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倾宋TXT下载倾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倾宋全文阅读

作者:然籇     倾宋txt下载     倾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变生肘腋最难防(中)

    ps:只想对某些人来说,我是诚心接受批评,但是并不代表着我会接受一些毫无意义的批评和吐槽,一个作品的好坏不是你看到第一章就能够判断出来的,谢谢。同时再次感谢那些支持我的书友们,谢谢你们的赞赏和指正

    烟花在天空中炸裂。

    刘师勇看到了,范天顺看到了,整个涢水上的士卒们都看到了。而远处随州城内外,蒙古人也都看到了。

    只不过真正后背发凉的,是距离涢水已经不足两里地的叶应武!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只需要一个蒙古哨骑,就能够让一切都功亏一篑。到底是谁,刘师勇还是范天顺背叛了天武军?还是说在兴州水师和郢州水师当中不可避免的混入了奸细?!

    但是此时叶应武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一天急行军,自己的背都已经快直不起来了,身后人马都是在重重喘息着,谁都没有说话,但是谁都知道自己身边的同伴随时都有可能倒地不起。

    天武军此时已经没有一战之力。

    站在叶应武身边的章诚忍不住苦笑一声,而后面江铁、小阳子,众多的叶应武亲卫和下马步行的百战都将士,都是默默的攥紧兵刃。或许最后的这两里地路,便是一条血肉铺就的死亡之路。

    这里是随州,蒙古在汉水岸边的最重要的州府之一,如果说借助着黑暗还难以发现宋军水师船队的话,那么这一朵突然炸裂的烟花,就已经足以揭示一切了。

    显然对于已经快摸到自家门口的宋军水师很是震惊。不过随州的蒙古驻军反应不可以说不快。很快城墙上下就已经灯火通明,紧接着城门打开。大队的蒙古步骑出城。

    一朵一朵传讯的烟花从城上升起,划破天幕。恐怕正是调集驻扎在城北的蒙古大军。

    不等叶应武下达命令,不远处黑暗中就已经传来马蹄声阵阵,紧接着便是蒙古人震惊的呼喊声和宋军士卒神臂弩射击的声音。不可避免的被发现了,冲在最前面的蒙古哨骑是不会忽略这么一支庞大的步卒队伍的。

    “江镐!”黑暗中叶应武面色如铁,手按佩剑,冷声喝道。

    “末将在!”遭遇蒙古哨骑的第一刻江镐就已经知道这些是肯定瞒不住了,所以急匆匆的赶过来,正好碰上叶应武喊他。

    “天武军前厢,尚能战否?!”叶应武在黑暗中大声吼道。

    江镐连犹豫都没有。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前厢,能战!”

    “前方开路,突进涢水!”叶应武点了点头,“天武军中军就顶在你们后面,只要前厢倒了,中军就上!”

    “末将遵令!”杨宝、江铁等人一齐答道。

    更多的蒙古哨骑从黑暗中涌现,或许是同样被这支仿佛从地里面冒出来的宋军震撼住了,所以一时间他们都没有想起来回头禀报,这刹那功夫便足够了。负责指挥的宋军都头狠狠一挥手,密集的箭矢呼啸而出,将大多数的蒙古哨骑淹没。

    “南蛮子!南蛮子!”远远近近,旷野上都是蒙古人震惊的呼喊声和骑兵前行引起的震动。

    叶应武此时能够做的就是尽量收缩阵型。落在最后面的上千人也已经来不及管他们了,现在的阵型过于细长,若是被蒙古骑兵拦腰截断就真的是大事不妙了。

    马蹄声愈来愈近。就像是黑暗中的利剑,狠狠的刺过来。虽然光芒暗淡根本看不清来得有多少人。但是单从这声音中就可以推测,第一批赶过来的蒙古骑兵至少在五六千以上。甚至破万。

    “中军儿郎,不能看着前厢的出风头,咱们在后面连汤都没得喝。”杨宝飞身跃上马背,他的战马一直给伤兵骑,但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马上伤兵都紧急聚拢,毕竟让他们坐在马背上非但发挥不了多少作用,还有可能因为过于突出而成为活靶子。

    “要吃就得吃肉!”一名宋军都头怒吼着当先迈动步伐。

    虽然很疲惫的,但是在这一刻,却没有一个人落后。杨宝一马当先,身后数千中军士卒怒吼着冲上去,一边奔跑着一边扣动神臂弩的扳机,以同等数量的步卒对付骑兵,而且还是在荒野上。

    可是杨宝没有别的选择,一旦让蒙古骑兵就这么冲过来,上万步卒就会被彻底截断,进一步被分割包围。

    “吃肉?”叶应武无奈的苦笑一声,倒还真的有实用主义的感觉。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既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容不得迟疑了。

    “哐当!”佩剑出鞘,叶应武回头看向江铁,“百战都,随某上!让某看看,没有了马你是不是就怂了,就是孬种!”

    四处都是杀声烈烈,江铁和吴楚材也都已经热血沸腾,当下里纷纷抽刀在手,一言不发,黑暗中每一个人都静静地看着叶应武,只等待着叶应武一声令下。

    只不过叶使君并没有急着向前,而是侧头冲着小阳子看了一眼:“小阳子,带着几个人把絮娘给某看好了!要是出了事情,老子拿你是问,听见没有?!”

    正跃跃欲试的小阳子打了一个寒战,身边杨絮策马上前一步:“使君,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叶应武却是轻飘飘丢下一句话,紧接着怒吼道,“天武军,百战都,随某冲!”

    黑暗中第一个火把在叶应武身边点起,紧接着天武军上下火把依次点亮,在冲天的火光中,一面赤色的旗帜迎风飘扬,上面的“叶”字分外抢眼。

    第一面撑起来的竟然是叶应武的将旗。将旗飘扬,叶应武的亲卫百战都在人群中快步走出。他们的坐骑都已经腾了出来,也顾不上看是谁的马了。叶应武当先翻上马背。

    五百骑兵怒吼着紧跟在杨宝之后冲向那支蒙古骑兵。

    所有看得真切的天武军将士,在刹那间仿佛浑身的鲜血都已经燃烧。无尽的炽热。

    “天武军,杀——!”百战都分成两队,抄起劲弩扣动扳机。

    “天武军,杀——!”大队的步卒狠狠的撞上蒙古骑兵。

    “天武军,杀——!”江镐一马当先,天武军前厢在越来越多的蒙古骑兵当中劈波斩浪。

    ——————————————————————

    烟花腾空而起,刘师勇和范天顺都是脸色大变。

    而前面船队很快就传来骚乱声,在那烟花的余烬中,两个人清楚地看到最前面一艘郢州水师的战船上人影纷乱。而周围的几艘兴州水师战船则是飞快的靠了上去。

    范天顺一怔,旋即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还留了一手,将自己手下不知道哪个人给收买了。

    最强大的堡垒永远都是在内部被攻克,最完善的计划永远都是因为自家人泄密而被破坏,千百年来都逃不过这个定理。

    刘师勇脸色更加阴沉,紧紧攥紧拳头,朗声喝道:“兴州水师各部,备战。斥候船队,加紧寻找使君!”

    不得不说在这个紧要关头刘师勇表现出的镇定还是很令人敬佩的,兴州水师上下是刘师勇亲手操练出来的,虽然只有一个月的磨合。但是也已经足够他们从上到下有着和刘师勇一样的精神面貌。

    片刻之后不远处的荒原上就已经传来了厮杀声。刹那间刘师勇却是下意识地长舒了一口气,这说明使君他们距离这里已经不远了,无论如何要比还有十万八千里强。

    “点火把照明!”既然叶应武他们已经暴露了。而且陆陆续续点起了火把,刘师勇这边也没有什么好遮掩得了。整场战斗也从黑暗中偷偷摸摸的撤退便成了和蒙古骑兵狭路相逢的遭遇战!

    涢水上。灯火通明,兴州水师战船也顾不上有些混乱的郢州水师友军。楼船在前,蒙冲紧随,战船两舷的床子弩全都发出了怒吼。弓弦叩击在箭矢上,粗大的铁箭呼啸而出。

    沿着涢水急速奔驰的大队蒙古骑兵见到宋军水师从慌乱中很快镇定下来,顿时也不敢和宋军水师正面为敌,纷纷调转马头,并且抽出弓弩,涢水并不宽阔,蒙古骑兵即使是在岸边也能够从容的将箭射到战船上。

    “小心火船!”刘师勇手按佩剑,站在船头。

    身后桅杆上“刘”字将旗缓缓升起,在火光中猎猎舞动。

    蒙古在随州并没有水师,但是占据上游用来防御的常见火船还是有的,很快随州水门开启,十多条火船燃烧着从上游直冲下来。早就越众而出的兴州水师两艘楼船同时射出了船艏的床子弩。

    铁箭卷动着风中的涢水浪涛,准确击中最前面的两艘火船。紧接着六七艘小船从楼船缝隙中飞一般使出,知道自己责任重大的宋军士卒都将船桨摇的飞快。

    每一对小船中间拉起来铁索,而后面的楼船则是拼尽全力释放箭矢想要压制岸上的蒙古骑兵。毕竟蒙古骑兵的骑射对于楼船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是对于那几艘小船却是有着很大威胁。

    火船撞在了第一条铁索上,两边船上宋军士卒不敢犹豫,火蒺藜脱手而出,准确落在火船上,前几艘火船刚刚炸成碎片,后面更多的火船就已经重重的撞了上来。

    前面的宋军小船果断放弃了铁索,将拦截任务交给后面的同伴,自己则是将剩下的火蒺藜径直扔向岸边。

    刚刚被楼船上箭矢洗礼过一遍的蒙古骑兵不敢恋战,草草射出手中箭之后赶在火蒺藜落地前窜入周围的荒草丛中。

    对于装备精良的宋军水师来说,这些火船还没有多少威胁,很快就全都被拦截下来,炸成碎片。而威胁解除,几艘楼船继续向前,并且不断地从船上放下小船。

    刘师勇迎着怒吼的冬风。看向身边的范天顺。范天顺毫不犹豫的上前两步:“若是刘都统放心,这涢水上有某。当万无一失。”

    现在也没有别的能够托付的人,刘师勇郑重冲着范天顺一拱手。转身走向船舷,一艘小船已经满载士卒等待着他。

    “兴州水师的儿郎们,咱们在水上是英雄,在地上照样是英雄!”小船尚未靠岸,刘师勇就已经一把抽出佩剑站上船头,“天武军,随某杀——!”

    “天武军,杀——!”无数的水师士卒从船上跳下来,甚至淌着冰冷的涢水向着岸边冲去。这一刻他们没有人看到刺骨的寒冷。因为每一个人的胸膛中都灼热如烈日。

    一面面赤色的旗帜在火光中飘扬,忽明忽暗的光焰里,刘师勇面色如铁,佩剑直指前方。足足两三千名水师士卒很快就将不远处的几支蒙古斥候淹没。

    而身后涢水上有些混乱的宋军水师船队开始集结,更有甚者几艘蒙冲快船径直冲上了河滩,以期能够将床子弩和神臂弩射的更近一些。不只是兴州水师,也不只是天武军,所有的宋军士卒都是面色如铁、双目赤红。

    既然都已经在这里了,那就何妨轰轰烈烈杀他一场。让这些不知好歹的蒙古鞑子知道,爷几个都不是好惹的。

    ————————————

    议事堂中有些让人难耐的尴尬。

    “临安那里可有什么动静?”张世杰不得不开口率先说道。在这里的人当中,除了郭昶和张顺之外,都是不折不扣的中年人。无论是思绪还是心机,都要比留在兴州的那些动不动就被叶应武弄得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们深沉很多。

    这也是张世杰不能一番豪言壮语就有把握让所有人为叶应武效死的原因,也是当初叶应武不得不将张世杰也留在这里的原因。苏刘义还好。赵文义已经算得上是官场老狐狸了,对付这样难免油滑和考虑利益的人。还是张世杰更加稳妥靠谱一些。

    郭昶有些无奈的说道:“上一次在临安包括醉春风在内,大多数的据点都已经被皇城司拔除了。剩下的几个无关紧要,恐怕也是因为皇城司没有放在眼里,咱们也都已经不再与之联络,以防生变,所以临安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当真不知道。”

    张世杰和苏刘义对视一眼,只能苦笑一声。六扇门的苦衷他们自然能够理解,毕竟想要在这皇城司的江南老巢刺探到什么,确实比登天还难,尤其是上一次叶应武大闹江南,固然让皇城司受到了沉重打击,但是也让负责重建的翁应龙对于六扇门和锦衣卫更加堤防。

    “这么说来根本不知道贾相公到底在想些什么?”赵文义微微皱眉说道。

    只不过在场几人都是脸上一沉,整个天武军称呼贾似道为“贾相公”的,怕是已经只剩下眼前这位了吧,也不知道是当初******当的时间太长的一时间改不过来,还是从心底就没有打算改。

    赵文义也不是吃干饭的,看到身边几个人脸色深沉,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当即有些慌张的接着说道:“虽然这样,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临安那位是已经打算在背后捅刀子了。”

    张顺冷笑道:“赵知府心里明白就好。”

    有些尴尬的轻轻咳嗽一声,赵文义不敢再说话了,不知不觉得他的额角已经有汗珠流淌。

    “旭升,你是怎么看的?”苏刘义看向郭昶,抓紧转移话题。毕竟郭昶是六扇门和锦衣卫在镇江府的总管,接触的都是第一手的消息,他的意见和看法不能不考虑。

    “某以为,还是亲自前去一趟临安为好,若是能够得到什么更加详细的消息,也能够及时告知使君。”郭昶轻声说道,“至少某也得前去平江府走一遭,毕竟杨老统领还在平江府,咨询一下他的意见在某看来很有必要。”

    一直沉默没有说话的李叹突然开口说道:“此时正在风口浪尖上,贸然前去临安是不是过于张扬了?”

    郭昶无奈的苦笑一声:“可是是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咱们现在在镇江府,根本就是睁眼瞎,总不能在这里坐视不管。甚至去平江府可能也没有多少作用,湖州、平江府、嘉兴府各个州府的皇城司最近很是活跃,若是能够从中获取到什么反倒是奇怪了。”

    “除了临安以北各个州府,不还有临安以南么。”李叹微微皱眉说道,“若是临安以南,或许夷洲岛水师还能够施以援手。”

    郭昶双眼一亮,旋即冲着李叹一拱手:“多谢长惜先生指点,且别说倒还真有那么一个人在庆元府,倒不如在他那里试试。”(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变生肘腋最难防(下)

    以步卒冲击蒙古骑兵,叶应武还没有傻乎乎到直接掩杀过去,那样只有被蒙古骑兵分割包围并且逐一消灭的份儿,尤其是后面的重装步卒还没有披上铠甲,所以对于骑兵最大的威胁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冲上来。

    “列阵!”杨宝朗声喝道。

    天武军训练可不只是对于个人能力的锻炼,更多的还有对于阵列的训练,这也是为什么叶应武强迫天武军各厢必须将踢正步列入日常训练当中,因为这训练的是铁的纪律和快速的反应。

    几乎随着杨宝一声令下,冲在前后的天武军士卒几乎是同一时间停下了脚步,一个又一个看上去勉强整齐的方阵很快就呈现在蒙古骑兵的面前。紧接着大队手持长矛的士卒沿着队列两侧迅速站好。

    就在长矛士卒站好的那一刹那,蒙古骑兵狠狠的撞在了长矛上!鲜血几乎是在瞬间喷溅出来,蒙古骑兵黑色的浪潮狠狠地拍打在长矛兵的阵型中,整个方阵顷刻之间就向里面凹陷,单薄的第一层防线在第一次冲锋中就被生生撕裂。

    “弓弩手,压制!”所有负责在最前面指挥的宋军都头和虞侯都在声嘶力竭的呼喊。同样刚刚站好的弓弩手根本来不及瞄准,而且也用不到瞄准了,因为他们和蒙古骑兵之间只有两三排步卒了。

    箭矢呼啸,总算是将蒙古骑兵的冲击拦住,不过似乎只能够将时间向后稍微的拖后一点儿。蒙古骑兵的突击势如破竹,第一次在天武军面前展现出了横扫欧亚的铁骑是怎样的威风。

    “天武军,杀——!”杨宝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策动战马带着亲卫冲上去。如果再让蒙古骑兵继续向前冲的话,估计整个阵型就会被拦腰斩断。这些方阵也将彻底溃散。

    指挥使上阵杀敌,中军士卒自然是斗志昂扬,一个个方阵总算是稳住了阵脚,只不过原来勉强整齐的六个方阵,此时只剩下三个还能够勉强支撑,其他的士卒或死或伤。像是被黑暗吞没了一般。

    “上来就折损了一半的人手,竟有如斯威力。”跟在叶应武身后的江铁忍不住咋舌。

    “废话什么,到咱们了。”叶应武回头瞪了他一眼,“单凭着这些步卒根本不可能挡住蒙古骑兵,江铁、吴楚材,随某上!”

    江铁和吴楚材脸上都是肃然之气,蒙古骑兵在这突袭中爆发出来的惊人战力让他们收起了之前的小觑,百战都五百骑兵在步卒后面猛地开始加速,他们刚才已经上去射了一轮箭矢。不过叶应武还是谨慎的带着队伍撤了回来,毕竟让五百百战都冲在最前面实在有些浪费。

    这一次再冲上去,却是不同了。

    叶应武的脸上流露出不应该属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的狰狞杀意,手中短弩猛地一扣,箭矢呼啸刺破距离最近的一名蒙古骑兵的喉咙,叶应武随手将短弩扔到地上,这种射击距离很近的弓弩不但每个人都带有两把,而且很容易生产。所以与其再将其放下,到不如直接扔了为好。

    右手上的佩剑呼啸着在那名蒙古骑兵身上一劈。本来捂着喉咙还想要挣扎的蒙古骑兵径直摔落马背。江铁和吴楚材一左一右从叶应武身侧抢出,短弩射击后,刀剑呼啸,迎接蒙古骑兵。

    百战都五百骑兵是很刁钻的从一个难以坚持的步卒方阵当中穿过去的,前面的蒙古骑兵已经被中军步卒减缓了不少速度,所以被五百骑兵有如割麦子一般砍倒一大片。倒也很容易理解。

    火光中叶应武的将旗迎风舞动,年轻的将军一马当先。而仿佛受到了无穷的鼓舞,原本已经有溃败倾向的宋军士卒纷纷咬着牙继续舍生忘死的顶上去。

    而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三四个方阵零散分布着,阻拦那些突破的蒙古骑兵。因为这三四个方阵后面。就是缓慢前行的伤兵队伍。天武军中军一个又一个的毫不犹豫顶上去,主要也是为了能够保护自家受伤的袍泽走过。

    “使君,蒙古鞑子想要绕到咱们后面!”江铁猛地挥刀逼退几名蒙古骑兵,冲到叶应武身边,混战之中叶应武身上也或深或浅的有了伤口,只不过这个时候哪一个人不是浑身鲜血,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伤,也不知道衣甲上的鲜血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叶应武双目赤红,一把抄起江铁手中的将旗,亲自举着:“百战都,随某转战向后,掩护后路!杨宝,这里要是被突破了,提头来见!”

    叶应武带兵冲阵,杨宝自然也不敢远离他,后路出现蒙古骑兵也让他吃了一惊,不过好在还有四五千士卒在后路掩护,还不至于这么轻松就被突破。若是使君过去,应该还能比这里安全一些。

    来不及细想,杨宝一边拨开近在咫尺的蒙古百夫长劈砍来的刀,一边怒吼道:“末将敢不从命!”

    只不过叶应武并没有听见他的回答,五百百战都此时只剩下了不到四百人,每一个人都是浑身浴血,但是所有人都丝毫不犹豫的紧紧追上叶应武,追上那面赤色的旗帜。

    抓住一个破绽向一侧微微闪开,转而飞快一刀狠狠劈在那名纠缠了太久的蒙古百夫长腰间,杨宝总算是轻轻松了一口气,容不得他放松,当下里纵马上前:

    “弟兄们,使君亲自为咱们掩护后路,能不能挡住这些蒙古鞑子,就看咱们的了,不能跟天武军中军,给使君丢脸!”

    “杀!”杨宝的几名亲卫怒吼着冲上前,手中仅剩的火蒺藜率先丢了出去。

    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每一名厮杀的宋军士卒和蒙古骑兵都是一样的狰狞。

    后路还要比侧翼好一些,一来迂回的蒙古骑兵人数比较少,二来有了充足的准备时间,重装甲士率先冲上去。赤旗招展,百战都从斜地里冲出来。像是脱缰的野马,撞进蒙古骑兵当中。

    迂回过来的蒙古骑兵排成一条长线,前后长,左右短,以期能够减少宋军弓弩的伤害,却没有想到竟然被百战都拦腰斩断。而更多的宋军弓弩手则趁着蒙古骑兵混乱的时候疯狂扣动扳机。

    “转回去。杀!”叶应武收拢身边的骑兵,刚才在黑暗中冲杀都已经散乱了,江铁带着百余人在蒙古骑兵大队的北面,而叶应武和吴楚材带着其余人在南面。

    “对穿,杀!”江铁同样在北面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两支宋军骑兵像是两把利剑再一次犁过蒙古骑兵散乱的阵型。大队的宋军步卒见到使君亲自带队将眼前来势凶猛的蒙古骑兵彻底打散,顿时热血沸腾、怒发上冲冠,一排一排的重装甲士迈动着步伐向前,大斧在火焰中闪动着雪亮的光芒。

    后面长矛兵、轻甲步卒紧随而上。

    这支迂回袭击后路的蒙古骑兵做梦都没有想到宋军竟然敢逆袭,而且打得如此顽强决绝。顿时乱作一团,甚至开始缓缓后退。只不过更加密集的脚步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蒙古汉家步卒终于气喘吁吁的赶到,掩护蒙古骑兵撤退。

    “撤,向涢水!”叶应武朗声喝道,已经用尽了平生的力气,嗓子早就已经喑哑,但是此时也都顾不上了。

    百战都飞快的散开。扰袭一排排冲上的蒙古步卒,而宋军弓弩手掩护。大队步卒飞快转向身后,重装甲士则干脆直接加入到侧翼。

    虽然宋军侧翼几乎被突破,但是蒙古骑兵突袭的速度也彻底消失了,随着后方锣鼓声传响,几乎陷入宋军士卒包围中的蒙古骑兵终于不得不调转马头后退,失去速度后静止的战马和较短的马刀使得坐在马背上的骑兵只可能是长矛兵的靶子。那粗壮的马腿也很容易引起刀盾手的兴趣。

    蒙古骑兵撤退,意味着后面大队蒙古步卒已经冲了上来。

    “撤!”杨宝没有丝毫犹豫。作为一个沙场老兵,他很清楚,这是整个蒙古步骑调整的时刻,虽然短暂。但是已经足够宋军撤退了。若是不能把握好这片刻时间,等会儿被蒙古步卒缠住了就真的陷入死地了,到时候谁都别想跑出去。

    ——————————————

    涢水岸边火焰冲天、大打出手,而在光化军的蒙古水师营寨,却同样是战火连天、杀声一片。

    光化军是曾经南宋在京西南路最北面的州府,也是和襄阳隔汉水相望的州府,只不过这咫尺大小的州府,已经成为蒙古大军云集的地方。也只有将残破的水师安置在这里,才能够让阿术安心一些。

    只不过这一次郢州水师依旧攻上门来了。

    十多艘楼船在汉水上整齐列阵,密集的床子弩箭矢已经营寨扫荡一空,绑在铁箭上的火蒺藜掀起爆炸不断。

    阿术按着佩剑,快速在起火的营寨当中穿行,火焰冲天,黑烟弥漫,整个天空都已经映衬成血红的颜色。只不过这位蒙古南征统帅却是一脸的冷漠,根本没有在意那些就在头顶上呼啸的箭矢。

    前面是一座箭楼,连绵的寨墙分隔着蒙古水师营寨和后面的蒙古各部营寨,只不过此时宋军的箭矢已经越过了水师营寨轰击到后面的蒙古步骑营寨了。

    寨墙上一名年轻的将领嘴角微微带笑,在他的身边一排投石机却是并没有发射还击的意思。

    “张弘范,你到底在做什么?!”阿术铁青着脸,在爆炸声中怒吼道,“还想要烧掉多少营寨才能证明水师的无能?!”

    自从董文炳战死后走马上任的“假水师都统”张弘范有些诧异的看着来人,急忙快步迎上去:“末将张弘范,参见元帅。这里南蛮子的箭矢凶猛,元帅还是抓紧回去为好。”

    “告诉某,到底在做什么。”阿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要说你是在这里躲避南蛮子,某想知道这些投石机为什么连发射的勇气都没有,你张弘范能不能告诉某?!!”

    阿术是真的发怒了,毕竟这几天他肩膀上的担子实际上是最重的,先是两路南下的蒙古步骑全都失去了音讯。让阿术意识到天武军并不是之前那个需要经过血战才能够勉强驱赶蒙古步骑的天武军了,紧接着光州粮草被烧,虽然终于将天武军上万步卒堵死在光州,但是阿术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好值得庆祝的,毕竟和光州的粮草相比,这上万天武军实际上没有什么重要的。

    只要粮草还在。什么时候想要攻打天武军都是阿术决定的,但是现在却不得不抽调精锐骑兵围追堵截。

    虽然还不知道光州那边怎么样的,但是眼前却是实打实的背郢州水师欺负上门了。蒙古水师败了是事实,但是放眼这么多年蒙宋对峙,还真没有哪一次宋军水师这么猖狂的进攻蒙古营寨!

    这脸打的,不可以说不响亮,阿术只感觉火辣辣的疼。而现在顶替董文炳的张弘范竟然就一直在这里窝着,甚至连反击都不敢,更是让阿术有一种伤口上撒盐的感觉。自然是彻底坐不住了,亲自跑到这水师营寨督战。

    张弘范轻轻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带着灼热的感觉,只不过他此时依旧很淡然,不卑不亢的说道:“启禀元帅,宋军水师战船距离太远,投石机就算是使用,也很难打到宋军水师。甚至还有可能暴露了位置,因为沉重来不及转移而被南蛮子摧毁。所以末将认为并不适宜攻击。”

    阿术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毕竟跟随着忽必烈转战两淮大理,立下了赫赫战功,现在被委任为征南元帅总领襄阳事务,忽必烈对他的信任可见一斑,他本身的能力自然更不用说了。

    刚才主要是因为生气。现在转念一想,阿术微微点头:“那宋军水师战船还会向前么?若是就此离去,咱们岂不是吃了大亏?”

