最后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章诚的为人天武军高级将领都清楚,这一次敢如此出手,肯定不是自己的主意,要说背后没有叶应武的指点是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章诚看着眼前血腥的场面,面色如常的冲着杨宝一拱手:“杨指挥使,是某专断了,还请指挥使不要见怪。使君临行之前告诫一个活口不能留,这一次务必让阿术痛的刻骨。某刚才也是不得已奉命而行。”

    杨宝这才想起来叶应武当时的严令,但是心头一紧,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毕竟也不过就是不到百十号人,若是专门为了安置这些人,浪费的精力粮食,还不如直接杀了了事。这个时候不是和章诚议论的时候,杨宝冲着章诚一拱手:

    “是某忘了,多谢小将军提醒。刚才如果不是小将军及时出手,恐怕就要铸下大错了。”

    站在杨宝和章诚一侧的张富贵,看着那些遍地的尸体,忍不住暗暗咋舌,不由自主的瞟向身边,身材高大的李义此时早就目瞪口呆,良久之后方才忍不住轻声说道:“临阵倒戈,天地不容”

    张富贵打了一个机灵。(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蕲黄纷乱几处烟(下)

    ps:看着都快裸奔了的订阅量,好心痛

    寒冷的风在城头上扑面吹卷。

    杨宝和章诚并肩走着,城上数十丈内已经没有其他人。攻克蕲州也算是折腾了一晚上,不过现在夜色还没有完全褪去。站在城楼上,身后事晨光熹微,眼前士卒们疲惫的靠在墙角街边,刘师勇正在紧张忙碌的指挥水师船只运输粮食甚至生火用的木柴。

    章诚轻声说道:“刚才多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杨将军恕罪,返回兴州之后,小弟必当设宴向杨将军请罪。”

    杨宝倒是一怔,诧异的看向章诚,有些自嘲的说道:“此事和章将军有什么关系,本来就应该算是某忤逆了使君的命令,刚才如果不是章将军挽回,恐怕没有办法和使君交代啊。”

    章诚皱了皱眉:“此事和使君实际上没有多少关系。田家镇那边白天的战报你也都看过了,只不过那个比较粗糙,大略的说了情况,实际上杨将军不知道的是,田家镇一战有大量的蒙古汉家步卒投降,使君也只是将他们当做俘虏拉回兴州当壮丁,并没有”

    身形猛地一顿,杨宝骤然回头看向章诚,心中似懂非懂的似乎已经明白了,章诚也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静静地看着杨宝,良久之后方才轻声说道:

    “杨将军是当初沙场上百战穿金甲而还,此间是什么意思,某又是为了什么,想必不需要某再接着解释了。”

    杨宝缓缓攥紧拳头。终究还是无奈的松开,苦笑着伸手扶住城垛。无尽的荒野在眼前延伸,仿佛是打趣一般。杨宝看也不看章诚:“你说某当初是在战场上逃回来的逃兵,现在却是想方设法的让这些大好儿郎不能当逃兵,不能投降,是不是一种罪过?当真是荒谬,可笑!”

    章诚是什么意思,杨宝已经很清楚了。杀掉那些突然倒戈的降兵,可不只是为了“贯彻落实”叶使君一个不留的命令,而是为了杀鸡儆猴,是给那些天武军中军的将士们看的。是在告诉他们,这些被杀掉的士卒,就是背叛的唯一下场!

    投降和逃跑,换来的只有自家人的刀剑相加。

    伸出手拍了拍杨宝的肩膀,章诚同样靠在城垛上,微微笑着说道:“整个天武军当中,有资格做这件事情的,怕也就只有杨将军了,杨将军就算是推辞也没有什么用。”

    杨宝却并没有笑。只是轻轻摇头:“其实如果真的要某选择的话,有三亩薄田,务实的娘子再加上一个大胖小子,生活就满足了。去他娘的蒙古鞑子!”

    似乎早就料到杨宝会是如此反应,章诚转过身,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淡淡说道:“然而,杨将军你要知道。不只是你我,还有使君。还有天武军,还有整个大宋和华夏山河。”

    “怎么?”杨宝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

    章诚饶有兴致的打量天空中的星辰明月,良久之后方才徐徐说道:“我们无路可退!”

    掷地有声,杨宝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震。

    无路可退!

    大宋现在,南面大理已经被占领,难不成还要继续向南退却,将这大好江南、半壁山河也丢掉吗?到时候退入交趾、占城这等荒蛮的地方,可也就真的成了“南蛮子”了。

    正如章诚所说的,现在当真是无路可退。川蜀、襄阳、两淮,三环环环相扣,有一环失守,整个大宋也就危在旦夕了。

    “尽全力吧。”章诚轻声说道,“杨将军,让这些弟兄们不会恐惧,不会退缩,只要赤旗所向、使君所向,便是他们应该为之拼搏到生命最后一刻的方向。”

    杨宝回头看向章诚:“是为了使君?”

    不可置否的一笑,章诚并没有回答,只是郑重的看了他一眼,径直向城下走去。

    但是杨宝心中坚信,那一刻他看到的答案,分明是“是为了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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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家镇和蕲州两处蒙古南下步骑都已经近乎全歼,只不过这些对于当强盗、土匪正带劲的江镐和吴楚材来说,却是一无所知。现在这两个家伙正优哉游哉的站在大路上。

    宽阔的官道前方,一支不到四百人的蒙古步卒狼狈的逃窜。只不过他们的算盘却是打错了,百战都骑兵可不是吃干饭的,足足两百名骑兵围上来,脚下跑得再快也没有什么用。

    与其说是在包围,倒不如说是在狩猎。只不过奇怪的是,和蒙宋其他边境州府蒙古骑兵围剿宋军步卒截然相反,这里是宋军骑兵兜着圈子戏弄蒙古步卒。

    只要是敢向远处跑的,直接一箭射到,只要是往中间跑的,便可以暂时逃过一劫。已经有些晕头转向的蒙古步卒在逃窜了半天之后,赫然发现自己还是站在遭遇这支宋军的地方。

    而四面八方都是凶神恶煞般的宋军骑兵。

    狩猎游戏结束了,宋军步骑已经没有了陪他们玩儿的兴致。一直站在官道中间默然不语的江镐抽出佩刀一指,身后上百步卒怒吼着冲上前,同时百战都骑兵加快速度。

    虽然蒙古步卒也剩下三百余人,但是都是久战疲惫之兵,在轰鸣呼啸而来的骑兵面前,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只不过这些人能够冲出重围,都是些忠诚于蒙古的死硬分子,这个时候江镐和吴楚材也没有想着他们会投降。

    “这是从南面败退的。”江镐皱着眉看向身边的吴楚材,即使是一个活口都没有捉,这些突然间出现的蒙古残兵败将是什么来路,不用说大家都清楚。

    现在也就只有南面田家镇和蕲州两个方向有蒙古步骑,而这些人是从通往田家镇的路上退回来的。若是蕲州败军,不可能专门再转向通往黄州的西面官道。

    “看来田家镇赢了。”吴楚材轻声说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直接向南回田家镇吗?”

    江镐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现在无功而返。使君怎么会轻易放过你我,毕竟断送了那么多大好儿郎的性命,又将田家镇置于险地。所以咱们还得再干一票大的。”

    诧异的看向江镐,吴楚材转而低头沉吟片刻方才说道:“干一票大的,你是说”

    “光州。”江镐轻轻吐出来两个字,“而且眼前这些家伙将蒙古鞑子的衣服都给咱们送到手上了,自然不能再客气。光州是阿术调度粮草南下的重镇,基本上几次黄州交锋,粮草都是由光州而来。所以要是能够将光州存储的粮草焚毁,咱们可就真的是大功一件了。”

    虽然心中很清楚,江镐说的是“使君怎么会轻易放过你我”,但是吴楚材知道,实际上江镐被困在黄州北面,和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而且如果不是自己毅然决然的率领百战都北上支援,恐怕江镐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不过江镐是自己的老上司,也算得上是除了叶应武之外最赏识自己的人。若是能够帮着他将功赎罪,那么自己也能够心安。

    更何况能够攻克光州、焚烧粮草的话,的确对于阿术进攻蕲州和黄州的战略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就算是不能正面支援襄阳。也萌购让阿术不得不为侧翼的天武军而头疼不已。

    最主要的是,光州的粮草没有了,天武军就能够争取到短暂而宝贵的修整机会。毕竟现在实际上天武军各厢的训练都没有完成,这在斥候战中损失惨重就可见一斑。

    光州这一步棋。至关重要!

    偏头看向江镐,吴楚材郑重的点了点头。而眼前杀生渐渐平息。失去狩猎兴趣的宋军步骑得到统帅暗示之后,已经将所有蒙古败兵斩尽杀绝,一个俘虏都不需要。

    “来人,让弟兄们歇息片刻,喘一口气,然后换上蒙古鞑子的衣服,咱们继续向北。”江镐纵马上前朗声说道。

    渐渐收拢的宋军步骑都有些诧异的看向江镐,一名都头不卑不亢的冲着江镐一拱手:“指挥使,既然蒙古败兵是从田家镇来的,那么说明田家镇咱们已经打赢了,为什么不是南下,而是北上?属下不甚明白,还请指挥使示下。”

    宋军步骑这几天几乎是在死亡线的边缘挣扎,现在突然得知挡在南面的蒙古骑兵都已经没有了,自然归心似箭。这样在外面流落的鬼日子自然是尽早结束的为好,所以大家诧异的看向江镐并且提出疑问,也是情有可原的。

    江镐看向这些脸上流露出疲惫神色的宋军步骑,顿时于心不忍,迟疑片刻后缓缓说道:“好,弟兄们已经浴血厮杀的几天,某也没有欺瞒你们的必要。现在至少田家镇一路的蒙古步骑全军覆没,这也就意味着北面光州兵力空虚,而光州正是蒙古粮草囤积的地方。”

    刚才提出问题的那名都头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本来都已经暗淡下来的眼睛,再一次泛起赤红色的光芒。就像是草原上闻到血腥味儿的狼群,对于新的猎物垂涎三尺。

    不只是他,大多数的宋军士卒都是这样。

    江镐接着看向吴楚材,吴楚材冲着他点了点头,示意现在百战都骑兵也是在他的管辖之下,于是江镐接着说道:“某和吴将军并不强求诸位,想要回去的,可以自行结伴回去,想要随某北上的某和吴将军欢迎。若是没有人敢北上的话,某和吴将军两人,照样可以把那狗屁光州,搅他个天翻地覆!”

    话音未落,江镐霍然举起身边的赤色旗帜,虽然那旗帜上面已经有了太多的破损,甚至看不出来原本的“宋”字,但是依旧并不妨碍他在寒风中猎猎舞动。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不知道是谁先低低的哼唱,紧接着数百人同时高唱着天武军的军歌。

    歌声中,刚才那个发问的都头毫不犹豫的向前迈出一步。下一刻所有宋军步骑都下意识的迈动步伐。虽然理智告诉他们,就这样数百人前去光州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退缩。

    “都是好汉子,跟着某!”江镐哈哈大笑,狠狠一挥战旗,“天武军,必胜!”