    张弘范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末将不敢肯定,甚至现在天色昏暗,即使借助着火光也看不清楚是谁在指挥南蛮子的水师船队。不过按照南蛮子此时的打法。末将以为有六七成把握能够将他们诱骗到营寨左近,到时候投石机一并发威,自然可以斩获颇丰。”

    阿术眉头紧皱,这是在赌博。赌的是他阿术和张弘范自己的前程。别看张弘范是大将张柔的儿子,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差错,就算是忽必烈看在张柔的面子上不杀他,估计此生也难以有所提拔了。

    伸出手拍了拍张弘范的肩膀,对于这个年轻人阿术还是很欣赏的,毕竟能够在乱军当中将仅剩的水师战船拯救出来,已经是不可小觑的能力了,更何况这张弘范做事颇有乃父之风,干练利索又为人睿智,面对宋军水师压倒性的优势,阿术还真的找不出来其他人选顶在这里,所以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张弘范一言不发,只是在片刻之后冲着身边一名百夫长做了一个手势,蹲在围墙边上,阿术清楚的看见不久之后一条没有被摧毁的蒙古蒙冲快船从火海中一跃而出,从宋军战船面前堪堪划过一条曲线,紧接着重新冲向营寨。

    刚才郢州水师以为蒙古战船都已经被摧毁了,所以楼船全都摆在最前面尽量靠前攻击蒙古营寨,现在一条蒙冲胆大包天的冲出来对准楼船一通乱射,不但打乱了郢州水师的节奏,更是让郢州水师各船感觉颜面无存。

    楼船被蒙冲偷袭了一把,这个坚决不能忍!

    一面面旗帜飞舞,宋军楼船停止射击,而是缓缓调转船头,在缝隙中蒙冲快船飞速上前,先冲着熊熊燃烧着的蒙古水师营寨射箭,毕竟蒙古营寨这边至始至终没有用投石机还击,也的确让宋军战船感到诧异,不过在宋军看来,他们就是有投石机也都已经被大火烧的差不多了,所以用蒙冲射一轮箭意思意思就行。

    估计这一轮箭下来,水师营寨里面连能够站着的士卒都没有了。

    蒙冲退却,楼船紧接着缓缓向前,船头的床子弩率先怒吼,刺破火焰和江涛。

    阿术藏身的围墙不断地发出“噗噗”的声音,这是箭矢敲打的声音,也伴随着火舌****的声音。只不过在火光中阿术一脸凝重,只是有些紧张的看向远处水面。

    楼船终于一点一点的逼近了。

    “放!”张弘范冷声下达命令,不带着一点儿感**彩。

    在他身边阿术赞赏的点了点头,这个年轻人,沉稳可堪大用。(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青蛟入江谁人敌

    ps:良心双更(这一周事情少一些,每天挤出来一点儿,总算是多凑出来一章),所以厚颜无耻的求点儿订阅什么的

    “前面是何人?!”火光映衬在脸上,忽明忽暗,刘师勇对着前面不远处绰绰约约的身影喊道。

    一人率先策马冲出来,手起刀落,两支队伍之间仅剩的几名在地上苦苦挣扎的蒙古骑兵已然是首级掉落。江镐这才赤红着眼睛喘着粗气打量着眼前这支依旧整齐的步卒,忍不住怔住了。

    刘师勇越众而出,看着眼前浑身浴血的年轻将军,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可是前厢江都指挥使?”

    江镐抹了一把脸,手上都是红色,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鲜血,听声音他已经想起来眼前是谁了,着急的说道:“刘都统,正是江镐。使君还在后面,刘都统请速速赶开这一片的蒙古步骑,某回去营救使君。”

    说罢江镐就要调转马头,刘师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马缰:“江将军,你们现在人困马乏,根本不可能接着穿透蒙古骑兵的防线了。所以还是某这些水师儿郎前去吧。在上船之前这些儿郎们也都是陆上的好汉,不把使君救出来,某刘师勇这个兴州水师都统,也不用干了,自刎以谢天下。”

    容不得江镐反驳,刘师勇回头怒声说道:“兴州水师的儿郎们,留下来百人帮助前厢的弟兄上船,其余人,随某杀!”

    看着这些斗志高昂的水师士卒冲上去,江镐沉默片刻之后,终究还是忍不住苦笑一声,身后的将士们大多数连站都站不稳了。所以刘师勇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凭借着这些人冲击蒙古骑兵,不啻于以卵击石。可是想起来叶应武还在后面,江镐又忍不住担忧的回头。

    火光冲天,人马身影重重,哪里有叶应武的身影?

    涢水上范天顺同样也是满头大汗。不过现在和刚才相比,压力总算是小了一点儿,两艘楼船和十多艘蒙冲被分出去直接逼近轰击随州,使得涢水西岸的蒙古骑兵先行撤退,没有了来自背后的扰袭,战船来往运输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大多数天武军前厢的士卒走到这里实际上已经没有办法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向前了,无奈之下范天顺不得不抽调郢州水师的人手下船前去搀扶,这也就意味着运人上船的速度大打折扣。

    不过无论是郢州水师还是兴州水师的宋军士卒,看向这些袍泽的目光中都是由衷的敬佩。毕竟就是眼前这些人,将两路南下的蒙古步骑捻成碎末,也是眼前这些人,将光州粮草付之一炬,更是眼前这些人,奇兵西进,冒着被蒙古骑兵包围的危险长驱随州。

    他们创造了太多的奇迹,他们没有辜负“天武军”这三个字后面所代表的荣耀。

    更让水师将士们震撼的是。这支远征而来的大军,他们的统帅并没有像其他宋军将领一样冲锋在后、撤退在前。而是亲自率领着亲卫挡在了整个大军的后面,掩护后路。

    这样的主帅,或许在蒙古那边有不少,但是在南宋这边,却是凤毛麟角。当然大多数的宋军将领已经有很久没有出城作战了,所以他们的表现如何也让人难以猜测。

    江镐缓缓的从马背上跃下。战马疲惫的径直卧倒在地,口吐白沫,显然活不成了。江镐此时却来不及惋惜,连战马都忍受不了这样高强度的作战,后面的将士们同样也是一样的疲惫难堪。所以到最后能有多少人走到这涢水岸边,当真让人焦急和担忧。

    一支上百人的蒙古骑兵从侧翼突然间冲出来,正在陆续上船的天武军前厢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阵混乱。本来还在怔怔看着远方的江镐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拼尽全身力气冲向蒙古骑兵来的方向。

    留下来的水师士卒也就百人,能够延缓一下这些蒙古骑兵的突击速度就已经很不错了。江镐心中咯噔一下,原本的前厢就像是被绷紧的弦、是一群杀红了眼睛的恶狼,但是现在这个弦已经松下来了,连日的疲惫让他们甚至提不起来手中的兵刃。

    若是蒙古骑兵杀入阵中,就等于狮子杀入了羊群,如入无人之境!

    “弓弩,放!”身后传来怒吼声,江镐微微摇晃了一下,无奈苦笑。

    一艘楼船横在几艘坐滩的蒙冲后面,站在船楼上的范天顺面色铁青,如果不是自己一直紧紧盯着江滩,恐怕刚才就出了大事。床子弩和神臂弩同时开始咆哮,仿佛在蒙古骑兵前面拉开了一道幕墙。

    “突火枪,直接上岸!”范天顺现在也顾不上突火枪的珍贵了,能够将江滩保住才是正事。

    几艘蒙冲上忙着搀扶天武军前厢士卒的水师士卒也都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蒙古骑兵弄得一怔,不过旋即反应过来,纷纷抬起神臂弩反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还想杀进来,真是不识好歹。

    上百蒙古骑兵在接连数轮的箭矢中很快消散殆尽,而江镐也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刚才真的命悬一线。仿佛最后一丝力气都已经被抽干了,江镐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人径直倒在了河滩上。

    冰冷的涢水漫上来,打湿衣衫。

    好舒服。

    ————————————————————

    百战都兜了一个圈子,重新绕到杨宝侧翼。此时蒙古骑兵都已经陆续退了下去,本来这些骑兵的任务就是凭借着骑兵冲击的速度将宋军的阵型捣乱,为后面的步卒压上提供机会。

    蒙古骑兵如风一样,来得快去的也快。而大队的蒙古汉家步卒已经迈动着脚步紧紧追上来。

    “务必拦住他们。”叶应武冷声说道,身后还有四百余名骑兵,一番大战下来即使是最精锐的天武军百战都,也不可避免的有了上百人手的损失。

    吴楚材和江铁依旧在叶应武的一左一右,四百多名骑兵时而分散时而聚合,狠狠地凿进了蒙古步卒的阵型中。对于蒙古步卒来说。很少经历骑兵的冲击,所以对于这支突然间杀出来的宋军骑兵几乎没有任何防范。

    就像刚才蒙古骑兵起到的作用一样,冲在前面的两个蒙古步卒千人队很快乱作一团。

    “顶上去,掩护中军弟兄撤退!”一声呼喊从另外一侧传来,紧接着黑暗中迸发出突火枪的光焰。

    紧跟在突火枪后面,神臂弩密集发射。大队的宋军步卒虽然都是手持刀盾的轻甲步卒。但是依旧毫无畏惧的撞进蒙古步卒的阵型中。当先一人纵臂高呼,不是刘师勇还能是谁。

    水师步卒虽然战力或许比不上天武军各厢士卒,但是至少是一支没有经过长途跋涉的生力军,再加上杀出来的突然和火枪弩箭的配合,很快就让混乱的蒙古步卒后退。

    “使君,末将险些来迟,还望使君恕罪。”刘师勇快步走到叶应武马前,拱手说道。

    叶应武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水师将士既然来了。那便和某一起掩护中军儿郎们撤退。”

    刘师勇还没有答应,一支足足四五千人的蒙古骑兵就再一次出现在视野中。水师步卒一共只有两千多人,面对这个人数在自己两倍以上的蒙古骑兵大队,顿时有些慌乱。

    “将士们,某叶应武就在这里,和你们并肩奋战。”叶应武急忙纵马上前,手持佩剑朗声喝道,“弓弩手在前。突火枪居中,一边后退一边阻击。不可慌乱!”

    看着火光中突然冲出来的年轻小将和他身后飘扬着的“叶”字将旗,水师士卒们顿时安心不少,弓弩手和突火枪手很快就站好位置。

    “让杨宝把长矛兵都抽调过来,重装甲士可以上了。”叶应武微微皱眉对江铁吩咐一声。

    刚才追随着百战都撤回来的中军后卫步卒也都陆陆续续赶过来,尤其是那些重装甲士,本来就是体力超群。所以或许他们是整个天武军当中最有精神的人,刚才进攻的蒙古步骑没有支撑片刻就崩溃了,让他们一直手痒痒却没有对手。

    现在又是一支蒙古骑兵送上门来了,那就没有必要客气。

    重装甲士脉动沉重的步伐堪堪挡在步卒袍泽前面,水师弓弩手也趁机在重装甲士的缝隙中射箭。

    蒙古骑兵很快就如同浪潮一样席卷而来。只不过他们拍打在礁石一般的重装甲士上,终究还是无可奈何的化为碎末散去。一把把大斧在火光中挥动,刁钻的箭矢在风中乱窜。

    “蒙古鞑子的进攻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猛烈了。”吴楚材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些蒙古骑兵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凶狠的冲上来,而是在受到重装甲士的阻挠之后便径直向两侧分开。

    叶应武点了点头:“你看那边,随州城已经有火光了,显然水师战船正在进攻随州城,所以蒙古人不想再和咱们纠缠了。”

    果不其然,远处随州城方向,刚才还是星星点点的光亮,现在却已经是火光冲天,随州不仅是蒙古大兵屯驻的地方,更是这左近除了光州外另一个囤积粮草的地方,要是城中的粮草有什么好歹,蒙古大军恐怕就真的要饿肚子了。

    也难怪蒙古步骑都是虚晃一枪径直后退,因为黑暗中谁也不知道宋军水师是真的想要攻克随州城,还是只是为了掩护天武军撤退。弃随州于不顾一味攻打天武军,若是随州有了三长两短,就真的没有办法交代了。这样的险,谁都不敢冒。

    “抓紧走。”叶应武面色阴沉,现在蒙古人只是弄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宋军在进攻随州城,要是让他们反应过来,驻扎在城北的步骑及时赶到的话,恐怕天武军就真的是难以脱身了。

    “不可恋战,速速撤退。”刘师勇高声呼喊,原本就对于这铺天盖地而来的蒙古骑兵心存畏惧的水师步卒顿时松了一口气,开始大踏步的向后退。

    这一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好在之前江镐带领前厢、杨宝带领中军已经来回厮杀了很多趟,所以沿路上除了一两支和大队走散的蒙古步骑百人队之外,已经无人阻拦。

    “神臂弩,放!”杨宝扶着岸边一块石头,一边喘息着一边下令。

    箭矢呼啸着破空而去,紧紧咬着水师士卒不放的那支蒙古百人队直到前面已经是宋军水师战船能够掩护得到的地方,所以也不敢恋战。再加上范天顺见到牵制有效果,派出了更多的战船攻击随州城,让这些蒙古步骑不得不先回去帮助防守。

    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小战船,叶应武轻轻松了一口气。

    无论是如何,自己总算是带着这些弟兄们从光州那等绝地逃了出来。天武军这一次可以说是书写了奇迹。

    眼前一黑,如果不是江铁和吴楚材一左一右眼疾手快,恐怕叶应武就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使君,使君!”左右亲卫急忙簇拥过来,他们这才发现叶应武身上的伤口就有四五道,还有一支箭插在前胸一侧,只不过箭杆已经被他悄悄掰断,这才没有人注意。

    一瘸一拐走过来的杨宝面色阴沉的瞪了江铁和吴楚材一眼,旋即无奈的摇了摇头:“来,某把使君背上船。”

    “远烈!”人群被分开,杨絮快步走上来,看着满脸血污已经晕厥过去的叶应武,眼眶之中打转的泪水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纵横恣肆。看着近在咫尺的叶应武,杨絮紧紧攥着他的手。

    “护卫不周,属下该死。”江铁等人此时再也忍不住了,都是低着头强忍泪水单膝跪地,声音已经哽咽。

    杨絮轻轻叹道:“沙场之上,刀剑无情,不怪你们。现在还是抓紧上船,给使君疗伤。”

    杨宝想要上前,刘师勇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杨将军已经精疲力尽了,还是某来吧。使君几次陷入险境,和某救援不及时有着很大的关系,所以还是让某将使君背上船。”

    话音未落,刘师勇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还请夫人成全。”

    杨絮点了点头,放开叶应武的身躯,径直向着河滩走去,夜风吹动衣衫鬓发,身影分外的孤独。

    百战都将士们都是默然无声,肃然而立,其他还没有上船的天武军将士和水师士卒都是向两侧分开,双目赤红。江铁犹豫了片刻,站起来一把抓起叶应武的将旗,迈动步伐走在刘师勇后面。

    在风中,赤色的旗帜迎风舞动,就像是那远远近近的火光渲染。

    站在楼船上,范天顺脸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刘师勇背着叶应武走上战船。实际上叶应武受的伤并没有在致命的位置,即使是那一箭也只是刺中了右胸而不是心脏所在的左胸,现在叶应武晕厥更多的原因是体力不支和操劳过度。

    毕竟叶应武还是当日纨绔的身板,能够和这些天武军千锤百炼的将士们转战百里急行军,然后又在刚才三番屡次带领百战都突击,凭借的只是最后的意志了。现在逃出生天,晕倒在地却也很正常。即使是刚才天武军前厢都指挥使江镐也是倒在地上良久方才缓缓爬起来。

    这些人终究不是钢铁铸就的,他们也会疲劳。范天顺默默地看着大小站船上东倒西歪的天武军将士。

    但是为了身后的每一寸土地,他们已经竭尽全力。天武军一万五千人北上,现在能够回来的不到万人,但是这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了。一个叶应武亲自书写的奇迹。

    被他们消灭的蒙古步骑人数已经超过了他们死伤的人数,这在之前是根本不可能的。

    “此次叶使君若是平安无事,便算是龙入大海了。”范天顺喃喃感慨道,如此绝地都能死杀出一条血路,在背后做小动作的贾似道还能够将叶应武怎么样?

    这襄阳,别看十五万大军掌握在吕家兄弟手中,但是唱主角的已然注定是叶应武和他的天武军。(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非是小人非英雄(上)

    ps:今天社团有个会议,所以更新晚了点儿请亲们不要介意。双更的订阅量还没有单更多,无言以对啊~

    叶应武缓缓睁开眼睛。

    额头上湿湿的应该是一块锦布,虽然头并不疼,但是晕晕沉沉的感觉让人根本没有力气坐起来。叶应武也不是第一次发烧了,所以这样的感觉还算是熟悉,至少这说明自己应该还活着。

    上方依旧是熟悉的床顶,身上盖着的也是熟悉的锦被,只不过似乎害怕他接着着凉,所以被子足足弄了两层。这还说明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离开这本来不属于他的七百年前的世界。

    我,叶应武,还活着,就在兴州自己的卧榻上。

    房间中只有烛火摇曳,似乎已经是夜晚了,叶应武艰难的支撑着自己坐起来,锦布掉了也浑然不觉。床榻边上陆婉言伏在那里已经睡着了,而另外桌案前的椅子上,王清惠捧着一本书昏昏欲睡,显然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使君,你醒了!”察觉到叶应武坐起来的声响,王清惠随手将书扔下,急匆匆的跑过来。

    “还叫某使君么?”叶应武勉强皱了皱眉。

    陆婉言也听到了声响,本来睡得就不深,欣喜的站起来,见到叶应武勉强冲着她挤出来的微笑,眼泪终于忍不住流淌下来,哽咽的说道:“都已经伤成什么样子了,竟然还有心思和惠娘开玩笑。”

    “某说的不过······咳咳······不过是一个事实。”叶应武轻轻咳嗽着,这才发现浑身上下只要一动弹就有撕心裂肺的疼痛。

    叶应武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陆婉言和王清惠不敢大意。急忙上前扶住他让叶应武抓紧躺着,然后王清惠将已经发热的锦布放进水盆中重新浸泡了一下。

    “这是什么时候了?某睡了多久?”叶应武迟疑片刻之后看向陆婉言。“还有······天武军的弟兄们怎么样。”

    陆婉言苦笑一声:“这已经是夫君晕倒的第三天了,睡了足足三天两夜。现在还在发烧,不过已经差不多退下去了。现在怕已经是三更半夜了,絮娘和琴姊姊妾身让她们先回去休息了。”

    “某想知道,天武军怎么样,有多少人回来?”叶应武微微皱眉,显然以为陆婉言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既然如此天武军的损伤肯定不小,甚至有可能很少有人逃出生天。

    伸手揶了揶叶应武的被角,陆婉言轻声说道:“你放心。天武军损失并不大,只是听说水师有不少战船战损。这些天文、陆诸位都在忙着收拾这些事情,专门吩咐不能打扰使君。”

    叶应武点了点头,伸手握住陆婉言的手腕,虽然没有力气,但是陆婉言也没有抗拒,任由他握着:“婉儿,这些天辛苦你了,你嫁过来没有几天。某就不得不北上,现在又让······”

    陆婉言伸手捂住他的嘴,嗔道:“夫君何出此言?这些不应该是妾身应该做的么,国难当头。夫君北上乃是英雄之举,妾身虽然是妇道人家,却也为夫君感到骄傲自豪。夫君无须自责。”

    两个人从这里低声说着话,王清惠已经跑出去叫人了。几名使唤丫鬟小心翼翼的进来听候差遣。已经在叶应武床榻边照顾了一天一夜的杨絮和绮琴也是很快就联袂而来。

    “都来了。”叶应武喃喃说道,却是忍不住接着苦笑一声。

    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甚至连再一次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叶应武。绮琴和杨絮对视一眼,眼泪之前都已经差不多哭干了,所以两人此时心中悲痛难以言表,却也只能强忍着,任由眼眸之中再一次湿润。

    “不哭,都不哭啊。”叶应武轻声笑道,心中却是忍不住感慨,自己平时在后宅向来是霸道的存在,现在却是让她们看到了最虚弱的一面,换做谁心中都不好受,“某这不是好好的么。”

    陆婉言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叶应武摆了摆手:“也不用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待着,某又不是真的快要不行了,区区小伤也就是过两天的事情,看看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是想要做什么?还有,婉娘,派人通知宋瑞他们一声,明天早晨便可到此处来见某,某有事情要问他们。”

    “明明是你要逞强!当时江铁和吴楚材这两个也是木头疙瘩,就应该直接先把你弄到船上去。”杨絮忍不住嗔道,当时她被不得不奉命行事的小阳子以及几名亲卫护卫着直接去河边,最后却看到的却是晕厥倒地的叶应武,想想就无比自责。

    “当时啊······”叶应武回想着宛如前一刻的涢水岸边血战,终究还是忍不住苦笑一声,“怎么可能呢,咳咳,不要忘了,某是叶应武,是他们的叶使君啊。”

    虽然声音很轻,但是每一字都重重敲击在在场几个人的心中,陆婉言无奈的摇了摇头。后宅这几个姊妹都很清楚,叶应武说的一点儿没错,若是当时临阵脱逃,那就不是叶应武了。

    一名婢女捧着刚刚煎好的药过来,随行的还有一个老人,却是大夫打扮。叶应武轻声说道:“婉娘,你们先都回去休息吧,不要太累了。絮娘,你先留下。”

    知道叶应武肯定也是有事情要问杨絮,所以陆婉言等人纷纷看向那名老大夫,自然想要知道诊断的结果。老大夫似乎也有些紧张,毕竟眼前的不是别人而是堂堂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叶应武,现在整个兴州甚至汉水两岸州府,谁不知道叶使君在光州和随州杀得尸山血海的出来,甚至在一些百姓的口中,叶应武已经快被神化了。

    伸出手搭在叶应武的手腕上。老大夫急忙低头。叶应武轻声说道:“老人家,咳咳。无需如此,某叶应武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兽。”

    老大夫摸了一会儿。方才站起身来弓腰说道:“使君不要这么说,这是要折煞小老儿,现在谁不知道使君的赫赫之名,能够为使君诊病也是小老儿的荣幸。”

    “说说吧。”叶应武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轻声吩咐,“某也很好奇自己到底怎么了。”

    “使君现在有些伤寒发热,”老大夫轻声说道,“之前伤处都已经用如圣金刀散涂抹包扎,血早就已经止住了。所以还请使君放心无需担忧。主要是因为使君连日奔波疲惫,身体本来就已经虚弱不如前,所以才会有如此昏迷之症状,倒非大碍,卧床五六天即可。”

    如圣金刀散?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怎么有一种武侠小说的即时感,感觉还不如金疮药靠谱呢。不过现在自己是在七百年前,连绷带都没有,所以也只能“入乡随俗”了。(注:这个如圣金刀散是专门请教的学中医的同学。从医书上查到的,应该还是靠谱的,毕竟中医这一块儿不是很懂)

    “小老儿开的这几副药,里面主要都是补血退热所用。使君但可放心。”老大夫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然后躬身退下。

    叶应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陆婉言她们也跟着老大夫离开。目送她们的身影远去。杨絮急忙回过头:“夫君现在气血虚弱,还是好好休息为上。外面事务都有人打点,以文宋瑞和陆君实的能力。难道使君还有所牵挂?”

    叶应武轻轻叹息一声:“某还是放心不下,先说说吧,这一次涢水到底怎么样,实话实说,你个小妮子想要撒谎某还是有那么三分能耐看得出来的。”

    杨絮捧着药碗,轻轻吹着,片刻之后方才说道:“天武军北上一万五千人,最后上船的带上伤卒一共九千五百人,受伤的有一千多,大多数的伤兵都在之前的战斗中没有站着走出来。兴州水师和郢州水师战船攻打随州,突破水门后撤退,微有伤亡。如果不是因为水门被破,随州鞑子乱作一团,恐怕能够回来的人更少。”

    “还有呢,婉娘不是说水师受挫?”叶应武狐疑的看向杨絮。

    “先把药喝了,你让妾身慢慢说嘛。”杨絮难得撒娇的白了他一眼,“当时为了迷惑随州驻军和蒙古屯驻大军,郢州水师都统范将军曾经派遣郢州水师大部楼船北上攻击蒙古水师营寨······”

    “败了?”叶应武皱眉说道,以郢州水师的实力,十多条楼船若是连一个水师营寨都打不破就是在有些难堪了。

    杨絮迟疑片刻,点了点头:“败了,本来水师营寨已经残存的蒙古水师都已经被焚毁,水师战船前进攻击后面的蒙古步骑营寨,可是谁曾想到蒙古原本埋伏好了投石机等着水师送上门来,结果楼船超过半数沉没,剩下的船队还没有掉过头来,就被上游来的火船冲入阵中,最后逃回来的也不过只有赤马、蒙冲之类的小船十多艘,可以说是惨败。郢州水师大多数的船只付之一炬。”

    “上游?襄阳没有察觉?”叶应武有些诧异的看向杨絮,却是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

    杨絮摇了摇头:“没有,襄阳没有任何反应,事实表明这些火船很有可能就是从襄阳城外对面的汉水上释放的,但是襄阳城中并未发出任何提醒的烟花信号。”

    狠狠地一砸床沿,叶应武长叹一声,吕文德、吕文焕,你们这是在作孽啊!郢州水师虽然并不强大,但是却也是十多条楼船、三四十艘蒙冲的船队规模,就这么付之一炬。更何况还有船上那么多水师将士,能够逃出来的必然屈指可数。

    “知不知道蒙古水师的统帅是谁?”叶应武紧接着问道,蒙古水师俨然是提前摆好了一个圈套,以仅剩的水师战船甚至营寨作为诱饵,最终让郢州水师元气大伤。

    杨絮轻轻喂了叶应武一口药:“你少说话,本来声音都哑了,现在还生气,早知道妾身就不应该告诉你这些。”

    叶应武却是没有心情戏弄她,中药入喉的苦涩也顾不上了:“能够做出如此断臂求胜的蒙古水师统帅,不是等闲之辈。”

    “嗯,”杨絮轻轻答应一声,“锦衣卫已经探明,蒙古水师统帅唤作张弘范,是蒙古元帅张柔的衙内。不过此人倒还真的在之前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地方,不过是董文炳对他颇为赏识罢了。”

    张弘范?!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

    张弘范,你终于还是出现了,在这乱世,果然无论是自己怎么将它改的面目全非,真正有能力的人,无论英雄豪杰还是小人枭雄,终究都会在其他的任意时间出现在这个大舞台上。

    ——————————————————

    叶应武总算是醒了。

    这对于一直提心吊胆的文天祥等人来说,不啻于惊喜。虽然一群整个江南西路最优秀的医匠都保证叶应武只不过是因为过于疲惫和失血而晕厥,但是只要叶应武一直沉睡不醒,文天祥等人心头就犹如一直压着一块大石,难以放下。

    天武军这一次不可以说大,也不可以说不大,因为天武军前厢和中军实际上都有不小的损失,因为叶应武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文天祥等人商量之后,将天武军左厢紧急集结调到北岸协助前厢剩下的兵马防守田家镇,后厢也全面开进半壁山沿线,而从北面撤回来的士卒接替左厢、后厢的任务,帮助百姓们垦荒。

    这样的安排,虽然江镐和杨宝都有些不太满意,但是看到已经憋屈了太久的王进那副谁敢反对就和谁拼命地样子,以及前厢、中军士卒却是疲惫难以为继的事实,方才不得不答应。

    有了足足一万两千天武军左厢进驻,再加上原本的五千天武军前厢以及大江上游弋的天武军兴州水师,整个田家镇的守军实际上很快飙升到两万以上。

    宋军声势浩大,据天险而守,原本因为放过了天武军满腹牢骚的蒙古东进骑兵几次想要南下,都被阿术派人阻止了。这支曾经几度关乎天武军生死存亡的上万蒙古骑兵不得不抑郁北上光州。

    叶应武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兴州——当然这背后也有文天祥趁机推动——心中兴奋和感激的百姓纷纷聚集着蜂拥上叶府,只为了能够给使君送上一个鸡蛋、一件布匹聊表心意。

    可以说文天祥和陆秀夫等人对于时机的把握能力还是很强的,叶应武在兴州的民心也再一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按照一些人私下里的话来说,兴州百姓已经是“知有使君而不知有天家”。

    至于连带着,天武军征兵的地方又是再一次人山人海,大部分从北面而来的青壮甚至一些周围州府的青壮将兴州各个县征兵处挤满。更有甚者一些人号召周围荆湖南路、江南东路等处的有志青年一起前来天武军投军。

    按照天武军各地的不完全统计,光是在这几天内投军的青壮就有足足两三万,相当于现在天武军两个厢的编制。文天祥的反应不能说不快,江镐和杨宝等将领都被拉了壮丁,前去各处负责挑选合适的兵员,知道此事重大,虽然放心不下叶应武,江镐和杨宝也是领命去了。趁着现在民心火热抓紧把缺失的人手补齐同样是一件大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非是英雄非小人(下)

    ps:今天苏城大雨,拜谒南宋韩蕲王世忠之墓,道路泥泞,但是走到那里雨停,离开时又是倾盆而下,仿佛就是专门让某前去拜访的,幸甚至哉,难以言表。

    两浙西路,庆元府。

    庆元府提辖杨守明缓缓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夜色阴沉,只不过杨守明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些,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醉意,甚至不得不用手搀扶着墙壁才能够勉强向前。

    后面的亲兵想要上来搀扶他,却被杨守明一把推开。杨守明抬头看着空荡无人的街道,忍不住嘴角泛起无奈的苦笑,没想到某杨守明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也曾经是呼风唤雨的人物,现在却沦落到这等地步,当真是可笑啊,可笑!

    之前叶应武火烧慈溪,杨守明也跟着提拔,尚且在欣喜中,怎料叶应武和叶梦鼎离去之后,对于这个和叶梦鼎明显有着关系的新官,贾似道一党很是厌恶,找了一个借口又将剿匪有功的杨守明重新贬为庆元府提辖,只不过这一次却并不再是之前那个提辖了。

    杨守明手下的都头换成了清一色的贾似道一方的人,根本就不听杨守明的调遣,等于现在这个堂堂庆元府提辖就是一个光杆司令。这还不算,或许是感觉这个独自留在庆元府无依无靠的提辖很是好欺负,贾似道一党的官员在被叶应武“百般摧残”之后,怒火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杨守明身上。

    先是家中起火、妻儿烧死,紧接着是失窃丢失了不少钱财,曾经在庆元府呼风唤雨的杨守明很快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每天买醉的样子。或许是良心发现,又或者是感觉把人折腾成这个样子才最解气。那些平日里上蹿下跳准备收拾他的官员,却都将这个受气包抛到脑后。

    街坊邻里谁不知道这个平日里为人和善而且为庆元府立下赫赫功劳的提辖实际上是被人陷害的。只是大家人小力微,也只能尽量的接济一下或者只能看着杨守明踽踽独行的背影叹息。

    好人不得好报啊!

    杨守明很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被这些贾似道一派的官员百般陷害排挤,毕竟当初叶梦鼎在庆元府,自己曾经全力支持他,并且在剿匪中表现的很积极,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让曾经碌碌无为的叶应武一飞冲天,现在听到“叶应武”三个字,就连贾似道都是无比头痛。

    只要自己能够证明当初和叶梦鼎并没有勾结,就万事大吉了。可是偏偏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证明,而且身后有没有什么靠山,成为这个倒霉鬼倒也在情理当中了。

    前方黑漆漆的小巷中突然间走出来一道人影,只不过扶墙前行的杨守明只是用醉眼斜斜的瞄了一眼,没有在意。反正现在半死不活的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要是来杀他的,那倒解脱了。

    “可是杨提辖?”那名黑衣男子却是毕恭毕敬的一拱手,“我家先生有请杨提辖前去相会,不知道杨提辖可否赏脸?”

    杨守明打了一个机灵。能够认识自己的,也就只是这城中人了,可是对于这个黑衣男子自己并没有多少印象,当下里杨守明冲着身后那名亲兵摆了摆手。那名亲兵本来就已经厌倦了伺候这样落魄的提辖,刚才想要搀扶他也不过是怕杨守明真的倒下了自己就真的不好交代,现在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

    杨守明回头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一声。片刻之后轻声说道:“某就是杨守明,你家主人倒是好小气。不走明路子,偏偏要钻这小巷。不过好久没有人邀请过某了,某去一趟又有何妨,但请前面带路吧。”

    那名黑衣男子微微点头,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夜风一吹,杨守明清醒了不少,索性咬牙跟上去,他也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搞得如此神神秘秘的,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

    进来的不只有文天祥一个人。

    兴州通判陆秀夫、永兴县知县谢枋得、大冶县知县江钲、通山县知县叶应及、天武军前厢都指挥使江镐、天武军中军都指挥使杨宝、六扇门都指挥使章诚、总管天武军兵甲粮草并转运事宜江铎,几乎可以说现在在兴州的天武军文武都来了,济济一堂。

    叶应武冲着文天祥看去,良久之后方才轻声吩咐:“都坐吧,无需如此拘束,某又不是吃人的怪兽。”

    江镐、章诚这些原本就喜欢和叶应武闹得家伙,现在看到堂堂叶使君如此虚弱的样子,却都是再也没有心情调笑打趣,每一个人脸色都是一样的沉重,尤其这几个将军更是流露出自责的神情。

    如果不是他们任由使君冲锋在前,岂会有这样的事情?!

    “宋瑞,你先说说,现在情况具体怎么样了,某也想知道阿术接下来想要干什么。”叶应武轻声说道,他的嗓子在涢水之畔就已经喊哑了,后来发烧更是一直哑着,到现在还是隐隐作痛不敢开口大声说话,只能尽量压低声音。

    文天祥点了点头:“现在左厢已经顶上去了,蒙古鞑子全线后退一直到光州,倒是有足足三万步骑调集到了随州。不过按照现在的态势,阿术想要南下的可能性并不爱,毕竟此一战下来,阿术原本勉强超过襄阳的兵力再一次捉襟见肘,继续分兵攻打我们实在得不偿失。”

    “另外呢,川蜀和镇江?”叶应武淡淡说道,阿术的反应在预料之中,尤其是原本对他造成了很大威胁了郢州水师这一次不可以说损失不惨重,趁着这个机会向汉水南岸派遣更多的斥候才是正事,这支接连让他吃瘪的天武军还是等着以后再对付为好。

    “两淮蒙古鞑子和淮南守军各有调动,不过双方都没有贸然进攻。”文天祥急忙回答,“倒是川蜀热热闹闹的有几次交手。刘整大军上一次元气大伤,所以勉强击退了高将军(高达)的进攻之后。就在张将军(张珏)抵达之前一直大步后撤到潼川府,成都府蒙古鞑子闻风而动,兵临达州,两位将军不敢恋战,都已经收兵南下。”

    这倒是在预料之中,毕竟现在川蜀双方的力量达到了少有的平衡,所以谁都别想奈何谁,宋军和蒙古军在川蜀战场所能够做到的就是相互牵制使得对方难以支援襄阳。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因为川蜀兵力锐减。蒙古不得不将刘整这员大将留在潼川府坐镇以防宋军突袭挑衅,这也使得原本历史中刘整北上拜见忽必烈的事情难以发生。没有刘整明确地指出襄阳宋军的强大和虚弱所在,忽必烈依旧难以下定决心在襄阳展开决战,也就是的蒙古的国力一时间还没有办法完全投入襄阳战场。

    也就是说,如果叶应武能够把握住现在蒙古尚未倾国而来的一线时机,有可能将襄阳战局胜利的天平彻底压向南宋。

    当然这也只能算是现阶段叶应武一个美好的设想,毕竟千百年来的经验表明,时代总是在不断的螺旋前进,所以就算是没有刘整点出来南宋的要穴所在。忽必烈早晚有一天也会明白的。

    “现在各处以修整为上。”叶应武轻声吩咐,“某看来需要卧床几天了,所以天武军以及兴州的大小事务都要落在诸位的肩膀上了,不过祭奠战死牺牲将士的典礼。可以稍稍拖后几天,等某能够下地了再说。另外宋瑞,让镇江府他们加紧训练镇海军。镇江府水师随时做好西进的准备。”

    “敢不从命!”一众将领官员全都拱手说道。

    叶应武微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真的开心还只是不想让他们过于担忧。似乎想起来什么,叶应武转而看向叶应及:“兄长。新研制出来的火器还要加把劲,某将来还有大用。”

    叶应及郑重答应,他虽然是叶应武的兄长,但是却也是兴州通山县的知县,重担在身,站在这里也没有那个功夫上去嘘寒问暖了,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这个自己看大的小弟快快好转。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吧,”叶应武闭上眼睛,轻声说道,“这时间倒是过得挺快,不知不觉得已经八个月了······”

    文天祥微微一怔,八个月?好像也正是在八个月之前,叶应武和他前去慈溪,这轰轰烈烈的大幕才拉开的吧?八个月之前的自己,又何曾想过此时此刻会站在这里,身后是兴州,是天武军?

    “让将士们好好过个年,当然百姓们也不能亏待。”叶应武轻声说道,“咸淳三年就要来了么?这一年,怕是注定不简单啊。”

    忍不住流露出来一丝苦笑,文天祥等人对视一眼,咸淳三年自然不简单,显然叶应武是想要和阿术在襄阳一决胜负了,这一年关乎着两个王朝的决一死战,怎能简单。

    “使君好好休息,某等先行告退了。”不敢再耽搁叶应武休息,陆秀夫带头,一众人拱手后快步离去,毕竟一场大战下来需要他们忙碌的事情还有很多,叶应武成了甩手掌柜他们可不能也跟着撂挑子。

    等待文天祥等人离开后,陆婉言和王清惠一前一后走进来,后宅四个人也是分作两班,陆婉言和王清惠一起,杨絮和绮琴一起,轮流陪着叶应武。

    “夫君又说了不少话吧。”看着轻轻咳嗽的叶应武,陆婉言轻轻责备着,后面丫鬟将煎好的中药、水盆一一端上来。

    “不说不行啊。”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

    王清惠将锦布递给陆婉言,陆婉言一边换掉叶应武额头上的锦布,一边轻声说道:“你就这样不听话吧,妾身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刚才外面有很多百姓送来鸡蛋什么的······”

    叶应武缓缓点头,终究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这说明兴州的百姓中就心里牵挂着自己。做人做到这个份上实际上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方青天”了。

    “要是送来,每一个人收一个就好,意思意思也罢。否则百姓们心里都放不下。”叮嘱陆婉言一声,叶应武却发现站在一侧的王清惠脸色有些古怪。“怎么,惠娘。你有事?”

    王清惠终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陆姊姊就是这么做的,你们两个还真是夫妻同心,这都能够想到一块儿去了。”

    陆婉言顿时“呀”了一声:“你这小妮子,怎么口无遮拦。”

    话音未落就要去拧王清惠。

    叶应武看着她们两个嬉闹,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而看向王清惠:“惠娘你知道么,某和你陆姊姊能够夫妻同心,主要是我们已经有过一些深入浅出的交流了,所以要是什么时候咱们也能有一些交流的话。这夫妻同心自然也很正常。”

    “你!”王清惠俏脸通红,狠狠一跺脚,却是飞快地跑了。

    陆婉言忍不住轻轻推了叶应武一下,笑道:“都已经是堂堂叶使君了,怎么还这样口无遮拦的。”

    叶应武翻了翻白眼:“你看现在某都已经成了这样了,自然只能口无遮拦了,难道娘子还想要哪里没有遮拦?夫君拼了这条老命倒也可以满足你的要求,毕竟咱们夫妻同心嘛。”

    “喝药!”陆婉言对于这个无赖束手无策,只能气恼的将药碗端起来。恐怕只有苦涩的药水才能够让他闭嘴了,“你说哪里有这样的叶使君,亏得百姓们还都说你是大英雄呢。”

    “英雄?”叶应武微微一怔,忍不住苦笑一声。“英雄或许谈不上,毕竟某还真没有想要当英雄的心意。当然要说某是小人,那也不能乱泼脏水不是。”

    不是英雄。不是小人,你说他是平常老百姓更不可能。刹那间两个字浮现在陆婉言的心头,枭雄。乱世之枭雄!

    怔在那里,片刻之后陆婉言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管是英雄是小人,还是什么别的纷纷扰扰了,先把这药喝了。”

    不管怎么说,他是叶应武,是自己的夫君,也是这片小小天地的支撑,叶家、天武军,终究不能没有他。

    ——————————————————

    杨守明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

    坐在他对面的赫然便是当初的死对头,那个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是杨守明相信自己终生难忘的李叹。李叹依旧是当初那样的一身灰袍,只不过这灰袍洗的一尘不敢,穿在身上既有平凡又有肃杀的气息,让人更加难以捉摸这个曾经东极岛海寇的军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坐在李叹一侧的,则是一名更加年轻的男子,白袍玉带,颇有大家衙内的风范,只不过杨守明并不是妄活三十多年,这个年轻人眉宇之间透露出的气质绝对不是那些平日里在花街柳巷逞威风的大家衙内所能够比的。

    “李······叹?”杨守明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还不断地晃着脑袋试图让自己回忆起那个名字。正是眼前这个李叹,指挥着张麻子的海寇在庆元府周围逍遥来往,如入无人之境,一直到叶梦鼎父子前来,才总算是将这支海寇制服。

    在这之前,张麻子和李叹带领的海寇一直是杨守明的心腹之患。

    “没想到杨提辖竟然还记得某。”李叹轻声笑道,“当时一面之缘能够让杨提辖铭记至今,实在是某的荣幸。”

    “你们找我?”杨守明迟疑片刻之后说道,李叹的声音中的带笑,让他很明白对方只不过是礼仪性的客气,可不真是把这当成了荣幸。转念一想也对,自己现在只是一个落魄提辖,又怎么当得起?

    李叹含笑点头:“没错,所找的正是杨提辖。坐在某身边的这位便是镇江府郭通判,准确说来应该是郭通判找杨提辖。”

    郭昶举起酒杯冲着杨守明郑重说道:“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郭通判,镇江府?”杨守明却是反应有些迟钝,喃喃念叨着,似乎突然间明白过来什么,“你们是叶应武叶知州的人?”

    对于这一次叶应武在江南搅起来风风雨雨,杨守明还是很清楚的,或者说他现在也应该算是半个被波及的受害者,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将叶应武怎么样,那些人也不会把怒火撒在自己身上。

    “是的。”郭昶放下酒杯,镇江府是叶应武的地盘,这在稍微占据高位的人之间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杨守明一语点破,自己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什么。

    对于这样直爽的汉子,还是坦诚些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你们都已经找上门来了,那便说说吧。”杨守明有些随意的说道,“某现在这个样子,想来也帮不了你们什么,不过既然都已经被强行弄成叶应武的手下爪牙了,那么给你们做点儿事情反倒是某的分内之责了。”

    杨守明的话语中带着难以言表的苦涩和伤感。他现在已经家破人亡,而且手下也被架空,或许现在投奔叶应武已经是唯一的希望了,这是那些贾似道一党的官员逼着他做出这个决定的。

    对视一眼,郭昶和李叹忍不住一笑,这样的结果也是他们早就已经预料到了的,杨守明走投无路,没有别的选择了,而且那些人和他有杀妻烧房之仇,杨守明叛变的可能性也很小。

    郭昶轻轻咳嗽一声,开口缓缓说出。(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上)

    ps:从2015年9月8日开始更新,至今已经八个月了,而在这本小说中,衙内也已经走过了八个月,也算得上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巧合吧。这是一百万字之前的最后一章,这一章发出去,代表着这本书突破百万字了。八个月来有你们陪伴走过风风雨雨,很是荣幸。我们并肩前行的道路,依旧很长!

    宋咸淳二年,除夕。

    兴州永兴县。

    已经是年底了,天越来越冷,朔风卷动这北方的杀气在街道上席卷。白墙黑瓦的江南楼阁却似乎不依不饶的挺立着,没有要屈服的意思,就像是不远处城墙上那一面面猎猎舞动的赤旗一样。

    毕竟是年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已经少了不少,即使是有那么几个人走过,也都是行色匆匆。

    叶应武站在院子中长长伸了一个懒腰,折腾了足足五天,自己总算是能够安安稳稳的站在地上了,这种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只不过并不敢让叶应武呆的太久,小阳子急忙上前想要将叶使君给弄回去。

    叶应武一天天好转,吴楚材终于忍不住告假回家,而江铁也趁着快到年底的喜庆气氛和铃铛成亲。为此叶应武还专门派人送去了贺礼,还让天武军百战都大队人马上去撑场子,总算是让江铁这个家伙在城里风光了一把。

    当然,吴楚材虽然不在,江镐他们还是不辱使命将江铁灌倒了送进洞房里面去的。

    叶应武摆了摆手:“你小子这些天也不用跟着,回家去吧。”

    小阳子就是这永兴县里的人,也正是因为离家近,所以才一直跟在叶应武左右护卫。当下里小阳子有些着急,梗着脖子争辩:“使君。这可不行,夫人还有两位都指挥都让属下盯着你。”

    “给老子滚!”叶应武却是突然发火了,怒声说道,“你小子到底是听谁的?!到管家那里拿上一份东西,给老子滚得远远地,上元节之前不准回来。”

    小阳子怔了片刻。旋即冲着叶应武郑重一拜,脸上带笑的飞快走了。对于这些在叶家前院值守的将士,叶家都准备了钱财布匹,算作叶应武发给他们的“压岁钱”,也是的将士们得到意外之礼后一个个笑逐颜开,咱家使君做什么事情都是不一样啊!

    叶应武冲着小阳子离开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这小子这个时候跑的倒是挺快。

    轻轻舒了一口气,叶应武忍不住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虽然是江南。却也并不代表这冬天就不冷,叶应武现在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曾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那个时代所流传的一句笑话,“北方人以为南方不冷,南方人以为北方人不怕冷”。

    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小冰河期,所以即使是江南,这个时候温度怕是已经也在零下五六度了,只不过没有温度计很难得知。

    叶应武缓缓走过月洞门,前面就是后宅。毕竟是第一天能够下来活动活动,所以明明知道文天祥他们不会把什么东西放在自己的案头上。不过叶应武还是下意识的走到前院议事堂中扫了一眼。

    见到叶应武过来,杨絮急忙迎上前,她身上里面粉色短比甲掩映着褙子的衣领,外面又披了一件雪白的裘衣,虽然是冬衣,却依旧勾勒出曼妙修挺的身姿。

    自从叶应武生病卧床之后。后院四个人都是亲自上阵伺候的,反倒是铃铛这些大小丫鬟没有了用武之地。叶应武这一次也算是偷偷跑出来,当时杨絮伏在床边似睡非睡,叶应武蹑手蹑脚的跑出来,竟然也没有让杨絮发现——或许是因为前世这种一夜情之后跑路的事情干得实在是不少——不过现在看来杨絮气鼓鼓的样子。看来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你,你知不知道大冷天的自己还生着病?”手指轻轻点了点叶应武的胸口,杨絮忍不住嗔道,“这样出去你是想要干什么,要是找不到的话整个后宅非得炸开锅了不可。”

    叶应武轻轻一笑:“在床上窝了一周了,下地走走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样子,莫非某叶应武比蒙古鞑子还可怕?”

    叶应武没有事,杨絮就放心了,知道自己在扯皮这方面远远不止叶应武的对手,杨絮索性只是微微一笑,向前走去:“几位姊妹都已经在后面等着了,毕竟是除夕,使君难道还打算上哪里去?”

    径直上前揽住杨絮,叶应武轻声说道:“走吧,这除夕是要守岁的,难道某还得跑到襄阳城下找阿术守岁不成?”

    杨絮嘻嘻一笑,没有回答。

    穿过九曲回廊,前面的水榭原本熟悉的罗帐都已经被撤去,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防风帘幕,来来往往的婢女捧着炭盆,显然也在忙着布置。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王清惠的声音:

    “喂,你们两个倒是知不知羞?”

    杨絮顿时脸上一红,可是刚才叶应武偷偷的上下其手,她早就浑身软瘫,全靠叶应武搀扶着,此时哪里还有力气挣脱出去。而叶应武置若罔闻的向前走了两步,方才猛地一回身,将猝不及防的王清惠一样揽进怀里。

    “呀,你放开······”王清惠挣扎了一下,想起来叶应武大病初愈,也不敢让他怎么样,只能顺着这位“病号”的意思了。

    “这样咱们三个没羞没躁的,谁都不嫌弃谁了。”叶应武哈哈一笑,拥着两个人径直走入水榭中。

    水榭里面已经装饰上了红绸带,四方都是红色,一来有过年喜庆的气氛,二来也和天武军的赤旗颜色相呼应着。陆婉言和绮琴一前一后站在那里,因为没有了铃铛这个颇有几分领导头脑的丫鬟,王清惠的贴身丫鬟晴儿和陆婉言的贴身丫鬟青萍此时正忙得晕头转向。

    “要是叶伯在就好了。”叶应武有些懒洋洋的说道,之前每年叶杰都能够将家里布置的妥妥当当的,现在这两个十**岁的小姑娘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比得过叶杰。

    “就知道说风凉话。”王清惠忍不住嗔道。

    叶应武随意看向还没有被遮挡起来的池塘,笑着说道:“这扑面的风却是挺凉快。在这风里说的话,可不就是风凉话?”

    “呀,你就知道狡辩!”对于叶应武的无赖,杨絮直接选择了无视,而显然还没有磨练出来的王清惠气得直跺脚。

    微微松手,叶应武却是脸上浮现出郑重的神色。开口吟诵道:“君问因荷而得藕,妾言有杏不须梅——”

    这正是当初在韩园叶应武戏弄王清惠的时候两个人做出来的对联,现在回想出来此间的深意,怎能不让人羞涩难当?王清惠终于忍不住这样被调戏了,猛地挣脱了叶应武的怀抱,直冲到绮琴身后:“琴姊姊,使君他欺负我!”

    绮琴和陆婉言这才发现叶应武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见到叶应武生龙活虎的样子,两人也算是放心了不少。绮琴索性轻笑着说道:“惠娘,那你说说他是怎么欺负你的,说的详细了姊妹们自然给你做主,不能让这家伙逍遥法外。”

    “这······这不能说······”王清惠下意识的绞动手指,迟疑起来,不过她也不是愚笨之人,旋即明白绮琴这是不怀好意跟着叶应武一起捉弄他,顿时又羞又恼。“琴姊姊,你向着谁啊!”

    叶应武翻了翻白眼。径直走过来便想要捉住王清惠:“她是我娘子,你说向着谁啊?”

    而陆婉言在一侧微笑着拦上来,几个人封堵,王清惠无奈之下只能一头扎进陆婉言的怀里,说什么也不肯出去。陆婉言忍不住一笑:“惠娘,你看啊。你还称呼他使君,这分明是没有把自己当做这家里人,那妾身和你琴姊姊这些使君妻室,怎么能胳膊肘向外拐呢?”

    “来,惠娘乖。叫声夫君听听。”杨絮也趁机加把火,明显是站在了叶应武一边。

    陆婉言也轻轻将王清惠向外一推,正好送进叶应武的怀里。叶应武哈哈大笑着将惊慌失措的王清惠搂紧:“怎么,还想反抗?”

    王清惠却是死死咬着唇,俏脸滚烫滚烫的,死活不开口,大庭广众之下这两个字可不是说叫就能够叫得出来的。

    看到王清惠委屈的都快哭了,叶应武方才轻轻笑着松开手:“好了好了,不闹了,大除夕夜的你看看你们,把惠娘逼迫成这个样子,这成何体统啊,嗯,成何体统?!”

    “妾身这不还是为了夫君么?”陆婉言笑着回答,看向水榭外面,“已经快到傍晚了吧,这天怎么阴沉沉的?”

    话音未落,仿佛是老天爷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一样,一片晶莹的雪花从天而降,紧接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自天空倾洒。不只是陆婉言,就连叶应武等人都怔在那里,不过旋即女孩们爆发出欢呼声,也顾不上寒冷的,都跑向外面的露台。

    “这还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场雪呢。”叶应武看着瞬间空荡荡的身边,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感慨道。

    到了七百年后,小冰河期已经过去,南方的雪就越来越少了,而且即使是下雪也很难积雪(08年的大雪算是特例),所以导致在宋代逐渐出名的西湖“断桥残雪”的美景再也难重现世间。

    现在要是去西湖,恐怕就可以看到如此景致了吧?