    “天武军,必胜——”呼喊声震天动地,根本难以想象这只是三百余人的声音。

    因为他们是天武军,天武军,自有其骄傲所在。从麻城到黄州再到田家镇,那一次不是杀得尸山血海出来,尤其是麻城和黄州,都是典型的以弱胜强,这已经成为了天武军的传统,没有什么好怕的。

    看着眼前这些攥紧兵刃的士卒,江镐心中同样是没来由的震动,突然间他似乎已经隐隐约约明白,叶应武一直挂在嘴边的打造“天武军之军魂”是什么意思。

    江镐和吴楚材郑重的对视一眼,或许此时北上就是在找死,又或许此时光州就是一块肥肉,这些不是他们两个在这浩浩大潮中再渺小不过的人物能够判断和决定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将整个光州搅个天翻地覆的信心。

    叶应武常常说南宋虽然拥兵数十万,但是却总是打不过兵力少过自己的蒙古,究其原因,在于对战胜对手,宋军从将领再到士卒,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信心。也就是说,从气势上和战胜对方的**上,蒙古已经压过了宋军,而且此消彼长,蒙古每胜利一次,自己的信心就会增长一次,而宋军和蒙古作战的勇气也会削弱一分。

    十年对峙,六载围城,最终造成可怕的差距。

    所以叶应武一直努力在做的,就是让天武军有战胜对手的决心和勇气,而现在,江镐和吴楚材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信心所在。

    只因为,在这面赤色大旗的指引下,我们无往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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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郢州水师营寨。

    范天顺坐在帅案之前,一言不发。就在他眼前的桌子上,摊着一封信件,这是刚刚送来的叶应武亲笔信。上面已经明确的提到,天武军在田家镇和蕲州两番大捷,同时叶应武也表示了对范天顺汉水初战告捷的赞赏和欣喜。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接下来的内容。

    伸手揉了揉额角,范天顺忍不住苦笑一声,这个自己素未谋面的沿江制置副使、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并没有以上司的口吻说话,反而是在邀请自己。

    郢州水师的都虞候走过来看向范天顺:“可是有什么事?”

    范天顺沉吟片刻之后指了指桌子上的信:“你自己看看吧。”

    “谁写的?”都虞候下意识的抄起信件,很快就看到了落款处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叶应武?!”

    “没错。”范天顺忍不住摇了摇头,“若是别人写的,某恐怕也不用这么犯愁了,汉水上一战,让叶知州看到了咱们郢州水师的作用,这不自然就找上门来了。”

    “对于他的想法,你是怎么想的?”都虞候看向范天顺,“你想来不是那种谨慎退缩的人,更何况这叶应武可也是沿江制置副使,话说过来也是咱们的顶头上司。”

    范天顺苦笑着说道:“这么说来,咱们没有选择?”

    都虞候一笑:“你呀,就不要矫情了,自己想要做,就做,还得把某拉到这里来溜一圈,岂不是多此一举。”

    摇了摇头,范天顺站起来,看向自己的搭档:“某还真是看不透这个叶知州、叶使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相见,某到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英雄人物。”(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狂风卷地光州变(上)

    ps:非常感谢书友151225133649189的鼎力支持!另外,因为和几个基友上太湖西山岛,所以周末只能保持不断更,难以为大家带来双更福利,还请见谅。

    狂风呼啸,在毫无遮拦的原野上席卷。荒草凄凄,随着风折了腰杆。不过即使是这些荒草都已经弯下去,却依旧能够遮挡住沿着草丛飞速向前的骑兵。

    这些骑兵看上去也就只有两百人,他们所骑的蒙古矮脚马本来就是体型较小,再加上这些骑兵都是刻意伏在马鞍上,所以即使在矮了很多的荒草中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也很正常。

    都是清一色的蒙古衣甲,只不过大多数的衣甲都已经残破,甚至有的还带着血迹,更像是一支究竟厮杀的队伍。纵马奔驰在最前面的便是天武军前厢都指挥使江镐,身边则是吴楚材。

    本来还有百余名步卒,不过考虑到步行速度太慢,再加上还有十多名轻重伤兵,所以江镐一咬牙,让他们先行南下联络叶应武,只是从中挑选了几名会骑马的士卒填补百战都的空缺。虽然人数减少了百人,但是这两百骑兵行动起来更加迅速。

    而且对于江镐和吴楚材来说,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赌命,若是成功了,和这百余名跑到兴州都精疲力竭了的步卒没有太大关系,若是失败了,也没有必要再多搭进去一百条人命。

    虽然那些步卒很是不愿意,但是毕竟这是天武军,军令如山。谁都不能抗拒。无论江镐这一次这一次犯下了什么错误,叶应武又会怎么收拾他。至少此时此刻,他是天武军前厢都指挥使。是他们的上司。

    或许换做平时,定然是心中思绪万千,但是这个时候迎着滚滚的北风,江镐却是心火滚烫。自己只有两百骑兵,但是要诈开城门冲进去烧毁粮草,这两百骑兵也够了。

    带来成千上万的步骑伪装败兵,傻子都不会信的。反倒是这两百骑兵有些可能。

    “前面就是光州了。”吴楚材缓缓直起腰,二百人已经在黑夜中奔驰了不知道多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出发的时候太阳还未下山。此时却已经是月挂中天。

    不用吴楚材说,看着眼前这座灯火暗淡的城池,江镐也已经猜到了三分。光州本来就饱经战乱,城中主要都是驻扎着搬运调度粮草的民壮,寻常百姓早就看不到了,再加上屯驻粮草自然要小心火烛,所以偌大的一座城池却没有多少灯火,不是光州还能是哪里?

    “准备吧,百夫长。”江镐冲着吴楚材一笑。当先纵马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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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兀人木花里(作者按:本书中所有蒙古名字以及其他各个族群名字都会参考历史记载,并非作者虚构,所以以后如果见到各种奇怪的名字,还请大家见谅并尊重历史)站在光州城墙上。所谓“唐兀人”。实际上就是西夏党项人,蒙古自成吉思汗临死之前征服西夏后,投降归顺蒙古的党项人于是被称为唐兀人。虽然地位比不上蒙古本部,但是要比北方汉人的地位高上不少。

    而且因为唐兀人作战勇猛。所以蒙古各将领对于这些党项骑兵悍卒还是颇为依赖的,比如木花里就是阿术看中的一员唐兀人大将。否则也不会将南面光州这样的重镇交给他防守。

    虽然是冬天,此时木花里的额角上已经满是汗珠,身后虽然光州灯火低暗,但是稍稍有经验的人就能够看出,城中来往忙碌的密密麻麻的都是壮丁,那些一条一条有如流动河流的则是粮车。木花里此时已经丝毫没有了当初坐镇后方的悠闲,因为他很清楚,在那支难以捉摸的天武军面前,自己麾下四五千儿郎根本不可能挡住他们,然后保住这城中粮草。

    今天白天无论是田家镇还是蕲州,向着两个方向前进的蒙古步骑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没有音讯传来,甚至派去的粮车马队也都没有返回。一开始木花里以为是前面推进的太快,所以不以为意,甚至心中暗暗高兴,但是一直到中午,南面依然是一个人影都没有,木花里方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一边紧急向阿术汇报,一边派出哨骑向南,只不过这些哨骑也和那些蒙古步骑一样,泥牛入海再无音讯。就当木花里心惊胆战的时候,阿术的命令传来,光州的粮草速速向北转移,同时派一支蒙古骑兵万人队南下接应,同时木花里要竭尽全力扼守光州,接应南面败兵。

    但是木花里很清楚,想要在黑夜中联系上那支蒙古万人队,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从自己守城的士卒中抽调兵力护卫粮草车队北上,毕竟这些粮草可供十万人食用两个月,若是落入天武军的手中或者被一把火烧掉,都是蒙古难以承受的损失。

    尤其是现在冬季,青黄不接,对于这些囤积的粮草更是看重。

    重担在肩,木花里紧张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就在此时,马蹄声阵阵,从南面而来,木花里微微皱眉,原本就难以平静的心脏,跳的更快了。他并不清楚这一路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若是南面的步骑败兵那就谢天谢地了,因为阿术本来就让他尽量接应南面败兵,现在若是这些败兵自己跑回来,那不啻于给自己减轻了负担。

    但是这只是如果,还有一种可能是狡猾的南蛮子伪装了蒙古败兵前来诈开城池,以期能够焚毁粮草。不过木花里扪心自问这个可能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他追随着阿术纵横南北,和宋军交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一次两次了,这些胆小的南蛮子能够将前来进攻的蒙古步骑击退就已经很庆幸了。还没有见过谁会主动来进攻蒙古控制的城池。即使是有如彗星一般崛起的天武军,也没有这样的“前科”。

    不管如何。木花里县吩咐手下人准备好干粮伙食,若真的是南面来的败兵。那必然饥肠辘辘。这些蒙古骑兵老爷可不是什么好伺候的货色,虽然木花里向来在那些北面汉人面前气势凌人,但是这些真正自己头上的主子来了的时候,饶是他颇得阿术信任,也要气馁三分。

    光州城上城下都没有打出多少火把,只有城墙下的城穴中有照明用的火把能够照亮一小片的地方,但就这么两个火把,还是木花里今天才临时派人点燃的。

    那支由远而进的骑兵来得很快,在城下堪堪停住。木花里定睛细细看去。这也就二百人的骑兵队伍几乎是人人带伤,更有甚者衣甲上都已经全是红色,也不知道浴血厮杀了多久。而且被夹带在中间的骑兵都是坐在马背上昏昏欲睡。

    本来南北汉人和蒙古人就没有太大的区别,现在灯火昏暗,更是看不清楚这些人细致的相貌,但是这是一支浴血厮杀后侥幸逃脱的马队,却是毋庸置疑的。

    “来者何人?”木花里朗声问道,用的是尚且算熟练的蒙古语,现在自己的麾下汉人比唐兀人和蒙古人都要多。导致木花里的汉语甚至要比蒙古语说得好。

    江镐看了吴楚材一眼,吴楚材苦笑一声,手一挥,一名骑兵纵马上前。用蒙古语说道:“某家正是征南大元帅座下,从田家镇撤退而来,速速打开城门放某等进去。否则有你好看的!”

    天武军百战都作为整个天武军中精锐汇聚的地方,有一两个士兵会说蒙古语倒也不奇怪。尤其是从黄州、蕲州南逃的人,因为和蒙古毗邻接壤。所以大多数人都会说几句蒙古语。

    这名士卒的蒙古语并不好,不过说得快一些的话,并不妨碍将木花里弄得一怔一怔的。他暗暗懊恼自己蒙古语实在还需要苦下功夫,而且环顾四周都是一些不明所以的汉家士卒,愣是一个蒙古人也找不到——当然要是能找到就更奇了怪了——无奈之下的木花里只能尝试着用汉语接着说道:

    “诸位蒙古老爷莫要慌张,可否用汉语说?”

    江镐和吴楚材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脸上的狂喜神色,只要守城的不是蒙古人,那就更加好办了。毕竟想要用这种二把刀的蒙古语诈开城门实在有些玄乎。

    当下里策马上前,江镐不耐烦的用有些阴阳怪气的汉语说道:“某便是千夫长,你这家伙当真不识好歹,速速开门!老爷几个和那些南蛮子打的天昏地暗、哭爹喊娘方才杀出来,正饿着肚子,开门!”