    叶应武凭栏看着外面的飞雪,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息。冰凉的感觉涤荡心肺。

    ——————————

    天色愈发昏暗,外面风雪飘扬,已经下了两个多时辰了。

    红烛已经陆陆续续点燃,厚厚的帘幕遮挡,虽然看不见外面的雪景了,但是却也无须感受那种刺骨的寒意。饶是如此,陆婉言她们也都依旧穿着比甲,而叶应武更是不得不裹上一层厚重的大衣,对此虽然叶使君叶大人尝试着想要挣扎,不过还是在陆婉言带头的威胁下不得不妥协了。

    叶府后院虽然楼阁亭台众多,但是一来其中大多数都是荒废的,二来这些庭院大多以小巧玲珑为主。颇符合江南园林的设计风格,所以除了这水榭,也找不到其他更开阔一些的地方了。否则自然不会让大病初愈的叶应武到这只是简单有些防风措施的水榭中来。

    一张大桌摆在正中间,上面铺盖红布,丫鬟们将大大小小的饭菜送上桌来,虽然只有五个人。但是却依旧是九菜两主食一汤的架势,在古人那里“九”是数之极,加起来一共十二,又对应十二地支生肖和一年的十二个月,而十二是两个六相加,自有“六六大顺”之意。

    只不过陆婉言专门叮嘱了清淡一些、量少一些,免得浪费。叶家虽然并不是饥寒交迫、入不敷出,但是如果一味铺张浪费的话,传出去毕竟对于叶应武的名声不好。

    叶应武当仁不让的坐在主座上。左手为尊,则是正房陆婉言,而右手则是绮琴和杨絮,王清惠坐在下首,毕竟她现在只是有半个名分,叶应武也有心想要借以对于她刚才总是不屈服实施“惩罚”。

    五个人都坐下了,却是一言不发,一双双眼睛看向叶应武。叶应武一怔。房才意识到应该自己先说话,当下里端起酒杯。清了清嗓子:“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某废话不多说,新的一年里面自然是先要祝愿你们姊妹和睦,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某叶应武既有治国平天下之愿想。便应现有‘可齐之家’,家和事兴,蒸蒸日上。”

    刚刚说完,叶应武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知道叶应武此刻开心,陆婉言只是微微一笑。冲着一旁有些担忧的几人轻轻摇头。喝着点儿酒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叶应武晃了晃杯子,方才诧异的说道:“你们一个个的看着某做什么,怎么不喝?”

    绮琴等人方才醒悟过来,纷纷笑着将杯中酒饮尽。

    “那啥婉娘,把那边的东坡肉给某弄过来,折腾了这么久,当真是‘三月不知肉味’了,某都快忍不住了。”叶应武刚才一家之主的形象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筷子敲打瓷碗,高声呼喊。

    “来来,给夫君端上去。”陆婉言酒量不好,这是叶应武在镇江就证明过的,一杯酒下肚红晕就浮了上来,当时怕也顾不上什么叶应武大病初愈不能多吃肉的禁忌了。

    杨絮当即嗔道:“夫君,少吃一些,莫要别人以为咱家连肉的买不起,传出去岂不让街坊笑话。”

    “而且还把孔圣人的话弄得乌烟瘴气的······”王清惠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声,不过叶应武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当即夹了一筷子东坡肉,笑着说道:

    “惠娘,是不是在背后说某坏话呢?”

    王清惠一惊,当即连连摆手,不过叶应武好不容易抓住了她这个把柄,自然不想轻易放过,打量着筷子上闪动着光泽的五花肉,叶应武咬了半口之后径直递过去:

    “你就承认了吧,来,把这块肉吃了,就放过你。”

    “这是你咬过的呀!”王清惠像是受惊的小兔子,只不过还没有跳起来就被眼疾手快的杨絮摁住了。

    叶应武顿时戏谑的说道:“亲都亲过了,还怕这个?好吧好吧,这么好吃的东坡肉某还舍不得给你呢,这样吧,惠娘才女之名也算是有所耳闻,作一首词,要是做的好的话就放过你,惠娘以为如何?”

    王清惠苦笑一声,不过旋即眨了眨眼睛:“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哪有这样逼着人家作的,使君怎么不作一首诗?说的倒是轻巧。”

    “可以,”叶应武含笑看了她一眼,将东坡肉放进嘴里,片刻之后说道,“不过某也是有条件的,惠娘要是敬某一杯酒,某就真的作一首词出来,不知道惠娘意下如何?”

    顿时陆婉言、绮琴和杨絮三人都开始鼓噪起来,王清惠恨一咬牙,索性真的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着毕恭毕敬的走到叶应武面前:“小女子敬使君一杯酒,还请不吝赐教。”

    叶应武微微皱眉,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说干就干,旋即戏谑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又趁着王清惠不备在她的唇上一点。王清惠不明所以的怔在那里,有些尴尬。

    无奈之下实际上唯一一个被叶应武这么捉弄过的绮琴只能开口解释道:“惠娘,夫君让你用嘴喂他。”

    王清惠惊呼一声,杯中酒险些洒出来。叶应武得意的笑道:“有没有胆量,某答应你,这诗词肯定会一直做到你满意为止,这已经很划算了,你问问在场的几个姊姊,某什么时候这么便宜过她们?”

    “惠娘莫不是不想要诗词了?”陆婉言在一侧轻声笑道。

    王清惠狠狠地瞪了叶应武一眼:“不能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叶应武哈哈笑道,只不过下一刻就笑不出声了,因为王清惠径直含了一口酒像是小猫一样扑上来,两个人还没有吻在一起,叶应武就被硬生生的掀翻在地。

    一对人儿就在地上滚葫芦一般滚了好久,吓得陆婉言她们急忙站起来,叶应武的烧不过是昨天才退的,身上伤口还没有痊愈,这个折腾法可不要出事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下)

    ps:今天是史上前所未有的三更(因为被风雨所阻,只能窝宿舍),突破百万字第一章,用三更庆祝一下。这两章都是欢乐章节,家里长短,两章过后基本上就到了襄阳决战了,图个热闹,我也休闲一下

    叶应武得意洋洋的站起来,拍了拍手一副吃抹干净的表情。而王清惠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唇,方才呸了一声,紧追上去:“喂,说话算话,可不能反悔。”

    微微一笑,叶应武抄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旋即说道:“那好。且听着。

    荆山青,楚山青,锣鼓喧天四海平,悠悠乐此生。

    笑南风,斗北风,任尔东西鼓荡风,天地云水晴。

    不知意下如何?”

    (注,这首《长相思》是在过年的时候在饭桌上临时写出来祝酒用的,后来趁着没忘记了下来,只能说是符合了《长相思》的押韵,此间的意境就难登大雅了,在此聊作铺垫,还望不要见笑。)

    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王清惠,而是陆婉言,因为当初她和叶应武在后院诗词相答,正是用的《长相思》(又称《山渐青》《越山青》)。回想起来当时两个人单纯的爱慕,到现在终于历经磨难携手共风雨,心中自然是暖暖的难以言表。

    这《长相思》虽然带着叶应武桀骜不驯的风格,但是也只能算是诗词中的平常之作,甚至有种大白话的感觉。王清惠有些不满的瞥了叶应武一眼:“怎么,叶使君就打算这么应付了事?”

    叶应武一笑。哥的杀手锏都还没有使出来的,你个小姑娘着什么急啊。当下里慢慢悠悠的将酒杯递给绮琴。虽然不想让他再喝了,但是绮琴也想知道叶应武还能做出来什么诗词。只能无奈的斟满。

    “不满意?那好啊。”叶应武轻轻一笑,径直向前走到帘幕处,猛地一扯,厚厚的帘幕分开,呼啸的风扑面而来,飞雪萦绕,在水榭中肆意舞动,很快站在栏杆边上的叶应武身上就有一层薄雪。

    轻轻抿了一口,叶应武笑着说道:“杯中雪。杯中酒,何妨以此酒敬天地。”

    话音未落,尚温的酒水滑出一道银亮的弧线,落入池中冰面上。

    陆婉言急忙想要上前,就连王清惠也不忍让叶应武就这么迎风站着,只不过此情此景,在场的人都已经被震撼住了。

    白衣男子挺直腰杆站在风雪中,叶应武耍帅的感觉良好,当即也不再拖延。朗声诵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此处能够镇场子的也就只有****太祖的沁园春了。叶应武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搬了过来。尤其是在这个大宋偏安江南的时代,能够提及北方大河、长城的诗词少之又少,再加上此间流露出的“欲与天公试必要”的气概,更是让陆婉言、绮琴等人被镇住了。

    王清惠更是下意识的抄起水榭中原本就有的书架上的笔墨:“晴儿,速速磨墨!使君,这可是《沁园春》的上阕?不知道下阕又是如何,使君可否速速道来?”

    轻轻舒了一口气,叶应武在心中感谢了一声太祖爷爷,刚想要接着念出来的时候,一名婢女急匆匆的跑过来:“启禀郎君,诸位娘子,门外有自称邀月楼琼鸾娘子者求见。”

    “琼鸾妹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绮琴微微一怔,按理说作为邀月楼的花魁娘子,琼鸾此时应该坐镇邀月楼才对,不过转念一想这个花魁娘子实际上已经算是半个邀月楼的老鸨了,早就已经退居幕后不再应酬交际了,区区一个邀月楼还真的困不住她。

    邀月楼实际上是天武军锦衣卫和六扇门的总部所在,对于琼鸾,杨絮也很是熟稔的,实际上上一次蒙古步骑压境,叶应武依旧悠然上青楼的事情,这兴州大街小巷谁不知道一二,所以琼鸾即使是对于陆婉言来说也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夫君?”陆婉言轻轻一笑。

    叶应武顿时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点了点头:“请她进来吧,加副碗筷。既然来了便不能冷遇,否则有违叶家待客之道。”

    绮琴和杨絮已经联袂迎出去了,而王清惠也是将叶应武刚才上阕《沁园春》写下来,墨迹未干。只不过她此时也不着急让叶应武接着念,而是和陆婉言一样戏谑的看着他。

    还没听说有大过年的除夕夜冒着这么大的风雪来,这位琼鸾小娘子明明是摆出了一副不回去的架势么。

    叶应武也是有些头大,现在家里后宅四个妻妾,杨絮还好,另外三个没有一个不是聪明的跟妖精似的,现在又多出来一个不明不白的琼鸾,自己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啦。”陆婉言看着叶应武尴尬的样子,忍不住笑着上前替他披上衣袍,“夫君在外面怎么样呢,妾身实际上是管不到的,也不想对夫君说什么,毕竟夫君在家中后宅一直都是顺着妾身的意思。所以不论夫君做什么,妾身都一应帮忙打点就是。”

    而王清惠则是有些不满的轻轻哼了一声:“姊姊不要惯着他。”

    轻轻拥了一下陆婉言,叶应武冲着王清惠挑衅似的挑了挑眉,意思是你这个丫头不要动不动就拆台,否则之前的事情咱们还得好好算账,总之不能让你好过。

    片刻功夫,帘幕掀动,琼鸾莲步轻移,微笑而来,青色绣花长比甲外面是大红色的短袄,既有清丽之气,又不失应和除夕的喜庆。当然换句话来说,主要是人美。这就够了。

    鬓角尚且带着未化的雪花,显然是走过外面九曲长廊的时候并未撑伞。来的颇急。陪在左右的绮琴和杨旭也都是含笑看向叶应武,一副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姊妹可管不到的表情。

    “奴奴见过叶使君,使君卧病在床,未能探望,还望使君见谅。”琼鸾当即行礼,毕恭毕敬的说道。

    叶应武一点头:“反正也没有外人,何须如此客气,先坐下歇歇吧。”

    听到这句话琼鸾俏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没有外人?虽然在场的都是叶应武的妻妾。而自己更是天武军体系中的,要说是没有外人倒也找不出来差错,因为叶应武在天武军文武官员议事上经常如此称呼,以表示在场都是可以信任之人。

    但是现在可不是议事堂,而是在叶家后院。

    没有外人,可不只有内人了?琼鸾顿时心乱如麻,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为好。只不过似乎陆婉言几人并没有注意到这里面的问题,都是上前行礼,宾主尽欢。

    只不过叶应武好像被忘记了一般。

    忍不住苦笑一声。叶应武重新回头看向漫天的风雪,果然后宅这些妖精心里面再打什么算盘自己还真是看不明白,想来以后有必要多多加深她们之间的姊妹感情了,不要整天勾心斗角的。

    “使君。你的《沁园春》莫非真的只有上阕?”王清惠总算是打破了叶应武的尴尬场面,不满的说道,“刚才是谁满口答应要写到妾身满意为止的?妾身现在可并不满意。”

    “酒来。”叶应武一挥手。

    身后陆婉言鼓励的看了琼鸾一眼。绮琴和杨絮也是微笑着轻轻推她,琼鸾俏脸通红的端着酒壶上前为叶应武斟酒。送到眼前的自然不能放过。叶应武趁机在琼鸾侧脸上香了一口,琼鸾猝不及防下落荒而逃。除了刚才已经深受其害而心有余悸的王清惠,其她几人自然是纷纷掩唇轻笑。

    “************,”叶应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余音绕梁,叶应武爽朗一笑,就被脱手而出,落在地上破碎,只不过叶应武置若罔闻,眼中已经弥漫上醉意:“爽快啊,爽快!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老天爷,你就睁开眼看看吧,这世间,终究是某等的世间,容不得你猖狂!”

    只不过此时厅中五女却都是脸色微变,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反诗,叶应武连大宋艺祖(赵匡胤)都不放在眼里了,这种“我主沉浮”的霸道之气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大宋臣子的身上。

    更合适出现的,是在一个王朝的缔造者身上。

    对视一眼,早就已经揣摩出来叶应武不会被一个昏庸无能的宋廷拘束住的杨絮和琼鸾,都是流露出一丝会心笑容。这一点儿已经是天武军内部的公认的了,叶应武从来都不想做英雄,也不想做小人,他想做的是枭雄,是操莽之辈。

    文天祥他们现在在追求的,也是从龙之资!从龙要趁早,这个在熟读史书的一众文武心中,分外清楚。

    绮琴向来不喜欢参与这些纷纷扰扰,只是单纯喜欢叶应武这一阕《沁园春》的意境,索性径直走到水榭一角已经摆好的“绿绮台”处,素手跳动,弹出来的依然是《沁园春》的曲调。

    陆婉言和王清惠默默地看着卓然而立的叶应武,终究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使君非是凡人,她们以后或许也难以有安宁日子。不过无论如何,既然已经在这里了,便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最后一个字写完,王清惠长长舒了一口气,眼前的诗词中流露出磅礴浩荡的胸怀,自有比肩天地的王者气息流淌在字里行间。轻轻一笑,王清惠重新换了一张纸,挥毫泼墨,笔走龙蛇,却是用狂草重新将这首词写了一遍。

    琴声渐起,叶应武笑着拉好帘幕,手敲打着墙壁,仿佛想要应和这曲调。而琼鸾则是长身而起。随手从发髻中抽出金簪,乌发有如瀑布垂落。在光焰中平添三分娇艳。这个邀月楼的花魁娘子脚步轻盈,径直在琴声中缓缓舞动。以簪为剑,赫然便是一段剑舞。

    除夕喜庆日子,不适合舞刀弄剑,所以虽然叶府之中刀剑不少,琼鸾却是径直以金簪为剑,此间的心意也可见一斑。

    琼鸾越舞越快,就像是迎着风雪盛开的花朵,而琴声也是紧紧追随这她的身影脚步,愈发快速。叶应武的手不在敲击墙壁。而是低低随着琴声哼动,脚步一转,已经侧身琼鸾身侧,一把揽住她。

    就在这一刹那,琴声攀上高峰之后戛然而止。

    水榭中安静的只剩轻微的呼吸声。

    琼鸾在臂弯中轻轻喘息着,叶应武笑道:“可愿随某?”

    “奴家卑贱之人,恐难······”琼鸾顿时下意识地回答,声音很轻,显然心中也很是矛盾和纠结。

    叶应武无所谓的看着她:“那又何妨。护你周全的能力,某叶应武还是有的。”

    仿佛是被针刺到了,琼鸾轻轻惊呼一声,猛地扑进叶应武的怀里。已然是泪如泉涌。

    外面突然间传来轰响声,本来就没有完全合上的帘幕被风吹开。

    风雪夜幕中,一朵朵绚烂的烟花绽放。紧接着是人们一浪一浪的欢呼声,追随着那烟花。一直到天地的尽头。而在这之中,象征着除夕已过的钟声悠悠然回荡着。

    新的一年。已然到了。

    叶应武微微一笑:“此处寒冷,不适合守岁,咱们回去吧。”

    话音未落,却是揽着琼鸾先行,还不忘伸出手冲着王清惠招了招,看着陆婉言她们揶揄的目光,王清惠俏脸有如火烧,不过还是乖乖的靠了上去,被叶应武搂个正着。

    左拥右抱,今天某也享受享受齐人之福。

    ————————————————

    “砰!”巨大的声响从外面传来,却是爆竹的声音。

    叶应武打了一个机灵猛地坐起来,大过年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怀里的陆婉言懒洋洋的睁开眼:“夫君,什么时候了?”

    “鬼知道。”在陆婉言的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叶应武头痛欲裂。

    昨天晚上谁知道闹腾到了什么时候,反正到最后事实是所有人晕晕沉沉陆续睡着了,所以叶应武到最后都没有实现自己的宏伟梦想,妻妾满罗床是不假,可是自己指着良心发誓什么都没有做。

    另外一侧王清惠同样是睡眼惺忪,推了推叶应武,随手抄起床边的外衣批上坐起来。叶应武打了一个哈欠,一把将她拉过来:“干什么去,不用慌,外面天才刚刚亮,肯定还很早。”

    “夫君,冬天天亮,已经不早了。”绮琴已经惊醒,本来就是靠在软垫上睡着的,所以睡得并不沉,不过一向早睡早起的她还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只不过睡的正香的杨絮翻了一个身,两人在榻上滚作一团,这一下包括另外一边的琼鸾,整个床上的人都惊醒了。

    叶应武无奈的说道:“大早晨的你们折腾什么,要是没事做的话,那么咱们就找点儿正事做。”

    陆婉言轻轻一笑,伏在叶应武耳畔吹气如兰:“不知道夫君想要做什么正事?”

    被这么一吹,叶应武半边身子都下意识的酥了,当下里也毫不犹豫的猛地往被褥里面一钻:“当然是传宗接代的正事。趁着现在北面南面的好不容易老实了,终于能够好好地传宗接代了。”

    “现在是白天,夫君!”被叶应武在被子底下偷袭成功的杨絮顿时惊叫道,只不过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叶应武在光天化日下呵呵哒了的绮琴一边笑着闪开,一边将还没明白过来的琼鸾遮掩在身后。

    趁着叶应武钻过去对付那边三个,王清惠和陆婉言相识苦笑,却是抓紧下床,这家伙明明是第一个把所有人惊醒的,反倒理直气壮如斯,更像是一个无赖,而不是堂堂叶使君。

    昨天放在床上的小桌也被掀翻在地,叶应武哈哈大笑着将杨絮卷进怀里,还不忘指手画脚:“琴儿,抓住婉娘,还有惠娘,别以为你能够跑的了。”

    “夫君有本事自己去,何必指使妾身。”绮琴轻声嗔道,叶应武顿时生气也似猛地舍下已经放弃抵抗的杨絮,钻到绮琴那里。因为后面遮挡着琼鸾,绮琴躲避不及,只能无奈的挣扎一下,“夫君,新年早晨的,不要闹了好么。”

    “这是闹么?”叶应武理直气壮的说道,“照某看啊,是之前爹娘没有好好叮嘱你们。老叶家人丁单薄,你们再这样不思进取,岂不是真的要给某落下一个‘不孝’的声名?”

    “夫君你这不是······”绮琴还想争辩,叶应武已经解开她的衣带,绮琴急忙伸手挡住,一时间也顾不上说什么了。

    “琴儿乖,你入我叶家门最早,要给姊妹们做个表率。”叶应武像是诱惑小孩吃糖的怪蜀黍,“要是再不能给叶家续上香火,你扪心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么?”

    绮琴被叶应武说的一怔,叶应武却是趁机将衣带彻底解开。这下里就算是绮琴不答应,也容不得她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残雪未消春犹远(上)

    尚未到中午,文天祥就已经前来拜访。不只是文天祥,还有他的原配欧氏以及子女几人,实际上就是再传统不过的“拜年”。

    叶应武一边让陆婉言带着后宅出面接待文天祥家眷,一边和自己这位货真价实的师兄以及首席谋士走入一侧的议事堂。

    看着神清气爽丝毫没有病态的叶应武,文天祥也是轻轻松了一口气,微笑着一拱手:“使君痊愈如此之快,的确令人欣喜,属下在此先行向使君道贺。”

    叶应武笑着向前虚扶一下:“师兄何必如此客气,你我师出同门,师兄又一直陪同小弟不离不弃,这份情谊岂是其他所能够比,师兄客气反倒是让某浑身不自在了。”

    叶应武怎么说,一来是因为让文天祥毕恭毕敬的当小弟,对于来自七百年后的他来说总是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别扭,所以两人还是以师兄弟相成比较妥善;二来自然也有想要安抚、鼓励文天祥的意思。

    也不知道文天祥看穿了几层,只是点了点头:“使君精神如初,那属下就放心了。有几件事情还需要和使君商讨,不知使君可有空闲?”

    现在毕竟是新年第一天,按照宋代制度,官员都是处于休假,整个春节一直到元夕,实际上也就是在正旦大礼的时候忙碌操劳一番,其他时候都是在享受家庭之乐。

    所以此时想要召集天武军文武官员议事也是不太可能的,索性文天祥就以拜年的方式先来向叶应武禀报。当然这肯定之前也和陆秀夫他们私底下通好气的。

    “说说看,能有什么大事?”叶应武微微皱眉。新年第一天,某还忙着接着回去进行传宗接代的大事呢。谁这么闲得慌出来找事。

    文天祥沉吟片刻,轻声说道:“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大事。主要就是昨天夜里襄阳吕文焕带领上万步骑突袭蒙古在襄阳城外的营寨。双方激战了一个多时辰,不过似乎阿术早有防范,不但渡过汉水临阵指挥,还就地发起了反击。死伤如何现在尚未见分晓。”

    “除夕夜里偷袭,竟然还败了?”叶应武顿时怔住,这个吕文焕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虽然能够坚守襄阳六年确实不是等闲之辈,但是好像叶应武记得这六年中吕文焕几次率军出城,每一次都是惨败而归。

    这一次被阿术轻而易举的打退。倒也在情理之中。

    “知道始末么?”叶应武轻声问道,也顾不上让人看茶了。

    “此次夜袭只是斥候传来的消息,”文天祥解释道,“具体怎么样还需要六扇门、锦衣卫传来更加确切的消息。接到后估计诚弟会过来当面禀报的。”

    叶应武点了点头,斥候能够探查到这个地步,却也是很不容易了:“还有别的事情?”

    “嗯,那位王福将军,昨天就已经送樊城去了,他已经承诺回去和牛将军商量。”文天祥接着说道,“还有那位使君专门派人从琼崖请来的黄小娘子已然到达镇江府,不日便将来到兴州。”

    黄道婆来了?叶应武轻轻松了一口,或许这已经算是最近比较好的一件事情了:“某知道了。等到黄小娘子来了,某会亲自和她商谈的。这一次贾似道没少在咱们背后捅刀子,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尤其是郢州水师那边。”

    如果不是郢州水师中间有人被贾似道收买,暴露了涢水上水师船队的行踪。恐怕天武军的损伤也不至于这么惨烈。事后六扇门和锦衣卫对郢州水师进行了大规模的排查,范天顺也是气鼓鼓的将全部亲卫派出去帮忙。总算是将十名罪魁祸首就地正法。

    可惜至始至终都没有找到他们勾结贾似道的铁证,所以现在还不能因此牵扯到贾似道身上。但是最后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大家自然都心照不宣。

    除了郢州水师,还有镇江府在出海口截获的小船,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贾似道这一次就没有打算让天武军从北面回来,这也是为什么至今朝廷那里都没有对得胜归来的天武军做出褒奖。

    恐怕临安高层也都是乱作一团了吧。

    文天祥沉着的应了一声:“这个六扇门和锦衣卫都已经做出应对,不过如何属下尚不知道。”

    “师兄好一个一问三不知。”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好了好了,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贾似道再怎么样,战功在这里摆着总不能折腾出来什么惊涛骇浪。”

    文天祥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什么自己该说,什么自己不该说,要是自己把六扇门和锦衣卫的消息都张口就来,那么六扇门和锦衣卫到底是谁的属下了?他文天祥岂不是在分化拉拢叶应武手下的力量?

    对于任何一个统治者来说,这都是不能够触动的底线。文天祥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此间道理。

    “师兄还有别的事情么?”叶应武轻声笑道。

    “属下无事,此来主要也是为了向使君拜年问好,使君现在应当还以休养为主。”文天祥急忙恭敬的说道。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叶应武笑着摆了摆手,“现在已经临近正午了,若是师兄尚有空闲,不如留下来吃饭吧。下午某打算到天武军各个营寨中去看一看,不知道师兄可否愿意同行?”

    文天祥一怔,旋即有些担忧的看向叶应武,使君大病初愈,又是过年第一天就要去天武军营寨,到底是放心不下他这些儿郎,还是说这年没有过完,使君就打算再次北上?