    江镐尚未说完,城上包括木花里在内,众多的汉家士卒都是暗暗发笑,这位蒙古老爷的汉语音调奇怪也就罢了,还自以为是的错用成语,哪有说自己“哭爹喊娘”的?当真是粗鄙之极。不过这样的嘲笑也就只能藏在心头,流露出来一点说不定就是杀身之祸。

    不过听到江镐这么不搭调的汉语,木花里却是心神大定,恐怕也就只有蒙古老爷们能够说出来这么有“特色”的汉语了,至少这无形之中证明他们是真的。

    “开门!不过派人盯着点儿。”木花里下定决心,朗声说道,“诸位蒙古老爷还请恕罪息怒,末将已经派人备下饭食,还请诸位蒙古老爷入城享用。”

    木花里松了一口气,江镐又何尝不是这样,只要城门开了,之后的事情可就容不得你了。只不过就在江镐的手缓缓伸向刀柄的时候,吴楚材却是轻轻碰了他一下:

    “指挥使不要轻举妄动,咱们先进城看看情况。”

    眼前的城门缓缓打开,江镐暗暗含了一口气在心头:“也好,不过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吴楚材一点头,当先纵马向前。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们犹豫,或许这些蒙古守军已经看穿他们,在城中布下埋伏,又或许真的准备好了热汤饭食招待,现在这二百骑兵已经陷入绝地。

    能不能与九死之地立下不世功勋,就在一念之间了。

    “天武军,必胜。”所有的骑兵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句,百年以来的宋军的屡屡失败,让他们已经不把希望寄托给上天,而寄托给那面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飘扬着的旗帜。

    天武军在,便能挽回这天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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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镐他们入城了?”叶应武站在光州城北的山丘上,轻声说道。

    “嗯,刚才哨骑亲眼看着他们冲进城中的。”站在叶应武身边的江铁毕恭毕敬地回答,几次追随着叶应武征战,已经让这个亲卫头领更加稳重,而且看向叶应武的目光之中总是泛着崇拜的神情。

    就在两个人的身后,荒草凄凄当中,如果不细细看去,根本不会察觉到黑压压埋伏着的全都是宋军士卒。偃旗息鼓,无声无息,没有谁会料到,宋军出现的地方不在城南,而在城北。

    光州北门此时依旧是敞开着的,一队一队的粮车正在缓缓北上,就沿着叶应武所在的山丘不远处那条官道。可以说只要此时叶应武手一挥,天武军就能够将这条官道直接截断。

    “那支前来支援的蒙古万人队到了何处?”叶应武不慌不忙的说道,就算江镐冲动,吴楚材也不是吃干饭的,所以这两个家伙一时半会儿不会闹起来。

    江铁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消息。这支万人队南下的速度很快,所以末将估计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

    “我们的时间,从来没有多过。”叶应武静静地站着,“不过这一次江镐和吴楚材当机立断北上光州,倒是节省了咱们不少精力,能够全神贯注的将光州粮草堵死在这里,也算是赢取了不少时间吧。兵势贵速,速战速决,不可拖延。”

    “那现在”江铁有些无奈,他当然知道速战速决,可是不下命令的是你叶使君好不好?而且现在每拖延一会儿,就是有更多的粮车向北。

    叶应武侧头看了江铁一眼:“不慌,这些粮草,你难道以为它们就能够跑得掉吗?”

    “啊?”江铁下意识的轻轻惊呼一声,接着却是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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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铁纵马向前,光州并不宽阔的街道两侧,已经很少能够看到严整的房屋,大多数都已经被散步的粮垛所取代。或许也是害怕这些蒙古老爷是南蛮子假扮的,所以城中守军两个百人队此时都放下了搬运粮草的工作,一左一右缓缓跟着。

    “怎么办?”吴楚材轻声问道。

    “某现在不知道使君是怎么想的,但是某敢肯定,以使君的性格,十有**就在光州附近。既然如此的话”淡淡一笑,江镐的手缓缓伸向刀柄,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散的一干二净,“哪还有设么好犹豫!弟兄们,动手!”

    吴楚材自从进了城门,就一直等待着这一刻,两个百人队步卒,还不足以抵挡百战都!

    “动手,天武军,杀!”吴楚材抽出佩刀,和江镐并肩向前直冲。

    两百骑兵猛地加速,早就准备好的火蒺藜和火折子同时扔向两侧的粮垛,冲天的火焰在下一刻已经熊熊燃起。而那两支负责监视的蒙古步卒百人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吓住了。

    “天武军,杀!”一把把雪亮的马刀举起又落下,鲜血喷涌,洒在骑兵本来就满是猩红色痕迹的战袍上,愈加绚烂。(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狂风卷地光州变(中)

    光州城北。

    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气,双眼之中泛动这精光。当然这是叶应武自己的看法,按照一边江铁的腹诽,应该是闪动着饥饿的目光,而且不只是堂堂叶使君,身后无数的宋军将士都是这样。

    光州的火焰已经腾空而起,****天空。似乎已经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出城的粮草车队开始加快速度,随行的护卫步骑更是没有回头的打算。

    “使君?”江铁试探性的看向叶应武。

    叶应武霍然拔出佩剑,指着山坡下的粮草车队:“天武军,胜负在此一举,随某,冲——!”

    话音未落,四方战鼓声轰鸣而起,一道又一道的传讯烟花冲上云霄,绽放出绚烂的光彩,只不过和光州城中的火焰相比,却要逊色不少。但是通讯已经足够,四面八方埋伏已久的宋军士卒怒吼呼啸着从荒草中挺直腰杆,或许长时间的潜伏让每一个人都疲惫不堪,但是当信号烟花升起的那一刻,没有任何一个人落后。

    在此间风餐露宿,所为的,便是这一击。

    “天武军,杀——!”杀声盈野,无数的天武军犹如海狼一般倾泻下来,江铁率领百战都骑兵一马当先,拦腰截断了粮草车队,接近着足足四五千名天武军前厢士卒在尹玉的带领下将护卫的蒙古步骑分割包围。

    叶应武纵马在纷乱的人群中穿过,手中劲弩对准近在咫尺的一名蒙古士卒猛地扣动扳机,身后亲卫紧随着上前一刀砍下。只不过叶应武并没有回头看战果,而是仗剑撞入马车队中,正想要将手中的火折子扔到马车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江铁却是带着百战都骑兵回转。隔着马车朗声说道:

    “使君,光州北门,未曾关闭!”

    “什么?!”狂喜涌上心头,叶应武下意识的环顾四周,身边除了十多名亲卫和江铁的百战都,都已经乱作一团。无数的宋军士卒和蒙古士卒捉对厮杀,根本找不到一直看上去整齐的宋军队伍,而负责指挥的尹玉此时也是不见踪影。

    管不上那么多了!叶应武随手将火折子扔进粮车里,然后冲着江铁打了一个手势,跟随叶应武转战江南江北,这点儿意思江铁还是明了的,虽然只有百名骑兵,但是对于胆大包天的百战都来说,已经足够了。就在几天前不也是靠着百名骑兵直接杀进蒙古步卒大阵的么。

    “撑起某的将旗。杀!”叶应武攥紧马缰,骏马长嘶,当先撞开前面挡路的两名蒙古士卒,自有身后的亲卫负责收割他们的性命。赤红色的鲜血洒在叶应武赤红色的将旗上。

    那颜色,就像正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样绚烂。

    叶应武没有看见尹玉,尹玉却是看见了叶应武,尤其是那一面将旗迎风招展,分外醒目。见到叶应武带着百战都撕开一条口子向南而去。尹玉就已经隐约猜测到了,现在大战临头。也容不得他犹豫,手中佩刀一挥,这个本来应该安安稳稳的坐镇田家镇后方的天武军前厢都虞候,却不得不再一次带着儿郎们径直冲向最北面混战的人群。

    官道说狭窄也不狭窄,说宽阔也不宽阔,只要离开了官道。这些粮车根本无法通行。所以只需一路向北截杀粮车队就可以了,至于到底杀多少蒙古士卒,反倒是在其次。

    ————————————————

    木花里在火光中面色狰狞。

    他已经知道自己距离死期不远了,就算是能够将在城中横冲直撞的两百宋军骑兵绞杀干净,自己恐怕也难逃一死。虽然转运出去的粮草已经超过一半,但是剩下的这一半被焚烧干净,所造成的损失依然难以估量。

    “骑兵,随某上!”木花里用党项语怒声呼喊,在他的麾下虽然绝大多数都是汉家丁壮,但是还有保留有一支唐兀人骑兵的,也就是在历史上留下来赫赫威名的“铁鹞子”。这种以西夏党项人为突击主体的骑兵曾经一度是盛唐的番兵主力、李家来以割据定难五州的依托,而现在他们的故国虽然已经不在,但是依然不妨碍这样一支骑兵能够被蒙古所用。

    木花里麾下只有区区两百铁鹞子,但是这已经足够了。铁鹞子想来是冲锋突破的最佳选择,倚靠着马上的重装甲以及强大的马力,能够以重装骑兵发挥狼群战术,人数虽少,却足够将一支上千人的步卒大阵彻底踏碎。

    同样是两百骑兵,两百重装铁鹞子对付两百轻骑,这是必胜的局面,因为除了神臂弩等重弩或者火蒺藜等火器,寻常刀剑根本伤害不了铁甲之后铁鹞子。

    两百重装骑兵很快就列阵完成,虽然披甲麻烦,但是百战都两百骑兵进城点火也有些时间了。也就是说如果木花里再不采取行动的话在,整个光州城恐怕不久就要成为灰烬了。

    “杀,杀南蛮!”两百铁鹞子用低沉的声音吼叫着,策动战马。

    铁蹄重重的锤在地上,发出令人胆战的声响。而前面慌不择路的蒙古汉家步卒,更是纷纷逃窜,生怕躲避不及。他们很清楚,这些铁鹞子一旦冲锋起来,是绝对不会因为前面有人挡路而停下来的。

    所有被卷入阵中的人,都只有必死这一个结局。

    不过好在城中街道颇多,铁鹞子只有两百人,却也不得不兵分两路,从两个方向直逼天武军骑兵。

    “铁鹞子!”江镐亡魂直冒,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这些重装铁骑,但是江镐还是在听到这马蹄声、看到那如山岳般的身影那一刻,就已经想到了对手的来路。

    火光中,吴楚材也是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虽然重装骑兵对于步卒的杀伤力实际上更大,对付轻骑往往会被对手利用轻便的速度优势牵着鼻子走,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看到这些重装骑兵的那一刻,不会胆战。

    “不能正面迎上去。”江镐冷声说道,“你我各带一队。一队百人,在前面牵着他们走,前面有人开路,以防被步卒困住。”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吴楚材苦笑一声,旋即握紧刀,马刀上已经占满了鲜血。顺着血槽流淌,手上、刀柄上滑溜溜的,吴楚材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杀了多少人,点了多少火。

    江镐点了点头:“刚才北面有烟火,看来使君直接带着人去北面截杀去了,那咱们就去北门,将北门打开把使君迎进来!”

    “好,指挥使保重!”吴楚材朗声说道,铁鹞子片刻功夫就已经逼近到眼前。两个人没有功夫再说别的了。

    “保重!”江镐朗声喊道,狠狠一抽战马,骏马长嘶,当先冲出去。百余名满身鲜血的骑兵紧紧随着他,在轰鸣的爆炸声中,最后的火蒺藜扔进了铁鹞子的阵型中。

    火光乍现,夺人耳目。铁鹞子中足足消失了四分之一的身影,但是并不妨碍着他们向前。继续向前!滚滚马蹄践踏着街道,高头大马和人都在重甲下急促的喘息着。

    而留下来抵挡断后的宋军骑兵。勒马站住,手中刀缓缓举起。他们的马已经奔驰了太久,即使这些铁鹞子身披重甲,双方的马力依然差不多,甚至铁鹞子们的高头大马还要胜过一筹。

    不留下人来断后,不多久就会被追上。

    宋军十将目光冰冷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铁鹞子。缓缓开口唱道:“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身后的骑兵们毫不犹豫的紧紧跟上他们十将的声音。

    雄浑低沉的歌声在空旷、明亮的街道上回响。

    宋军骑兵就这样,径直撞向了闻名已久的西夏铁鹞子。就像是一支离弦的箭。再也没有打算回头。

    “杀!”歌声戛然而止,不过密集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刺穿一切的声音,只有一个字,却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城内城外,街前街后,宋军士卒们不知道是谁先带头。

    雄浑的歌声并没有彻底消散,而是越来越响亮,城中的百战都在纵声长啸,城外叶应武一马当先,径直杀进半掩着的北门!江铁紧紧护卫着叶应武,手起刀落,已经接连砍翻了四五名蒙古步卒。

    后面陆陆续续杀进城的百战都骑兵将城门猛地推开。

    城内、城外,都是一样的火光冲天。火舌****着天空,在狂风当中,火越来越大,仿佛要吞噬一切。两百铁鹞子有如一条铁流翻滚着、咆哮着向北,木花里没有想到眼前这两百宋军竟然如此顽强,不断有人留下来,甘愿拼尽全力,只为了能够阻拦铁鹞子哪怕是片刻。

    他们面色狰狞,却是义无反顾。这些南蛮子已经疯了,这是木花里心中最真实的感受。

    无数的片刻连起来,已经足够长。不知不觉的,两百铁鹞子已经从城南冲到了城北,疲惫和劳累从脚底一直蔓延上心头,重装骑兵如果不能在短距离内撕碎敌人,那么就有可能被累死或者摔落马背成为敌人的活靶子。

    无论如何,不能再打下去了。北门洞开,火光冲天,木花里不知道有多少宋军涌入城中,但是他心中肯定,北上的粮草车队想来是凶多吉少了。不过火光只在城北,东北方向依旧安静,还好自己当初分了两条路运输粮草,否则就真的被一网打进了。

    “卸甲,向东北突围!”木花里在火焰中,脸上流露出恐慌的神情,他已经感受到了胯下战马的疲惫和虚弱,似乎随时都可能跪倒在地,所以留给他的选择不多了,宋军杀入城中,光州已经丢了!

    只有向东北,说不懂还能追上最后出城的粮车队伍,保住这四分之一的粮草。

    ——————————————————————————

    所谓的卸甲,实际上也就是将头盔什么的容易摘掉的摘掉,但是身上的这一层铁甲平时候都需要别人帮忙才能带的上,现在在奔驰的马背上自然更不可能摘掉。

    不过就算是少了一件头盔,也是好的,总算头上没有那么沉甸甸的感觉了。

    光州城正北面是新蔡。而东北方向则是汝阴,阿术在这两个地方都至少布置了四五千人马作为襄阳城外大军的第二道防线,虽然都是一些地方丁壮,但是守城已经足够了。也就是说只要木花里沿着东北官道跑到汝阴左近,就安全了。

    走东北官道的蒙古粮草马队也是这个道理。

    虽然胯下的战马已经越来越虚弱,人马的喘息声在光亮中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但是现在谁都不敢停下脚步。或许刚才两百宋军轻骑并没有什么难以低档的,但是如果此时被宋军大队步卒包围上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人马疲惫的铁鹞子重骑兵根本不可能再发动一次冲击。

    距离那片火海越来越远,天空再一次被黑暗所笼罩,木花里心中也总算安定了三分,至少这表明这附近并没有要命的宋军。而眼前已经可以看见清晰地车辙印子,想来粮草车队就在前面不远处。

    “加快速度,追上车队,咱们就可以找到人帮忙把这身铁甲卸下来了。”木花里环顾四周。每一个人都是累的半死,毫无斗志,所以无奈之下只能鼓舞斗志。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太早了。

    就在官道一侧的荒草中,信号烟花腾空而起,划破最后一片夜幕。

    旗帜招展,大队的宋军步卒从两侧山坡上站起来,虽然一言不发,但是他们手中那黑压压的神臂弩。可以让所有的铁鹞子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眼前这条官道。已然是死亡之路。

    木花里轻轻吸了一口气,如果说还有什么能够克制铁鹞子的重甲的话,那么神臂弩就应该算是一个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向前冲了,因为就算是冲的再远,身后呼啸而来的箭矢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夺去他们的性命。

    “某在此处恭候多时了。”杨宝笑着从山坡上策马走下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些默然无语的铁鹞子。身后几名宋军士卒冷笑着迈动步伐。但是平端着的神臂弩却是纹丝不动。

    只要这些铁鹞子有一丝一毫的异动,神臂弩就可以让他们见识见识,天下最强的步卒战弩是什么样的威力。木花里忍不住苦笑一声,铁鹞子纵横西北这么多年,没想到今天却栽在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的上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死,或者”杨宝淡淡的说道,“降。”

    没有第二种选择了。木花里轻轻吸了一口气,阿术对他有赏识之恩,就算此时求生的**无比强烈,他也不可能就这么向南蛮子投降,不如轰轰烈烈杀一场!

    然而就在他身后,几声异动,却是再也坚持不住的几名铁鹞子骑兵从跪倒在地的战马上摔下来,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已然累死在荒野之中。

    不能再打了,再打根本就不是轰轰烈烈战死,而是送死。木花里心中莫名的感觉到凄凉,神情有些复杂的看向杨宝,终究还是下定决心一般将自己的兵刃扔到了地上。

    见到统帅如此,两百精疲力竭的铁鹞子也不再坚持,沾着鲜血的兵刃丢掉,大多数早就剩下最后一口气还在勉强坚持的骑兵轰然摔落马背。既然已经投降了,心中最后紧绷着的弦随之断裂,这样摔下来,即使是不死恐怕也活不长久了。

    马蹄声再一次响起,却是叶应武带着百战都而来,见到如此场面,忍不住笑道:“这一次倒是便宜你了,从这里什么都没做就把这些铁鹞子给收拾干净了。”

    这还是杨宝从蕲州直到光州第一次见到叶应武,叶应武口气随意,他可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当下里毕恭毕敬的一拱手:“末将参见使君,若不是使君布置安排周密,末将也难以有如此作为。”

    叶应武笑着摇了摇头:“这出去也有些时候了,拍马屁的功夫还真是没有减弱。”

    跟在叶应武身边的江铁等人顿时哈哈大笑,而杨宝只能尴尬的挠头。只不过叶应武很快就瞪了笑的没心没肺的江镐一眼:“镐子,你小子这一次差点儿闯了大祸,还敢在这里笑,咱们回去算账!”

    江镐一怔,顿时哭丧着脸神情比谁都难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狂风卷地光州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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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应武用手轻轻敲打着帅案。

    一道瘦小的身影就站在他的面前,有些胆怯的低着头,正是那个在田家镇一战之后又不见了踪影的小阳子。这家伙倒是胆大,非但将叶应武的话抛到脑后,还自己混进队伍在光州城外又大战一场,不过这一次倒不是完好无损了,手臂上、腿上都有一道伤,倒是幸运,这点儿伤还不至于怎么着。

    小阳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拒绝当叶应武亲卫的后果很严重,所以光州战后便灰溜溜的跑过来了。叶应武对于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家伙很是感兴趣,这也导致了小阳子有幸成为光州战后第一个受到叶应武接见的将士,即使是尹玉、杨宝以及江镐等人都没有这等荣幸。

    微微皱眉看着军报,叶应武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小阳子终究还是忍受不了这有些冰冷和尴尬的气氛,小声说道:“启禀使君,不知道使君让小人充当亲卫是为什么?”

    叶应武嘴角划过一丝弧度,随手放下军报,细细打量着他,片刻之后忍不住啧啧赞叹:“你小子有种啊,在田家镇杀的高兴了不说,又把某的话当做耳旁风,跑到光州来,又杀了一通,这样的胆气,某自问都比不上啊。”

    “使君过赞了!小人当不起,小人当不起!”小阳子急忙单膝跪地,垂着头不敢看叶应武,豆大的汗珠已经顺着额角流淌。敢问世间有谁能够承受得了叶使君这样的赞叹。

    摇了摇头,叶应武淡淡说道:“无须如此。以后就在某的身边做一个亲卫好了,百战都江铁和吴楚材终究还是要放出去的。天武军最精锐的亲卫骑兵。不能群龙无首。”

    “啊?!”小阳子有如被雷劈了一般,百战都啊!这可是整个天武军中最精锐的所在,也是天武军中唯一一支成建制的骑兵,别说在里面担任将领,就算是一个小小的百战都士卒,也足够各厢的精锐士卒为之疯狂的了。

    叶应武轻轻一笑:“怎么,可是不愿意?”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小阳子哪里肯让这到身边的机会飘走。当即便激动地答应,不过似乎又想起来一件事情,这个瘦小的士卒又诚惶诚恐的低声说道:“小人还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说。”

    很是羞涩的抬头看了叶应武一眼,小阳子颤抖着说道:“那个······当亲卫侍从,不用晚上暖床吧?”

    叶应武足足怔在那里良久,方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桌案:“你说什么?!******老子不搞基······嗯,你也不知道······就是老子不喜欢男的!”

    在古代将领出征。因为军中不允许携带女眷,所以常常会选择娈童来满足自己的需求,这些娈童往往都会以亲卫侍从的身份待在将领们的身边,所以很多将领的亲卫往往不是身材高大勇猛。而是瘦小弱不禁风。当然,这样的情况在此时此刻的宋军当中也有,比如说范文虎范大人。

    但是叶应武敢用自己的人格担保。天武军中是不会也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的。作为一个直男,应该坚持的是宁折不弯!

    “退下吧。”叶应武无奈的挥了挥手。毕竟大时代背景在这里,从来没有担当过哪个天武军将领亲卫的小阳子有这样一问。倒也在情理之中,所以自己的火气发出来也没用。

    小阳子欢天喜地的走了,叶应武却是苦笑着坐回椅子上:“来人,升帐聚将!”

    营帐帷幕掀开,第一个走进来的却是一身男装分外潇洒的杨絮,只不过此时她的唇角边带着难以遮掩的笑容,毕竟刚才叶应武吼得那一嗓子实在是太响亮了,就跟被踩了尾巴的黄鼠狼一样,刚刚走到营帐外面的杨絮想不听见也难。

    “絮儿怎么来了?”叶应武一怔,旋即问道。

    冲着他晃了晃手中的信件,杨絮径直走上前:“章将军从北面传来消息,向北的粮草马队都已经拦截下来了,蒙古守军坚壁不出,斥候都被击退,现在焚烧完粮草正在后退。”

    “那支蒙古万人队的消息可有了?”叶应武急忙问道,以章诚的能力再加上数千天武军精锐,在锦衣卫的协助下,想拦不住那些粮草马队都不可能,所以叶应武更关心的是那支蒙古万人队。

    毕竟是万名骑兵,足够让此时精疲力尽的天武军一万五千多步卒难以抵挡了。

    杨絮苦笑着摇了摇头:“蒙古骑兵在原野上来往迅速,想要抓住他们可要比登天还难了。”

    ‘那也要抓住,斥候不能吃干饭。锦衣卫如果独木难支的话,可以从南面抽调六扇门人手。”叶应武沉吟片刻之后斩钉截铁的说道,“这支蒙古万人队很有可能让我们万劫不复,尤其是将光州之南的道路切断之后,就真的想回都回不去的。”

    白了他一眼,杨絮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很清楚,既然叶应武已经想到有可能南下的道路被封死,那么必然就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法。当然这是不能点破的,而且也是只有杨絮等极少数人因为长期和叶应武接触才隐约琢磨到的规律。

    你别看现在叶应武镇定自若,要是他真的发现自己随时可能成为孤军而又无计可施的时候,恐怕比谁都着急。

    似乎想来什么,杨絮又抬头看向叶应武:“听说使君不喜欢娈童?”

    叶应武一怔,却看见杨絮眉角带笑,显然是听见了刚才自己那声失态的吼叫,当下里也忍不住老脸一红:“怎么,难不成你们姐妹几个还期盼着某往家弄男人?”