    这一次吕文焕偷袭失败,非但损失不小,而且对于襄阳城中的士气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阿术估计是有**会趁着这个机会采取动作,尤其是这几天寒冷。大江上尚有浮冰,汉水却是已经冰封。郢州水师和兴州水师都只能望洋兴叹,对于阿术来说当真是千载难逢。

    “某还是放心不下襄阳啊。”叶应武轻声说道,缓缓走出议事堂。

    昨天夜里风雪很大,现在虽然停了,但是地上的积雪已就可以没过鞋底。叶应武站在台阶上看着院落中一片银装素裹,却是径直蹲下身抓起一把没有人踩过的新雪。

    冰冷的雪在手中渐渐化开,叶应武有些出神。

    ————————————————

    新年第一天,章诚却并不在兴州。

    在一众兄弟中,江镐和王进都已经有了妾室。而叶应武更是快凑齐三妻四妾了,唯独章诚和马廷佑这两个家伙依旧是孑然一身。不过他们也不过是马上加冠的年龄,倒也不用着急。

    毕竟六扇门和锦衣卫不是让人省心的两个部门,一时间章诚和马廷佑也抽不出时间来成家立业。

    马廷佑亲自坐镇田家镇,而章诚更是直接一路北上郢州。因为在除夕夜中吕文焕偷袭蒙古营寨失败,整个六扇门和锦衣卫都随之紧张起来。襄阳是蒙宋对峙的最前沿,按照叶应武的吩咐,襄阳城中是有六扇门和锦衣卫双重人手布置的。

    周围的州府也是都有两个组织的联络点,随州一战中。如果不是没有打算夺下随州,恐怕只需要让城中六扇门和锦衣卫四处放火捣乱,就有可能为水师提供机会。

    战马飞快,奔驰在官道上。马蹄翻飞,掀起来雪与泥。如果仔细看上去,会发现章诚浑身上下都是泥点子。很是狼狈,丝毫没有锦衣卫和六扇门的统领应该具有的形象。

    但是他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十多名骑兵紧紧簇拥着,前面郢州水师的营寨寨门上传来呼喝声。

    “天武军都统章诚。求见郢州水师范都统!”章诚高高举起手中的腰牌,在冬日里惨淡的阳光中金牌散发着光亮。

    大早晨的谁都不想折腾,见到来人一口纯正的江南口音,士卒丝毫没有犹豫就敞开了寨门。章诚暗暗舒了一口气,郢州水师的防卫这么松弛,说明应该蒙古大队还没有渡过汉水。

    范天顺并没有回城,依旧在营寨中度过的除夕,他的精神明显不好,不过依旧坚持出门迎接。对于章诚范天顺并没有很深的印象,但是他却很清楚叶应武手下精锐的斥候密探就掌握在这个年轻人手中,这也是为什么身为郢州水师都统制,范天顺依旧放下身段。

    “章将军别来无恙?”范天顺迎风快步走来,也顾不上满地的泥泞,“有失远迎,还望章将军不要见怪。”

    章诚轻轻松了一口气,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见过范都统,末将此次前来有重要事情想要询问范都统。”

    “外面风寒,还是进去说吧。”范天顺勉强挤出来的三分笑容已经消散干净,襄阳城外的夜战他知道的速度丝毫不比天武军慢,毕竟郢州就在襄阳南面,章诚大年初一的就前来拜访,显然是真的有急迫要事需要商量,而且十有**就是和昨天的夜战有关系。

    “来人,给章将军看茶。”两个人走进营帐,范天顺急忙吩咐。

    “不用了,多谢范都统好意。”章诚解下披风,“某这次前来,一是想要询问一下范都统,昨夜襄阳守军出城偷袭大败,蒙古兵锋锐不可当,直逼襄阳城下,事态急迫,范将军可否知道?”

    范天顺沉重的点了点头,郢州水师这一次在进攻蒙古水师营寨的时候被半路里杀出来的张弘范算计,主力楼船损失过半,现在实力甚至还不如鄱阳湖水师等等杂七杂八的水师拼凑起来的兴州水师,再加上昨天汉水冰封、连夜大雪,郢州水师困坐汊港只能坐视襄阳那边打得火热,甚至还要随时提防蒙古鞑子直接从冰上进攻营寨。

    屋漏偏逢连夜雨,范天顺感觉这几天自己一直在走霉运,如果不是涢水之上总算是出了风头,恐怕就真的窝囊到家了。

    沉吟片刻之后,范天顺轻声说道:“某已经派出很多哨探沿着汉水岸边巡视,现在到还并没有发现蒙古步骑有想要渡过汉水的意图。只不过现在水师战船被困在这里,北上襄阳不是,南下入江也不是,但是让某颇为担忧。”

    “不知道范都统以为阿术是会先击破襄阳城外营寨,还是先来对付此处水师营寨?”章诚有些急迫的在营帐中踱步,“汉水冰封,已无天险,若是蒙古步骑渡过汉水,凭借着这营寨怕是难以抵挡蒙古步骑的冲击啊。”

    “某也有相同的顾虑,”范天顺轻声说道,“不过好在历年之中,冰封的日子并不会太长,恐怕过两天就能够冰雪消融,凭借着短短两三天,蒙古鞑子想要攻破襄阳城,未免痴心妄想。”

    章诚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忍不住苦笑道:“或许两三天攻破襄阳城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但是两三天已经足够对士气低落的襄阳造成威胁了,而且更重要的是······范都统以为凭借着自己的营寨,能够坚守两三天么?”

    范天顺却也是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你是说蒙古鞑子不会径直进攻襄阳,而是会先来找某的麻烦?”

    章诚微微皱眉,果然正如使君所说,这范天顺更适合带兵冲杀在前,要让他在这里运筹帷幄,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当下里章诚不得不说道:“范都统未免当局者迷,郢州水师对于水师损失殆尽的蒙古来说,不啻于很大的威胁,若是能够趁着汉水冰封将郢州水师一举绞杀,即使是付出的死伤大一些,又有何妨?这个买卖很划算。”

    被章诚这么一说,范天顺顿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可是就算是鞑子准备来攻击,甚至是渡过汉水前后夹击,某也无计可施。早知如此就应该在汉水上出现浮冰的时候就将水师撤到大江上。”

    “那样的话襄阳就成了孤军奋战,恐怕以范都统的为人性格,是绝对不允许的。”章诚不着痕迹的拍了范天顺的马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请范都统向北岸加派哨探,并且迅速巩固营寨,大小战船上都备好远近弓弩,以防蒙古步骑偷袭。”

    “多谢章将军提醒,某这就去着手布置。”范天顺的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这简直就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士卒急匆匆的冲进营帐:“启禀都统,大事不好了,北岸黑压压的也不知道来了多少蒙古鞑子,还有刚才北面的哨探传来消息,蒙古鞑子好像想要从襄阳城南渡过汉水。”

    两面夹击,一语成谶!章诚和范天顺对视一眼,顿时都看出对方心中的苦涩和震惊。

    “传令,备战!”范天顺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四个字。

    而章诚也是快步走出营帐:“来人,抽调精锐人手北上襄阳,让城中吕安抚尽量牵制城南渡过汉水的蒙古步骑,另外派遣传令兵尽快返回兴州,向使君呈明情况,以求支援。”

    随同他一起来的都是六扇门和锦衣卫中精锐,当下里纷纷应和一声,飞快的去了。

    原本安静的宋军营寨彻底沸腾,聚将鼓轰响,大队的士卒冲出营帐。而外面站船上也是一面面赤色的旗帜迎风升起。

    “随某去水上。”范天顺招呼亲卫,“章将军,事发紧急,某也顾不上你了,还请自便。”

    范天顺为人雷厉风行,片刻功夫就已经带着人直接上战船了。虽然此时汉水冰封,但是水师主要的弓弩武备都在船上,而且凭借着战船也可以居高临下攻击蒙古步骑。(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残雪未消春犹远(中)

    ps:昨天忙着一个学校征文比赛,匆匆更新,未曾细看书评区。当日随口戏言,书友以之为真,鼎力支持,如约打赏,很是感激,有信人如此同行,此心甚慰,快哉快哉!

    镇江府,梦溪园。

    梦溪园原本是北宋名臣沈括的故居,传言是因为沈括年幼的时候曾经梦到过一条周围景色别致美丽的溪流,并且在路过镇江府的时候发现了有一条小溪和年幼梦中的溪流很是相像,于是买下了这块土地,并且正是在这精美别致的梦溪园之中写下了煌煌巨著《梦溪笔谈》,从而让做官并不成功的沈括名垂青史。

    沈括作为新党被旧党打击后,这梦溪园也随之败落,百年间数易其主,一直到叶应武来到镇江,方才将这座园子买下,作为对于开创了中国理工学科的沈括的怀念。

    叶应武不在镇江府,这座园子也直接由张世杰入住,反正都是货真价实的一家人。

    新年第一天,院子中张世杰的儿女正在快乐的跑动着,后面的仆人不敢大意,紧紧追随呼喊。而张世杰则是优哉游哉的躺在院子中的软榻上,即使是正午时分,阳光也并不灼热,洒在身上很是舒服。

    叶氏在一旁织着小儿衣衫,虽然身为叶家长女,张世杰的正室,她不应该做这些,不过叶氏依旧坚持亲力亲为,看向张世杰的目光中带着柔和的笑意。张世杰似乎感受到了,抬头冲着她一笑。

    旁边已经及笄之年的长女正在煮茶,看到爹娘的温馨场面,也是轻轻一笑,急忙站起身来帮忙看着几个顽皮的弟妹。

    “对了,远烈最近怎么一直没有信来?”叶氏突然间想起来什么。有些诧异的说道。

    她是叶家长女,叶应武几乎是她和叶应及看着长大的,平日里无论什么情况,都会按时派人送信问候,当然之前是因为两家都在兴州,隔街相望。没有写信的必要,现在却是不同。

    毕竟一个在赣北,一个在江南。

    张世杰心中咯噔一下,叶应武北上出征受伤的事情他一直没有告诉自家娘子,毕竟自家娘子对于那个小弟的爱护张世杰是深有体会的,既然叶应武没有什么大碍,张世杰也不想让她过多的担心。

    现在却没有想到叶氏自己提出来这个问题,张世杰微微一怔,旋即苦笑着说道:“这不是大过年的么。或许是因为来往拜会的人太多,毕竟远烈现在可不只是叶家二衙内,更是堂堂兴州知州、天武军的叶使君,怎能不忙于应酬。更何况阿术最近总是不老实,足够让远烈焦头烂额的了,来不及写信倒也正常。”

    这个理由很充足,叶氏忍不住感叹道:“嗯,也是。远烈这孩子从小都是妾身和远趋好好看着,再加上叶伯他们哪一个不把他捧在手掌心上?现在一个人在兴州面对这么多风风雨雨、人情世故。也足够他头疼的,真是为难远烈了。”

    张世杰轻轻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也感觉好笑,忍不住说道:“娘子可不能这么说,现在远烈也是赫赫有名的叶使君,几次北上。饶是阿术厉害,却也没有占到过他的便宜,上一次在江南弄得天翻地覆,贾似道不也束手无策?”

    “远烈是长大了,成熟了不假。可是在妾身心中啊,她依旧还是那个跟在后面咿呀学语的孩子。”叶氏忍不住笑道,又何尝没有感慨的意思,“只是现实毕竟是现实,远烈长大了,妾身也老了。”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得就连当初爹爹认为最没出息的小衙内,都已经闯出这样一番事业来了。而自己,脸上已经有皱纹浮现,不复当年美貌的时候了。

    “娘子何出此言?”张世杰径直坐起来,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这可当真是言重了,娘子依旧是当年那个红烛下让某倾心的新嫁娘,韶华白首,咱们说过一起的,娘子又何必担心光阴的流逝?”

    叶氏柔柔一笑,刚想要说什么,婢女走过来轻声说道:“郎君,门外苏将军求见。”

    “苏将军?”张世杰站起身,有些诧异,“娘子,你在这里看好孩子们,某去去就来。”

    “夫君无须挂怀,径直去便可,毕竟国事为重。”叶氏轻声笑道。张世杰是镇海军四厢都虞候,而苏刘义是四厢都指挥使,两个人实际上是半上下级关系,有点儿类似于后世的军长与政委,所以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苏刘义上门给张世杰拜年,所以十有**是有要事相商。

    苏刘义来的很匆忙,见到张世杰从后院走出来,也不耽搁,径直轻声说道:“虞侯,今晨两淮一线蒙古鞑子有所异动,五河口、金刚台各处都发现有大队蒙古斥候出现,李安抚已经通令两淮沿线州府,各处屯驻大兵以及厢军备战。”(五河口、金刚台具是在淮水北岸宋军控制的战略要地,襄阳之战后期因南宋援襄抽调过多两淮兵力,导致这两个地方陆续失守)

    “襄阳还不够热闹么,又在两淮折腾什么?”张世杰顿时皱紧眉头,“蒙古鞑子还没有这个能力在两淮大打出手,恐怕也是因为知道这个原因,李安抚并没有派兵北上,而只是让各处严加防守罢了。”

    苏刘义点了点头:“某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此时蒙古鞑子在两淮有所动作,恐怕所谓的不只是想要牵制两淮兵力,十有**是襄阳那边想要采取什么大动作,一时半会儿又难以打开局面。”

    “淮北沿线锦衣卫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张世杰轻声问道,两个人不知不觉得已经走到了前院书房,镇江府的议事堂在府衙,只不过两人此时却也来不及过去了。

    反正他们两个现行敲定策略,其他人也基本不会再反对。

    苏刘义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只收到了淮南沿线六扇门和锦衣卫的消息,你也知道,两淮那边下的雪并不小。路上泥泞不好走,再加上大过年的在街道上锦衣卫汉人模样,根本不好贸然行动,所以没有消息传来倒也正常。”

    “旭升还没有从南面回来?”张世杰沉吟片刻,毕竟六扇门和锦衣卫的事务他们插手越少越好,要是郭昶在这里也能够监督一下。

    “年前曾来信。说是想要去绍兴府一带看一看,或许过两天就回来了,”苏刘义轻声说道,“有李长惜这么谨慎细致的人跟着,事情倒是肯定出不了。”

    张世杰将舆图展开,这一张舆图只包括江南两淮形势,张世杰皱了皱眉,看向苏刘义,苏刘义轻声说道:“拿全图吧。”

    南宋江山舆图在桌子上展开。金刚台和五河口是淮北重地,所以在此处依旧详细的标了出来。苏刘义伸手在淮水一线轻轻一划:“淮水现在已经结冰了,不过蒙古鞑子不攻克金刚台和五河口,一时间还不会急匆匆的冲入淮南,反倒是扬州支援北面不需要船只转运,方便了不少。”

    “现在重点不在两淮啊。”张世杰轻轻叹息一声,紧接着看向西面,襄阳方向上各个州府双方屯驻了三十万大军。这对于已经连绵不断征战百年的南宋和倾尽全力横扫欧亚的蒙古帝国来说,都已经是最后能够拿出来的力量了。

    双方的国力已经要压榨到极限了。无论是谁再增添十万大军,都已经没有办法保证能够在战胜对手之后继续向北或者向南挺进。

    “关乎生死,襄阳一城也。”苏刘义也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感慨道,“现在能够采取的法子,便是抽调两淮兵力。蒙古一直在抽调两淮,使得他们这么长时间也无法攻克金刚台、五河口这几座小小的营寨,倒是咱们这边两淮兵力依旧充足。”

    “守江必守淮,谁敢怠慢?”张世杰轻轻叹息一声,“实际上扬州在。镇江府在,建康府在,两淮在不在没有太大的区别,毕竟淮水相比大江,还是太窄了。只要能够在襄阳一战克敌,就算是两淮丢了又有何妨,蒙古依旧需要收缩兵力回防河洛。”

    苏刘义看向张世杰:“那你以为咱们应该如何是好?”

    “既然敌皆动,我们何不反其道而为之,就钉死在这镇江府,向北可以和扬州互为犄角扼守大江,向南······”张世杰的声音渐渐小了,毕竟一些话说出来并不好。

    向南可以展望临安。苏刘义在心中将这句话默默补全,旋即苦笑一声,自己现在都已经上了贼船了,倒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沉吟片刻之后苏刘义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毕竟镇海军不过是一介新军,战力几何你我都清楚,在这里坐观风云变幻,倒也不失为一策。”

    “咱们怕是难以坐观其变了。”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张世杰和苏刘义都是一惊,不是郭昶还能有谁。

    此时郭昶随手解下满是泥泞的披风,有些无奈的说道:“某刚刚在回来的路上接到了锦衣卫自淮北传来的消息,蒙古鞑子这一次看来是想要在淮北动真格了,两万步骑分作三路攻打金刚台、五河口以及侧后方的涟海,整个淮北沿线告急。”

    “真的?!”

    郭昶苦笑一声:“还能骗二位兄台不成。李庭芝李安抚已经带领扬州屯驻大兵五万将士北上,并且沿江制置副使并知庐州(今合肥)夏贵夏将军带领两万大军东进,恐怕也是想要和李安抚汇合,直抵淮南。不过李安抚倒是没有给江南下达任何命令。”

    “折腾得有些大啊。”张世杰忍不住苦笑一声,七万大军对于想来是小打小闹不断的两淮沿线,已经是不可忽视的人数了。要知道双方争夺的营寨实际上也就是几千人屯驻的规模。

    难不成李庭芝和夏贵打算在这个时候一劳永逸让蒙古鞑子在两淮撞个头破血流?

    “西面兴州有没有什么消息?”苏刘义看向郭昶。

    郭昶刚想摇头,一名随他一起来的亲卫急匆匆的将一封密信送到郭昶手中:“统领,刚刚从兴州送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真是邪了门了。”张世杰忍不住苦笑一声。

    郭昶随手打开一看,脸上更是阴沉三分,递给张世杰和苏刘义:“吕文焕趁夜偷袭惨败。蒙古大军渡过汉水进攻襄阳之姿态已经摆出来了,襄阳这一次不能安生了。”

    诧异的对视一眼,苏刘义和张世杰顿时忍不住轻轻一笑,心中已经明了了不少。

    “两位笑什么?”郭昶顿时有些诧异。

    苏刘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张世杰笑着解释:“这一次两淮是真的安生了。蒙古鞑子在两淮不惜动用那么多步骑,只不过是想要做出进攻两淮的姿态。让李安抚不敢轻易西进;至于李安抚和夏将军么,这根本就是在将计就计。”

    “只是李庭芝受到消息这么快,背后显然有人在支持。”苏刘义紧接着看向郭昶,笑容也收敛起来,“贾似道一计不成又来一计,显然皇城司在两淮方面实力不俗,李庭芝虚晃一枪兵指襄阳,这之后既有增加襄阳兵力的意图,也有要和使君抢功劳的意思。”

    既然没有办法用蒙古大军淹没天武军。那就把你的功劳全都抢干净。贾似道如此布置,倒也不难理解,更何况李庭芝本来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也算是主战派中少有和贾似道关系比较好的,在没有选择的时候重用李庭芝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只是张世杰和苏刘义不知道的是,因祸得福,李庭芝和夏贵率领的这支两淮主力援军比历史上早出发了数年。不是在襄阳即将陷落,而是在这场最后定鼎天下大局的血战开始之前。

    ——————————————————————

    一双双脚踏在厚厚的冰上。擦过之前从未有人涉足的积雪。

    黑压压的蒙古汉家步卒散乱的从汉水对岸向着这边艰难进发。一台一台的投石机就紧紧地跟在他们的身后,只不过此时距离尚远。若是这就开始投掷石弹的话很容易将冰面砸破,那就得不偿失了。

    范天顺站在船头,眉头紧皱。蒙古人来的确实不少,这黑压压的看上去是有五六万人的架势,而且大多数都是步卒。这也就意味着骑兵是打算从汉水上游或者下游包抄过来。

    毕竟战马很难能够在如此光滑的冰面上跑动。

    “想要从冰上过来,未免太小看某了。”范天顺冷笑一声。狠狠的向下一挥手,“火器先行,弓弩随后,郢州水师的儿郎们,咱们不能让这些鞑子给小看了!”

    话音刚落。箭头上缠着火蒺藜的床子弩率先怒吼,紧接着突火枪等火器先后轰响,只不过这些火器并不是对准依旧还有一定距离的蒙古大队步卒,而是直直的瞄准了不远处的冰面。

    “轰!”火器的爆炸声接连起伏,粗大的床子弩箭矢带着火蒺藜径直凿进厚重的冰面之中。

    冰面犹如碎裂的镜子一般向四周裂开,只不过因为天气寒冷,这炸出来的窟窿并不大,而且估计过不了多久又会冰冻上。不过无论如何这一轮火器狂轰滥炸下来,沿着汉水中流线,冰面已经轰然裂开,无数的浮冰来回撞击着,发出令人心颤的声音。

    蒙古步卒几乎是在瞬间飞快地向后退,而神臂弩的呼啸声很快掩盖了他们惊呼。手足无措的蒙古汉家步卒将后背暴露在神臂弩的前方,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第一批冲上冰面的蒙古步卒在丢下了百余具尸体之后,并无斩获。

    “起碇!”范天顺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

    现在冰面被碎开,蒙古人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估计片刻之后投石机和火箭就会砸下来。

    几艘楼船反应很快,猛地挣脱重新冰冻上的单薄冰面,船头的床子弩也追着蒙古步卒的脚步射击。

    “轰!”一发石弹从范天顺的旗舰一侧狠狠的砸穿冰面落入水中,激起水浪翻涌。

    仿佛这是一个信号,铺天盖地的石弹已经在下一刻将宋军战船淹没。呼喊声、惨叫声在汉水之畔此起彼伏。

    “不可慌乱,迅速散开!”范天顺有些狼狈的站在几名手举盾牌的亲卫后面,朗声呼喊。然而水寨当中停泊,大多数的战船都是以密集的形式,所以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冲到汉水江面上。

    而趁着宋军水师战船自顾不暇,蒙古步卒再一次尝试着从更远的地方涉冰渡过汉水。营寨中的宋军士卒也受到投石机的波及,同样慌乱不堪,再加上需要提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蒙古骑兵,所以负责指挥的各个都头只能坐视蒙古步卒绕行营寨后方。

    “砰!”一声巨响,却是一艘慌不择路的楼船径直冲上了滩头,一发发石弹似乎发现了这个狼狈躲避的大块头,纷纷迎面砸上来。楼船上的宋军士卒早就不知所措,此时也只能纷纷跳船逃命。

    章诚眼睁睁的看着曾经横行汉水的郢州水师损失惨重,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蒙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打了范天顺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蒙古人多势众、汉水天险难以防守,这一次郢州水师能够侥幸突围出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残雪未消春犹远(下)

    “鞑子骑兵!”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原本就已经混乱不堪的营寨彻底炸开了。

    章诚心中咯噔一下,一把抽出佩刀,飞快的走上瞭望楼。

    身后汉水江面上水师战船正在顶着漫天飞舞的石弹拼命还击,总算是让落入营寨中的石弹少了不少。而就在另外一个方向,黑压压的浪潮席卷,不知有多少马蹄狠狠的践踏着泥泞的大地。

    天地在颤抖,蒙古骑兵从容的时而分作两队绕过自家步卒,时而汇合重新化作突击的姿态。

    这绝对是蒙古骑兵当中的精锐,甚至有可能是黄金家族的本部骑兵。章诚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蒙古本部骑兵是全部蒙古骑兵当中最为精锐的,其中是不会掺杂唐兀人、北庭人等附属族群的人马,而蒙古大汗的护卫亲兵——号称天下第一铁骑怯薛军,就是从本部骑兵中再行遴选出的精锐。

    且不论怯薛军,单是这些蒙古本部骑兵,大多数也都是贵族功勋子弟,他们的祖父辈追随着成吉思汗的大纛横扫欧亚无人能敌,而到了他们这一代,在鄂州之战等等蒙宋战场上,依旧是所向披靡。

    根据锦衣卫提供的情报,阿术的十五万大军当中大多数都是步卒,而且都是山东李澶叛乱的降兵,所以战力并不强悍,也就勉强充当一下攻打营寨和城池的炮灰。为了使得这支好不容易汇集的大军不至于惨败在汉水之畔,忽必烈特意抽掉了一支蒙古本部骑兵万人队交由阿术统领指挥,以备不时之需。

    之前每一次和阿术交手。这支蒙古骑兵都没有动,而这一次大好的机会能够将郢州水师这根顶在自己对岸的眼中钉拔掉。阿术终于将这支强大的蒙古骑兵派了上来。

    而且是打头阵,显然打算凭借第一次冲击就径直敲开营寨。

    蒙古本部骑兵到底名不虚传。距离尚远,上万人整齐划一的向一侧调转马头,并不着急着撞入宋军弓弩的射程之内,就像是草原上势在必得的狼群一样不断游走,只等待着对手露出哪怕是一丝破绽,都能够以最猛烈的攻击致对方于死地。

    “床子弩,准备!”一名都头靠在寨墙上,同样是眉头紧皱。

    他们这是水师士卒并没有正常步卒那些步人甲等重装铠甲,甚至就连拒马枪等长矛长枪都没有。毕竟谁都不会想到有一天水师不得不困坐在营寨里迎战蒙古骑兵。

    但是应该怎么打还是要怎么打,这是范天顺的郢州水师,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然而范天顺并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甚至还是一个刚烈的猛将。

    章诚有些担忧的回头看去。

    汉水上依旧胶着惨烈,蒙古这一次显然下了血本,投石机的石弹就没有停止过。被这么劈头盖脸的砸,即使是楼船也都很难坚持。毕竟这个时代的船板也没有那么厚,什么水密舱之类更不要说了,一旦船底被砸穿了,就只有沉船的份儿。

    火器爆炸卷起的硝烟中。范天顺的将旗依旧在旗舰上飘扬,或许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炸开冰面,向北岸!”范天顺额角上鲜血直流。但是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前面甲板上散落着无数的石块和大大小小的窟窿,护卫在旗舰左右两侧的蒙冲此时已经沉没的不见踪影。

    在石弹和箭矢中。郢州水师旗舰楼船就像是脱缰的野马,猛地撕裂周围的一层薄冰。士卒们手持盾牌顶着如雨的石弹冲到船头。径直将火蒺藜扔向不远处的冰面。

    这个时候顶上去才是绝处逢生的唯一方法,这些对火蒺藜还有些恐惧的将士们哪里还将这小小的胆怯放在心上。轰鸣的爆炸声中,旗舰楼船领先,三四艘楼船陆陆续续冲到汉水江心。蒙古人的投石机距离岸边太近了,以至于根本难以打击到江心的楼船。

    “打!”不等蒙古人做出反应,范天顺一声怒吼。

    早就准备好的床子弩、投石机同时呼啸,向着毫无防备的对手倾泻自己的愤怒。而另外几艘楼船也是很快顶上来,甚至横过船体,士卒们径直站在船舷疯狂的扣动神臂弩的扳机。

    蒙古人的投石机不得不尽量后退,而范天顺不敢和他们接着在汉水上胶着对峙,毕竟人家在岸上能够跑得了,这船沉了这么冷的天谁都逃不掉。

    “留下来两艘楼船继续射击,其余战船随某回援营寨。”岸边营寨同样传来了连绵不断的厮杀声,让范天顺颇为揪心。

    自己麾下的儿郎水上称雄固然不假,但是要面对凶神恶煞一般的蒙古骑兵,那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果然是凶多吉少!章诚忍不住暗暗感慨一声,刚才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从瞭望楼上径直翻了下来,恐怕那突然间呼啸而来的密集箭矢足够将他射成刺猬。

    即使是如此,瞭望楼上依旧留下了四五具宋军尸体。

    蒙古骑兵当真是来的飞快,原本慢慢悠悠围着营寨游荡的骑兵不知道怎么地,突然间全体加速,就像是离弦之箭在宋军营寨寨墙之前擦了过去,路上就已经拉开弓弦的箭矢竟然能够抢在神臂弩和床子弩前头撒进宋军营寨中。

    原本操控床子弩和神臂弩严阵以待的士卒因为毫无遮拦而损失惨重。一直到蒙古骑兵兜了一个圈子,宋军士卒方才反应过来,只不过床子弩和神臂弩射出的箭矢只是在蒙古骑兵当中造成了微不足道的死伤。

    或许这是唯一一支能够让宋军独步天下的弓弩手吃亏的骑兵了。亲眼目睹如此凶猛的蒙古骑兵骑射,章诚忍不住长长吸了一口气,他很清楚。即使是天武军前来,恐怕也很难在这支骑兵面前讨到什么好处。果然“劲旅”这个两个字不是白白称呼的。

    蒙古骑兵似乎并没有着急冲击营寨的样子,反倒是让陆陆续续赶过来的步卒先行冲击。或许在他们看来。刚才那一手骑射,已经足够让宋军士卒心胆俱裂了,不需要骑兵再行上场。

    有这支精锐骑兵在后面压阵,蒙古汉家步卒们纷纷鼓起勇气向前冲击。只不过事实证明宋军并不是那么好惹的,密集的箭矢很快就铺天盖地而来,刚才被骑兵打击的怒火全都被倾泻在了这些有些倒霉的步卒身上。

    后面压阵的蒙古骑兵似乎也发现了对于宋军的打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无奈之下只能再一次调转马头。

    “突火枪!”章诚几乎是下意识的怒吼,刚才郢州水师负责统筹指挥的都虞候中箭倒下,所以寨墙上下宋军士卒虽然反击猛烈。但是已经失却了方寸,几个都头实际上都是各自为战。

    听到章诚提醒,几名都头方才如梦初醒,上百名手持突火枪的士卒飞快的爬上寨墙。而就在这一刻,蒙古骑兵已经拉开弓弦!