    杨絮忍笑摇了摇头:“若是使君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属下就先告退了,不打扰使君。”

    叶应武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旋即调笑道:“谁说某不喜欢男人?这眼前如此帅气的男儿可着实让人眼馋,不如今天晚上就来暖床如何。让某也常常男儿的味道。”

    “你作死啊!”杨絮顿时俏脸通红,头也不回的便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外面就传来咳嗽声,紧接着杨宝、江镐、尹玉等人一个个脸色古怪的走进营帐,看向叶应武的目光能多复杂就有多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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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州。

    随州位于汉水北岸,和郢州相隔汉水,东面便是蒙宋争夺的焦点所在——襄阳。郢州和随州控制着汉水的下游,想要从襄阳顺流而下,便需要经过郢州和随州的河段。

    此时随州已经在蒙古大军的控制之下,单是屯驻在随州北面的蒙古步骑就有足足五万。城中也有数千人守卫。只不过考虑到此时汉水上郢州水师风头一时无二,所以随州南部都没有多少驻军,以防止郢州水师沿着汉水进攻营寨。

    反正就算给了宋军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渡过汉水。

    而涢水则是流过随州的第一大河,穿城而过,同时涢水也是汉水最大的一条支流,涢水沿岸随州境内,更是地形险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相传春秋时候孙武子率军伐楚便是在涢水柏举一战击败楚军主力。为最后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此时随州蒙古军并不知道的是,就在涢水下游,一支宋军船队正在缓缓上行,船舷两侧的床子弩全都严阵以待。只要出现蒙古军斥候,就会毫不留情的招呼。

    只不过他们倒是多心了,此时蒙古军的主力还在和襄阳宋军将斥候战打的如火如荼。而后面驻扎的几支偏师则都被叶应武的天武军弄得焦头烂额,随州北面蒙古步骑驻军都是面向光州方向戒备的。所以谁都不会在意会有一支小船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随州。

    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这一共也就只有十多艘蒙冲快船,要想凭借着这个进攻随州城,未免有些痴心妄想了。那些仅有的床子弩甚至连压制城头都做不到。

    只不过如果他们知道统帅这支船队的将领是谁的话,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大宋荆湖水师都统范天顺站在中间一艘蒙冲的船头,细细打量着两岸荒芜的景象,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些原本应该种满庄稼、等待丰收的土地,现在却都这样废弃着。而这后面又象征着还有多少土地也是一样的荒废,还有多少人正在为温饱挣扎。

    战争,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但是自己现在已经身不由己,不得不为了最后的生存而战。

    冷风扑面,卷动衣袖,范天顺却依旧一动也不动。

    在周围这么多蒙冲战船的拱卫下,想要伤害到他还是天方夜谭。

    两侧的小河中,不断有只能乘坐一两个人的小船来来往往,船上人都是一样的朴素甚至残破的衣袍,但是范天顺却很清楚,这些都是陆陆续续派出去的斥候。

    江南水系发达,随州这边虽然不只是江北,而且还是汉水以北,但是得益于大别山和过境的涢水,周围的大小河流同样不少,甚至有隐隐自成一个水系的架势,所以用这些小船来往运载斥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毕竟宋军水师士卒水性谁也不差,万一被发现了大不了往水里一钻,谁还能怎么着他们?

    那些蒙古旱鸭子,在岸上很威风,但是在这水里,也就只有挨宰的命。这点儿自信宋军士卒还是有的。

    身后脚步声传来,范天顺急忙回头看去,传令兵轻声说道:“启禀都统,探查到一支蒙古万人队骑兵从随州城南向东而去,另外随州城北也有两支千人队调动,具是清一色的骑兵。

    “一万两千人?”范天顺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这一下有的叶应武受得了,阿术也真是下得了这个血本。根据斥候来往的速度,现在恐怕这些骑兵都已经快到光州了吧,想要提醒叶应武都来不及了。

    这时,另外一名传令兵急匆匆的跑过来:“启禀都统,南面发现一支水师船队,打的是兴州水师旗号!”

    “来了?倒是不慢么,告诉咱们的楼船,也做好准备,这随州,就算是拿不下,某也要让他翻天覆地!”范天顺冷声说道,目光仿佛两把利剑,将天边根本看不到身影的随州城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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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整个光州城有天武军一万五千人。”叶应武首先开口,“而我们需要面对的蒙古骑兵,在一万人到一万五千人之间,也就是说如果直接拉出去野战的话,咱们根本就是被剁成肉馅的可能。”

    原本还都带着笑意的天武军将领们顿时肃然,他们中大多数人都经历过麻城血战,那一次如果不是张世杰果断抄了阿术后路,再加上天降大雨,恐怕天武军当时就全军覆没了。饶是如此,在两万蒙古骑兵的冲击下,天武军依然损失惨重。

    至今回想起来仍然不寒而栗。

    虽然现在或许自己这边的人还要多一些,但是光州本来就是年久失修,昨天又一场大火险些夷为平地,城外都是荒原无险可守,所以在地利上甚至还比不得麻城。

    想要挡住这些蒙古骑兵,谈何容易。

    “更主要的是,如果蒙古骑兵不是正面而来,而是截断咱们的后路,应该如何是好?”叶应武紧接着淡淡说道,就像是在泼凉水,一盆接一盆的浇在杨宝、江镐等人头上。

    叶应武开口就是眼前的严峻形势,并没有想要找自己问罪的意思,江镐也猜测到叶使君现在为了这个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功夫在乎自己怎么着了,所以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启禀使君,俗话说见好就收,咱们这一次已经打得差不多了,此时撤退,为上策。”

    “你江镐还知道撤退?!”叶应武猛地一拍桌子,似乎这才想起来眼前还有一个一开战自己消失了踪影的都指挥使,“自己丢下来烂摊子还得老子亲自来收拾,你当时怎么不撤退?!”

    江镐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苦笑着说道:“末将当时倒是想要撤退,可是那么多的弟兄,又如何走得了?都是大宋儿郎,总不能见死不救······不过这一次确实是末将疏忽了,中了蒙古鞑子的诡计,还是使君责罚。”

    叶应武冷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打算收拾他。毕竟一来现在情况紧急,还没有这个功夫;二来江镐做的确实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因为只要是正常人谁都不会猜测到阿术会在斥候战最激烈的时候突然出手发难,就算是叶应武身临其境,也自问难以比江镐做得更好:

    “看在你确实做了些好事的份上,咱们以后再算账。”

    江镐做的最大的好事,就是将守卫樊城的副将王福给救了出来,现在这个猛将已经被送往田家镇疗伤,凭借着王福,叶应武总算是可以尝试着了解襄阳当面的形势了,而且还可以和樊城牛富这员南宋最后不可多得的将星联络上。凭借着这一点,叶应武就没有打算真的将江镐怎么着。

    知道叶应武这个“以后算账”,意思就是将功抵过,自己带着人贸然北上的罪过总算是逃过去了。

    瞪了有些沾沾自喜的江镐一眼,叶应武冷声说道:“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撤退是痴心妄想。你撤退,难道蒙古人就是傻子么?他们以骑兵为主的斥候能够很快探查到我们进军的方向,所以还没有等回到田家镇,恐怕蒙古骑兵就会从侧面杀上来了。”

    “若在此处坚守,岂不是陷入了绝路?”杨宝忍不住紧跟着说道,看向叶应武。

    沉重的一点头,叶应武拍了拍身后的舆图:“所以在某看来,咱们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还有其他路可选?众多的将领苦笑着顺着叶应武的手看去,却纷纷被震住了,忍不住一个个倒吸一口凉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谁向东行谁向西

    叶应武手指的地方,并不是光州以南,而是光州以西!

    “随州?”杨宝下意识的呼喊出来。

    叶应武郑重点头:“没错,随州,既然蒙古骑兵要向东来,并且以现在依然没有发现踪影的架势来看,十有**会从随州直接插向咱们的南面,截断归路,这样的话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径直向西,过随州沿涢水南下。”

    杨宝顿时明白了三分:“如果属下没有猜错的话,恐怕兴州水师已经前去涢水了吧?只要咱们看到涢水,有水师沿途强弓重弩掩护,就算是蒙古骑兵当面而来,也不能将咱们怎么样。”

    “这是某能够想出来的唯一的方法。”叶应武淡淡说道,“不过这样做也不是没有风险,首先蒙古骑兵可能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聪明,径直去南面拦截,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和我们在半路上相遇,到时候一万多步卒孤军在随州,不啻于身在死地。其次,某也不能够保证阿术不会调集精锐痛下决心对付水师,而或者是发现了水师进入涢水从而推测到咱们会向西而来,调动兵力拦截。”

    这是在赌博,只是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叶应武说得再清楚不过。下面的众将一个个神色也沉重起来。毕竟是一万五千将士,几乎相当于天武军三分之一的人了,全都葬送在这里的话,对于天武军来说一年半载可能根本没有办法恢复元气。

    到时候就只能坐视襄阳纷乱。

    “你们怎么想?”叶应武转而看向江镐等人。

    狠狠一咬牙,江镐朗声说道:“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赌一把呢。说不定还能把随州拿下来!”

    杨宝紧接着说道:“末将以为江指挥使言之有理,天武军自麻城以来。几番血战,还没有怕过谁!”

    叶应武点了点头。看来自己平时的栽培还是没有错的,关键时候杨宝和江镐这两个心腹站出来的比谁都快。而且叶应武也隐约揣摩到了他们两个的心思,江镐不用说,这家伙要是不打就说不过去了,而杨宝,作为一个沙场老卒,自然也知道现在已经近乎死地,还不如放手一搏寻求一线生机呢!

    像杨宝这样的老兵,有时候看上去沉稳甚至贪生怕死。但是一到关键时刻,却是冲的比谁都快、打的比谁都狠。只是因为他们是老兵,他们要捍卫自己的功名和荣耀。

    尹玉等将领也都飞快的站出来赞同。这是叶应武的天武军,想要听见反对的声音还真是不太可能,尤其是现在谁也想不出来比这个更好的方式了。更何况叶应武连水师都已经派出去了,那就说明在他心中已经坚持了要这么做,自然也不会有人跳出来唱反调。

    先不说别的,至少从现在来看,叶应武坚持的事情还没有错过。

    “不过咱们也不是想向西去就向西去的。”叶应武接着说道。环视众将,“向着蒙古大军屯驻的方向进发,也就意味着可能会遇到遍地的蒙古哨骑,我们会很快暴露。也意味着那支蒙古骑兵可能反应过来北上将整支天武军拦腰截断。”

    就像是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刚才还斗志昂扬的江镐等人顿时面面相觑,旋即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不过叶应武说的很有道理,现在既然是在冒着风险赌博。就要想好可能遭遇到的危险。

    叶应武却并没有接着说话,而是看向杨宝。杨宝微微一怔。旋即心中思忖片刻之后站出来说道:“使君言之有理,末将以为此次西去。无论是前锋、中军还是后卫,都不能放松警惕,前锋要沿途绞杀蒙古哨骑,并且随时提防和蒙古骑兵狭路相逢,而中军则要警惕两侧,后卫负责断后,责任更是重大。末将不才,天武军中军既然是中军,便当担任中军之责。”

    江镐此时自然也忍不住了,在尹玉苦笑的注视下跳出来说道:“启禀使君,中军之责某不跟杨将军抢,但是前锋和后卫便请交给天武军前厢,某和尹虞侯必将护卫好大军前后!”

    杨宝顿时就不乐意了,重重的哼了一声:“江指挥使未免托大了,前厢这一次损失不少,而且也不是全军北上,同时担任前锋和后卫是不是自不量力?既然后厢不在,中军自有护卫大军后方的责任所在,所以江指挥使好好地在前面担任先锋便是。”

    这分明就是抢功劳,江镐还想发作,尹玉眼疾手快拽了拽他的衣袖,轻轻摇头。虽然还想要争一争,但是见到尹玉摇头,江镐也只能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作罢了,尹玉这个搭档他很了解如果不是真的有什么情况在其中,是不会阻拦自己的,这一次他站出来,说明此时的天武军前厢真的难以一分为二了。

    江镐不过刚刚回来,还不太清楚天武军前厢的具体情况,见到尹玉摇头便猜测到不容乐观,凭借着久战疲惫之师前去同时担任责任重大的前锋和后卫,这种傻事江镐就算是鲁莽也不会做出来的。因为这很有可能导致真的有什么紧急情况的时候大军的前锋或者后卫被人突破,到时候败军之责不是说承担就承担的。

    毕竟这是上万大军的移动,而不是数百人的斥候战。

    更何况叶应武此时微微眯眼,一言不发,显然也是在等着下面的人争出个结果来。

    江镐当即毫不犹豫的冲着杨宝一拱手:“既然杨将军信心满怀,那某就让一步,还请杨将军护卫好大军后卫,这前锋,某虽不才,还请使君能够授予此职。”

    叶应武点了点头:“江镐、尹玉听令!”