    “大宋!”一名士卒嘶声怒吼道,根本没有看那扑面而来的箭矢,手中的突火枪狠狠一颤。

    “大宋!”手持突火枪的士卒都是没有退缩,任由箭矢洞穿他们的血肉,只求手中突火枪能够稳稳地射出去。

    突火枪中细密的铁弹从枪膛中洒出。一名又一名直直迎向蒙古骑兵的宋军士卒成排倒下。

    但是就在他们的一墙之隔,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蒙古本部精骑,像是被狂风摧折的枯草!

    章诚一刀劈开一枝即将擦着脸颊过去的箭矢,然后抄起来地上的神臂弩。猛地扣动扳机。更多的弓弩手毫不犹豫的顶在他们的同伴刚刚站立的位置,蒙古骑兵惊慌失措的表情近在咫尺!

    一枝枝箭矢洞穿胸膛,一样的鲜血淋漓;一张张脸庞隔墙相望。一样的狰狞可怖。

    单薄的寨墙片刻就被鲜血染红,足足损失了两三百人手的蒙古骑兵有些狼狈的收拢队形后退。而借着他们的掩护。蒙古大队步卒已经冲击到了寨墙附近,一支支长枪指向天穹。又伴随着号令向下倾斜,站在寨墙下完全可以凭借长枪刺中墙上守军。

    “来得好快。”章诚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只不过石块和箭矢从他头顶上划过,落入蒙古步卒阵型中。

    后面范天顺总算是带领楼船回援。

    “顶住,顶住!”郢州水师的都头们怒吼着,劈砍那些刺上墙头的长枪。更多的水师将士就站在他们的身后,只要前面有一个人倒下了,后面就有一个人义无反顾的填补上来。

    或许这些士卒并没有接受过太多的训练,或许这些士卒更多的是在水面上展现汉家男儿的雄姿,但是现在他们谁都没有退缩,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无路可退,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郢州水师,是大宋儿郎,是范天顺的兵。

    寨墙两侧,鲜血横流,染红积雪和泥泞。

    饶是章诚也经历过不少大小阵仗,此时也不得不在心中暗暗感慨一声,这一战,郢州水师打的不屈不挠,打的硬气!

    ————————————

    “渡江?”张世杰紧紧皱眉。

    “没错,李安抚请求,或者说要求镇海军渡江,并且已经派出了两淮水师前来。”郭昶苦笑着指了指桌子上的信件。

    就在三个人对于镇海军应当何去何从而犯难的时候,李庭芝的信件不早不晚送到了案头上。苏刘义细细打量着上面的字迹,终究只能摇头说道:“不是别人代写的,某与李安抚共事有些年头,他的字迹很是清楚,这一点儿虞侯你也能看得出来。”

    张世杰苦笑着应了一声,他当初是两淮水师都统,李庭芝的字自然也认得,当真不像是伪作,尤其是李庭芝一些典型的暗记在上面体现的很清楚。

    “那咱们应当如何是好,总不能不请示使君就带军渡江吧。”郭昶轻声说道,“镇海军渡江,想来是李安抚害怕蒙古鞑子真的要在两淮有所动作,所以想让咱们帮忙防备,他自己应该也很清楚,想要真的调动镇海军,还没有这等本事。”

    “某先问问夏松这小子。”张世杰皱眉说道。两淮水师现在的都统是夏贵的衙内夏松,更是当初一直追随着张世杰的最重要的副手,换句话说夏松实际上也算是半个天武军派系中的人。

    对于夏松明显偏向叶应武的态度,夏贵也没有横加阻拦,本来他就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对于贾似道和江万里并不怎么买账,儿子偏向叶应武这边,也算是在一边下注,就算是真的有什么意外,凭借着夏贵的身份地位,谁也不能把夏松怎么样。

    “问怕是问不出来什么。”郭昶轻声说道,“估计现在夏都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派一厢过江。”一直沉默的苏刘义终于开口,“既能表示镇海军不是避战不前,对使君也能有所交代。否则咱们不能坐视江北淮南动荡。”

    最后那一句话苏刘义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是看向张世杰,张世杰轻轻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某认为苏将军之策略可行。”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郭昶忍不住苦笑一声,两位老大这是要簇拥叶应武黄袍加身的节奏啊。不过这只能算作腹诽,郭昶急忙点了点头:“现在也无计可施,六扇门和锦衣卫会全力配合的,具体事宜就由两位将军敲定了,临安那边还有些首尾,某先去整理一下。”

    “长惜兄呢?”张世杰有些诧异的发现李叹并没有跟着来。

    “从绍兴府就直接回夷洲岛去了,毕竟他这一次来主要也是为了那位黄小娘子,能够陪着小弟在江南走了几个州府,已经尽职尽责了,”郭昶微笑着说道,“说句实话,长惜兄长和那位黄小娘子,还真是眉来眼去的,有戏。”

    苏刘义狠狠一拍郭昶的脑袋:“旭升,不要总是想这种事情。”

    一旁的张世杰只能无奈苦笑。

    ——————————————————

    叶应武静静的坐在议事堂上。

    一侧文天祥和陆秀夫有些紧张的看着他,而另外一边的江镐和杨宝,与其说是紧张,倒不如说是跃跃欲试,这两个家伙显然对于现在王进抢了他们的饭碗耿耿于怀。

    “郢州水师现在朝不保夕,更重要的是章诚就在郢州水师营寨中。”叶应武终于开口打破宁静,“还有两淮那边也不安生,一个个调虎离山、瞒天过海的,够热闹的。”

    “末将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北上救援郢州水师。”江镐朗声说道,“天武军前厢愿当此重任!”

    叶应武斜斜瞄了他一眼:“北上救援,江都指挥使难道是打算像之前那样带着数百人北上?若是江都指挥使有这个信心的话,某倒是答应你也不妨。”

    叶应武旧事重提,饶是江镐脸皮厚,却也不由得讪讪一笑,向后退了一步,一言不发。而杨宝轻轻吸了一口气,显然现在使君脾气并不好,自己还是安安稳稳站在这里的妥善。

    沉吟片刻,叶应武淡淡说道:“郢州水师救还是要救得,但是咱们也没有这个能力硬生生的顶上去,毕竟天武军现在还没有跟阿术在襄阳城下决一死战的能耐,更何况就算是天武军和阿术在城外大打出手,某也怀疑吕家兄弟会不会静观其变。”

    “使君的意思是?”

    “只能围魏救赵了。”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这一次阿术可算是拿住襄阳命脉了,没有了郢州水师,凭借兴州水师还真的很难遮掩汉水整段江面,只要蒙古投石机多一些,就能够让咱们望而却步。不过郢州水师能够撤出来多少人,也只能听天由命,杨宝、江镐听令!”

    “末将在!”两人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兵来如水轻回转(上)

    叶应武霍然站起身来:“天武军前厢即刻过江,顶替天武军左厢之防务,并且向北方派遣斥候,随时准备进击光州,甚至信阳军和随州。这一片都是不久前转战的地方,江镐你也应该烂熟于心,所以某将北面防线交给你,不容有失。”

    江镐有些震惊,不过看到叶应武说的很郑重,当下里也不犹豫:“末将必当从命。”

    “不可擅自出击,但是只要接到某的命令,就要给某做到兵如浪潮,所向披靡!”叶应武声音愈发冰冷,往往这个时候意味着叶使君是在以重任托付。

    江镐一拱手,什么都没有。

    “天武军中军和天武军左厢兵分两路,中军沿鄂州走汉水南岸,左厢直接从田家镇走汉水北岸,中军正面迎击蒙古步骑,左厢尽量牵制蒙古兵力,另外前厢也要随时做好接应的准备。”叶应武紧接着吩咐道,“宋瑞,君实,要迅速从新卒当中抽取训练出众者,准备接替天武军后厢防务,天武军后厢随时由某亲自带领北上,也算是作为最后的一支力量。”

    即使是一向大大咧咧的江镐,都是脸色一变,文天祥和陆秀夫忍不住对视一眼,终于还是咬着牙拱手应答。

    叶应武亲自率领一向镇守兴州的后厢北上,说明那个时候战局已经糜烂到了难以挽救的地步!也就是说叶应武已经做好了天武军主力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的准备。

    包括叶应武身后的江铁和吴楚材两个亲卫将领,议事堂中所有人额头上都已经微微冒出冷汗,随着风一吹,纷纷打了一个激灵。

    “使君请放心,末将等人不至于无能到那等地步。”杨宝朗声说道,掷地有声。

    叶应武点了点头:“某不是不相信你们。只是因为万事都要有万全准备。这一次是在汉水南岸和蒙古鞑子交手,要是战败了,对于襄阳以及周围州府将士的士气,会有严重的打击,而且天武军也很有可能一蹶不振。救援郢州水师还是其次,让蒙古鞑子在汉水南岸举步维艰才是天武军此次北上之目的。诸位谨记。”

    想了想,叶应武又咬着牙补充一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当以保全天武军为上,郢州水师······不救也罢,不可因小失大。”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心头都是一紧,心情也是愈发沉重。

    见到就连江镐都不复刚才的昂扬,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一个个怎么都哭丧着脸,天武军不是吓大的,难不成你们这就怂了?”

    江镐和杨宝却是没有应和叶应武的笑声,而是冲着这位因为大病初愈所以脸色尚且还有些苍白的叶使君郑重拱手,然后转身向外走去。刹那间他们也感受到了自己肩膀上的责任重大,已经没有那等好心情来开玩笑了。

    “都去吧,某想静一静。”叶应武轻声说道。

    文天祥和陆秀夫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大年初一。却是突然生变,让谁都感觉心中沉闷。

    ————————————

    “轰!”火蒺藜贴着寨墙爆炸。

    距离最近的四五名蒙古步卒顿时倒地不起。幸好是积雪刚刚消融,地上很是潮湿,否则一旦掀起来尘土,难免遮挡视线。

    更多的蒙古骑兵怒吼着从后面冲上来,寨墙早就已经被炸开了好几个洞口,所以这些已经被杀出火气来的蒙古骑兵径直向着这些突破口冲来。寨墙上几处突破口上下满地都是尸体,鲜血横流。

    “拦住他们!”一名手臂被砍断的宋军都头颤颤巍巍的站到了众多人马尸体的顶端,然而他的呐喊声尚未消散,一名跃马直冲过来的蒙古骑兵狠狠的撞在了他的身上。

    对付这样已经不是一合之将的宋军士卒,蒙古骑兵甚至连挥动马刀都不想。战马的马蹄足够将他践踏成血肉碎末。

    然而那名骑兵却是打错了算盘,下一刻耀眼的光芒在他的眼前闪耀,爆炸声旋即灌入耳朵。蒙古骑兵没有看到的是,那名已经濒死的宋军都头,手中除了握着卷刃的刀,还有正在燃烧的火蒺藜!

    后面的蒙古骑兵震惊的看着他们的同伴消散在光焰中,然而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几名宋军弓弩手就已经扣动了扳机。箭矢呼啸,伴随着后面噼里啪啦的石弹。

    咬了咬牙,没有一名蒙古骑兵后退。他们是草原上的健儿,要对得起自己的列祖列宗,对得起长生天的保佑!虽然已经有上千人战死在这道单薄的寨墙前面,但是蒙古步骑没有丝毫想要退缩的意思,反而是和宋军一样,越来越凶猛。

    章诚就地一滚,堪堪挡住了擦着脸划过去的箭矢,猛地撞在了寨墙上,才总算是停住了翻滚的身形。衣甲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和泥泞,不过章诚倒是很清楚,自己并不痛苦,说明并没有受伤,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已经对于疼痛麻木了。

    没想到自己刚刚从涢水岸边九死一生逃出来,几天之后却又不得不陷入到如此生死血战中,果然是一旦走了霉运几天都倒霉。追随他来的亲卫都是六扇门和锦衣卫的精锐,不过饶是如此,来时十余人,现在只剩下了五个紧紧跟着。

    “统领,咱们这一次是跑不出去了?”一名亲卫有些担忧的看着几处突破口不断地有宋军和蒙古步骑倒下,尸体越来越高,忍不住看向章诚。

    章程狠狠呸了一口:“什么跑的出去跑不出去的。无论是在哪里,都是在和蒙古鞑子拼命。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弟兄们,你们放心,就算是咱们战死在这里,使君和天武军的将士也会认为咱们是在和他们并肩战斗中倒下的。”

    听到章诚这么一说,几名亲卫反倒是纷纷松了一口气。他们并不是怕死,而是害怕自己死的不明不白。因为谁不想和天武军的将士们、弟兄们一起饮血沙场。要是和这些水师士卒战死在蒙古鞑子的偷袭中,无论怎么说都未免有些窝囊。

    一支床子弩射出的铁箭擦着寨墙出去,引起愈发高涨的呼喊声。章诚缓缓站起来,攥紧满是鲜血的佩刀。几处突破口显然已经难以支撑了,章诚也没有傻到带领着区区五个人继续填进那无底洞中。

    “统领,咱们怎么办?”

    咬了咬牙。章诚快步向着营寨中走去:“走,当务之急就是构筑第二条防线,还要稳住从前面溃退下来的将士。你们可有这等胆量?在营寨中可不比不上有寨墙遮挡。”

    “有何不愿!”几名亲卫齐声喝道。

    范天顺着急的看着黑色的浪潮拍打在单薄的营寨寨墙上,那面寨墙终究难以庇护尚未登船的水师将士们,每当出现一个突破口,就意味着距离出现下一个突破口的时间不远了。这些寨墙实际上只是草草扎下的,因为在汉水南岸,蒙古鞑子不过是只有几个斥候驻扎的营寨,所以范天顺根本没有预料到会出现今天这样万分危急的情况。

    一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啊!

    幸好几艘楼船及时脱险,并且顶在江心压制对面的蒙古步骑,总算是避免了两线血战。

    范天顺也总算是有能力看一下周围的情况。郢州水师的半数主力曾经在偷袭蒙古水师营寨中被摧毁,不过饶是如此剩下的战船数目和质量依旧可观,封锁整个汉水或许有些勉强,但是想要阻止蒙古步骑渡河却是不在话下。

    然而现在依旧在汉水上坚持的楼船,已经只有七艘,而且大多数都是伤痕累累。数量庞大的蒙冲快船和赤马小船。以及各种作为弓弩箭矢支援的中型战船,此时放眼望去。不是侧翻就是缓缓下沉,更有的伤痕累累,在尚未重新冰冻上的水中无奈飘荡。

    更多的水师士卒或是依旧在岸上血战,或是在冰冷刺骨的汉水中挣扎片刻,就只能任由寒冷和恐惧将他们带往深渊。这个时候这个水温,即使是能够救上来。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脚下的楼船依旧在微微颤抖着,那是投石机和床子弩不断支援岸上造成的,但是范天顺心知肚明,随着唯一一道营寨寨墙防线被突破,岸上的将士们也是凶多吉少。

    郢州水师。短短的几个时辰,已经近乎全军覆没!而近在咫尺的襄阳城十五万大军,却是前来支援的动静都没有。反而是进攻的蒙古步骑源源不断的从上游涉冰渡过汉水,在襄阳守军眼皮子底下浩浩荡荡的向南杀来。

    一种被抛弃、被背叛的悲痛油然而生,范天顺死死咬着嘴唇,看着正在冰冷的水中挣扎呼喊的自家儿郎,勉强想让自己的泪水忍住。

    郢州水师不负襄阳守军,不负这煌煌大宋,不负身后的山河万里!

    然而襄阳守军却负了他们。

    “来人,抽调两百儿郎,随某下船,能够接应多少人是多少,还有各种火器箭矢都要尽量节省。”范天顺接连吩咐,再也不看身后的江面,蒙古鞑子的投石机再一次顶了上来,和宋军水师的楼船激烈对射,刚刚松了口气的宋军水师战船,在一次面临灭顶之灾。

    可是范天顺别无选择,他刚才已经选择了这边,现在也不能坐视岸上的将士被蒙古骑兵彻底淹没。

    楼船放下小船,而范天顺更是直接从船头顺着绳子跳入及膝的冰冷江水中。水带着寒冷刺痛每一寸有接触、没有接触的皮肤,范天顺咬了咬牙,艰难的迈动步伐,好在楼船距离岸边并不远,所以三下两下这位大宋郢州水师都统就已经再一次来到岸上。

    腿已经没有了知觉,只是凭借着最后的毅力向前迈动。

    身后弓弩手们尽量快速的扣动扳机,好在已经不用瞄准了,因为整个营寨中密密麻麻都是蒙古骑兵!

    章诚勉强纠集了百余人点燃营帐,凭借着最后的火器和弓弩,勉强支撑了片刻,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败退下来,不过这已经是范天顺所能够见到的人数最多的退下来的将士了。

    在蒙古最精锐的骑兵面前,即使是天武军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更不要说这些甚至连基本的拒马枪都没有的水师士卒了。他们虽然在大江汉水上犹如游龙,但是在这岸上,却很是弱小。

    “章将军!”见到满身血污、面容狰狞的章诚,范天顺也是吃了一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已经将这个天武军的将军给忘记了,现在见到章诚依旧安然无恙。心中总算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章诚冲着他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刚才追随他的亲卫现在只剩下最后两个人了,而且都是浑身血污,看不出来身上有多少伤口。几名弓弩手飞快的上前,遮掩他们的侧翼和后路。

    不断有水师士卒从各处汇聚在江滩上。因为后面楼船的投石机和床子弩的拼命阻击,蒙古步骑一时半会儿还冲不上来。无论损失了多少,至少没有演变成一场歇斯里地的溃败,这恐怕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过蒙古骑兵难以抗拒的兵锋迟早会将这最后的立足之地彻底淹没!

    一面面黑色的旗帜在风中舞动,营寨各处的赤旗无奈的倒地。黑烟伴随着火光冲天而起。马蹄声阵阵,也不知道有多少蒙古骑兵肆意的焚烧宋军水师的营帐和粮草,甚至来不及搬运的几处火药营帐也引起了大爆炸,不过至少那火药营帐周围上百的步骑全都被掀翻在地,算是这些火药做出的最后贡献了。

    神臂弩的箭矢几乎要擦着头皮呼啸没入不远的前方一名赤红着眼睛的蒙古汉家步卒胸膛,那名士卒年龄并不大,嘴巴张的大大的,似乎还有呼喊没有发出。只能缓缓倒地。

    章诚苦笑着摇了摇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只不过现在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因为他们站着的这块地方也并不安全。蒙古骑兵渐渐反应过来,一边清扫周围营帐,一边运用骑射和宋军的弓弩手抗衡,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补上去。

    营寨中、江滩上、汉水上。血火连天。

    ————————————————-

    鄂州。

    天空中阴沉沉的,依旧有小雪飘扬。

    赤旗随风,一支宋军步卒大队在泥泞不堪的官道上缓缓前行。鄂州这边毕竟偏南,大江未曾冰冻,只是有浮冰几块。而汉水则是只有一层薄薄的冰。似乎一碰就碎。

    虽然天空中飘雪,但是实际地上的积雪已经有所消融。

    湖南安抚使、知鄂州汪立信汪安抚坐在马背上,皱着眉头看着天空,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按照这个走法,等赶到郢州的时候郢州水师还剩下多少人。

    汪立信是不久之前才走马上任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倒是着实有几分手腕,至少将鄂州屯驻大兵的指挥使、虞侯等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更是精简抽调,总算是汇聚出了身后这虽然也就是两万人,但是能够勉强称得上劲旅的大军。

    当然虽然有几分本事,但是汪立信只是一介书生,能够披甲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对于像范文虎这样后台很硬的将领,依旧是无计可施。不过好在这天气汪立信也没有指望范文虎。

    作为曾经理宗朝的进士,并且得到过皇帝的亲口嘉奖,按照道理说汪立信的一生应该是稳步上升的,奈何理宗一朝最有趣也最让人无语的就是凡事都难以按照常理推断,在鄂州之战言行触犯了贾似道之后,汪立信不出所料的乖乖在下面各州府辗转,郁郁不得志。

    一直到不久之前,因为实在是无人可用,再加上襄阳事态愈发紧急,翁应龙才说服贾似道启用汪立信。至少在鄂州还有范文虎牵制,汪立信一个纯正的书生,再怎么样也不能折腾起多大的波浪。

    不过现在看来,汪立信做的还很不错,至少他的身后绵延不绝的有那么一支像样儿的宋军追随。

    心中万般无奈,汪立信却也不能强求麾下士卒加快速度,因为一来这道路实在是难走,大家已经怨声载道了;二来现在汪立信也是凭借着新官上任的威风压住了几名指挥使和虞侯,还远远没有到能够直接对他们下达命令强制前进的地步。

    要是让这些墙头草一般的人物发现自己不过就是一个什么靠山都没有的空架子,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呢!只不过这一层已经不是现在正在北上路上的汪立信所能想的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唯一一支北上救援郢州水师的大军,但是他在接到沿途送来的求援信的那一刻就知道,就算只有自己打算北上、其余人包括那个叶使君都要束手旁观,那也要去做。

    这就是汪立信,有的时候犟得像一头驴。(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兵来如水轻回转(中)

    杨宝在打量汪立信,汪立信又何尝不在打量杨宝。

    天武军中军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路上遇到鄂州屯驻大兵,而鄂州屯驻大兵也没有会想到天武军真的北上了。

    自从镇江府屯驻大兵上一次闹出的丑闻之后,南宋在各地维持的屯驻大兵,就备受朝野争议。而在这其中情况勉强要好一些的鄂州屯驻大兵,自然也不得不接受世人的白眼,他们自然不会忘记这一切都是天武军叶应武的杰作,所以屯驻大兵的将士们看向天武军,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而天武军就更不用说了,这些在血火中杀出的将士,什么时候将这些屯驻大兵放在眼里过?

    “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汪立信缓缓策马前行,这个时候他先开口,倒不是想要服软,只是这个时候千钧一发,这一点儿时间耽误,就有可能导致郢州水师全军覆没。

    “不准停,继续向前!”杨宝冲着身后吼了一声,和鄂州屯驻大兵不同,虽然道路泥泞,天武军中军却是依旧跑步前进,这种路程对于曾经征服过光州到随州的征途的天武军中军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武军中军加快速度,原本慢吞吞一脸不情愿的鄂州屯驻大兵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却也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杨宝轻轻松了一口气,方才看向汪立信:

    “怠慢了还请恕罪,在下天武军中军都指挥使杨宝,将军之将旗乃是‘汪’字,可是湖南安抚使、鄂州知州汪相公?”

    汪立信忍不住苦笑一声,对于天武军的精锐程度,却是让他吃了一惊。那些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依旧快速向前的将士,根本看不出来有丝毫的疲惫,一柄柄刺向天穹的长枪排成整齐的阵列,丝毫没有因为跑动而有所错乱。

    迟疑片刻之后,汪立信点了点头:“没错,某就是汪立信。不过是区区鄂州知州,当不起‘相公’称呼。”

    宋代“相公”称呼实际上运用很是广泛,即使是一些小小的知县,称呼为“相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在大多数士人眼中,狭义上的“相公”实际上只是对于那些当朝位高权重者(比如贾似道)或者德高望重者(比如江万里)的尊称,安抚使虽然也是一方封疆大吏,却也算不上“相公”。

    杨宝不可置否,只是看向前方,似乎还有催促将士加快步伐的意思。话语中也带着三分焦急:“这一次天武军左厢在汉水北岸,前厢沿着田家镇北上,某带领这一支中军走汉水南岸,只是但愿郢州水师能够支撑住,毕竟也是曾经并肩的袍泽弟兄。”

    汪立信点了点头:“襄阳之防守,离不开水师封锁江面,奈何周围州府却是鲜有人看穿,能有叶使君和天武军。某心中也是安定不少。只是不知道能否见到赫赫威名的叶使君本尊?”

    杨宝微微皱眉,摇头说道:“上一次使君在涢水畔受伤。现在也不过是刚刚痊愈,不易领军出征。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叶应武受伤汪立信也是有所耳闻,自然也猜测到叶应武不太可能带伤出征,现在被杨宝亲口否决,心中依旧难免失落,不过杨宝似乎有其他意思。让汪立信又忍不住好奇。

    “更何况,”杨宝攥紧缰绳,“还不需要使君,区区蒙古鞑子,有某就已经足够了!”

    话音未落。这个有些张扬的天武军将领就已经冲进了飘扬的风雪中,细细的雪花落在他的衣甲上。

    汪立信一怔,旋即苦笑一声,自己的马术并不精良,还没有飞驰上去追赶杨宝的能耐,或者换句话说,自己甚至并不怎么精通军事,这一次北上是在也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自己也已经别无选择,空有满腹治国之能耐,奈何生不逢时,得此乱世,难以施展。这不只是自己的悲哀,也是无数士人的悲哀。唯一的办法,就是抓紧结束这疯狂的乱世!