    “末将在!”两人同时站出来朗声回答。

    “你二人带领天武军前厢在前面开路,”叶应武的声音转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但又敌军众而不可克者,要不天武军前厢尽数壮烈。要不你们两个提头来见!”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江镐和尹玉确实没有丝毫的犹豫:“末将遵令。但又敌军众而不可克者,天武军前厢上下当慷慨向前,绝不退缩!”

    叶应武郑重的看了杨宝一眼:“杨宝听令!”

    “末将在!”杨宝的声音斩钉截铁,和平时稳重的性格截然相反。

    “率领天武军中军殿后,但有追兵,不可恋战。到时候具体留下来多少人断后,全凭你自己决定。”叶应武接着说道,“天武军中军虽为殿后,当紧随某亲卫之百战都。”

    “末将遵令!”杨宝朗声应答。

    叶应武一点头:“章诚不在。到时候由锦衣卫配合各军斥候动作,此战,死地求生,孤注一掷,众将士但请全力以赴!”

    营帐中沉默片刻,谁都感受到了叶应武语气中的肃杀和决然。使君这一次,是真的打算兵行险招、血战而归了。

    “敢不为使君效死!”所有将领单膝跪地,拱手朗声喝道。

    ——————————————————

    田家镇,天武军前厢营寨。

    十余名骑兵从码头那边绝尘而来。

    站在营寨关卡上的士卒一边忙不迭的放行。一边很诧异的看着这些明显亲卫骑兵打扮的士卒当中护卫着的却是一个文官。只不过这个年纪并不大的文官骑马却是要比很多亲卫还熟练。

    整个天武军当中,文官比亲卫马术还要好上三分的,也就只有文天祥文宋瑞一个人了。

    对于田家镇这“四十里山河”,实际上文天祥还是第一次来。只不过此时文天祥根本没有心情看风景,一路走上关隘脸色都是阴沉的滴水。而更加年轻的身影就站在前面,见到文天祥过来。急忙上前:“师兄,你总算过来了。”

    文天祥一点头:“现在北面有消息传过来么?”

    年轻人正是锦衣卫的统领之一马廷佑。这一次叶应武率领天武军前厢、中军以及水师北上,事关天武军的兴亡。所以马廷佑在叶应武走之后就来到此处坐镇,六扇门和锦衣卫也是精锐尽出。

    可以说半年多积累下来的底子这个时候一点儿都不犹豫的全都投入进来了,甚至一些锦衣卫和六扇门精锐直接投入到了斥候战中。不过饶是如此,在整个黄州各处纵横的蒙古斥候依然为数众多,至今难以联系上光州的叶应武。

    听到文天祥有些焦急的问讯,马廷佑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家师兄还真的少见如此焦急的表情,不过自己心中又何尝不是心急如焚。能够挤出来这一丝苦笑,都已经很费劲了。

    见到文天祥不言语,马廷佑无奈的说道:“现在真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最近的命令还是当初光州刚刚攻克的时候使君让田家镇守军坚守不得向北,只须牵制一下蒙古斥候即可。”

    “这条命令某也知道,可是某想知道光州到底怎么样了?若是使君困守孤城,这田家镇,留之何用?”文天祥声音愈发冰冷,目光炯炯打量着四周的山壁。

    长江天堑若是没有叶应武站在背后,也不过就是一层随时都可能捅破的白纸而已。这田家镇、半壁山,鄂州之战的时候不也是被忽必烈一战而下?之所以现在能够依仗着铜墙铁壁,实际上还是因为叶应武的将旗依旧在北面飘扬,天武军的赤旗依旧昂扬指向苍穹。

    没有天武军,这天堑,什么都不是!

    马廷佑轻声说道:“使君曾经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天武军左厢和后厢不可轻举妄动。现在算不算万不得已?”

    文天祥回头看向浩浩流淌的大江,旋即说道:“王进已经坐不住了,昨天就闹上府衙去了,如果不是某和君实死死压着,恐怕现在左厢就已经集结渡江北上。现在某先行过来,恐怕君实更不好做人。现在北面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能不能算万不得已的时候尚且另说,天武军左厢和后厢帮助民众们开荒、建房才刚刚开始,若是就这么停了,未免有一种作秀的感觉。”

    “现在还顾得上这些?!”马廷佑拳头攥紧,冷声说道,却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文天祥了。

    六扇门和锦衣卫是独立于天武军,效忠叶应武的组织,就算文天祥是天武军都虞候,实际上也管不到马廷佑,顶多只是因为两人的师兄弟关系让马廷佑服从文天祥调遣。

    “不要慌!”文天祥呵斥了一声,“阵脚自乱,只会给人可乘之机。”

    马廷佑打了一个机灵,但是依旧不忿的看向远方。文天祥无奈的摇了摇头,紧接着补充:“使君也不是没有后招,至少兴州水师北上汉水并且挺近涢水,就已经可以隐约察觉出来使君想要从随州撤退。”

    “随州?”马廷佑一怔,虽然周围州府的地图早就烂熟于心,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快步走进门楼,看向那张舆图,伸出手在光州和随州上重重的敲击着,“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放眼天下,”文天祥伸出手在麻城和黄州两个地方各自点了一下,“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也就只有天武军了。所以要相信使君,使君是力能挽天的人,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的失手?按照使君之前已经布置好的方案,已经去信泸州和合州,估计不日两位将军就会起兵。镇海军依旧不动,但是使君命令······”

    文天祥的声音微微低沉,马廷佑警觉地看向他,“镇海军不能动”是叶应武亲自吩咐的,这个他很清楚,但是却并没有听说过对镇海军还有别的命令。

    “使君命令一旦有所不测,张将军就地接管镇海军,由六扇门配合出手。镇海军即可沿江前来兴州,不可久留江南。”文天祥微微侧头,轻声说道,事情走到这一步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叶应武依旧不得不做出预防,归根结底还是对于苏刘义的不信任,毕竟苏刘义的性格决定他更可能是一个忠诚于大宋而不是天武军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叶应武不得不将张顺、张世杰、郭昶三个得力属下再加上天武军右厢都留在镇江府。如果天武军右厢此刻在兴州的话,叶应武也没有必要这么被动了。但是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毕竟对于苏刘义,别说叶应武了,就是文天祥都不放心。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马廷佑猛地摇了摇头,让那些不该想的东西全都离开脑海。

    文天祥咬紧牙关:“尽咱们最大的可能,袭扰蒙古斥候,要让鞑子以为使君他们就是要径直向南突围,所以才动用田家镇的士卒前来牵制的,另外六扇门和锦衣卫秘密盯紧西部的蒙古斥候,蕲州方向的暂时就不要管了,暂时那边也没有什么大碍。”

    马廷佑郑重答应一声,急匆匆的离开了。

    文天祥看着自己师弟离开的背影,负手站在关楼上。阳光在他背后拖出一道黑色影子,让这个不过三十岁的男子显得瘦削而不屈。只不过此时文天祥却是一个人站在风中喃喃祈祷。

    使君,你要平平安安的回来,这天武军,这江山半壁,不能没有你,也不能没有你的旗帜。(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调虎离山莫惊蛇

    ps:书评区催更挺热闹的,至少这说明有人在关心,特此奉上双更答谢。不过~作者还是要说明,身为一个大一学生,还是学业为重,我们每天是要上课的,再加上鬼知道为什么会有的晚自习,所以每天能够保证一次更新已经很不错了,大家可以养肥了再看。这种等更新的痛苦我也是经历过的(尤其是像奥公公这种更新全靠兴趣的大神)毕竟小弟能够做到一天一更已经竭尽全力,不是偷懒,还请大家见谅理解

    “某以为随州不能动。”

    这是刘师勇见到范天顺说的第一句话,直截了当。

    这未免有些太不尊重我们都统了,难道这个家伙真的把什么兴州水师和堂堂荆湖水师放到一个档次上了吧?!几名荆湖水师的将领顿时怒火冲天,准备上去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狠狠揍一顿。

    只不过范天顺眼疾手快拦住了他们,看向刘师勇,郑重地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兴州水师刘都统了,久仰大名。某是谁刘都统既然说的那么直接,想来也知道了。随州不能打,不知道是谁的意见?叶知州事前指点还是刘都统自作主张?”

    范天顺虽然没有打算和刘师勇起冲突,但是也是难免心头有气,这话也是绵里藏针。

    要是叶应武事前指点的话,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怎么能够因为几天前的一道命令决定几天后的行动呢,这岂不是荒谬(虽然北宋前期一直都是这么干的,将领出征之前皇帝画好阵图。按照阵图打仗)。

    要是你刘师勇自作主张的话,那可对不起了。怎么着某范天顺这个荆湖都统也要比你那个“野鸡”的兴州水师都统高上一个档次,就算是两人平起平坐。某也没有必要听你的啊。

    刘师勇却是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里面的几层意思,又或许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笑着徐徐说道:“两者兼有之。”

    范天顺一怔,旋即明白刘师勇是下定决心的了,自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把他吓退。而且先不论叶应武是怎么看待随州的,对于叶应武这个人,范天顺还是很敬佩的,所以也想听一听叶应武的看法:“那好,若是刘都统能够说出来个所以然。某便是听从刘都统的命令,又有何妨,所为的不都是抗击鞑子么。”

    刘师勇笑了笑,不可置否,径直迈动脚步走上船头,轻声说道:“敢问范都统,为何要攻打随州?”

    被刘师勇突然反问,范天顺不慌不忙的说道:“随州占据汉水北岸,和郢州隔水相望。若是襄阳有所险困,现在汉水上游尽数在鞑子手中,所以只能逆水而上,到时候鞑子在随州岸边加以拦截。就算难以阻拦也必将会拖累牵制。更何况随州同样也是汉水北岸囤积粮草之重镇,若能攻克随州便可让鞑子遭受不小的损失。”

    “可是范都统有没有想过,凭借你我这些水师战船。能够攻克随州之后守住城池?”刘师勇缓缓说道,“就算是叶使君能够及时带着上万天武军步卒赶过来。面对的依然是阿术的十五万大军。随州被我们攻克,相当于在阿术的腹心扎下钉子。蒙古鞑子必会倾巢而出,范都统自认为能够坚守多久?”

    范天顺噎住了,片刻之后有些生气的一挥衣袖:“怎么可能是孤军奋战,襄阳还有十五万我大宋雄师,若是鞑子全都到随州来,吕安抚他们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见死不救!若是能够凭借涢水上岸,两相夹击,蒙古鞑子人数虽众,也难免溃败。”

    听到这一席话,刘师勇反倒是来了兴趣,笑眯眯的看向范天顺,却是一言不发。范天顺被他看的有些奇怪,此时刘师勇淡淡说道:“范都统未免太一厢情愿了。见死不救、坐视不管,难道你以为吕家兄弟就做不出来?你且看看,他们做的,还少么。”

    这一次轮到范天顺沉默了,刘师勇声音转冷:“所以使君和某都不打算攻克随州,一来随州中的粮草实际上并不多,甚至比不上光州,为了这些粮草攻克随州未免得不偿失;二来蒙古鞑子就在随州城北,咱们攻城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到时候一旦蒙古鞑子掩杀过来,凭借着水师战船固然可以逃之夭夭,但是叶使君他们上万步卒就很有可能在西进的路上被发现和包围,这个责任,谁人能担负?”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范天顺霍然回头看向刘师勇,郑重一拱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刚才是某鲁莽了,还请刘都统不要见怪。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还请刘都统不吝赐教。”

    范天顺突然间如此客气,倒是着实吓了刘师勇一跳,急忙拱手还礼:“不敢当,不敢当,某窃以为当下应该继续清剿周围的斥候,若是能够调虎离山,将随州北面的屯驻大军调往西面便更好。”

    “调虎离山?”范天顺重复了一遍,“莫非刘都统想要派出一支船队追杀蒙古水师甚至进攻水师营寨?”