    风雪中汪立信看着北上的长龙,忍不住一笑。

    ————————

    叶应武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杨絮在他身边来回踱步,手中从江南和鄂州送过来的消息已经不知道攥了多久,只不过杨絮却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叫醒叶应武。

    这场大战来的太突然了,就在这大年初一,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一切的开始,实际上只是吕文焕趁着除夕夜出城偷袭被打退,但是现在谁也没有想到,事情越闹越大,先是蒙古步骑围攻郢州水师营地,紧接着在两淮双方蠢蠢欲动。

    沿着整个蒙宋阵线,一场决定胜负的血战一触即发。

    杨絮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这次不再像之前那么简单了,无论是麻城、黄州还是之后的光州之战,实际上都只能算是襄阳之战的外围战斗,双方并没有投入全部力量,甚至就连天武军本身,也是在以轮战的方式让各厢依次上场。

    而这一次却并不一样,叶应武当机立断调动了天武军全部的兵力,两淮李庭芝带领着两淮精锐声东击西随时准备向西挺近,而郢州水师营寨早就已经打得如火如荼。

    再算上挑起整场大战的襄阳大军和亲临前线的阿术,襄阳前线的各支部队实际上都已经被卷入战火。

    和之前的任何一次天武军北上的战争都不一样。

    杨絮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而叶应武的鼾声突然间中断,猛地睁开眼睛,脸上的疲惫尚未消散,但是双眸之中绽放着难以遮掩的光亮:“絮娘,可有什么消息传来?某睡着了为什么······”

    看着杨絮递过来的信件和那关怀的目光,叶应武心中没来的一阵刺痛,自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让她们这样担忧了,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襄阳之战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拉开了帷幕。

    自己站在了蒙宋命运的中界线上。

    “郢州水师那边还有什么消息传来么?”叶应武一目十行,前面依旧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让叶应武意外的是汪立信竟然硬生生的拉扯出来一支两万人的步卒北上。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支横空出世的大军也算是能够增强一下襄阳之战的筹码。

    “只是不知道某什么时候北上,去见证这一战。”叶应武喃喃说道。

    杨絮一惊:“夫君,你说什么?”

    叶应武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先吃饭吧。从这里枯等着也没有用。”

    虽然没有听懂叶应武这个很“现代”的顺口溜,杨絮还是明白他的意思,微笑着先去张罗了。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一样的气氛,后宅中的四个人都来了。叶应微微皱眉,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陆婉言急忙迎上来,眉宇间带着难以消散的愁思。

    叶应武勉强一笑,轻轻揽过陆婉言的肩:“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伤心事放不下,不妨说出来听听。”

    陆婉言低着头,却是不说话。而有些行动不便的绮琴扶着桌子,轻声笑道:“夫君,婉娘放心不下的,可不就是你自己么。”

    眨了眨眼,叶应武亲自拉开前面的椅子:“来,娘子请坐。”

    陆婉言俏生生的白了她一眼,却是并不着急:“夫君未坐,妾身可不敢轻易的坐下。”

    讪讪一笑。叶应武却是没有说什么,径直坐下来。几人陆续落座。而丫鬟们很有眼色的将丰盛的饭菜送上桌子。陆婉言只是看向叶应武,却并没有说话。

    陆婉言不说话,坐在一侧实际上身份更为超然的绮琴只是轻轻把玩这手中的筷子,而绮琴不说话,刚刚进门不过是只有立足之地琼鸾自然也是跟着缄口不言。至于杨絮,更是风轻云淡的样子。丝毫没有即将别离的觉悟,毕竟无论叶应武是不是出征,她都会陪在左右。

    只剩下王清惠了。

    感受到气氛有些尴尬,王清惠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这几个姊姊虽然平日里看上去并没有把出征离别看的很重。甚至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却是一个个的心中沉闷,谁都不想先说话。无奈之下惠娘只能轻声说道:

    “不久便要再次北上了么?”

    叶应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径直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右手边王清惠的碗里:“来,惠娘,多吃一点儿,你这小身板还需要长个呢。”

    被叶应武一句话堵住,王清惠俏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下意识的挺直腰杆:“谁说是小身板,你不信就······就······”

    “就怎么着?”叶应武坏笑一声,绮琴这几个女妖精不好调戏,调戏调戏王清惠自己还是手到擒来的。

    王清惠却是不说话,只顾着埋头吃饭,显然她也很清楚,叶应武想来是一个套路接着一个套路,所以还是不搭理的为好。而一侧的陆婉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夫君,现在又何必为难惠娘呢?”

    筷子轻轻敲打着饭碗,叶应武笑道:“愿美人轻笑香腮红,不愿英雄白头空悲切。大好韶华,不尽闺房之乐,难不成还让某坐在这里道貌岸然的充当一个伪君子么?”

    陆婉言一怔,按理说身为大妇她应该指出叶应武这样不尊圣贤的言行,但是陆婉言却是保持了沉默。倒是一向以儒家女弟子定位自己的王清惠狠狠瞪了叶应武一眼。

    “夫君,可是大战临头?”气氛略微有些活泛,一向把什么都看的很轻的绮琴反倒是第一个忍不住开口问道。

    叶应武笑道:“大战临头又有何妨,有某在这里撑着,这天那,是塌不下来的,你们放心就好了。天武军上下数万将士,整个汉水沿线云集将近二十万大军,可都不是吃干饭的。”

    “然而夫君却是没有丝毫的把握,妾身说的可对?”绮琴继续轻声说道,声音很是柔和,却带着难以抗拒的力量。

    叶应武沉默了,一双双集中到他身上的目光也变得更为复杂。对于这些同床共枕的人儿,叶应武真的难以撒谎。杨絮看到情况不对。刚想要站出来打圆场,不料叶应武先行开口:

    “没错,对于这一次襄阳之战,某一点儿把握都没有,原来是整个天武军统筹战局,再怎么打也跑不出天武军各厢和这一亩三分地。但是这一次却是不同了。从川蜀一直到两淮,稍有不慎,极可能是咱们和鞑子的倾国之战,上百万大军很有可能在一念之间被席卷进来。即使天武军精锐,某也难以在百万人的交锋中确保全身而退。”

    沉默片刻,叶应武接着说道:“或许你们不清楚,但是絮娘你很明白,阿术实际上一直没有使出全力,对于天武军更多地是试探。即使是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依旧让我们疲于奔命,更何况这一次要面对的,是阿术的十五万主力。守卫襄阳的又是吕家兄弟,见死不救的事情他们手到擒来······”

    “夫君······”陆婉言伸出手覆在叶应武的手上,“夫君,可你是天武军的叶使君啊,要是连你都这么害怕。那岂不是真的一点儿胜利的希望都没有了么。”

    叶应武摇了摇头:“某不是害怕,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而残酷的事实。不过某还是有信心能够在这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就算是真的兵败。某也都已经安排好后路,这江山终究不会这么简简单单的丢得一干二净。你们不用过于担心,好好在这兴州待着。”

    似乎又想起来一件事,叶应武看向杨絮:“絮娘,这一次你就在兴州,负责各处消息的来往传递。也算是替琼娘分担些压力,而且连后厢都要出去,此间防守还得看你的。”

    “不成!”杨絮猛一拍桌子站起来,“妾身不同意。”

    叶应武脸色一沉:“没有什么同意不同意可以商量的。某说什么就是什么,好歹这还是叶府。你是某的妻妾,夫为妻纲,某让你怎么办你就得怎么办!”

    杨絮娇躯轻颤,眼眸中已经带泪:“什么夫为妻纲的,你原来怎么不说,什么时候说过?!这个时候拿来让我留下,算什么本事。无论如何我也是六扇门和锦衣卫的统领,你没有这个权利让某留下,派谁统筹大军来往情报,不是你自己就能够······”

    叶应武已经站起来走到杨絮身边,让杨絮再也说不下去了。轻轻揽过她,任由这个曾经和自己刀剑相向的女孩在怀中放声哭泣,伸手捋着她柔顺的秀发,叶应武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絮娘,此次北上凶险万分,你比她们都清楚。某把你留下来,主要也是因为家中无人照顾,实在是让某放心不下。到时候要是有什么万一,这整个叶家就交给你了,答应某,护所有人周全。”

    “你这个狠心人!”杨絮恨恨的说道,却是猛地挣脱叶应武的怀抱,然后双臂环在叶应武脖子上,径直吻了上去。叶应武显然被杨絮这突如其来的如火表现弄得吃了一惊,不过还是任由她去了。

    陆婉言等人全都站了起来,只不过谁都没有出言阻止,只是默默的看着,每一双曾经璀璨如星辰的眼眸中都是溢满泪水。

    柔软冰冷的嘴唇离开,叶应武轻轻舒了一口气,自己在这个七百年的世上,终究不是孑然一身。至少还有这些难以割舍的家室,至少还有那些追随着他义无反顾的将士袍泽。

    “某还没有到北上的时候,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弄得跟生死离别似的。”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今天还是大年初一,不应该喜庆一些么,这还是第一个新年。”

    这是自己在这个时代过得第一个春节、第一个新年,也是和这些将要携手走下去的人儿渡过的第一各春节、第一个新年。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新年会是这样的,恐怕过成这样,也算是刻骨铭心了。

    “**苦短,莫使良辰美景虚设。”叶应武笑着说道,“咱们还是把之前传宗接代的事情进行到底吧。”

    除了已经和叶应武进行过一次的绮琴,其他几人都是惊呼一声,急忙向四周奔逃。而叶应武划过一丝诡笑,你们几个穿的那么厚,还是裙子,想要跑过某,未免太天真了一些。(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兵势如水轻回转(下)

    “蒙古哨骑。”天武军左厢都虞候唐震看向身边的王进。

    (作者按:唐震,正史上为江南西路饶州知州,襄阳沦陷之后发动当地民众坚守城池,即使周围兴**等州府全部投降,依旧顽强不屈,城破战死,后张世杰收复饶州时收敛尸骨葬之,至死唐震依旧怀抱饶州官印以示与城同存亡,可悲可叹)

    “已经是第五批了吧?”王进皱着眉头问道,“不过刚刚走了七八里地的样子,蒙古哨骑竟然就已经有五批了,当真是奇了怪了。”

    唐震忍不住苦笑一声:“说不定就在前面不远处,蒙古鞑子就已经等着咱们送上门来了。”

    王进看了一眼自己的副手,和天武军前厢的都虞候尹玉不同,实际上唐震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官,但是这个文官也是颇有几分能耐的,至少在协助王进打点粮饷、收拢军心上面一点儿都不含糊,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相当有能耐的人。

    可能叶应武将唐震派到天武军左厢担任都虞候,而不是当做文官放到地方县上去,也是想要让他更快速的积攒一些政绩、多有一些经验,从而能够委以重任吧。

    对于唐震的判断,王进也不敢小觑,而且在心中隐隐的王进也有这种不祥的预感。可是按理说蒙古步骑现在应该在加紧进攻郢州水师营寨啊,为什么会在这随州以南的地方遇到蒙古步骑大队呢。

    除非······

    王进和唐震的脸色都有些阴沉,除非郢州水师被蒙古鞑子轻而易举的打败了,所以这些蒙古人才有能耐休息充足后从容不迫的南来,准备将这支有些贸然北上的宋军连皮带骨吃掉。

    嘴角边泛起一丝冷笑,王进轻声说道:“咱们的哨骑也派出去,某倒要看看这些蒙古鞑子能够玩出来什么花样。”

    天武军左厢一直被叶应武雪藏在后方。甚至还很是“屈辱”的解散帮助老百姓开荒,这让很多左厢士卒很是郁闷,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够大杀一场了,自然一个个争先恐后。

    不只是配属左厢的两百轻骑撒了出去,就连步卒斥候也是纷纷出动,凭借他们携带的轻弩和火蒺藜等小型火器。人数并不多的蒙古哨骑并不能将他们怎么样。

    “传令各都,不可掉以轻心,某到前面,此处老唐你要看好了。”王进吩咐传令兵,“尤其是要注意后路,现在汉水冰封,咱们要是被包围了,连从水上撤退的可能都没有。”

    “你什么时候这么唠叨啰嗦了?”唐震揶揄道,“这可不是堂堂天武军左厢都指挥使王进王将军的作风。”

    “别那么多废话。出了事情拿你是问!”王进冷着脸说道,唐震实际上是第一次上战场,所以对于他很是轻松的心态,王进还能够理解,不经之前无论多么艰难,天武军还没有失手过。

    但是王进很清楚,这一次的蒙古鞑子显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郢州水师再不济也是战船营寨摆在那里。要是能够将郢州水师击溃,那么这支蒙古步骑定然强悍。

    这从他们的哨骑甚至敢推进到距离宋军不过数百丈才撤退便可看出来端倪。

    “鞑子骑兵。千人队!”一名刚刚出去的宋军哨骑却是突然折返,“直接向着中军而来!”

    原本并没有将蒙古人放在心上的唐震一惊,旋即就明白这支蒙古千人队的意图,只要能够拦腰截断天武军左厢,就可以各个击破。散乱的步卒绝对比紧紧靠拢组成阵型的步卒好对付。

    不过想要凭借一支千人队就冲断左厢,未免托大了!唐震猛地一挥手。两个都的步卒飞快的向前扩大纵深,而后面辅兵已经开始协助重装甲士穿戴步人甲。

    弓弩手的反应同样很快,突火枪兵紧跟在后面,一排一排的宋军士卒整齐划一,丝毫不乱。这一切都不过是在转瞬之间完成的。天武军左厢的精锐程度可见一斑。

    士卒的作战风格和主将有着很大的关系,江镐向来是带头冲杀在前,所以天武军前厢绝对是作战最凶猛、最激进的;而章诚和张顺两任都指挥使为人更为稳重谨慎一些,天武军右厢也是一样的作战稳打稳扎,只要你突不破我的阵型,随你折腾;而王进却是不同,说他激进,却又比不过江镐,说他稳重,却又比不过章诚,这也使得天武军左厢并没有一种走极端的感觉,而是中庸之道。

    可攻可守、可进可退,收放自如,这才是天武军左厢最为鲜明的特点,也是为什么叶应武将左厢派去走风险最大的一条道路,因为他知道王进就算是难以牵制蒙古步骑,也能够将人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突然间想明白这一点的唐震,不得不感慨使君到底是使君,世人都说是使君有伯乐之才,识尽千里马。此言非虚。

    那支蒙古千人队似乎也发现眼前的宋军并不好招惹,马速渐渐慢了下来,像是草原上的狼群一样,不慌不忙的打量着对手,随时等待着对方露出破绽或者胆怯之后,方才发动致命一击、

    而唐震则是微微眯着眼,一点儿都不慌张,很难看出来他实际上只是一个第一次上战场的书生,倒像是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成熟统帅。这支蒙古骑兵显然很是厉害,他们不但令行禁止犹如一人,而且操控战马也是轻而易举。更重要的是,他们对于宋军弓弩的射程把握的很精准,就一直在神臂弩堪堪能够击打到但是就算击中了也没有什么效果的地方游荡。

    就像是在不断挑战宋军的忍耐度。

    只不过他们似乎找错了对手,唐震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支游荡的蒙古骑兵,而王进则是在前面有条不紊的指挥哨骑四处探查。现在看来四周似乎只有这一支蒙古千人队。

    “难道是蒙古鞑子虚张声势?”王进皱着眉头纵马回来,“别说方圆二十里了,就是三十里,除了几支蒙古哨骑。也就只有这支千人队了,咱们一万五千人,不能被这样牵制在这里。”

    “老王你是说······”唐震也是心中一动,“郢州水师那边还在支撑,所以蒙古鞑子没有办法只能布下疑兵之计,派出大量哨骑以及这么一支比较能打的骑兵。企图阻止咱们北上?”

    王进忍不住苦笑一声:“真的有这个可能,否则就算是埋伏的话,也不能把埋伏圈设在诱饵五十里开外啊。”

    唐震同样也是皱紧眉头:“那鞑子这一次可真是费尽心思了,咱们怎能才能知道是真是假?难不成试探着进攻?”

    王进摆了摆手:“要是进攻的话,恐怕就正中人家下怀。这支蒙古千人队若是在牵制我们的,肯定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某敢打赌,只要这边一动,这支千人队一定拼尽全力拖延时间。到时候能不能脱身就就不是你我所能够预料到的了。”

    “那······”

    “不管他们,咱们走咱们的!”王进从容一笑,“逼着他们自己送上门来,某就不信这些蒙古鞑子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万五千敌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北上。注意好后路和中军,她就翻不起来什么大风浪!”

    唐震一点头,身后几名传令兵已经飞快的下去吩咐。而王进笑着搓了搓手:“老唐,你去前面盯着,某好久没有开荤了。既然这些不知好歹的鞑子送上门来,就不能让他们好过!”

    知道王进这是不想让自己承担直面蒙古骑兵的风险。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的唐震也没有犹豫,郑重的点了点头,便向着前锋去了。前锋一直保持着接战的姿态,所以只要蒙古骑兵千夫长不傻,就不会带人冲向前锋。

    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冷笑,王进定睛看向那支因为宋军的再次前行而有些慌乱的蒙古千人队。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某倒要看看,你们能够耍出来什么手段。

    ————————————

    硝烟依旧在缓缓升腾。

    杨宝和汪立信心中都是忍不住咯噔一声。前方已经没有了厮杀的声音,只剩下残破不堪的营寨依旧,只不过冲天的火光模糊了一切。让人根本看不清有没有来往的人影。

    倒是汉水上几艘楼船七横八竖,也不知道是在缓缓沉没,还是依旧在勉强抵抗。

    难道只是来晚了一步,若是如此,那真的是老天不公!

    似乎对于这支人数足足三万多的宋军步卒大队没有丝毫的兴趣,周围甚至连蒙古哨骑都没有,以至于杨宝和汪立信都难以判断现在营寨当中还有没有宋军水师士卒在抵抗。

    一直到大队的步卒有如潮水出现在天边,营寨内外忙碌的蒙古步骑方才回过神来,不过他们的反应也很快,足足五六千骑兵很快就分作两队,意图一探来者的实力。

    而更多足足上万步卒则有些手忙脚乱的列阵。

    越来越近了!

    汉水对面的蒙古投石机依旧在吼叫,汉水上的宋军水师战船依旧在不屈的躲避着从天而降的石弹,并且奋力还击!

    杨宝和汪立信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轻轻松了一口气,郢州水师虽然损失惨重,但是还在顽强的抵抗着。或许陆上营寨都已经失守,但是他们的楼船依旧在倾泻箭矢。

    “好样的!”杨宝忍不住感慨一声。

    而汪立信也已经激动的难以言表,就像是万分饥渴的沙漠旅人看到了一泓真真切切的甘泉。

    马蹄声阵阵,让两个人不得不先面对现实,虽然不过五六千骑兵,但是这些在黑色旗帜下面容狰狞的蒙古人,让沙场上一次又一次摸爬打滚的杨宝也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蒙古本部骑兵,这一次阿术倒真是大手笔啊!”

    虽然并不认识眼前这些黑色衣甲黑色战马的骑兵,不过当听到“本部”这两个字的时候,饶是汪立信人生中已经经过了太多起起伏伏,此时却也是忍不住脸上一阵抽搐。

    阿术还真看得起他们!

    “天武军中军,列阵,告诉这些鞑子。咱们从蕲州一路杀到随州,可不是好惹的!”杨宝冷声喝道,虽然只有一万中军儿郎,他也没有丝毫想要退却的意思。

    什么狗屁蒙古本部骑兵,老子照样打得你满地找牙!

    听到杨宝提及不久前天武军中军的辉煌之战,下面将士已经热血沸腾。咱们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难不成还怕你这区区几千骑兵,当真是笑掉大牙了。

    一面面大盾轰然砸在地上,盾牌之间的空隙中长矛探出,就像是随时可以夺人性命的毒蛇。而弓弩手和突火枪士卒一排一排的站在盾牌后面,脸色冷静的不像是人,更像是杀人机器!

    天武军中军根本没有在意旁边脸色大变的鄂州屯驻大兵的两万士卒,没有你们,老子一样上阵杀敌。

    汪立信脸上有些挂不住。那些不过是勉强被他收复的指挥使和虞侯脸上也都挂不住了,只要稍微有些血性、要点儿面子的男儿,这个时候都没有退缩的道理,尤其是一向看不起他们的友军已经严阵以待。不知是谁迈出了第一个脚步,人数还超过天武军中军的鄂州屯驻大兵快速列阵。

    或许阵型并没有那么整齐,又或许还有不少人打量四周随时准备撒丫子跑路,但是至少在气势上不弱于天武军中军。

    天武军中军在南,鄂州屯驻大兵在北。分别拦住两支蒙古精骑。

    蒙古骑兵在尚远的距离上就已经默默的拿出弓箭,却是一直没有射击的动作。反倒是鄂州屯驻大兵当中的弓弩手没有沉住气,不少人因为紧张而先行扣动了扳机。

    箭矢在蒙古骑兵马前无奈的飘落,引起这些骑兵一阵哄然大笑。南蛮子到底是胆子小,还距离这么远,以为他们的神臂弩无所不能么,当真是可笑至极。

    杨宝同样皱了皱眉。却是什么都没说。

    蒙古骑兵越来越近,鄂州屯驻大兵的阵型愈发混乱。那些在马背上纵情飞驰的草原健儿同时抄起了一支箭,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张弓搭箭,然后射出!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宋军中所有的弓弩手扣动了扳机。

    蒙古骑兵有如潮水碰到了无形的礁石。不但纷纷低下身,而且飞快地向两侧散开。

    见到这些蒙古本部骑兵如此迅捷的变阵,汪立信脸色一变再变,而杨宝则是轻轻松了一口气,还好之前和你们交过手,这种战法已经预料到了。

    宋军第一批箭矢并不是射向一个方向,鄂州屯驻大兵的弓弩手自然而然的对准了正前方,而天武军中军弓弩手则是对准了蒙古骑兵的一侧,当大多数鄂州士卒射出的箭矢被蒙古骑兵躲过的时候,天武军士卒射出的箭矢怒吼的撕裂眼前的血肉!

    天武军弓弩手射的是马,不是人!就算是你人趴的再低,你也没有办法让战马降低高度,没有了战马,这些骑兵什么都不是。刹那间杨宝和天武军弓弩手丰富的战场经验以及平日里刻苦高强度的训练,已经决定了那支蒙古骑兵的命运!

    就像是风吹麦浪,南面的三千蒙古骑兵瞬间有半数人因为战马中箭而摔倒,后面的人更是来不及躲避,不得不在自家袍泽的身上硬生生的践踏过去。

    至于北面的三千蒙古骑兵,则只有十余人中箭,伤亡微乎其微。

    而在同一时间,蒙古骑兵骑射的箭矢也已经破空而来,似乎已经察觉到北面列阵的宋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实际上不堪一击,所以这些箭矢十有**是冲着鄂州屯驻大兵的阵列来的。

    箭矢呼啸,本来就没有完全就位的盾牌手根本来不及为身边的士卒遮挡漫天的杀意。

    “重甲士,上!”杨宝也顾不上友军了,蒙古骑兵还剩下千余人,片刻就能冲到眼前!

    大盾分开,数百名手持巨斧的重装甲士迈动沉重的步伐向前。而蒙古骑兵也知道这是能够阻拦自己的最后一关了,心中暗暗欣喜之余,也从马背上坐直,雪亮的马刀高高扬起。

    然而他们的算盘又打错了,一名名突火枪手就径直将突火枪架在前面重装甲士的肩膀上,点燃了这射程短但是威力强大的火器。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因为没有任何一支宋军,曾经尝试过让再宝贵不过的突火枪士卒冲出盾牌和拒马枪的保护。而现在杨宝却是带着天武军中军做到了,因为天武军的士卒们相信,前面的重装甲士有能力保护他们再退回去。

    密集的弹幕劈头盖脸砸下去,几名重装甲士都头同时怒吼一声,手持巨斧的甲士径直向前!

    而在另外一侧,鄂州屯驻大兵的重装甲士堪堪冲出大盾,蒙古骑兵从容的撕裂他们漏洞百出的防线,然后像是一阵狂风,从盾牌尚未合拢的缝隙中突入。

    盾牌后面稀疏的拒马枪已经没有办法掩护弓弩手,唯一能够阻挡蒙古骑兵的就只有轻甲士卒的血肉之躯。

    同样是接战,双方却是有着天壤之别。蒙古骑兵在天武军中军这里撞得头破血流,而在鄂州屯驻大兵那边则是大逞威风。整个鄂州士卒的阵型已经混乱不堪。

    对于防守骑兵突击的步卒,阵型乱了,和溃败没有什么区别!(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战火如荼遍沧浪(上)

    那支蒙古千人队飞快的消失在视野中。

    王进总算是轻轻松了一口气,只是让哨骑远远的跟上,虽然他很想和这支看上去实力不俗的蒙古骑兵厮杀一番,但是要是能够尽量节省兵力那就节省兵力,毕竟天武军左厢北上的一共就这全部一万五千人,王进还指望着能够凭借着这些人和阿术好好的斗一斗呢。

    虽然一个有本事的将领并不会因为手下士卒折损了几百人,就会对于胜利失去希望,但是如果能够选择不折损几百人的话,没有人会拒绝的。王进也是这样。

    “前面依旧没有发现蒙古鞑子骑兵步卒。”唐震回转中军,显然脸上带着的不是兴奋而是担忧。

    一直没有发现蒙古步骑,若是因为依旧被郢州水师牵制住了,那就是万幸,但是还有一种非常不幸的可能,就是蒙古骑兵正在暗处紧紧盯着这支缓缓送到嘴边的猎物,然后准备狠狠咬下一口肉来。凭借着蒙古骑兵的奔袭速度,在宋军哨探侦查的范围之外发动冲击,依旧能够让宋军步卒难以逃脱。

    王进皱着眉头,没有看向远处白雪皑皑的荒原,而是看向另外一侧一直被冰封的汉水,缓缓说道:“前面照样,另外哨探从这里摸过去,看看那边情况如何。”

    王进手指的方向正是汉水对岸,唐震轻轻吸了一口气,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反正汉水上的冰很厚,虽然战马过去可能有些危险,但是人过去是没有问题的。

    “你是怀疑······”

    “蒙古步骑都已经绕道对岸。从陆上进攻水师营寨,所以北岸实际上没有多少人。否则咱们一万五千人的大队。不可能只有一支千人队出来牵制。”王进冷声说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当务之急,就是轻兵突进,直捣北岸蒙古营寨!”

    “轻兵突进?!”唐震一惊,“现在敌情不明,这样是不是太过冒失了?万一······”

    王进撇了撇嘴:“战场上的万一太多了,既然来了,咱们就必须赌一把,否则到时候没有牵制住蒙古步骑,凡倒是被人家给腾出手收拾。那就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这个险,必须得冒。”

    唐震没有再争辩,毕竟他是第一次上战场,所以在这些战略决策方面上,只要王进说的有道理,他一般是不会反对的。更何况几个月的搭档,已经让他对于这个年轻的都指挥使有着足够的信任。

    “某带人冲上去。”王进轻声说道,“轻兵疾进,兵少而速。五千人已经足够了,也不需要重装甲士。另外抽调百名哨骑,另外大队老唐你带着,不可冒进。同时要注意两岸哨探都要有。”

    唐震没有开口承诺,只是郑重点头。

    王进迟疑片刻之后,伸手拍了拍唐震的肩膀:“老唐。如果某回不来的话,把这些弟兄们平安带出去。使君不会为难你,甚至会赞赏你的。带着左厢。以后再来报仇。”

    “你这是什么意思!”唐震却是猛地甩开王进的手,怒斥道,“老子给你讲,别以为只有你一天到晚会老子老子的,王进,不管你小子有多大的胆子、多大的能耐,该滚回来的时候就滚回来,这天武军左厢没有你,能叫天武军左厢么?!当真是笑话,别以为你这就可以撒手不干了,路还长着你。”

    一向书生意气、彬彬有礼的唐震突然发起火来,着实吓了王进一跳。嘴角浮现一丝微笑,王进调转马头,只留下一个背影:“老子活着回来了再和你算账!”

    看着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的王进,也看着飘扬在寒风中的赤旗,唐震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还是强行忍住了。现在不是挥泪依依惜别,这条路,还长着呢!

    “左厢,前进,天武军,前进!”赤旗飘扬,担任前锋的五千士卒追随着王进的身影,加快脚下步伐。

    “左厢,前进,天武军,前进!”唐震暴喝一声,大队士卒缓缓向北,向着随州!

    ——————————————

    鄂州屯驻大兵在溃败。

    杨宝死死咬着牙,现在不是救不救的问题,而是怎么救的问题。一旦蒙古骑兵从鄂州屯驻大兵那边撕开一条口子,那么也就意味着天武军中军的侧翼会完全暴露在蒙古铁骑面前。

    “抽调一千弓弩手,射住阵脚。”杨宝皱着眉头一挥手,眼前还有上千蒙古骑兵和自家的重装甲士打的如火如荼,自己就算是心急如焚,却也不能径直跑过去照顾侧翼。

    本来就有些无所事事的天武军弓弩手行动很是快捷,密集的箭矢呼啸的在北面蒙古骑兵的侧后方扫过,只不过效果并不好,因为一来大多数的蒙古骑兵已经凿进鄂州屯驻大兵的方阵中,二来蒙古骑兵已经预料到了天武军肯定会派出弓弩手掩护,所以并没有着急坐直。

    汪立信比杨宝更加着急,毕竟杨宝只是面对可能的侧翼隐患,而汪立信面对的则是实实在在的麾下儿郎溃败。这个时候汪立信也不得不叹息自己实在不是一个领兵打仗的料。

    “稳住,弓弩手,放!”几名虞侯在汪立信前面来回奔走,大步后退的宋军弓弩手总算是勉强稳住阵脚,对准前面越来越近的蒙古骑兵就是一通乱射,只是不知道中箭的人当中,是蒙古骑兵多一些,还是那些正在厮杀着的自家步卒多一些。

    “相公,鞑子步卒也向着咱们这边来了。”一名指挥使惊慌失措的指着前方,大队的蒙古步卒反应并不比蒙古骑兵慢,这一会儿工夫,足够他们拍着整齐的队形压上来。

    汪立信心中也不由得一阵胆寒,现在说的不好听一些。鄂州屯驻大兵已经溃不成军了,要是再让这些蒙古步卒冲上来。估计就真的就没有几个人能够从这里跑出去。

    狠狠一咬牙,汪立信纵马上前:“将士们。咱们现在没有任何退路,只要让蒙古鞑子的骑兵追上了,就算是跑也跑不掉,所以只要还是条汉子的,就随某冲上去,看看你们的身边,天武军的那些人不是孬种,难道你们就是孬种吗?!”

    汪立信毕竟是一个文官,声音不大。所以能够听见的也就是周围区区几人,不过那几名指挥使也心知肚明此时要是不拼命,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所以纷纷追随着汪立信高喊。

    一面面赤旗飘扬,荒原之上,混乱不堪的鄂州屯驻大兵在付出了惨重代价之后,总算是缓缓稳住阵脚。在宋军当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的蒙古骑兵第一次感受到了进击的困难,索性也不再恋战,轻而易举的从宋军另外一边杀出一条通路。

    不得不说。周围宋军一看到这些凶神恶煞、浑身鲜血的蒙古骑兵,竟然也没有人敢阻拦,纷纷向两侧躲闪。

    按照几名蒙古千夫长的设想,这还剩下两千多人的骑兵。应该直接冲击天武军中军的侧翼,然而让他们吃惊的是,这些看上去不好对付的天武军已然不在原来的位置。

    大队的天武军已经向前突击。长矛兵掩护着轻甲步卒,足足万人分作三队。狠狠的撞进蒙古汉家步卒已经慌乱的阵型中。而弓弩手则跟在后面,只要发现了空隙就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所有的蒙古骑兵都被震撼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胆大的宋军,从来没有一支宋军有胆量对着蒙古步骑大队发动反冲击,也从来没有一支宋军能够在绞杀了一支蒙古骑兵、而且是蒙古最精锐的本部骑兵之后,毫不犹豫的一头撞进蒙古汉家步卒的阵型当中。

    这支宋军,不只是胆大包天了,而且他们确实有这个实力!

    蒙古汉家步卒实际上都是山东李澶叛乱的降兵,所以平时依仗着所向披靡的蒙古骑兵狐假虎威还是可以的,现在被一支悍不畏死的宋军步卒撞上来,本来的一点儿斗志都已经烟消云散。

    蒙古骑兵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上万蒙古汉家步卒被人数差不多的宋军冲散,漫山遍野,荒原之上都是四处奔逃的蒙古汉家步卒,更有甚者直接跪倒在泥泞之中浑身颤抖。

    当真是耻辱,蒙古的威名都让他们这些卑贱的家伙践踏了!

    “杀!”身后杀声渐起,两千蒙古骑兵却已经来不及回避,汪立信带着五六千稳住阵脚的鄂州屯驻大兵毫不犹疑的冲了上来,打了被眼前场景震撼住的蒙古骑兵个措手不及。

    “退,退!”几名千夫长看到窝囊的自家步卒,哪里还有交手的勇气。一旦骑兵没有了最为恐怖的速度和突击能力,在这荒原上被上万步卒包围,和自寻死路没有什么区别。

    要是这六千骑兵在宋军步卒手中全军覆没,那么面子就丢大发了。

    似乎也意识到这边战局愈发糜烂,不断冲入宋军郢州水师营寨的蒙古步骑开始拼命的向外集结,只不过他们这样更像是以添油战术进攻,一支一支的蒙古骑兵甚至还凑不够千人,就急匆匆的赶过来接应,后面的步卒更是慌乱不堪,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是南下进攻还是北上溃退,曾经整齐的黑色旗帜一片纷乱。

    “鞑子阵脚乱了,弟兄们,杀!”杨宝朗声喝道,无数的将士从他身前身后向前突进,周围的蒙古汉家步卒已经被杀破了胆,哪里还有交战的勇气,甚至连基本的百人队编制都难以保持。

    不得不说鄂州屯驻大兵将宋军“痛打落水狗”的优良传统发挥到了极致,对于几年或许都难以打胜一场的宋军士卒,能够碰到一场难得的胜利,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全军掩杀。

    那刚才还曾经让他们混乱不堪的两千蒙古骑兵,现在就像是翻滚的浪潮当中摇曳的一片小船,随时都有颠覆的可能。而大队的宋军步卒根本没有在意这区区两千的对手,两万多宋军士卒在荒原上摆出令人心惊胆战的阵势。

    战局风云突变,让包括杨宝在内的蒙宋将领都是大吃一惊。只不过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杨宝杨都指挥使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这仗是怎么稀里糊涂打成这样的,他现在并不关心。

    天武军中军疯狂向前突击,所有的士卒都已经被激发出了血性,甚至也没有人管身后那支蒙古骑兵,他们都明白,只要冲进前面那残破不堪的营寨,蒙古步骑就会不得不撤退。

    “放!”远处传来吼叫声,后续赶过来的蒙古步卒拼命射箭,而蒙古骑兵也从两侧意图包抄上来。

    然而他们陆陆续续冲出来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凭借这一两千甚至七八百蒙古骑兵就想要击破上万天武军士卒的阵型,未免有些托大了。宋军弓弩手一边追随着长矛手拼命向前跑动,一边瞄准前方隐约的蒙古鞑子身影猛地扣动扳机。

    而突火枪兵则被紧紧的簇拥在众多步卒中间,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尽量多的填装火药和铁弹,然后在周围都头们的呼喊声中猛地冲出去对准越来越近的蒙古骑兵释放代表死亡的弹幕。

    “刀盾手,砍马脚,护住侧翼,长矛兵,向前突击!”杨宝握紧马缰,他几乎冲在了最前面。

    几支长枪同时向着他刺来,杨宝冷笑一声,两只手臂同时使力,竟然将所有长枪都夹在腋下,然后暴喝一声,长枪应声而断!手中佩刀紧接着划过一条银亮的弧线,最近的两个蒙古步卒已经身首异处。紧紧追随着杨宝的亲卫步骑很快就从侧翼杀上来,将他们的指挥使护住,一面面赤旗迎风飘扬,沾满鲜血,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杨宝也算是兵行险招,要是用长矛兵对付蒙古骑兵,用刀盾手对付步卒的话,无疑难以在短时间内冲破蒙古人的阻拦。但是如果换过来,或许自己的两侧很容易被蒙古骑兵撕开,但是至少前锋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

    以长矛兵对付刀盾手,简直是杀鸡用牛刀!而天武军刀盾手们也知道自己责任重大,所以也顾不上被战马践踏的风险,纷纷就地一滚,盾牌护住头,锋利的刀刃就直接探出,滚烫的马血喷溅在刀刃上,一只马腿已经飞了出去。

    “将士们,随某杀!”汪立信纵马扬鞭,已经没有了之前矜持的文人作风。虽然他连握紧手中刀的本事都没有,但是并不妨碍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带着已经杀出血气的鄂州屯驻大兵从后面侧翼狠狠地撞了上来。

    两支宋军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不断地在仓促集结的蒙古步卒当中向前凿进,甚至将头顶上呼啸的箭矢置之不顾。而蒙古步卒显然没有面对这样疯狂的对手的觉悟,他们原本应该是在蒙古骑兵彻底摧残了宋军斗志之后上前收拾残局,可是现在却要直面将蒙古骑兵彻底消灭的嗜血猛兽。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敌人!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名蒙古汉家步卒惊慌着后退,紧接着他周围的百人、千人,都跟着惊呼着后退!

    “败了,败了!”大队的蒙古汉家步卒重复着曾经属于宋军的呼号,犹如雪崩一般全线崩溃,甚至还将蒙古骑兵的侧翼暴露在宋军的长矛兵之前,使得蒙古骑兵甚至来不及放下手中的弓箭,就不得不先行纵马飞快后退。

    杨宝轻轻松了一口气,其实身后两翼,蒙古骑兵已经快要凿穿,宋军刀盾手在掩护前锋当中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个牺牲是值得的,随着鄂州屯驻大兵掩杀上来,突击天武军侧翼的蒙古骑兵也难以逃脱。

    营寨的寨墙已经残破不堪,只不过当大队的宋军士卒有如潮水一般涌入的时候,这面寨墙似乎无限的坚硬。

    赤旗再一次在营寨中飘扬,最后一直没有来得及逃脱的上千蒙古步骑被两万宋军堵死在了河滩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战火如荼遍沧浪(中)

    ps:这两天要期中考试了,好不容易凑出来一个双更福利

    章诚靠在战船的床子弩身边,他身边这台床子弩还能用,但是整艘战船上都已经没有让床子弩能够使用的铁箭了。蒙古鞑子的骑兵和步卒还在岸边冲着楼船射箭,而对岸的投石机依旧在不停息的怒吼。

    当然这样不是没有好处,因为投石机投上战船的石弹还能够被郢州水师的将士搜集起来,无论是拿来碎冰还是放在投石机上扔回去,都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战船上能够动的人已经不多了,章诚自己也是在肩膀上和腿上中了一箭,而他的亲卫也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就站在旁边警惕的打量着不远处的岸边。

    “鞑子步骑还在?”章诚微微皱眉,没有战船,蒙古鞑子是很难攻上来的,而且他们投石机的攻击力度显然也已经越来越慢,估计是所运来的石弹已经不够了吧。

    不过能够让曾经庞大的郢州水师现在只剩下两三艘伤痕累累的楼船依旧在坚持,蒙古鞑子的目的达到了。郢州水师近乎全军覆没。

    那名亲卫却没有说话,片刻之后狠狠的一锤船舷,用难以压制的喜悦声音喊道:“将军,你看,看啊!是天武军的旗帜,是中军杨将军,咱们的援军已经杀入营寨了!”

    “援军到了,杨宝?”章诚一怔,勉强扶着床子弩站起来。

    河滩上原本正在和宋军战船对射的蒙古步骑此时慌乱一团,大队的宋军步卒越过残破不堪的寨墙,追杀着四处逃窜的蒙古士卒。而密集的箭矢在片刻之后。将整个河滩覆盖!

    一面又一面赤色的旗帜迎风舞动,大队的宋军步卒掩杀。跃马当先的不是杨宝又能是谁?

    “对岸。对岸援军!”身后传来宋军士卒喜极而泣的声音,章诚有些诧异的回头。北岸同样是赤旗招展!

    “王进、杨宝?”章诚忍不住苦笑一声,“这两个家伙倒是来的都挺及时的,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某竟然被他们两个一起一起救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幸呢还是万幸呢。”

    ————————

    汉水北岸蒙古投石机阵地。

    来来往往的工匠指挥着只穿着一身单衣、满头大汗的壮丁来回搬运石块。不得不说宋军水师战船的确非常的顽强,至今依旧在拼命的还击,而偏偏蒙古几度试图仿造出来南宋床子弩和神臂弩的质量都远远不达标,导致现在只能通过投石机这一种远程武器轰击宋军战船。

    或许宋军战船已经伤痕累累,难以支撑太久,但是相应的。蒙古这边的石头也已经越来越少了,以至于工匠们不得不临时指挥壮丁在周围的河滩上冒着宋军投掷过来的石块和射出的箭矢寻找合适的石头。河滩上不是沙子就是实在细碎的石子,这样的石子扔出去基本就像挠痒痒一样,而那些更大的石头,投石机的网兜装不下。

    (作者按:襄阳之战前期的蒙宋双方,蒙古方面因为短时间内难以仿制宋军弓弩,不得不采用围城和使用投石机两种办法,而这个时代的投石机,都是用网兜盛装拳头左右大小的石块。所以多数用来伤人,而不是击打城池,导致蒙古大军空有十五万人,却对于坚固的襄阳和樊城难有作为。这种情况一直到襄阳之战后期大型投石机——回回炮的登场方才有所改善)

    一名工匠任由头上的汗水结冰,站在河滩上急得跳脚,这群该死的南蛮子。还真会找地方安营扎寨,这里河滩上想要找到一块合适的石头简直比登天还难。甚至还不如去捡拾那些宋军投掷回来的石块。

    箭矢擦着这名工匠的脸颊飞过去,让他着实吓了一跳。只不过当他下意识的回头想要到远处躲避一下的时候,却被身后的景象彻底的镇住了。黑压压的宋军,赤色的旗帜飘扬!

    “南蛮子!”不知道是谁首先开口嘶吼道。

    整个阵地上片刻之后就已经彻底混乱。谁都知道周围护卫的只有极少数的蒙古骑兵和一些只带有刀盾等兵刃的士卒,这么多的宋军杀过来,自己出了投降和战死,没有别的选择!

    不少丁壮下意识的抄起木棍等简陋的武器想要冲上去抵挡一下,却被扑面而来的箭矢掀翻在地。

    “一千人左侧,一千人右侧,其余人,随某中间突破!”冲在前面的王进一刀劈翻一名手忙脚乱的蒙古士卒,“弟兄们,杀!”

    五千轻甲士卒就像是冲入羊群的饿狼,毫不犹豫的展现他们嗜血杀戮的一面。一台台投石机被蒙古士卒随意的丢弃,这些甚至连长矛和弓弩都没有的蒙古步卒早就已经崩溃了,而手持木棍等简陋武器的丁壮们看到越来越近的宋军士卒,几乎是下意识的跪倒在地。

    而远处那支掩护的蒙古骑兵,甚至没有胆量冲上来阻拦已经赤红着眼睛杀疯了的宋军。

    “杀!”无数的宋军儿郎沿着河滩怒吼着。

    汉水上那一艘艘遍体鳞伤还在勉强还击的自家水师战船已经彻底激怒了他们,这些该死的蒙古鞑子必须要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王进一脚踹翻一名跪倒在地上求饶的蒙古士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一次自己总算是赌对了。虽然说在和唐震分别的时候王进豪言壮语,但是实际上他自己内心中都一点儿底都没有。

    这五千轻甲士卒轻兵疾进,如果前面是严阵以待的蒙古大军的话,那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好在现在眼前的是一群忙碌的蒙古步卒和几乎没有什么步骑保护的蒙古投石机方阵。

    而那支一直紧紧追随着王进麾下五千儿郎的蒙古千人队,显然至始至终都没有预料到王进竟然会如此胆大的径直杀到自家阵地上去,也没有胆量对这虽然都是轻甲步卒。但是依然有不少弓弩手的宋军发动冲击。

    王进率领五千轻兵疾进,是在打赌。而蒙古人将绝大多数的步骑派到汉水南岸进攻营寨,又何尝不是在打赌。

    可惜现在一个赌赢了。一个赌输了。

    赤旗迎风飘扬,五千轻甲步卒砍瓜切菜一般驱赶着慌乱的蒙古步卒和那些操控投石机的工匠,更有甚者直接将投石机调转过来,对着远处那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蒙古骑兵投掷石块。

    似乎察觉到一切都已经难以挽回,那支蒙古千人队有些不甘心的消失在视野当中。而周围一直围绕着的蒙古哨骑,更是在片刻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蒙古鞑子今天怎么不太正常啊,按理说自己在北岸弄出来了这么大的动静,总归得有个反应吧?王进有些诧异的踢了一脚眼前的投石机,结果事实是这些蒙古哨骑和骑兵跑的比谁都快。

    真是奇也怪哉。

    “南岸。将军快看南岸!”一名眼尖的士卒突然间兴奋地喊道。

    王进诧异的回头,汉水南岸同样是赤旗飘扬、杀声如潮。大队的宋军士卒追亡逐北,当真是闹得轰轰烈烈。而虽然隔着汉水,杨宝那一面并不小的将旗依旧隐约可见。

    “杨将军倒是也不赖嘛。”王进轻轻松了一口气,还倒是蒙古鞑子又要搞出什么阴谋诡计来呢,原来是他们派到汉水南面的主力步骑也都已经被天武军杀败。

    而且甚至是溃败。

    “第一战胜了,”王进忍不住喃喃感慨,看着汉水中漂浮着的郢州水师战船,“虽然是惨胜。但终归是胜了。”

    新年第一战,开门红,当真是好兆头!

    ————————-

    郢州之战,终究还是胜了。

    天武军左厢和中军依次抵达在汉水南北岸。只不过安全保险起见,天武军左厢在下游冰面上转移到了南岸。毕竟一万五千步卒将士单独在北岸扎营的话,一旦蒙古鞑子以骑兵冲击、封锁汉水冰面。南岸的宋军很难赶过来支援。

    原本残破而且大多数都已经焚烧干净的营寨外面,天武军左厢、中军和鄂州屯驻大兵分别立下三个营寨。损失最少的左厢在面向襄阳的北侧,中军在西侧。而已经证明了战力相当低下的鄂州屯驻大兵,自然还是安安稳稳的待在面向鄂州的南侧为好。

    这样大家都放心。

    郢州水师最后的几艘楼船缓缓靠上码头。船上算上受伤士卒,也不过只剩下了不到二百人。

    在这茫茫荒原上,曾经人数最盛的时候突破万人,即使是在上一次损失惨重后依旧还有六七千人的郢州水师,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了。仅剩下的这二百人和几艘伤痕累累的战船,已经很难给予郢州水师在宋军体系中的独立地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收拢大军以及蒙古降兵,还有那些散乱汉水南北两岸的战利品。

    实际上天武军的伤亡并不算多,左厢几乎是毫发无损,中军在突击之中也只有千人左右的伤亡,倒是鄂州屯驻大兵死伤惨重,原本两万人北上,现在只有一万两三千了,险些有一半人倒在这荒原上。再算上郢州水师,宋军的伤亡大约在一万五千。

    而蒙古步骑也差不多在营寨内外丢下了一万多尸体,更主要的是还有七八千的俘虏,这些俘虏大多数都是蒙古汉家步卒,即使是被俘虏的蒙古骑兵,也多数都是因为重伤,倒还真的没有看到毫发无损的蒙古本部骑兵。

    对于这支战力强大的骑兵,实际上都是第一次与其交手的众多宋军将领,此时回想起来刚才的凶险,也是心有余悸。不过好在蒙古汉家步卒显然甚至连宋军都比不上。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蒙古骑兵这一次失利,倒不是因为实力不行,更主要的是蒙古汉家步卒竟然被宋军轻而易举的击溃了,导致蒙古骑兵在丧失速度之后,甚至连一个回转缓冲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宋军长矛兵和弓弩手围剿。

    更加令人无语的是,那些被蒙古汉家步卒掩护在身后的蒙古骑兵刚刚准备张弓搭箭。却不料眼前的步卒突然溃散,不但将他们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而且紧紧追着这些自家败兵的,是无边无际的宋军士卒,导致大多数蒙古骑兵还没有来得及扔下弓箭,就被几支长枪捅出窟窿。

    归根结底,蒙古这一次之所以失利,一来是因为蒙古将领没有将鄂州屯驻大兵甚至天武军放在心上,导致没有预料到这两支宋军竟然会议这么快的速度赶到,从而仓促应战;二来是因为蒙古汉家步卒主要是山东叛乱的降兵,或许有几分上阵杀敌的本领。但是面对凶神恶煞一般的天武军,倒是将自己脚底抹油的本事发挥了出来。

    蒙古失败是多方面的,或者说在叶应武决定天武军全军压上的那一刻开始,这场短促而猛烈的战斗,就已经注定了准备并不充足、只是胜在打了郢州水师一个措手不及上的蒙古步骑不得不面对失败。

    和一群刚刚下战场没几天嗷嗷叫的宋军对攻,他们没有胜算。

    范天顺背后中了一箭,额头上让石头砸了一下,虽然血是勉强止住了,但是依旧处于昏迷之中。当初就已经被转移到楼船座舱中,此时则是小心翼翼的抬回中军大帐。

    各部将领陆陆续续的聚集,看着这个士卒抬着去后帐休息的荆湖水师都统,章诚忍不住别过头去。而杨宝和王进之前是一脸杀气,只不过此时却都不由自主的站直身体。

    汪立信则默默的站在一侧,一言不发。

    似乎感受到了目光的注视。一直昏迷的范天顺终于缓缓张开眼睛,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嘴唇已经惨白,甚至发紫。章诚急忙一瘸一拐的上前。其余几人纷纷围上来。

    “郢州水师······如何?”范天顺的声音很低,勉强听得到。

    章诚却是无言以对,杨宝等人心中黯然,最后还是由天武军将领中年龄最大而且也和范天顺在随州有过并肩之谊的杨宝轻声说道:“范都统,郢州水师,还有二百将士,战船三艘。是某等无能,来援的太迟了,让那么多大好儿郎埋骨······”

    范天顺却并没有想象中的伤感,只是缓缓闭上眼睛,幽幽叹了一口气:“不怪你们,诸位将军能够来援,就已经万分感谢了,若是还要责怪你们,那某范天顺成了······咳咳······成了什么人!”

    一声咳嗽带出来丝丝缕缕的鲜血,抬着他的郢州水师士卒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这是他们的都统啊,不管是不是范天顺葬送了郢州水师,都是他在带领着弟兄们坚守,终于保留下来了最后一丝火种。

    章诚轻轻拍了拍范天顺的肩膀,王进轻声说道:“都统无须如此,今日郢州水师宁死不屈,当为在座我等之榜样楷模。都统只需要安心养伤便是,此间还有某,还有诸位将军,不会有事。”

    范天顺却是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已经等不及的郢州水师士卒忙不迭的把他抬到后面去。

    而目送范天顺离去,王进方才摇了摇头,看向章诚:“诚子,你小子这一次也真是福大命大。”

    章诚忍不住苦笑一声,六七千儿郎,数百艘大小战船,最后只剩下了二百余人和两艘楼船,如此惨烈的大战,自己竟然好好的活下来了,还真是老天爷保佑。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杨宝轻声说道,“当务之急就是要决定咱们下一步应该何去何从。”

    只不过杨宝话音刚落,一名鄂州屯驻大兵的指挥使冷声说道:“杨将军怎么说话没大没小的,我们安抚使汪相公还在这里呢,无论是此战战利品之分配,还是下一步应该如何是好,不应该听从汪相公的吩咐么,杨将军可莫要忘了上下等级之辨。”

    汪立信一怔,旋即忍不住苦笑,虽然自己是湖南安抚使、鄂州知州,即使是叶应武来了也得尊重一下这位上官,自己的手下想要在胜利品的分配上面沾点儿便宜,从而把自己推上去,这也是情有可原的,而且甚至可以说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问题在于,这一战如果不是天武军在,鄂州屯驻大兵恐怕就要溃不成军了,别说分战利品,还能跑回鄂州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就凭借着这样的战绩,鄂州屯驻大兵想要上来凭借官职抢功劳,人家天武军能够答应么?

    果然杨宝和章诚还能够保持一下克制,王进已经忍不住轻轻冷哼。(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656/ 第一时间欣赏倾宋最新章节! 作者:然籇所写的《倾宋》为转载作品,倾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倾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倾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倾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倾宋介绍:
当零丁洋上孤傲的人影只能被后人祭奠,当崖山海面十万军民蹈海成为民族的悲哀,一个名牌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学霸级富二代懵懵懂懂重返七百年前那东南天倾之时,煌煌炎宋、赫赫蒙元,华夏大地上最悲壮的一次文明碰撞从此改变原本的方向。赤旗飘扬神州万里、山河上下,不用等淮上布衣揭竿而起,自有我带领所有华夏儿女进行一场颠覆时代的逆袭。倾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倾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倾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