    “现在某还没有别的更好的主意。”刘师勇点头说道,“至少这样的话阿术不会怀疑到叶使君准备从随州撤离,甚至能够将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西面。”

    “好,某现在去就分派。”范天顺一口答应,毕竟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将叶应武的一万五千多天武军士卒从重围当中接出来,几处佯攻还是很值得的。

    ————————————

    尚拔都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蒙古骑兵百夫长,其貌不扬且不说,无论是摔跤还是骑射,尚拔都都要比其他百夫长弱上三分,所以也一直没有得到上司的重用。

    环顾四周。他的百人队年龄当真称得上是参差不齐,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四十岁以上比尚拔都还大的老兵,甚至还有两个手臂有伤残的。当真称得上是各种别人不想要的兵在尚拔都的手下应有尽有,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一个“废品收购站“。

    这一次蒙古骑兵向东出动了一万两千人,尚拔都所在的千人队就是在大军之后负责后路,因为后面就是随州和信阳军,各处都是蒙古大军主力云集,后路怎么都不可能出问题,所以千夫长想都没有想就让尚拔都带着人断后。

    一支百人队拿来断后充当一下基本没有什么作用的后方斥候,也已经足够了。即使是叶应武带着天武军,恐怕也难以做得更好了。

    尚拔都有些无聊甚至无奈的策马缓缓前行,荒原上除了这百十来号人,其他哪怕是一只老鼠的影子都没有,只有在冬风中萋萋荒草摇曳,一种夕阳西下孤寂之情油然而生。

    虽然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这从平时骑射、摔跤从来没有赢过就可以看出——但是尚拔都也不愿意担任在整个大军后面吃尘土的事情,到时候真的打起仗来,恐怕肉都被啃光了不说,连汤都不会剩下来一口。

    据说这支胆大包天北上的宋军。不过也只有一万五千人,出动一万两千多名蒙古骑兵封锁他们南下的道路,已经算是杀鸡用牛刀了。

    一名年纪不小的士卒缓缓上前和尚拔都并肩而行:“百夫长,咱们要不要加快速度赶上去。反正照某看来,咱们就算是不留下来,恐怕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些南蛮子难道还能从随州出来不成?”

    尚拔都有些心动,他也隐约猜得到将自己弄出来断后。也是千夫长给万夫长做做样子罢了,就算是自己追上大队。千夫长估计也不会将自己怎么样,还能早早地吃饭呢。否则等到这百十号人赶到营寨的时候,恐怕也是残羹冷炙了。

    就当尚拔都咬咬牙准备加快速度的时候,一道绰绰约约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似乎对于这支荒野上的蒙古骑兵很是震惊,那道身影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的跑开了。

    微微一怔,尚拔都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在他每次摔跤失败的倒在地上的时候都会有,而这次也是不可遏抑的浮上心头,只不过作为一个担任百夫长的蒙古勇士,尚拔都自然不会拔腿就跑,而是选择带着人径直追上那道身影。

    甚至尚拔都都没有派人追上大军通知一声,如果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让整个大军鸡飞狗跳一番,估计到时候千夫长是不会放过自己的。所以尚拔都准备先看清楚了再做决定。

    毕竟在这荒无人烟的原野上,能够挡得住一支蒙古百人队的还没有出生呢!

    上百骑兵席卷烟尘,冲向山坡。

    而就当尚拔都一马当先跃上山坡的时候,却整个人怔在那里。

    因为就在他的远处,天地交接的地方,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在谨慎的向前,甚至没有烟尘掀起来,足足上万人在荒草中默然无声的前进。尚拔都顿时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鲜血都为之冰凉。

    这足足上万人的步卒大队虽然没有旗号,但是这个时候蒙古不可能有这么一支步卒大队向西,向随州!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这是光州的南蛮子!

    只不过这已经是尚拔都的百人队大多数人最后一个年头了,因为就在他们跃上山坡的下一刻,密集的箭矢从草丛中钻出来,将他们多数人淹没,而以锦衣卫精锐甚至叶应武亲卫组成的伏击士卒从齐腰甚至没顶的荒草中钻出来,长枪在前,刀盾居于两侧,对付这些“老弱病残”的蒙古骑兵,这个阵势已经足够了。

    “放!”章诚面色阴沉如水,冷冷喝道。

    神臂弩又是一轮齐射,此时能够坐在马背上的蒙古骑兵已经不足十人,而且很快就被包围上的宋军士卒斩落马下。

    尚拔都挥动手中的马刀,格挡刺向腰间的长枪,只不过他并没有提防一道身影猛地从一侧冲出来,刀光一闪已经砍断了他胯下战马的两条马腿,尚拔都顿时坐不稳。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惊呼,就已经被四五支长矛同时刺中了胸膛。

    眼睛中的光彩终究不可避免的消散。尚拔都此时只能在喉咙中轻轻地哼了一声,旋即从马背上滚落。只不过刚才几枪都没有刺中要害。他还能虽然浑身鲜血,却依旧想要艰难的在地上爬动,几乎是拼尽全身力气,这个一直没有被重视过的蒙古百夫长喃喃说道:

    “南蛮子······南蛮子向西······”

    章诚饶有兴致的蹲下来,看着这个将死之人,他流的血已经足够多了,就算是伤口并不致命,也会失血过多而死。轻轻叹息了一声,章诚伸出手拍了拍尚拔都的肩膀。然后狠狠一咬牙挥刀刺中他的心脏。对于这个最后一刻还想要坚持着向大军示警的蒙古百夫长,章诚还是有几分敬佩之情的。

    虽然他手下都是一些老弱病残,虽然他不应该鲁莽的带着全部人都冲上山坡,虽然他自己武艺低微面对三四名长矛手就左支右绌,但是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旧没有放弃。

    摇了摇头,章诚站起来,并没有擦拭衣甲上的血迹。这是蒙古骑兵最后的一支百人队了,将这支百人队解决了。天武军就算是彻底和蒙古骑兵擦肩而过。这支蒙古百人队是向着天武军的方向来的,若是不将他们解决掉,万一被发现了便功败垂成了。

    当然这也是有危险的,毕竟蒙古人不可能会没有发现自己的一个百人队凭空消失。现在只能寄期望于蒙古人还需要向前前进不少才会停留,并且以为这支都是老弱病残的蒙古骑兵百人队因为害怕打仗而直接跑回城中去了。

    章诚身后传来马蹄声,却是叶应武亲自过来。翻下马背。叶应武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上山坡,一具具尸体七横八竖散落。而尚且完好的战马则直接牵走,毕竟还有光州之战的伤兵。这些马也算是聊胜于无。

    “这是蒙古骑兵的后卫?”叶应武轻声问道。

    章诚不敢犹豫,点了点头。

    “那也就是说,”叶应武有意无意的看向东方,那里虽然没有烟尘,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上万蒙古骑兵正在日夜兼程前往光州,“很有可能咱们还没有赶到随州就会被调头而来的鞑子骑兵追上?”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章诚脸色沉重,“而且往往是咱们难以察觉的情况下,只要追上了便是······死地。”

    叶应武没有再说什么,反倒是轻轻呼了一口气,正看到杨絮从山坡下快步走上来:“使君,水师前锋已经进抵涢水,只要到了随州以南的涢水岸边,基本上就算是脱离险境了。”

    “刘师勇,范天顺,不要让某失望。”叶应武淡淡说道,这一次实际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两个水师都统身上了,只要他们在涢水打得好,甚至在汉水牵制蒙古牵制的好,一路上有惊无险估计就能够平安渡过了,但是如果······叶应武并不打算猜想那种情况下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大不了拼命一搏就是,自己几天前北上的时候,也没有预料会是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的结局。叶应武向前走了两步,看着缓缓前行的大队步卒,似乎下定决心一般,猛地回头看向章诚:

    “咱们到涢水还需要多久?”

    “按照这样,估计需要在下半夜,而且还是路上一刻不停。”章诚皱着眉头说道,“必须在夜间到达,若是在白天,难免会被蒙古哨骑发现,毕竟随州也是蒙古重兵屯驻的州府。”

    咬了咬牙,叶应武冷声说道:“传令各部,加快脚步,全军疾进,一刻不能耽误!”

    章诚迟疑地说道:“使君,还有上百受伤的将士,咱们若是全军疾进的话,根本不可能······难不成使君打算放弃他们?”

    叶应武转而看向章诚,面色阴沉:“让他们骑马,某的战马还有所有亲卫的战马,全都拿去,另外百战都再匀出来百匹。无论是什么时候这些浴血厮杀的弟兄们都不能随便丢下!”

    “使君!”不只是章诚,杨絮以及一侧的江铁等人都是惊呼出声。让叶应武步行,对于他们这些麾下将领来说不啻于奇耻大辱!

    叶应武却是丝毫没有给他们争辩的机会,声音愈发冰冷:“怎么,某的命令你们想不听?!”

    “末将不敢。”见到叶应武似乎动了震怒,章诚和江铁感动之余,率先单膝跪地。都是好儿郎,周围那一个人眼眶中不是已经湿润?杨絮有些担忧的看向叶应武,终究还是轻轻叹息一声,什么都没说。

    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小阳子,叶应武声音也变得温和起来:“小阳子,把马让出来,跟着某走到涢水,敢不敢?”

    小阳子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的?大家伙儿谁不是走过去的,这马啊小人早就骑得别扭了!”

    叶应武再没有看其他人一眼,和小阳子一前一后率先向着长长的队列走去。而章诚和江铁等人无奈苦笑一声,这个时候谁都没有本事能够让使君回心转意。

    不远处,随着叶应武一声令下,原本缓慢的队列也是骤然加速。(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变生肘腋最难防(上)

    宋,镇江府。

    镇江三山,自西向东为金山、北固山、焦山,三山环抱北固湾。而最东面的焦山和最西面的金山都是浮于大江之上,焦山更是有“江中浮玉”的美称。

    金山和焦山扼守大江咽喉,也将镇江府水师的战船遮挡住,即使在北岸也看不清北固湾中的情况。自从赵文义知镇江府之后,配合着苏刘义和张世杰在镇江各处大兴土木。

    三山之上都是营寨林立,甚至胜于北面扬州。焦山作为镇江西面大江上的咽喉,自然也是重中之重。沿着并不算大的山体,一层一层的营寨堡垒已经有了雏形,大江上更是镇江府水师战船来来往往,一来熟悉水性,二来向岛上运输修筑堡垒的材料。

    凭借着镇江府三山,无论是水上张顺还是陆上苏刘义,都有信心将整个大江拦腰折断。

    一叶扁舟悠悠,分开浪涛。虽然在众多来往的船只中,这一叶扁舟很是不起眼,但是那一面在船头上高高飘扬着的“苏”字战旗就让江上不少船只主动避让。

    整个镇江府,除了镇海军四厢都指挥使苏刘义,还真没有别的姓苏的将军。

    小船如飞,很快就靠上了焦山码头。虽然焦山各处还在紧张的修筑,但是至少码头等处都已经有了样子。站在码头上的正是镇海军四厢都虞候张世杰和镇江府水师都统张顺,甚至还有另外两道身影,镇江府知府赵文义和通判郭昶。

    此时赵文义和这么多叶应武的心腹将领站在一起,已经能够说明这个曾经一直被架空的隆兴府知府,终于还是倒向了叶应武,真正开始履行他做为镇江府知府的职责。

    “任忠(苏刘义的字)兄来的何其晚也?”张世杰站在码头上忍不住打趣道。

    苏刘义苦笑一声。径直从小船跳上码头:“某将今天的事宜安排了一下,毕竟镇海军新建,事情未免多了一些。这一次诸位都是匆匆忙忙的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张世杰并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刘义心中一紧,张世杰不在这里说。自然也是害怕人多流露了风声。这一次张世杰让自己上焦山说是有要事相商,苏刘义还以为是焦山营寨修筑的问题,所以轻装简从就赶了过来,却没有想到整个镇江府的重要文武几人都在此处。

    这是苏刘义始料不及的,说明这一次肯定不只是镇江府一方的事情了。而能够让张世杰这么郑重把人都请过来,唯一的原因就是西面天武军出事了。而且让苏刘义奇怪的是,站在张世杰身后还有一个人,只是穿着一身再简朴不过的灰袍,却有一种沉稳的气概在其中。最让苏刘义奇怪的是,这个人自己从未见过,作为镇海军四厢都指挥使,这不应该的。

    除非张世杰一直刻意瞒着自己。

    “这位兄台是?”苏刘义忍不住看向那名灰衣男子。

    “夷洲岛屯驻大兵都统制,李叹。”灰衣男子微笑着拱手说道。

    夷洲岛?!苏刘义一惊,不过他毕竟出自是诗书世家(苏轼后代),对于这些今古称呼还是很清楚的,当即就反应过来。夷洲岛不过就是毗罗耶岛在三国两晋前后的称呼,一直在和“流求”这个称呼并用。只不过进入宋朝之后方才逐渐被人称呼为“毗罗耶”。

    不过无论如何,这座岛据苏刘义所知,不过就是一座荒岛而已,只是不知道这位李叹自称“夷洲岛屯驻大兵都统制”,是想要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确确实实就是夷洲岛上人。

    苏刘义惊奇。身边的赵文义表情自然也很是古怪,不过在场的其他人,张顺的哥哥张贵就在夷洲岛,所以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秘密,而郭昶负责锦衣卫和六扇门的消息来往、张世杰当初也是负责水师调度。他们两个知道自然必然的。

    只不过这一次李叹在镇江府文武面前公然亮相,说明夷洲岛这个秘密叶应武已经不打算在天武军内部隐藏下去了。

    不过李叹并没有接着说话,苏刘义和赵文义也很识趣的不追问。

    几个人都是有些尴尬的沉默,片刻之后就走入了焦山山脚下的议事堂。刚刚迈过门槛,张世杰便微微皱眉看向郭昶,郭昶也不迟疑,等待所有人进来之后,随手将大门关上,方才轻声说道:

    “就在今日上午,在大江之上六扇门截获了一条小船,船上人形迹可疑,一番搜查下来发现从临安某位相公写给对岸扬州李安抚(南宋末年名将李庭芝,镇守扬州,在正史上将在半年后移镇荆湖,统领援救襄阳之重任)的。虽然未曾署名,但是确认是翁应龙的笔迹无疑。”

    “信上怎么写?”苏刘义看向郭昶。

    沉吟片刻之后,郭昶从怀中将信纸拿出来,一共两张,递给苏刘义和赵文义:“信上翁应龙代替贾似道要求李庭芝按兵不动,并且随时做好只身前去荆湖的准备,甚至命令李庭芝······提防镇江府镇海军和镇江府水师。”

    “此事当真?”苏刘义狠狠一拍椅子扶手,微微眯眼,“翁应龙明明知道镇江府在咱们的严密控制之下,怎么会这么傻乎乎的从镇江府渡江?岂不是要将这个信件送到咱们手里?”

    郭昶苦笑一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信使甚至没有从建康府和嘉兴府走,而是直接从临安出海,想要沿着海岸从北,不过终究还是在大江江口让我们抓了一个正着。”

    “大江江口?”苏刘义和赵文义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六扇门竟然已经向东扩展到了大江江口,这一次也多亏了六扇门能够截下来这封密信,否则被贾似道和李庭芝暗中算计了自己还不知道。

    “不光是李庭芝。”郭昶紧接着说道,“很有可能荆湖各处的都统和安抚使都接到了贾似道的信件。并且六扇门也怀疑,贾似道很可能暗中与北方蒙古鞑子勾结。”

    张世杰显然也不知道这些情况,毕竟这只是六扇门的猜测,并没有找到确切证据,所以也没有通知他的必要,当即沉吟片刻之后。张世杰轻声说道:“贾似道如此作为,谋求的是什么?”

    “这也是某前来的原因。”李叹却是突然开口,“贾似道这种事情做得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在他心中,天武军远远要比蒙古鞑子厉害,而且也更能威胁到他的地位,尤其是使君大闹镇江府和平江府,整个江南乱作一团,更让贾似道意识到天武军不可遏抑的坐大了。若是在不将天武军铲除的话,这当朝相公之位恐怕就要和他无缘了。”

    “这不是祸起于萧墙么,都已经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想着这些事情,在背后捅刀子。”张顺面色阴沉,“照某看来,大不了咱镇江府水师和镇海军直接南下进临安,清君侧!”

    “不可!”张世杰和苏刘义几乎是同时拍案而起,而赵文义则是一脸震惊。

    张顺是天武军中叶应武嫡系的嫡系。实际上对于自己头上那个官家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只要使君一声令下。他绝对第一个冲进临安,把那个荒淫无道的官家和贾相公拉下来一刀砍了,让咱家使君当这个天下人的官家!

    或许也正是因为知道张顺是这样的性格,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叶应武当时将张世杰和苏刘义两员沉稳大将放在这里,也有想要暂时镇住他的意思。而且天武军当中除了张顺一直以来的顶头上司苏刘义以及叶应武的亲姊夫张世杰,恐怕有手腕镇住张顺的人还真找不出来别的,就算是张贵都没有这个能耐。

    张世杰和苏刘义自然知道不能这么莽撞,赵文义更是震惊于张顺的言论,这分明就是要造反啊!虽然已经上了贼船。赵文义却并不知道这些家伙肚子里面早就憋着坏想要将皇帝拉下马了,现在突然听闻,自然是心中万分震惊。

    不过对此他也只能苦笑一声,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自己只能跟着向下走了,管他什么的,这个官家自己又何尝看得顺眼?这个大宋,已经腐朽的难以扶持了。

    ——————————————————

    涢水上。

    夜色已经愈发深沉,宋军水师害怕惊动随州城中的蒙古驻军,所以都是一点儿灯火都没有。郢州水师和兴州水师各抽调水性好的士卒在冰冷刺骨的江水当中探路,后面蒙冲战船和楼船缓缓的跟进。

    范天顺靠在座舱的椅背上,闭着眼睛,已经忙碌了一天,整整一天都是在提心吊胆当中度过的,导致现在无边的疲惫不断的蔓延上来。有了黑夜作为掩护,想要被蒙古人发现的可能更低了。

    而且更主要的是,天空中并没有星辰明月,昏暗的天色更难让人发现大军走过和战船前进的蛛丝马迹。

    只要能够在涢水平安撤出去,这一战天武军就算是大胜而归了,整个蒙古骑兵像是被耍猴子一样四处乱跑,两支南下的精锐步骑都被天武军聚而歼之,这样的损失,这样的耻辱,忽必烈胸怀再宽广也不可能继续容忍,恐怕就连阿术也逃不过惩罚。

    从怀中掏出来还带着体温的书信,虽然没有灯火,范天顺却也知道上面写的什么。

    放任天武军在光州全军覆没,不要有任何动作,若能如此,自当高官厚禄,此去仕途坦荡。

    贾相公,你倒是打得好算盘啊!范天顺忍不住苦笑一声,可是若是按照贾似道设想的,自己就不应该进入涢水,就算是进来了也应该抓紧撤退,将兴州水师扔在这里。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将所有的灯火都点起来,让蒙古鞑子发现这支胆大包天的船队和更加胆大包天的天武军步卒。若是如此作为,范天顺敢断言天武军能够逃出生天的寥寥可数。

    然而范天顺并没有做,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黑暗中轻轻摩挲着这封信,忍不住怅然叹息一口气。贾相公,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话根本就是将整个大宋推向深渊?天武军若是没有了,难道你真的以为凭借着襄阳城中那十五万大军,就能够守得住这江山社稷吗?

    重新将信件收起来,范天顺霍然站起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你贾似道还算不上“君”。某范天顺可不是当初的武穆王,就算是十二道金牌又能如何?

    下定决心,范天顺推门走出船舱,冰凉的夜风扑面而来,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前面士卒们忙碌的声音。兴州水师和郢州水师的战船交错前进,所以在黑暗中范天顺甚至都分辨不出来左右船只到底是谁的。

    只不过他此时并不知道的是,左右战船上,手持神臂弩的士卒都是大气不敢喘一声,只等待着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让一侧郢州水师战船上所有站立的士卒全都死在这里!

    刘师勇的坐船就在范天顺的坐船后面,只不过黑暗中谁都看不清谁,所以范天顺并不知道,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刘师勇不知道,他的旗舰本来就一直跟着范天顺的坐船。

    因为叶应武当时说的很清楚,只要范天顺有什么异动,刘师勇可以直接动手。很明显叶使君已经察觉到贾似道肯定会在背后弄出来什么幺蛾子,所以让刘师勇严加堤防范天顺。

    站在船头上,可以大约看见那道独自一人走出船舱的身影。刘师勇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范都统,你是一个英雄,可不要在这个时候做出来什么傻事,到时候不要怪刘某手下不留情。

    刘师勇很清楚,现在前后包围着范天顺坐船的都是兴州水师战船,而且战船上下士卒都已经潜伏好了,能够在范天顺有所异动的第一刻让他尝到背叛友军的滋味。

    只不过让刘师勇惊讶的是,一叶扁舟晃晃悠悠的从前面船上放下,很快就来到了自己的坐船边上。

    “这可是刘都统的坐舰,某家荆湖水师都统范将军求见。”一声低沉的呼喊从下面传来。

    刘师勇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时候范天顺过来是什么意思?不过此时也容不得他犹豫,挥了挥手,两侧埋伏好的弓弩手全都小心翼翼的退去,刘师勇亲自迎接范天顺上船。

    范天顺的脸上带着丝丝苦涩,见到刘师勇一句话都不说,却是一咬牙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书信递给刘师勇。虽然没有预料到范天顺竟然这样坦诚相待,刘师勇在诧异的同时,也已经猜想到这封书信是什么,不过他并没有接过来。

    这种东西,自己既然已经是使君的属下,带领这天武军为数不多的水师船队,就不能和这些东西沾边,否则到时候有理都说不清。

    然而就在两个人有些尴尬的时候,一朵烟花却是突然从最前面的一艘水师战船上腾空而起,旋即在漆黑的夜幕当中炸响!

    周围旷野,都为之短暂光明!

    “怎么回事?!”几乎是在同时,刘师勇和范天顺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而且恐怖和害怕的感觉从脚后跟一直蔓延冲破头顶!

    如此明亮的烟花,就算蒙古鞑子是瞎子,也会发现在涢水上的船队!别说能不能接应天武军,这涢水上云集的郢州水师和兴州水师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一个问题。(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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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宋介绍:
当零丁洋上孤傲的人影只能被后人祭奠,当崖山海面十万军民蹈海成为民族的悲哀,一个名牌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学霸级富二代懵懵懂懂重返七百年前那东南天倾之时,煌煌炎宋、赫赫蒙元,华夏大地上最悲壮的一次文明碰撞从此改变原本的方向。赤旗飘扬神州万里、山河上下,不用等淮上布衣揭竿而起,自有我带领所有华夏儿女进行一场颠覆时代的逆袭。倾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倾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倾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